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尾聲。
很多年前,一戶深宅後巷的屋檐下,有個男孩站在那裏望着對面二樓的窗戶。深色的窗簾遮住了二樓的房間,沒人知道裏面住着誰。
也沒人知道那個男孩在等誰。
天黑了,他還在屋檐下。
很多年後。
那宅子的後巷下着雨。
雨滴在了屋檐下,濺起的水花打濕了男人的褲角。
他沒有撐傘。
他在屋檐下等了很久,一直看着對面二樓的窗戶。二樓的窗戶,有個人影站在那裏。
過了很久,有人撐着傘出來了。
他走到男人的面前,擡起傘,笑着問屋檐下的男人,“你在這裏等誰?”
男人笑了,安靜地看着他。
雨傘撐了過去……
☆、番外01
剛下過雨的深秋早上,有點冷。
圍着黑白格子圍巾的鮮于拎着袋子拐進巷子裏,antique門外的路燈,還亮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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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小孩去法國學手藝後,鎮赫招了很久,都沒能找到像小孩一樣對闵鮮于不感興趣的店員。後來,他索性不招了。鮮于做多少蛋糕,他就賣多少。賣光之後,他就打烊。
反正店已經很有名了,而且鎮赫還可以在他的小本上記下他的蛋糕能賣給誰了。只要當年綁架他的人來過店裏,他的小本上就會記下這件事。
不過,每天擺在櫥窗裏的那個玫瑰蛋糕,鎮赫從來不賣。
執著了很久,鎮赫都沒能知道答案。
鮮于也不幹涉他,只要鎮赫讓他做,他就做。
鎮赫包了小孩幹的活,拖地,擦玻璃,算帳,招呼客人。客人是越來越多,店裏已經不做外送了。
每天鎮赫最先來到店裏,拖好店後,會給自己泡上一壺好茶。然後,坐在角落裏。有時心情不錯,順便會幫鮮于把咖啡泡好,兩個人一起吃個早餐。
今天,鮮于又熬了鎮赫喜歡喝的粥。
他拿出鑰匙後,發現門是虛掩的。往裏面一推,門就開了,他進去後,喊了鎮赫,但是沒有人。桌上的咖啡還冒着熱氣,茶也喝了一口。
他把粥放在桌上,去了後門。
鎮赫也不在。
“人去哪了?”
鮮于小聲嘀咕,一個人喝着咖啡。
開店後,鮮于做了很多小塊蛋糕,他留了一塊放在桌上,其他的都放在蛋糕櫃裏。昨晚他想到一個新品,雖然他自己覺得很滿意,但是,鎮赫從來對他的新品一直沒什麽興趣。
誰都看得出來,鎮赫并不怎麽喜歡甜食。
但是他把店開得很好。
他解雇了很多店員。
唯獨,千方百計留住了闵鮮于。
鎮赫有件事不知道,就是前幾天,他們去泡酒吧的時候。鮮于勾搭的那個男人,其實只是想挖他去他們店裏。對方的條件很誘人,錢有,人也有。
鎮赫不想礙事,和老板說了兩杯後就先走了。
只是,鎮赫剛離開後,鮮于也離開了。
他并沒有和那個男人走。
“我是傻子嗎?”
鮮于自嘲地笑自己,捧着他喝過的茶杯,小聲嘀咕。
鎮赫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鮮于立刻從位上站起來,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鎮赫,你去哪裏了?”
他的臉色并不好,擡頭看了鮮于一眼,去了廚房。
鎮赫走後,鮮于才注意到桌上的咖啡已經流到了他的褲上。
鎮赫擦玻璃的時候,鮮于就站在旁邊看着。
直到中午,鎮赫的精神才好些。
他們一起吃了中飯。
鎮赫并不是很想說話,但是,鮮于多少知道他一早去了哪裏,并且是什麽事情影響了鎮赫的情緒。關于那個玫瑰蛋糕,鮮于大概能猜到發生過什麽,只有鎮赫并不了解他們的世界。
所以他有點想不通。
只有鮮于知道,那是因為鎮赫未曾對誰動過心。
下午茶時,樸警官來了。
鎮赫跟他出去了。臨走時,他只是對鮮于交待了一句,看好店。
又有客人看上那個玫瑰蛋糕了,鮮于抱歉地對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個蛋糕我們不賣。”
別人十分不理解,“不賣?那你們還擺在外面?”
鮮于只能笑笑,他不想解釋鎮赫的想法。不論鎮赫做什麽,他都會幫他。從一開始他們就說好的,無論是什麽事,他都會幫我的。
神經病。
客人不滿意地走了,順便瞟了一眼蛋糕。
鮮于站在門口,往外張望着。
鎮赫回來的時候,鮮于剛給他泡好下午茶送過來時,他把從外面買回來的新褲子遞到他面前,“換了吧。髒了,真難看。”
鮮于的褲子雖然擦過,多少留了點污漬。
“鎮赫,那你的尺寸是多少啊?”
他不正經地靠在鎮赫身後蹭來蹭去,想和他開個玩笑。不過,他忽然停下了。鎮赫的表情挺嚴肅的,低着頭,不說話。
“鎮赫,你……”
鮮于當時挺害怕的。
他很怕鎮赫翻臉,趕他走。
鎮赫只是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你再做幾個蛋糕吧。”
鮮于換好褲子,便去廚房做蛋糕了。
他在廚房可以看到店廳,鎮赫正在招呼客人。
鎮赫對別人很溫柔。無論是多挑剔的客人,他都有耐心。那些回頭客,有不少都是沖着鎮赫的溫柔。有時,她們和他開玩笑,他會認真聽。
外面的路燈又亮了。
鮮于捶了捶胳膊從廚房出來,鎮赫坐在位置上,舉着杯子對他笑了笑,“過來坐會。”
他們握着熱熱的杯子,看着窗外。
“鮮于,我有個問題想不通。”
早就看出來他很困惑,鮮于點點頭,“你不會是在想昨晚我和誰睡過吧。我說過,我一早醒來就忘了。”
鎮赫忽然笑了,他低下頭,“鮮于,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鮮于的眼睛收緊了,故意壞壞地笑着湊到鎮赫面前,“怎麽?你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如果是鎮赫的話,即使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也會重新考慮的。”
“真的嗎?”
鎮赫的表情很認真。
鮮于順勢握住了他的手,笑得無比明豔,“鎮赫,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
鎮赫認真地看着他。
鮮于笑了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他無比失落。他自覺地坐了回去,松開了握着鎮赫的手。“鎮赫,你有什麽想不通的,說吧。”
鎮赫搖了搖頭,“算了。其實也沒什麽,你畢竟和他不同。像你這樣三心兩意的人,又怎麽會明白他的感受?哪怕被人利用完抛棄,他也要跟着他,幫他。”
“就連死,他也要幫他,究竟是為了什麽?”
鎮赫想不通問題,總會皺着眉毛。
鮮于總會幫他捋開眉心,“想不通就別想了。”
晚上打烊後,他們又喝了酒。
是在鎮赫家裏喝的。
他家有一個酒庫,有不少他收藏的好酒。除了古董外,鎮赫還喜歡收藏有些年份的東西,比如酒,唱片,還有古書。
“鎮赫,這條褲子很好看,謝謝你。”
鎮赫擡了一下頭,哦了一聲,“我也幫小孩買了一條,明天給他寄過去。還有蘇陽的,已經放他房間了。”
鮮于羨慕蘇陽在這個家的位置。
無論他去了哪裏,這個家都會有他的一間房。鎮赫會念着他,給他買東西。
“鮮于,你那麽使勁地握着酒杯幹嗎?會碎的。”
鮮于楞了楞,倒了杯酒,和鎮赫的酒杯碰得酒潑到了鎮赫的衣服上。他咦了一聲,聞到身上的酒味,然後起身去了浴室。
“等我。”
水聲嘩嘩的。
鮮于一直看着那扇門,想要走過去,可是他只能看着。
“鎮赫,我的心思,你知道嗎?”
有些憂傷的聲音。然後,酒杯空了。
“鮮于,你睡着了嗎?”
鎮赫換好衣服回到房間,看見鮮于一個人縮在沙發上睡着了。地上的酒杯,已經空了。他走到床上,拿了個毛毯蓋在鮮于身上。
他倒了杯酒,挑了本書坐下來。
壁櫥旁的老鐘,嗒嗒嗒地搖着鐘擺。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鮮于醒來的時候,看見身上披着的毛毯,他起身看了四周,鎮赫在椅上睡着了,手上還拿着書。他下地很輕,把書放到書架後,伸出手碰到鎮赫的手臂,突然又縮了回去。
他回頭把毯子蓋在鎮赫的身上,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喝着鎮赫沒有喝完的酒,他看着他,“金鎮赫,我其實和他沒什麽區別。說到底,我也是心甘情願地被你利用。答應幫你,哪兒也去不了。”
“鎮赫,等到有天你不需要我了,也會一腳踢開我吧?”
越是這樣想,鮮于很難過。
他親着鎮赫的手背,靠在他身邊想着鎮赫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
“鎮赫,我們去哪兒?”
第二天鎮赫醒來,并不急着去店裏。他開車帶着闵鮮于出去了,帶了那個玫瑰蛋糕。
鎮赫把蛋糕放在墓碑前,沉默着。
鮮于暗暗注視着鎮赫。
“你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除了這兩句話,鮮于感到意外。
鎮赫還是那樣,他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或事,不怎麽上心。即使對方的遭遇讓人同情,鎮赫從不過多介入自己的感情。
dont't cry。
沒想到,這句話真是鎮赫對他說的。
就像他猜得那樣。死去的人當初跟去了法國,為了畫家的夢想。他用在酒吧做女人賺來的錢,供他上學。他們吃住在一起,紋了相同的紋身。
一開始,他們挺好的。
後來,畫家和模特的緋聞傳到他耳朵裏。
他傷心地跑到海邊。
他和畫家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之間早就有了縫隙。他賺錢,他花他的錢。他喜歡他,他卻對女人有興趣了。
他哭的時候,鎮赫正好路過。
這才有了don't cry。
不過,這件事鎮赫并沒有放在心上。之後他完成學業回國,又去當了兩年兵,早就把當年海邊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畫家回國和女人結了婚。
他去變了性。
他想得很簡單,既然那個人對女人有興趣,那他就做女人。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他。
他勾引有婦之夫。
沒想到,那個人只是為了事業才結婚。他并不喜歡女人,不過是想甩他。
為了變性,他和很多男人上過床。
他一直很小心,還是出事了。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想在死的時候和他在一起。他找不到那個人,像是故意躲着他。人在迷茫中變得很脆弱,他孤單地走進了anqitue。
他點了個蛋糕。
送給以前的那個自己。
那個時候,他還在用他的錢畫畫。
他換好裙子,化了妝。死前,他并不知道店裏弄丢了他留下的地址。他去店裏看到了他的蛋糕,玫瑰花和他身上紋的都是他們曾經喜歡過的。
鎮赫送他回家的時候,那時他想了什麽沒人知道。
也沒有人知道他自殺的時候,是不是後悔了?
鎮赫只知道一件事,就因為這個,他才一直在店裏擺着那個蛋糕。
“對不起。”
臨死前,他對鎮赫說,他不知道會是他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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