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二哥?”
“老二?”
木秋連忙扶住面色滄白的沈絮。沈絮在玄門之中一向是有着謙謙公子的美名, 以至于讓衆人忽略,以沈絮的實力,是絕對可以擠進三才之位的。看如今沈絮身形不穩, 顯然是受傷不輕, 到底是什麽人可以重創他。
就連從剛才自己親弟弟發生重大變故一直穩重持重沈柏川, 看到受傷的沈絮,也是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沈絮微微站直了身體,便讓木秋撤了手, 他自己則是緩步上前。
“他就是落雨街的那個魔頭, 方才我正是與此人交手, 卻不慎中了他的奸計,被他用陣法困住。”
這句話,若是換上在場的另一個人說, 衆人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可……可那是沈絮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江源致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柳橋風奪舍了, 可剛才鏡子裏顯示出的那個影子明明就是他本人啊?”
沈絮将目光轉向潘白。
“潘宗主的那面鏡子,在下也略有耳聞。只是不知, 如果奪舍之人還保留着宿主一魂一魄, 不知道潘宗主的那面鏡子是否還能分辨出來?”
“這……”
潘白片刻之後, 才搖了搖頭。
還從來沒有發生過奪舍之人還會保留着原主魂魄的案例。細想一下, 這不正是如同兩個人硬擠在只能睡在一個人床上, 太過擁擠不說, 自己努力提升的修為,還要與原主的殘魂分享。但凡腦袋正常些, 都不會這樣做,可偏偏柳橋風這樣做了。
當下不僅是潘白有這些的疑問, 在場衆人都有。既然奪舍了, 為什麽還要留住原主的一魂一魄, 一具身體裏擠着兩個靈魂,想着便會不怎麽舒服的吧。
很快,沈絮便給衆人答案了。
“可能是柳橋風早就聽聞北宗主之中有這樣一面鏡子,為了以防他日後萬一落入玄門手中,留有原主的魂魄,好方便日後脫身。再者,宿主只是殘魂,只要奪舍之人實力夠強,能強行壓制讓原主的魂魄,使原主的魂魄處于沉睡狀态。這樣,一具身體裏有兩個靈魂,便也不覺得擁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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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們剛才看到鏡子裏的那個江源致一副閉眼昏睡的模樣,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名定天宗的弟子驚叫出聲,衆人也才回過神來,細想一下,他們方才從鏡子之中看到的那個江源致确實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再看向臺上穿着華重禮服,等待着授劍的男子一眼,齊唰唰得又拔出仙劍。
柳橋風道:“二哥說話可要講究證據,誰說鏡子之中就不能出現昏睡的狀況。我倒要問問潘宗主,之前鏡子之中有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沈絮和顧明軒都被柳橋風喊的二哥弄得臉皮一抽。好在此時玄門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北鬥宗宗主身上,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糾纏此事。
“這……”潘白心中早就有些大汗淋漓。他這面鏡子自從煉化出來之後,攏共就沒照過幾個奪舍的人。潘白心中思忖,覺得還是案例太少,他還沒有總結出系統的經驗。只能照實回答。
柳橋風聽罷,笑了。
“諸位可都聽到了,連這面鏡子的主人都說過。連他自己都還不能搞清楚這面鏡子,說不定這面鏡子也只是一個殘次品而已。”
潘白被他這麽一噎,也沒有生氣,只是默默地看了沈笙一眼。心道,這個小子如此牙尖嘴利,哪裏還用得着沈笙請玄門百家給他撐場子。
沈絮冷笑。
“誰說沒有證據,你剛才開始不是一直都在捂着右手的手臂嗎?”
柳橋風身子一僵。衆人經沈絮這麽一提醒,這才想起從顧明軒出現開始,江源致的左手就一直若有似無地捂着右手的手臂,這完全是他下意識動作。而相傳柳橋風的右臂上,便寄居着一根藤條。
沈絮道:“你的右手手臂裏藏着什麽?你給衆人看一看便是了。”
柳橋風臉色微青,站在原處一動不動。他不動,衆人自然是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他,下一刻藤條就會穿過自己的頭顱,場面一時間竟然安靜得詭異。
沈柏川起身,看來,這件事只能是自己親自前去。去驗證那個被自己的親弟弟一直捧在掌心裏的那個好侄子,究竟是不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然而,已經有一個人率先沖到柳橋風面前。
沈煥臉色大變,有些失聲叫道:“阿七……回來!”
阿七自從被還沒入門修行的江源致壓在身下打了一頓之後,懷疑的種子就在他的心底裏種下,揭穿江源致的身份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他的一個執念。眼看真相就要大白,可眼前這個人,就是不肯乖乖承認。
他為什麽就不肯承認呢。
此時,阿七已經全然忘記了之前聽到關于柳橋風種種可怕的傳言。心道,衆人只要看到了那根藤條,他的身份就藏不住了,到時候真相就會大白于天下,他那時真的沒有說謊,明明是江源致,現在應該是叫柳橋風先去找他的麻煩。
然而,他的手還沒有摸到柳橋風華貴的禮服,眼前突然閃過一條青色的殘影。利刃穿透身體的聲音便傳來。
阿七呆呆得看着自己完整無損的胸口,一滴鮮血順着青條的藤條緩緩滴到了地上,被地上的華貴的毛毯吸食得幹幹淨淨。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跪在此時,等待着自己的成年大禮。
“師叔,沈笙……你竟然。”
柳橋風身形未動,眼晴裏全是不可置信。
“你居然為了他,想殺我。用給我的授劍,殺我。”
那根青藤驀地從沈笙面前收回,縮到了柳橋風的右袖之中。
沈笙顫抖的松開劍柄,剛才一瞬間的變故實在是太快了。別人根本來不及救援,他若是不出手,阿七就會當場斃命。
“你……你不是阿致。阿致呢?你把他怎麽了?”
柳橋風反手握住劍柄,用力外一撥,噴出一道血線。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禮服,正在從下擺嗒嗒滴着血。柳橋風将劍用力往下一掼,捂住受傷的胸口,往後踉跄退了兩步,看着嘴唇顫抖的沈笙。
“師叔啊……我就是江源致啊!你不是剛才刺過我的嗎?”
沈笙心中驀然感覺到一陣悲涼,身體裏流動的鮮血仿佛是在一瞬間凝固住了。他好像聽到自己身體裏傳來一聲沉沉悲涼的嘆息。
“誰他媽的在這個時候拉二胡,有沒有點眼力勁兒,看看這是什麽氣氛。”不知是誰叫喊了那麽一聲,那個拉二胡的民間樂人被吓得一抖,差點把二胡都給摔了。
“你已經流血了,你別亂動。”
“阿笙,你不要太心軟了。這點小傷,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不要忘記了他是誰,他不是江源致。相反,他是殺了江源致的那個魔頭。”
果然,顧明軒的話剛一說完,柳橋風胸口上的鮮血便止住了。他微微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目光從沈笙和顧明四身上掃過。哂笑。
“果然,老情人一回來,我便不重要了嗎?顧明軒……你他媽的怎麽還沒死?”
顧明軒身子微僵,剛想上前,袖子卻被沈笙扯住。
“柳橋風這人個陰險狡詐,你別冒險。”
顧明軒嘴角微微上揚,“我還活着,讓街主不大痛快,可真是對不起呢。”
柳橋風看了和顧明軒并排站在一起的沈笙,他明明是看着!自己的,可是他的眼睛裏自己竟然像是地上沒有撿的爛泥,心裏頭無端生出一種憤恨。
他為什麽要用這種目光看他,他憑什麽要用這種目光看他。
你看不起我?你憑什麽看不起我。
“你這樣的人,也只不過是仗着家室好,靈力修為平平,只不過是仗着有着兩個好哥哥而已,放在落雨街不出三天,連骨頭渣子都不會留下一點兒。”
看到沈笙嘴唇微微有些輕顫,柳橋風竟然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抱複快感。他目光緩緩從顧明軒身上掃過,最後又落到了阿七身上。
“他們這些人,一開始便對于我些懷疑,不過他們全都是礙着你,沒有明說而已,也只有你肯傻呼呼地信我了。”
沈笙道:“我有時候腦袋确實笨,也不怪得別人,活該被騙!”
衆人此時已經不敢去看沈柏川和沈絮的臉色了。飛羽宗這位小公子只要一出事,保準就是個驚天大事,上次男扮女裝混入無相宗雖然鬧得滿城風雨,但好歹是飛羽宗和無相宗的私事而已。衆人也只是私下聊聊而已,本以為他閉關個一百多年出來之後能成熟不少,沒有想到惹出來的事情反而比上次更大。竟然把落雨街的魔頭撿回家當親侄子養着。
其中,有不少幸災樂禍之人,就等着看着一會兒沈柏川怎麽收場。
這個沈笙每次都能若出禍,給哥哥找麻煩,還是像潘家弟弟那樣好。雖然膽子是小了點,根骨資質也不佳,但好歹不會到處惹麻煩、“你笨不笨我不知道。”
衆人回頭,見說話的正是身穿纏枝紋道袍的顧泓。
顧泓道:“你只不過是不忍心看那個江東流夫婦的血脈流落民間,動了恻隐之心,才被那個人有機可趁。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他利用你的恻隐之心而已。”
顧泓見沈笙朝他露出一個淺笑,可是在他看來,這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衆人見顧高楓不阻止顧泓幫沈笙說話,便知曉這是長老會的意思,有意要将這件事情從沈笙身上撇清出去。
“說起來,鳳小公子也算是對柳青蕪用情至深,才會被那個喪心病狂的魔頭給騙了。幾十年的感情心血都白廢了!他也是受傷害之一。”
不知是誰先提了那麽一嘴,衆人立即便反應過來,紛紛附和那個人的觀點。提到柳青蕪時,衆人又是感嘆一番,羽族果然個個都是情種,盡管柳青蕪已經嫁了人,可他在沈笙心中仍然是有一席之位。
“咳,咳。”
咳嗽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坐着看好戲的郁楠。他見衆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望來,擺了擺手道。
“不好意思啊諸位,剛才聽到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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