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叔?”

小孩終于受不了,他問我,“大叔,你是不是和師傅吵架了?”

我沒想和鮮于吵架,只是最近幾天,不是很想和他說話。

我想他可能也感覺到了。

前些天,不再做警官的樸叔又來店裏了,問起了那個死在我車下的小T的事情。

他和以前的舊同事還有些聯系。

約出來一起喝了個酒,聊了最近的情況,聽說最近有個得了艾滋病的年輕人撞車自殺了。喝酒的同事把自殺的人曾經變過性當成了酒桌上說笑的八卦,但是,樸警官關心的卻是受了驚訝的撞車者。

這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果,

因為沒找到因。

我和樸警官說起了那個蛋糕的事情,還有點自己的猜測,“我想他以前應該去過法國,和鮮于一樣,為了某個人跟去了法國。”

鮮于也是為了一個人去了法國,在那裏學會了現在的手藝,但是他現在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

樸叔把他的推測,以及我的猜測,和他那幫舊同事說了。

警察一直都在查小T的身份。

他們這麽玩命地追查,很大的原因是因為金家施加的壓力。

我在警局被當成罪犯錄了一天一夜的口供。

有沒有受苦,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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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人心疼了。

如果那個玫瑰紋身不是巧合,那麽,闵鮮于現在就在做一件會讓我生氣的事情。

我是個很挑剔的人。

所以,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要好好過日子。

但是闵鮮于不是那麽想的。

他說他不喜歡那個男人。可是,他卻和那個男人摟摟抱抱的。一想到他和那個男人上床做那種事情,我就覺得惡心,想吐。

“大叔,你怎麽了?”

“我想吐行不行啊?”

我把他們兩個人撂在了花廳,自己去了後院,點了根煙。看看天空,多藍,多漂亮。路邊的雜草,綠綠的,開着白色的花。

看得頭暈了,煙也抽完了。

櫥窗的玫瑰蛋糕,還等着我裝飾花瓣呢。

我也執著于那個沒有結果的因,從開店到現在,雖不強求一定要知道事實的全部,卻也放不下。

“鎮赫,我來吧。”

一整天,我都沒有理過鮮于,他還是低聲下氣地靠了過來。

他的眼圈很黑。

這讓我想到了那些事,便沒有讓他插手,“你洗手了,也不幹淨。”

我的話很刺人,傷到鮮于了。

他讪讪地離開了廚房。

事實上,分心的結果是做不好事情的。

“楊,你來弄吧。”

“大叔,你要去哪兒?”

我換好衣服,用手摸了鋪着白色桌布的桌子,覺得心裏舒服多了。

小孩站在鮮于旁邊。

我想起蘇陽去了金家已經好久了。

“蘇陽去老家呆太久了,我去接他回來。”

“我不在,店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我離開得并不自在。

金家的門口,我停留在寂靜的後巷,在屋檐下站了一會兒。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在我身上,暖暖的。

那年,那個男孩站在這裏,是在等誰呢?

我笑了笑,走進了家門。

媽媽在教蘇陽做辣炒年糕。

蘇陽的單純,也可以說是笨。他學了很久,連一樣像樣的菜都沒學會。好在,金家的女人耐心是有的,而他又有誠意要學做菜。

“鎮赫,你嘗嘗看。”

我很少回來,每次回來,都有好吃的。

媽媽說,雖然這麽時間沒有見面,但是她還記得我最愛吃什麽,最愛喝什麽。一壺茶,泡好了,燙過茶杯後,慮過茶葉,我和她細細地品嘗美食和好茶。

她說她記得我小時不是很喜歡喝茶。

我坐在她身邊,與她一起看着自家水池裏養的金魚。看到她耳旁有白頭發,忽然摟着她的肩膀,“不管我變成什麽樣,鎮赫永遠都是你的兒子。”

她呵呵地笑了,笑得比風還要軟。

她摟着我的肩膀,說我孩子氣。

“鎮赫,不要逃避問題。問題不是逃避就會不見的,你這樣跑出來,他們會擔心你的。”

媽媽說得話,總是那麽有理。

我點點頭,“我知道錯了。”

晚飯沒有蘇陽的攪和,我吃得很飽。

“媽,我先走了。”

她并沒有留我,從一開始,無論我做什麽,她都聽會我的。

“你保重。”

她的眼裏有淚光。

我沒有把蘇陽帶回去,他還需要媽媽的鍛煉。

“鮮于,楊,我回來了。”

我一進店,他們兩個人早就迫不急待地跑了過來,“我買了披薩一起吃吧。”

結果披薩都被小孩搶了。

他幹了一天的活,又要送蛋糕,又要開店,早就餓得不行了。

回去的時候,我和鮮于去了拉面店。

兩碗熱騰騰的面。

拉面店聲音很大,全是唆面的聲音,還有聊天的。我加了很多辣椒,嗆得眼淚都流下來了。然後,我把我碗裏的辣椒都倒給了鮮于,辣得他也吃不消。

“金鎮赫?”

我又倒了點醋,聲音很大,“你說什麽?”

鮮于的聲音也很大,他的臉湊近了,“金鎮赫,我沒有和他上床。”

我啊了一聲,聽不清楚,拉着他的耳朵,很大聲,“闵鮮于,你說什麽?這裏太吵了,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沒有和他上過床。”

他說得很大聲,我耳朵都疼了。

我笑了笑,然後唆了口面。

回過頭,鮮于的筷子正好夾了一團面,我忽然說了句,“闵鮮于,我不喜歡那個男人。所以,你說你和他沒有事情,我心裏很高興。”

“啊?你說什麽?”

他撩開額前的頭發,似乎沒聽到。

我拉着他的耳朵,憋了一口氣在他耳朵旁大聲說,“我說,我不喜歡你親那個男人,不喜歡你和他好。”

鮮于拍拍我的肩膀,湊過來摟着我的肩,“你不生我的氣了吧?”

“不生氣了。”

說完,我的臉莫名紅了。

鮮于幸好沒看見。

一轉眼,路邊的白色花謝了。

櫥窗的玫瑰蛋糕,依舊潔白無暇。

很多人不理解我總是放着一個不賣的蛋糕,究竟為了什麽?小孩雖然不懂,但是他不管閑事,只管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鮮于也不問,我說做蛋糕,他每天都做。

很快,我的店因為這個不賣的玫瑰蛋糕出名了,報紙上,新聞上,都是antique的影子。越來越多的人,湧入這條寂靜的小巷。

闵鮮于的手藝,真的是挑不出毛病。

他每天都會做出新口味。

每天都能讓那些女客人流連忘返,吃完還要帶點才走。

蘇陽也在店裏幫忙。

“你這個老板倒成了閑人啊。”

我笑了笑,坐了下來,今天有從中國運來的龍井茶,樸叔也聞出來了,“鎮赫你啊,真能偷懶。”

“我不偷懶的話,誰陪你喝茶聊天呢?”

幹活的三人,偶爾會在我們面前經過,倒個茶,或者端個點心,逗得樸叔很歡喜,“你請了三個很會做事的夥計。”

鮮于,和小孩還行,“帶眼鏡的要差點。”

蘇陽正好聽到我說的話,失手打碎了玻璃杯。

我笑得不行,樸叔忽然轉了個話題,“鎮赫,看到你現在過得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最近又有孩子失蹤了。

我家的報紙幾天沒送了,

電視機也壞了。

antique附近的報紙都賣光了。

“鎮赫,今晚去酒吧,怎麽樣?”

我把車子停在了antique門口,自己忽然想走着回去。打烊後,我走到antique的後巷,電線杆下,昏暗的路燈旁,有幾只飛蛾。

小孩每晚都會跑着回家。

即使不打拳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在跑。

闵鮮于去酒吧了。

唯一讓蘇陽不跟着我的方法,就是給他點事情做。晚上的夜宵,交給蘇陽了。他答應的時候,還挺樂不思蜀的。

從antique到家,路很長。

一個人走,其實很累。

我也不知道今晚是怎麽了,就想到處走走。

別人的櫥窗裏,也有蛋糕。

想想人真是奇怪,過完了前輩子,總在後半輩子想着前輩子的事情,後悔很多事情沒做過,或是沒做好,總想着重頭再來一次。

真的重頭來過了,我倒想過得平淡點。

站在別人家的蛋糕櫃前,看着別人做的草莓慕斯,還趴在人家的櫃上聞了聞,最後,很失望,“沒鮮于做得好。”

有攤子賣丸子,我上前湊了熱鬧,“老板,給我每樣來點吧。”

“老板,給我照着他那份也來份吧。”

“怎麽是你?”

我很驚喜,居然在路邊攤看到闵鮮于,“你不是去酒吧了嗎?”

鮮于幫我拿着紙包,“你都不去酒吧了,我還喝誰調的酒啊?哎,對了,你怎麽都不吃?”

我搖搖頭,丸子都給他了,“我不吃路邊攤的東西。”

“金鎮赫啊金鎮赫,怪不得小孩要說你亂花錢了。你不吃,還買?你真是錢多的沒地方花是吧?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必須給我吃幾個。”

我們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發現一家古董店。

“走,進去看看。”

“金鎮赫,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強迫我吃路邊攤,我就拉着他進了古董店。

店主還沒休息,見有客人,将他店裏的寶貝都介紹了一遍。字、畫、帖子,還有不少古時的拓文,都不知道多少年頭了。

“闵鮮于,走吧。”

“怎麽不看了?”

老板差點拿出了那副清明上河圖,我搖搖頭,“不看了,累了。”

走了那麽久的路,加上贗品看得太多,心情失望而又疲憊,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鮮于,我要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他就站在路口看着我先走。

我在門口停下了。

靠在院前的梧桐樹下,點着了煙。

媽媽前兩天來了電話,說是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姑娘,想介紹給我認識。讓我抽空回去一趟,好歹見個面,畢竟我年紀也不小了。

不久前,闵鮮于就在這老樹下等我等到深夜。

他到現在也沒告訴我為什麽會在我家門口等我。

而我,之後也忘了問他。

“喂?媽,這個周末我想吃你做的飯了。順便,見見你說的那個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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