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人雖是挂他之名,但真正留于臨江的,卻是他的親生大哥晉安!可是,這件事除了他與大哥之外,并無第三人知曉,夫人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婦人不再言語,只是滿目疼惜的凝望着他。
對上這麽雙溫柔的雙眸,他怔怔然間回了神,繼而苦笑,“什麽都瞞不過夫人。”
他聲音輕飄,空沉寂寥亦似霧,靜靜氲滿眼底。與阿镯重遇之時,她并未認出他。而回了臨江後,他與大哥的身份便立即換了回來。
是以夫人并未見過以他之身份面世的大哥,又怎會撞破這樁偷天換日?
“你對镯兒用情至深,她流離在外,你又怎會獨善其身?”婦人忍不住摩挲着他的頭,眸中疼惜卻愈顯濃重。他是她看着長大的,心性如何她又怎會不清楚?誠然镯兒與他簽下和離兩不相幹,但镯兒身似浮萍颠沛奔波,他又如何能坐享富貴?
镯兒的苦,他感同身受;可他的苦呢?又有誰人能知……
***
“小姐,今天不去鋪裏,不大好吧……”客棧內,兮緞擔憂蹙眉,為兮镯捏着肩,“掌櫃不是派人來傳話,說是杜老板先前來找麻煩了嗎?”
“怕的就是他不找麻煩。”既然杜老板能上門質問她,那定是鋪中所出的杜記胭脂對他造成了威脅。兮镯唇畔噙笑,感覺着頸肩處酸疼緊繃的肌肉被一點點揉開。
“啊?婢子不明白。”聽小姐這口氣,似乎被找麻煩還是件好事。兮緞越聽越糊塗了。
兮镯也不介意她的懵懂,只笑道:“你只要知道,脂粉鋪的地契馬上要到手了就行。”
正說着,華君銘推門而入,朗聲道:“小兮今晚可有空閑?”
“君銘?”兮镯訝然,揮退了兮緞的伺候。平日的華君銘是日日來客棧尋她,只不過近幾日卻不知在忙什麽,已有許久未曾見到他了。
“空閑到是有,怎的了?”
華君銘撫掌一笑,“有空閑便好。父親知道你回來了,便在家中設宴,想邀你過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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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兮镯挑眉,卻不知想到什麽又揚唇輕笑,“華世伯倒還是這麽客氣。”
她招來兮緞附耳說了幾句話,在華君銘疑惑的目光中出了房間。
“君銘,你且稍等片刻,容兮緞去鋪中一趟。”登門拜訪,自是少不了贈禮。她若空手去,怕是太不給華世伯面子了。
華君銘有些莫名的點頭。
哪想兮緞出去沒多久,卻去而複返。兮镯見她兩手空空,不由蹙眉,“兮緞?”
她讓她去商鋪取東西,怎麽又回來了?
兮緞微微福身,輕聲道:“剛才婢子在外頭碰見夫人。夫人說,讓您過去一趟。”
兮镯心頭一跳,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娘找她?!
她獨身一人來到兮夫人門前,屈指輕敲門扉。沒過多久,門開了,她擡頭,卻撞進一雙溫柔含笑的清眸之中。
“阿镯?快進來。”晉凋側身讓她進房,聲音雖清恬如昔,語氣卻難掩驚喜。自當日杏春樓一別,他與她又有好些時日未曾會面了。
兮镯下意識的蹙眉,明顯對于他的存在格外不解。
——晉凋怎會在此?
她沉默着進房,兮夫人正坐在桌前,面色極為平靜的望着她。
“娘。”兮镯回想到兮夫人找她一事,不由快步走近,忐忑道:“您……您找我啊……”
從兮夫人得知了兮府易主後,就一直對她愛理不睬,就連在客棧中偶遇也是裝作不識。可現在,兮夫人卻主動提及想見她……
——難道……難道是娘打算原諒她了?!
兮镯心中惶喜莫名,止不住想笑,卻又得忍住。
她這副強忍歡喜的神色落在兮夫人眼底,讓後者軟了一直緊繃的眉眼。
——或許這些日子她确實是過分了些……
兮夫人暗自嘆息,開口道:“你晚上可有要事?”
既然這孩子已知責任的重要懂得挽回,那她再給她臉色看,也未免顯得不依不饒了些。
“啊……娘有事吩咐?”兮镯剛想說晚上要去華府一趟,但在接觸到兮夫人漸漸柔和下來的眉眼時,卻又瞬間改口。
雖然不去赴宴有點對不起君銘和華世伯,但如果娘能原諒她,那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她也甘之若素!
“那好。”兮夫人微微一笑,慢慢道:“既然這樣,晚膳便同我們一同用吧。”
兮镯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胸中激動難平,一時竟讓她覺得鼻尖酸澀難堪。
娘她……真的原諒她了……
“好!”她嗓音微微帶顫,卻努力使自己笑得更開心些,“我去吩咐廚房做幾個好菜。”
***
天色慢慢變得暗沉了起來,客棧的大堂除兮镯外便再無一人,就連掌櫃都清算好賬目回房睡覺去了。
她執杯飲盡杯中清酒,精秀眉目卻緊緊深蹙,仿佛從未舒展過。剛才那頓飯吃的并不是很愉快,席間兮夫人似乎又恢複成以往對她的冷淡,自始至終都未曾說過一句話。至于晉凋,她連正眼都懶得瞧,自然對他的幾番寒暄視若無睹。
可是……
兮镯放于膝間的左手驟然收緊,又是一杯悶酒下肚。
——既然她能做到置若罔聞,那為什麽晉凋被娘喚走,她會這麽擔心?
——為什麽?!!!
桌上已空了好幾個酒壇,她卻毫不自知。愁酒入愁腸,又怎能消愁?
不知這麽過了多久,樓間終于傳來響動。雖然那腳步極為輕緩,但于此寂靜堂中,卻顯得格外清晰。兮镯執杯的手一頓,繼而望向樓梯口。
晉凋霜衣玉冠,身姿挺秀,慢慢步進大堂之中。燭火昏暗,緩緩漉過他含情似水的豔絕眉眼,愈顯精致。他對上兮镯的沉沉雙眸,不由怔住。
——阿……阿镯?
——她怎還未回房?
視線落在桌間數個空酒壇,他長眉微蹙,“喝酒傷身,你怎喝了這麽多?”
“我娘找你說了什麽?”兮镯完全無視他的關切,只自顧問出心中所想。
她并不知道自己等了他多久,但瞧着這堂中由高朋滿座到打烊,想必不會少于三個時辰。
——有什麽話要說這麽久?!
“阿镯,天色已晚,早些歇着吧。”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囑咐道:“讓兮緞熬些醒酒湯,清清腸胃。”
兮镯的面色驟冷,秀眉倒豎重拍桌案,怒喝道:“晉凋!”
他這一再的左顧而言其他,究竟是何意思!難不成,她還沒資格知道他們談的什麽嗎?!
17
17、設宴席情難訴(2) ...
“你與我娘之間,說了些我不能知道的事?”她慢慢站了起來,雙眸淩厲銳氣,直直射進他的心裏。
晉凋吓了一跳,他怔怔望着難掩怒意的她,半響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镯與夫人母子情深,哪會有什麽能瞞着她的?而他……呵,現在的他于她而言,不過是個外人,連說不能的資格都已失去。
“夫人她……真的沒有說什麽。”他聲音有些低澀,卻不知為何偏過頭去避開了她的注目,“你可以不相信我,但這是事實。”
如果她想從他這得到其他的答案,他也無話可說。
兮镯冷冷瞪視着他,心中卻為他那下意識的側臉而起了漣漪,“晉凋,看來有一點你一直沒變。”
晉凋下意識的蹙眉,可下颚驀的一暖。她精秀眉眼撞進眼底,食指與拇指輕捏他下颚,唇邊的弧度嘲諷而冰冷,“只要一說謊,就不敢看我。”
只不過……他此舉究竟是真的心有所虛,還是故布疑陣,就不得而知了……
晉凋心下大震,仿被她猜中所思,豔絕眉眼間頭回溢出幾絲不知所措。
“當年兮繡如此,是因深深愛着我,所以不忍欺瞞。可現在晉公子露出同樣的神色,又是何意?”她越是怒到極致,反倒越是冷靜。冷僵言語間,字字不留情,也句句決絕,“莫不是晉公子也看上我了?”
她真的很厭惡他露出這種隐忍難言的神色,就好像當初遭到被背叛的人是他,颠沛流離回不了故土的人也是他一樣!
可惡,他憑什麽這麽看着她?他又有什麽資格這麽看着她?!
晉凋的面色驟白。
“啧啧啧,沒想到潔身自好的晉公子也貪上了男色。”她字句刺耳,明是惋惜的語氣,卻偏生帶出股嘲弄的意味,“改日君銘若上杏春樓,定然會邀上晉公子,一同唔……”
晉凋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她的誤解,炙熱柔軟的薄唇重重封住了她的所有言語。
兮镯腦中驟然一轟,繼而便如吸進要命的毒藥般奮力狠推着他。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他的吻激烈灼熱,帶着她逃不脫也擺不掉的熟悉,如鬼魅般徹底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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