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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聊什麽呢?”

此時,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沈笙也似是在臺階上坐夠了。他一推開門就看到阿橋和顧泓盤膝坐在地上,看樣子也是一夜未睡。

顧泓道:“聊你以前的事兒呢。你在無相宗被你哥哥帶走之後, 有一次上元節, 一名弟子說你壞話, 顧明軒還和那人打了起來。”

沈笙微微一怔。

顧泓道:“當時如果顧明軒在空桑山,說不定此次就是他和你來調查嬰靈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沈笙的肩膀。

“若是你們兩個能再見上一面, 說不定一些誤會便可解除了。”

沈笙想了想, 他和顧明軒之間好像沒有什麽誤會。同時, 心裏也隐約有種不安。

阿橋見沈笙如此神色,連忙扯開話題道:“沈笙哥哥,天亮了。我們還是想怎麽樣才能混入永寧城。”

眼下, 安陵城是回不去了。沈笙便在此就地生起一團火, 從乾坤袋中摸出兩個燒餅,用火烤熱之後, 遞給阿橋。待他吃完之後, 他們便從神廟離開, 前去永寧城。

去往永寧城的大道上, 遙遙走來一駕牛車。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小夥子, 頭戴着鬥笠, 手裏頭牽着缰繩緩緩向這邊走來。

牛車上坐着一位年輕婦人,布裙荊釵, 脂粉未施,卻是難道一見的美貌。那婦人身邊還坐一個男孩兒。

沈笙頗有些忐忐, 生怕露餡。他一路而來, 都是坐着的, 否則他一落地,便會比那們守城的士兵還高。

“幹什麽的?”

因安陵城發生了那樁慘案,因此永寧城的戒備也比之前更加嚴苛。

顧泓将牛車停下,不慌不忙将事先準備的借口說了。說他家娘子病了幾日,特意上城裏去找大夫瞧一瞧。

那守城的士兵聽他說完,又瞧了一眼坐在車上的沈笙。這時,一陣涼風吹過,沈笙适時咳嗽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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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橋見狀,忙握住沈笙的手,滿臉擔憂。

“阿娘,你沒事吧。”

眼見那婦人咳得越發厲害,臉色也越發煞白,身子也跟着不停的發抖,那守門士兵也沒有再起疑心,便将他們放進城裏。就在他們即将與這位士兵擦肩而過之時,那位士兵突然大喝一聲。

“幹什麽呢?”

沈笙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喝吓了一大跳,連咳嗽也忘記了。

卻見那名士兵向外走去。城門外并排站着兩名身材高佻的男子。兩人俱一身粗布衣裳,臉上還特意抹了一些塵土。他們身形狼狽,卻難掩身上一種卓爾不凡的氣質。兩個站在永寧城下,與來往的人群顯得極其得格格不入,有種鶴立雞群之感。

那兩人見自己被攔住,頗有些不解,見那士兵向自己走來,忙道。

“軍爺,何故要攔住我們尋親?”

那士兵近前,才發現自己比那兩個人矮了不少,氣場有些不足,立馬後退了幾步,拉開與二人的距離。

“真當我看不出來你們的真實身份,連用的借口都是同樣的蹩腳。”

那兩名弟子朝沈笙這邊望來,其中一名稍高的年輕弟子一指沈笙。

“那他們怎麽可以進來?”

沈笙一聽,覺得要糟。安陵城出了那麽大的事,鄰近的永寧城必會受到牽連。民間百姓對此地信仰必定會大為懷疑,眼下,正是人心四起的時候。一些玄門若是借此機會混入城裏,除掉城裏的嬰靈之後,整個城裏的居民都極有可能收作自己宗族的信徒,一些小宗門便可以借此,壯大自己的宗族勢力。

那名士兵被他說得莫明其妙,轉身看向沈笙。

顧泓回頭,目光不經意往那名年輕人身上一瞥,出聲的那名弟子身子不禁一凜,随即便收回目光,對那名士兵道。

“軍爺若是沒什麽咐吩。我便早些進城,好給我家娘子找大夫。”

那名士兵擺了擺手,放他們進城了。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安陵城中,那名守城士兵轉回頭時,他才發現。原先站在這兒兩名男子不見了。轉而代之的是三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

正是文元銘他們三人。他們當初在古桑村合夥做了一出戲,将街主塞到沈笙那裏,心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昔年道:“三哥,我看你就是太過小心翼翼了。我早就說過,街主的演技超群,不用擔心他會在顧泓身邊暴露。”

文元銘搖了搖頭:“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昔年見他欲言欲止的模樣,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寬慰道。

“三哥是擔心街主和那沈笙走得太近,日後動起手來,會留有餘地。依我看,三哥就是心思太過細膩了,街主自小是在落雨街長大的,怎麽可能會被小恩小惠收買。再者沈笙的哥哥還和街主有一劍之仇,說是他的仇人也不為過。況且,街主不是說他還有一個仇人未找到嗎。有人有意将這嬰靈的這灘混水,往街主身上潑。街主這次會和沈笙在一起,也只不過是為了找到他的那個仇家而已。”

對此,文元銘雖然不敢茍同,但一路上柳橋風卻也沒有對沈笙表現出明顯的好感,但願是他多想了。

“最好便是如此了。”

待進了城,沈笙這才舒了一口氣。活動微微僵硬的身體,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扮女裝了,但卻要比在無相宗時刺激數倍。

這時,他才發現,從剛才進城時,阿橋一直緊緊得握住他的手沒有松開。看來這孩子也跟自己一樣,緊張。

察覺到他抽手的動作,阿橋握住沈笙的手卻沒有松開。沈笙手上的肌膚滑膩,手指纖細,甲床上呈一片淡淡的粉紅色。摸上去像是一塊光滑的絲綢,唯一讓他感覺到不舒服的是,沈笙的手心裏面有幾個厚厚的老繭,是在木秋那裏劈了幾天的柴所致。

“我們先找一家客棧住下,再好好給娘子找個大夫……”

顧泓回頭,正看到阿橋摩挲沈笙手背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将阿橋從車上抱下。

“乖兒子,你娘現在正生病呢,別跟你娘擠在一處了。”

他們進了城,顧泓就按照事先說好的,直奔城中最好的郎中那裏去。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好多人排隊問診。挨了半日,才輪到他們。

沈笙被顧泓攙扶着坐了下來。以袖掩口,咳了幾聲。

郎中将手放到沈笙的手腕上,把了一會兒脈,收手時又看了沈笙兩眼。

顧泓忙問道:“大夫,可是我家娘子有什麽大礙?”

這聲娘子叫得沈笙和阿橋臉上俱是一抽。

那大夫又翻看沈笙的手心,看到沈笙手心上的厚繭,上下打量顧泓一眼,臉突然就冷了下來。

顧泓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了這位老先生,剛想開口說話,就聽郎中道。

“我看你一副書生氣質,平日裏家中地裏的活兒都是你家娘子幹的吧。”原來他竟是把沈笙在木秋那裏劈柴磨的老繭,當成拿鋤頭在鄉間勞動所致。

“自己家的娘子,懷了兩個孕的身孕不知,還要如此辛累,是你做丈夫的失職。”

郎中此話一出,除了沈笙在低頭咳嗽之外,阿橋和顧泓臉上都是一臉的驚悚。像是有人突然拿着大棒朝他們的頭,狠狠的砸了過去。

沈笙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顧泓,看他愣在當場,暗中用腳踢了一下。

“怎麽了,知道有兒子了,高興得呆了?”

顧泓立即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沈笙,這和他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他們進城時,顧泓只讓沈笙微稍改變一下脈象,讓郎中認為沈笙是個纏綿病榻多年的婦人。需要在永寧城中養病,那麽他們也可以順理成章在城中留下來,暗中調查那名嬰靈。

顧泓勉強牽起僵硬的臉皮,向那郎中告罪讨饒道。

“多謝先生的教誨,是在下的疏忽。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家娘子。”他的重音停在「好好」兩個字上,像是咬着牙發出的。

郎中将寫好的方子遞給顧泓。

“你家娘子原先的身子原先便不怎麽好,随時都有落胎的可能,你這當爹的可要當心了,不要再讓她随意勞作。”

顧泓雙手接過藥方之後,咬牙恭敬道:“多謝先生了。我這就在城裏租一間房子,讓娘子好生安胎。”

從郎中那兒出來,顧泓就扶着沈笙上了牛車,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真的把肚子裏的孩子給弄沒了。

“相公,我餓了。”

“買。”顧泓剛拎着大包的點心,遞送到沈笙面前,只見沈笙吃了兩口便不吃了。

“相公,這點心有點太幹了,我想喝些酸梅湯。”

顧泓此時恨不得把手裏的糕點全都砸在沈笙頭上,悄聲恨道。

“你是不是記恨着我讓你穿女裝,所以你才故意這麽整我?”

他們進永寧城時,顧泓又極力慫恿兩人扮成夫妻。并将厲害關系闡明,如果他們不抓住這次機會,一舉将那只嬰靈給捉住。錯過了這次機會,耽誤個三五十年,到時候江源致都已經閉關出來了。

沈笙本就有些動搖,再加上顧泓一拱火,便松了口。

顧泓又特意向永寧城外的村婦買了一件婦人衣裳。便就地找了一間空房子,讓沈笙換上。那村婦得到顧泓那麽大一筆銀子,對顧泓自然是千恩萬謝,看到沈笙穿着自己的衣裳走出來,便将自己還未用過的胭脂給沈笙抹上。那件衣裳她穿在身上略大,一直未動。穿在沈笙身上時,卻又小了。手腕和腳踝全都露在外面。

“小娘子回到家中,可千萬別再跟父母置氣了。說來說去,父母還不是為你好。”

顧泓怕那婦人起了疑心,特意編了一個借口。說是沈笙看上了別家的公子,不顧父母的反對,一氣之下女扮男裝,去找那名公子了。

他好容易将這個不孝女給逮了回來。怕二老看到自己閨女一副假小子的樣子,氣得厥過去,所以才特意在永寧城外将女裝給換回來。

沈笙閉着眼,胡亂點頭,任憑那婦人在自己臉上任意施為。那婦人又替他梳了一只發髻,沈笙剛想找個鏡子去看看,卻被那婦人給送了出來。

顧泓和阿橋都等在院子外面,聽到動靜回頭,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得安靜了一會兒。

“哈哈哈!”顧泓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扶着門框才勉力不至于跌到在地。

沈笙皺眉,看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顧泓,心裏頭有些疑惑,莫非是那婦人在他的臉上動了什麽手腳?

沈笙過去踢了顧泓一腳,“笑什麽?難道不像女人?”

顧泓揉着被沈笙踢到的地方,仍舊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不像。而是……太像了,就是因為太像所以才好笑,怪不得當初顧明軒跟你一起住了那麽長的時間,還沒有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沈笙懶得理他,跳上馬車。轉身去叫阿橋,卻見阿橋直愣愣得看着自己。

沈笙心道,果然是那婦人在自己臉上動了手腳,正欲用袖子擦去之時。阿橋跳上牛車,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道。

“我覺得很好看啊!”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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