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冰湖裂痕一
我拿着那個紅紅綠綠的護身符回了家。
沒多久我就餓了,冰箱裏沒有什麽吃的,我翻了半天最後沒辦法打開冷凍室,發現裏面有半只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凍雞,我思考了一下炖雞的操作難易程度,最後還是把它放回去了。
這時候電話響了,我本來不打算接,可是實在找不到什麽吃的,又沒什麽事幹,最後還是懶洋洋地走到沙發邊接了電話。
“喂——”我都做好了是個垃圾推銷電話的準備,電話那頭卻半天不說話,我都想挂了的時候才響起一個怯怯的聲音。
“小七哥哥……?”我還真沒沒有被人這麽叫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伊伊?”“嗯……?是我……?我想跟你說媽媽已經沒事兒了……?”“你哥哥呢?”“回那邊家裏去了……?”“對了,伊伊……?”我斟酌着用詞,“你媽媽她是一直在吃藥嗎……?”那邊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是伊伊淺淺的笑聲,“那不是藥哦,是毒品。”
然後她很認真地跟我說:“那個東西很可怕,你千萬不要試。”
被一個小姑娘這樣叮囑我覺得很好笑:“知道了。”
然後我又随便跟她閑聊了幾句,本來打算挂電話了,她卻突然問我要不要給戚臣打電話。
“……?算了吧。”
“為什麽呀?”伊伊在電話那頭問得很認真。
我笑笑,“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
挂了電話後我在沙發上癱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電視機,這個時間段所有的頻道都在放新聞聯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沒有關注中美貿易戰而是在放電視劇的臺,我還沒搞清楚屏幕上的人物關系就進入廣告時間段,體型圓潤的導購捧着一口砂鍋誇得天花亂墜。
我看着他從砂鍋的裏面誇到外面,從砂鍋生産地的優質泥巴誇到包裝盒的日本設計,看了十多分鐘也沒結束。
正在我思考要不要嘗試一下撥打屏幕下方的購買電話的時候,楚令塵回來了。
他穿了一件沒見過的牛仔外套,一身黑,看着就不太親切。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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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鑰匙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看我,不知道為什麽,這種表情我特別熟悉——我下意識開口:“餓了,想喝雞湯。”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脫了外套,把裏面的襯衫袖子推到小臂以上走進了廚房。
一直到裏面傳來他在案板上剁雞的聲音,我都不敢相信楚令塵竟然真的去給我炖雞了。
該不是在磨刀準備砍我吧?過了大概十分鐘他又出來了,拿了鑰匙和錢包出了門,我趁機去廚房看了看,還好,磨刀石沒拿出來,案板上确實也切了蔥姜,看樣子他似乎真的是要炖雞。
難道是想炖了雞又不給我喝?我不惜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楚令塵,甚至懷疑他剛剛出去是買毒藥準備讓我吃完最後的晚餐就上路。
我還在竈臺前暢想楚令塵殺死我的一百種方式的時候楚令塵回來了,他拿了一罐冰飲料貼在我臉上,打斷了我的妄想時刻。
“傻愣着幹嘛?”他把易拉罐和一個塑料袋塞到我懷裏,推了我一下,“去,出去看電視等着去。”
我茫然地抱着東西坐回沙發上,有幾包膨化食品從塑料袋裏掉了出來,我難以置信地拎起一包咪咪蝦條,大聲問,“這什麽啊?”楚令塵的下酒菜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童真童趣了?楚令塵在廚房裏回我:“你先吃點零食墊墊肚子,雞湯還得等一會兒。”
太不正常了太詭異了太他娘的吓人了——楚令塵會做飯嗎?他會給我做飯嗎?他會關心我餓不餓嗎?我拆了一包黃瓜味的薯片,食不知味地嚼着,記憶中楚令塵好像是會做飯——但他媽的大少爺從來沒給我做過啊!現在是怎麽了?一直到新聞聯播都結束了,薯片我也吃了兩包,我還是難以消化這個現實。
楚令塵端着雞湯出來的時候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他問我是不是薯片吃壞肚子了。
“你有病吧,薯片怎麽可能吃壞肚子?”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擺脫,薯片這種在高科技全自動工廠裏生産出來的東西怎麽可能和路邊攤一樣吃出病啊?楚令塵看了我一眼,坐下來喝了杯水,看着我沒有想動筷子的意思就站起來給我盛了一碗湯推到我面前,“你不是要喝雞湯嗎?”我嚴肅地盯着面前的碗,看着金黃的雞油和碧綠色的蔥花和鮮紅的枸杞,看了半天,終于确定它只是一碗普通的雞湯。
“我沒胃口。”
“你說什麽?”楚令塵臉色看着不太好。
我控訴他:“都怪你給我買的薯片,你不知道碳酸飲料加土豆制品會讓人産生吃了四碗飯的飽腹感嗎?”“我又沒讓你吃那麽多,”楚令塵完全不理會我的歪理邪說,把碗又朝我跟前推了推,“吃不下也喝點。”
我不情不願地拿了湯匙在碗裏攪了攪,不得不說這雞湯聞着是還蠻香的。
“喂,楚令塵,”我問他,“你是不是瘋了?”“嗯。”
楚令塵垂下眼,拿着湯匙喝着自己的那碗湯,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繼續說:“那你要是瘋了就把我送走吧,我還未成年呢。”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想都別想。”
“……?你又不照顧我,把我困在你這兒有個什麽意思啊。”
我把勺子扔回碗裏,湯濺了一桌子。”
誰說我不照顧你,我不正在照顧你嗎?“楚令塵說,“而且腿不是長你身上嗎,想跑就跑啊。”
“……?我跑得掉嗎?”我反問他,覺得他真是愈發不可理喻。
我要是能跑早就跑掉了,哪兒還等得到現在啊?“你一直都可以。
。”
“……?我跑了然後好讓你有理由把我抓回來打斷我的腿嗎?”楚令塵放下碗,抽了張紙巾擦嘴角,十分優雅。
“其實你早些年的時候可以試試,說不定就跑掉了,”他話裏話外似乎還透着幾分惋惜,“不過确實,你現在要是跑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打斷你的腿。”
“……?你威脅我?”“不是,是在跟你講道理。”
“有你這麽講道理的嗎?”我有些生氣,站了起來,同時又有些不屑,“再說了你以為你現在是誰啊,人民警察了不起嗎?還打斷我的腿,真把我動了你不得蹲局子蹲個十幾年啊?”“成麒一,你以為我會在乎嗎?”他嘆口氣,“你要知道,我現在不是為了我自己在生活。”
“那你他媽難不成還是為了我在生活?”“我是為了我們在生活。”
他擡起頭盯着我,說,“是我們。”
我一時說不出什麽話來,手比腦子動作快,端起那碗沒喝過的雞湯向他潑了過去。
“你真惡心。”
油膩膩的雞湯粘在他頭發上臉上和襯衫上,冒着氤氲的熱氣,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基本上無一幸免,成了鮮紅的顏色。
他閉着眼,湯水順着他的頭發往下滴,一滴一滴又一滴。
“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說。
“我也不想,可誰讓我一跟你說話就生氣,一看到你的臉就惡心呢?”我把手上的空碗扔到地上,覺得楚令塵這副樣子很可笑。
“你是不是覺得以前連碗粥都沒給我煮過就能把我拴那麽死,現在屈尊給我熬鍋雞湯我就會感激涕零啊?”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簡直要為楚令塵完美的邏輯鼓掌。
我忍不住爬到桌子上,湊近了楚令塵觀察他此時此刻狼狽的臉,我把他的頭發捋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用袖子一點點擦幹他眼皮上的湯水,然後看着他的睫毛輕輕晃動,在我面前睜開了眼。
我看着他眼裏的自己,覺得很有趣。
“你好狼狽,可你更無恥。”
我說。
(昨天沒發出來的話:如果我還更的話,我保證他們會和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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