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破碎星河(五)
那個我見過好幾次的年輕人——好像是叫小孫,他聲音嘶啞,失去了往日的活潑:“楚隊……?和我們一起去踩點的時候失聯了。”
我看着他,他的臉上有幾塊很顯眼的淤青。
“什麽叫失聯了?”“……?我們被發現了,撤離的時候好像看到了武白……?楚隊他留了下來。”
他眼裏流出露出一點困惑:“他說那是家裏人認識的很重要的朋友,他要…… ”“……?幫我找回來?”離體的游魂回歸肉體,我開始感受到真實的疼痛——像是有什麽在灼燒着我的五髒六腑,沒來由的怒火燒得我幾乎昏厥。
我踢翻旁邊的凳子,有些控制不住地低吼:“他為什麽老是這樣!他為什麽又自作主張!”“不是的不是的……?”小孫撲過來抱住我,慌亂地解釋着,“楚隊他本來就沒打算撤離,就算沒看到那個像武白的人他也不會輕易走了…… ”“他好像……?原本就是抱着赴死的決心去的。”
就像是有一根銀針戳中我的神經,我渾身一顫,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我突然問:“這個團夥的老大是誰?他們老大的老大是誰?”毒品之上,永遠不可能只有毒品。
小孫松開手,錢姐吐出兩個字:“老莫。”
原來是他——那個五年前殺害楚令塵父母的通緝犯,五年後害我父母喪命流彈之下的軍火商。
事情的脈絡終于在此刻浮出水面。
楚令塵從來沒想過困住我,那些一起生活的日子從來不是囚禁和監視——那些平凡生活的每分每秒,都是一場無聲告別。
漫長、又無望的一場告別。
我卻從來沒有聽到。
錢姐的手落在我肩膀上,我看着她滿目的慈悲,覺得自己分外可笑。
“那個混蛋,他帶走了我和楚令塵的一切……?”“…… 現在,他連楚令塵都給我搶走了。”
錢姐看着我的眼睛,語氣篤定:“不,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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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裏,眼睛上蒙着黑布,在對未知的擔憂和迷茫中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腿上的皮箱——我在腦海裏一遍一遍地确認着幾個小時前錢姐對我說過的話。
五個小時前,錢姐在電腦邊對我說。
“……?武白雖然死了,但他的身份沒有暴露,對方期望在最大程度避免損失的基礎上繼續交易,只是因為他們一直采用傳統的見面交易,不信任生面孔,而阿白一直是單獨赴約,所以沒有可以代替阿白進行交易的人……?”她調出幾張模糊的照片:“……?他們不會輕易放棄這次交易,仍然在等待,而楚令塵明面上的身份是普通警員,調查阿白死亡的那場事故,在等待期間他們不會輕舉妄動,楚令塵的生命暫時不會受到威脅,我們仍然有時間…… ”我緊盯着電腦屏幕上的照片:“……錢姐你能把資料往回調一下嗎?”她握着鼠标的手指動了動:“這一個?”模糊的照片上,那人眼角的疤痕格外明顯。
“他見過我,就在前天晚上。”
我舔了舔嘴唇,“……?當時阿白也在。”
“你确定?他叫豹哥,是和阿白進行第一手交易的人,就是因為他不認阿白之外的生面孔,交易才會一直卡住。”
“是他沒錯……?他記得我,他一定記得我。”
我擡起頭看向錢姐:“錢姐,讓我去進行接下來的交易吧,用阿白男朋友的身份。”
“他認識我的臉。”
豹哥果然認出了我,同意了再次進行交易,我猜測這其中不乏他們已經等不及的原因——靠毒品交易獲得資金運作軍火買賣,資金不到位,槍械不發貨。
因為上次交易地發生的爆炸事故原因未知,豹哥這次把新的交易地點定在了他們的地盤——據錢姐所說這是暗線進行斡旋後的結果。
我從一開始就被他們的人蒙住眼,和拿着槍的保镖坐在同一輛車上。
錢姐交給我的任務很簡單——把貨物帶入基地,同時找到楚令塵,然後确保生命安全在基地等待救援。
豹哥到手貨物之後應該就會立馬帶部分人離開基地,據說需求端那邊的人要得很急——而集團內留守此地的骨幹又都折損在和阿白的第一次交易中,只能豹哥親自去,到時候基地的防衛會處于最薄弱的時候,走海路的豹哥也會因為攜帶毒品被捕,人贓并獲,毒品交易不出去、資金不到賬,急需貨款的老莫也會因為資金問題再度出山活動。
這是所有的計劃圓滿試試且在不出問題的情況下,最完美的結局。
也許不能得到老莫直接販賣軍火的證據,但是他只要稍微露出尾巴,一切都會好辦很多——至少憑他走私毒品的量,就夠他吃好幾發槍子兒了。
我回想着錢姐說過的話,腦子裏一會兒出現阿白的臉一會兒出現我爸媽的臉甚至還有楚令塵皮夾裏照片上他媽媽的臉——唯獨沒有楚令塵的。
我相信他還活着——我必須相信他還活着。
可能是因為蒙着眼睛,聽覺更加敏感,我開始不由自主地注意着窗外傳來的聲音——輪胎和砂石碰撞的聲音,應該走的是一條小路,我還聽到了輪胎濺起水花的聲音,但是昨天和今天都沒有下雨,前天夜裏的小雨的降水量也不至于留下這麽深的水潭,但是鄰市似乎昨天下過雨。
我不斷地在心裏進行着分析,似乎這樣能讓我平靜些,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基地應該位于和鄰市的交接點附近,位于郊區,穿過一片建築工地,車速很快,但鑒于從市中心到鄰市肯定會經過一段高速,限速一百二十公裏的話,這個地方有些遠了。
我不斷地推倒又推翻我腦中的演算,恍惚間想起這些都是楚令塵教過我的偵查手段,他用花生米和粘在木板上的酒做教具,教我怎麽在被蒙着煙的情況下分辨東南西北、推算路程遠近。
他很認真,語速會下意識地放慢,如果我答對了他提出來的問題會微微地笑,眼角有兩條背向的細紋,我總說他是太老了都有魚尾紋了,他卻說那是被我煩出來的,我有的時候不在意、有的時候會當真,說你覺得我煩的話那你去找別的小弟吧,他就很嚴肅說不能讓我為禍人間勉為其難繼續當我大哥。
但其實我覺得他一點都不老這件事我卻從來沒說出口過。
我摸着皮箱上無規律的花紋,突然覺得有點難過——我是個不稱職的弟弟,我是虛僞的追求者,我只顧着熱切地盲目地掏出我的真心,卻從沒想過去碰碰他那顆藏在黑暗裏的心——那顆說不定比我想象中更加赤誠、更加熾熱、也更加孤獨的心。
我難過的時候,他是不是有一樣的感覺,我想哭的時候,他會不會也覺得眼睛澀?我望着星星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在星空下擡頭,我逃離遠方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注視着遠方?想着想着我又有些生氣,他媽的這能都怪我嗎?誰知道他那陰晴不定的死人臉下面藏着什麽真心,我又沒有透視眼我又不會讀心術,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我被這個人瞞被那個人騙的,我能有什麽功夫去練一雙火眼金睛?他以為我能有多麽聰明絕頂他以為我能有多麽了不起又強大的一顆心?越想越氣,氣得牙癢癢,我打定主意等我見到楚令塵一定要用我做了大半年小雜工練就出來的強大臂力把他揍得媽都不認識,誰叫他什麽都不告訴我,誰叫他什麽也不說——誰叫他從來也不說,有多麽喜歡我。
反正就是他的錯。
基地裏的走廊又長又黑,加上頂棚高,稍微的腳步聲都會被放大,在空曠的走廊上回響起,我腰上被頂了一把槍,兩個人在我身後押着我走,我單手拎着皮箱,慢慢地踩在鐵皮地板上,一步一步,然後聽到了哭聲。
那聲音一聽就不是楚令塵的,但我還是被驚到了,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結果被人用槍托狠狠頂了一下側腹,痛得要死。
“老實點,不該聽的別聽。”
一直到了一個大房間,我才被允許摘下眼睛上的黑布。
豹哥驗了貨,嘴角一勾,眼角下的疤動了動:“真不好意思啊,委屈你在這兒待一天,過兩天會有兄弟把你送回去。”
我問:“今天不行嗎?”豹哥身旁的人露出驚訝的眼神,豹哥擡頭看了我一眼:“不行。”
他站起來,撣了撣外套上的灰,踱步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像個破風車:“你急着回去幹什麽呢?”餘光裏,他身後的兩個人已經摸出了槍,我盯着豹哥的眼睛:“頭七還沒過呢。”
他有些驚訝:“哦,看不出來還挺傳統……?”他說着又低下頭在原地轉了兩圈,似乎在想些什麽,“……?不過他願意告訴你他在做些什麽,确實也是把你當作自己人了。”
他擡起頭,拍拍我的肩膀:“節哀順變。”
那兩把隐隐探出頭的槍又收了回去。
“豹哥,你們抓到是誰放的炸彈嗎?”豹哥眯起他那雙鷹一樣的眼睛:“太突然了,我們來不及查一查……?不過你說怎麽會一點痕跡都不留呢,就像是炸彈自己長出來的一樣,哈哈哈…… ”他轉過頭,用講笑話一樣的口吻說着,他的手下們于是發出刺耳的笑聲。
他斜過眼:“……?不過也就這兩天了,會查出來的,你放心。”
他的眼神像一條陰冷的蛇爬過我裸露的肌膚,我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
“就這樣,你留着,過兩天會有人送你回去。”
我叫住他:“豹哥,我進來前聽說你們抓了個查爆炸的警察?……”“哦,是嗎。”
“……?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我握緊拳頭,“……?我想知道更多關于阿白的死的消息。”
豹哥皮笑肉不笑:“他被單獨關起來,是罪人,你不一樣,是客人,但你要是去見他,那客人可就出不了牢房了。”
“沒關系的,我皮糙肉厚,在哪兒呆不是呆……?”我咬牙,做出一副悲憤的樣子,“……?我就是生氣,這幫吃泔水的廢物平時只會給我們添麻煩,有用的事兒一件也幹不出來……?”“?……我想盤問盤問他,他一定知道些什麽……?我太想知道阿白是死在誰手上了。”
豹哥一直看着我,我甚至懷疑某個瞬間他已經看透了我。
我低聲說,“……?我想給他報仇。”
“……?”“小健,帶他去。”
豹哥吩咐身邊的一個人。
“謝謝豹哥。”
他轉身離去,淡淡道:“警察不一定知道些什麽,仇也不是說報就能報的。”
想什麽呢馬上就結局了當然要激情做愛!(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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