12 章節

茶卻是清明後谷雨前所出,此刻的茶雖鮮濃耐泡,味卻不及前者,所以被稱為次品。

“那便另定時日,再做較量吧。”晉凋好脾氣的微笑,絲毫不介意她的不善。

“晉公子還請聽清楚了。”她到底有沒有将她說的話聽進去?兮镯秀眉蹙立,很是不悅道:“我們沒有答應!”

“……”晉凋不言,只睜了雙溫柔清眸靜靜注視着她。

似水含情,如霧煙籠,格外讓人動容。

兮镯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看着這邊,不由咬緊了牙關。

以為這樣她就會做出讓步嗎?

——休想!

被冷落許久的華君銘見晉凋如此旁若無人,心中不免忿惱,“小兮已将話說得很清楚了,不比。”

他身形一偏再次擋住他的視線,冷聲道:“所以晉公子若有此閑情,便上玉茶苑吧。”

玉茶苑是臨江城有名的鬥茶地點,就算是外鄉之人慕名前來,也是上玉茶苑宣戰。

晉凋終于擡眼看他,眸色卻沉霜一片毫無溫度,“這便是華少爺的回答?”

——不敢?

華君銘并未看漏他眸中一閃而過的不屑。

——笑話!

他自小便看不慣晉凋,再者一直暗妒着兮镯曾對他的在意,此時更是不願示弱。被他那眼神一激立刻便怒道:“何時比鬥,派人上華府打個招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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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任他選時選地,免讓人覺得是他占了先機。

“君銘!”兮镯用力拽了他一下,明顯是生氣了。

她都已經拒絕,他還答應作甚!

“如此最好。”晉凋眼角含笑,将茶具一一收起,“到時便恭候華少爺的光臨了。”

華君銘冷哼不語,高傲淩厲浸透眼角眉梢。

兮镯見他們這般無視她妄作決定不由惱火,扭頭往樓梯間走去。

——哼,他們就是想現在開鬥也和她無關。與其在這受氣,倒不如回家看賬簿來得自在。

經過晉凋身側時,兮镯隐隐似聽見了他的低笑,以及一句,“阿镯,再會了。”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拂袖便走。

“小兮!”華君銘面上一慌,忙追了上去。

廊間重又安靜,晉凋唇畔猶帶笑意,扶欄望向樓下。沒過多久,一名着绮羅淺绾紗袍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身後還緊緊跟随了名俊朗少爺,後者快步上前拉住前者的手臂,神色焦急似在解釋什麽。男子甩開他,眉目明顯透着忿惱。

“你想如何是你的事,何必與我來說。”兮镯冷嗤,眸中滿是惱怒。

他華少爺既應了那場鬥茶,去鬥便是,有何可解釋的?反正,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自以為他是和她站在同一邊。

——呵……她這才剛開口回絕,他便迫不及待的應下,還真真是當面打她一個耳光!

杏春樓口人潮密集,來往的富家少爺也是識得他們的,因此見他們當街鬧不和,都格外好奇。更有甚者湊到華君銘身側,低低詢問緣由。

“喲喲喲,這是怎的了?少爺們怎都圍門口不進來?”領客的鸨爹爹窺見樓口熱嚷,不由揚扇緩走,落得是步步生姿裾曳生輝。

“兮少爺發脾氣了,君銘少爺正哄着呢。”少爺中有和鸨爹爹走得近的,不由壓低了音量道:“你還是別過去了,省得招惹是非。”

其實他還真是搞不懂,這華君銘為何老是由順着兮镯的性子。若說以前兮家財大業大需謹慎對待着,倒也正常;可現今兮家都沒落了這麽些年,哪裏還需要上心!

“我這不是想替你出口氣嘛!”華君銘拉低姿态的哄着她,哪見平日的半分傲慢淩厲,“晉凋當年做了些什麽不用我說你也清楚,現在他指名要與我們鬥,怎能不給他點厲害瞧瞧!”

“給他點厲害?”兮镯饒是在生氣,也忍不住大笑。

“你笑什……”華君銘本對她此反應有些不滿,但反應過來後卻驚出一身冷汗。

——跟晉凋比鬥茶,無疑是以卵擊石。

原因無他,讓兮镯穩坐臨江鬥茶東主的那手無人能及的鬥茶功夫,正是晉凋所授!

雖然晉凋一貫不喜鬥茶,但年少時的兮镯卻極愛。所以為讨她歡心,他當年曾特地前往惠州,拜訪了當地鬥茶資歷最深的東主,并在那呆了快一年的時間,才學成回到臨江轉教于她。這事華君銘自然知曉,只可惜他卻忘了……

華君銘冷汗津津,暗嘆這回載了。

他也是個不喜歡鬥茶的主兒,這麽多年來連兮镯的邊角都摸不到,又何談去與她的師傅晉凋鬥?

兮镯瞧他那副後知後覺的摸樣,心中怒意更甚,“我都已經替你回絕,你卻偏要撞上去。這回倒好,看你到時如何收場!”

晉凋并未在臨江的鬥茶宴上露過面,是以無人知曉他的本事。隐退出圈的知府獨子對上新進圈的臨江首富……

呵,這種消息若是流傳了出去,來觀戰之人定是多如過江之卿。他若贏了倒好,落不了人口舌,但若是輸了……

只可惜她心知肚明,他根本沒有獲勝的機會!這世間,也唯她一人才知晉凋那手鬥茶功夫有多可怕。

沒錯,不是娴熟,而是可怕!

“你怎知我一定會輸!”華君銘心中原本還有忐忑,一聽她那篤定的語氣立時便立了眉,“他晉凋就是再厲害,六年未碰也早生疏了去。”

“晉凋就是再生疏了技藝,要贏你還不是綽綽有餘!”兮镯本就惱他擅作主張,現在見他反駁更是怒從心來。她指着樓上的晉凋,罵道:“你信不信,他就是拿出陳年的舊茶來與你鬥,你也絕不可能勝他!”

她頭回在外人面前失了風度,沉穩冷靜不複存在,只于滿腹惱怒。但這怒意的背後,又何嘗不是在掩飾心中悲戚?

重遇以後她一再避退着他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不想讓他察覺他的一言一行仍對她構成影響?可君銘這傻子,卻硬要給他機會,白白将自己的臉送上去讓他踩。

哦,不只是君銘,就連她的自尊以及清傲,也被他一并踐踏了過去。

兮镯以前就極不喜在晉凋面前落臉,六年前于雨中苦等一晚後,她更是痛恨這種矮他一等的感覺。所以現在,當她明知前方是毫無轉圜的輸路還得硬着頭皮走下去,又怎會有好臉色?又如何能不發火!

華君銘面色驟變。

——就算他再将她放于心上一直包容寵護,也容不得她于大庭廣衆下這麽不留情面的怒斥他。

華君銘本就是高傲之人,又哪裏能承受得住上心之人這番轟罵?

“兮镯,你未免也太看低我華君銘了!”就算他的鬥茶技藝再上不得臺,總不會是剛入圈的白丁。

鬥茶一鬥是為鬥茶品,應以茶新為貴,以水活為上。晉凋若用陳年舊茶來與他鬥,第一回合便落了下風!

只要是精于此雅玩之人,都知舊茶是鬥茶的大忌。

“你也別在這和我廢話,還是快些回府準備吧。”兮镯不怒反笑,眼含冷芒,“鬥茶的時間若是定下,還望華少爺告知一聲,讓兮镯瞧瞧您是如何反敗為勝!”

樓上的晉凋見他們争執得如此厲害,唇畔不由泛出抹淺淺的弧度。圍觀熱鬧中的少爺偶不經意擡頭睨到他,不由失神,繼而喃喃:“晉公子?”

離他近的少爺們聽到他這聲呢喃,不由擡頭。晉凋憑欄淡笑的風姿落入眼底,驚豔風華。

“晉公子怎也上這杏春樓了?莫不是……也好上了男風?”

“這不是重點!你聽見兮少爺說的話了嗎?華少爺居然要與晉公子鬥茶!”

“晉公子也會鬥茶?從沒見他在鬥茶宴上露過面啊……”

一時間少爺們也交頭接耳了起來,卻同樣都是滿心驚詫。但更多的,卻是想瞧熱鬧的熱衷。

“呵……這下可有好戲看了……”二樓一間窗棂半開的雅間內,深衣博冠的年輕少爺手扶勾窗,眸中滿是興味。

***

兮镯帶着一肚子怒意回到客棧,摔門而入。

兮緞本在繡女紅,聽到此動靜不由被吓到,手中繡花針也落了地。她擡眼,便見自家主子氣呼呼的往桌邊一坐,狠狠悶掉杯中冷茶。

“小姐……”小姐不是與華少爺游玩去了嗎?怎氣成這樣?

“兮綢之前來消息是說鄰城的分鋪出了點事吧?”兮镯喝了一大杯冷茶,腦子也慢慢清醒了起來。

兮綢曾是兮府的管家,後來兮家沒落兮府的家丁侍婢她也遣散了去,唯有他和兮緞一直留在她身邊不肯離開。這些年兮府的家業慢慢收回,兮綢也就常常奔波在外,替她處理鋪中事物。

“嗯。鋪中掌櫃記的帳有些問題,怕是中飽私囊了。”兮緞見她走到櫃旁收整衣物,不由奇怪,“小姐,您這是……”

——做什麽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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