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駕崩
那日回到殿內後,蕭鳶就派人去細細查探一番,看是否能查到些什麽,宮中奴才的命最不值錢,可她總存了個心。自袁貴人失寵後,她就被禁足宮內,半步不許出,後宮就由皇後獨掌大權。眼看着将近三月,齊帝的病越發重了,就連下床都不能了,皇後一人照料不過來,她的意思是讓蕭鳶好好在父皇跟前伺候着,婚期一事,到時選個黃道吉日便可。
而這一拖,就是大半年。
蕭鳶的日子還如往常一般平靜,青寧進來時,她還坐在榻上看書,青寧笑着拿下了她手中的書,放在一邊。
“公主怎麽還不睡?現在雖入夏了,可晚上還是涼的,公主還是快些睡吧。”
青寧轉身去幫着鋪被子了,蕭鳶也走下塌來,坐在床沿,由她伺候着就寝。蓋上被子時,她的目光正好對上了頭案的一只白瓷瓶上,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靜躺着,綠色蓬葉,粉嫩花骨,很是可愛。她記得這朵荷花是蕭衍摘來的,這些時日來,他們幾乎同住同食,自自然然是親厚了起來。
“王爺待公主真是好!”青寧開始放下床帳,輕聲笑着。
嗯,他現今是王爺了。
她不知外頭人是怎麽說的,光這宮裏就傳着,說這廣陵王少年得志,小小年紀就參與朝政,必定前途無量,而最重要的是廣陵王俊美無雙,容顏更甚女子,是建康閨閣女子心中的郎君。
等放下了另一邊的床帳,蕭鳶忽然問道:“太液池的荷花可開了?”
青寧吹滅了宮燈,答道:“聽人說昨日似乎就開了幾朵,公主想去看,那明日奴婢去安排下。”
不知是不是念着那支荷花,她應下了:“嗯,也好。”
用過午膳後,特意尋了個涼爽的時辰去太液池。
聽說這池子是前朝一位皇帝為博美人一笑,特意建造的,所以這池子也叫美人池。蕭鳶來的正是時候,放眼望去,滿池皆是一片綠意,竟襯得荷花別樣得紅豔。接天的荷葉間,偶有幾艘小舟穿梭而過,此情此景,若是再多一絲歌吟,倒真像了江南可采蓮的意境了。
遠處,池子的夯土上,搭建一座白塔,是用真正的白玉雕成。乍眼一瞧,是瑩潤細白,巧奪天工,宛如美人立于河間,是為芙蓉映白塔。
蕭鳶到了一座四角亭子坐下歇息,夏日炎炎,也只能觀荷稍能靜心了。
青寧剛準備去摘一朵荷花來,正巧就碰到了下朝過來的蕭衍,她‘呀’了一句,趕忙行禮:“王爺來了啊,公主就在亭子裏。”
不過半年,蕭衍的身子長了許多,已比蕭鳶高了不少了,當他執着荷花入亭時,他略略有些不滿地埋怨:“原來皇姐沒空陪阿衍用膳,卻獨自到這裏賞花了。”想他們從前都是一起用膳,都成了習慣了,今日不過是蕭衍下朝有些晚了,她才早早用了。
蕭鳶緩緩笑了,見他走來,坐到她身邊,低頭聞了聞花香,交到了她的手上。那一瞬的動作讓她心頭一怔,清風朗月,芝蘭玉樹的男子,從前以為癡人說夢,可真正見到時,蕭鳶才覺得,真實得可怕。
“皇姐喜歡荷花?”
“不讨厭而已。”
“皇姐若是喜歡,阿衍給你畫一副荷花圖好了。”
蕭鳶捧着荷花,點頭應下,吩咐青寧去準備筆墨,還從未見過蕭衍的丹青,她倒是很好奇。不過一會兒,素白的紙上就出現了一朵荷花,越來越多,比起池子裏的他筆下的倒更多幾分神韻。還未落下最後一筆,有太監來報,說是冷宮裏的袁貴人方才誕下了一位皇子,怕是現在這消息已經傳遍後宮了。
蕭衍不過一頓,握筆的手并未停下,直至完成了最後荷花的尖尖角。
她暗暗留意,蕭衍是沉穩了不少,這宮中到底是個磨人的地方啊。從前的蕭衍,粘人撒嬌,溫順美好,而現在則是多了份無法捉摸,對她這個皇姐依舊是好,好到都讓宮內上下暗傳流言了。
“皇姐,若是父皇要殺我,皇姐可會傷心?”他笑得不知所謂。
她神色一冽,呵斥了他:“胡說什麽!”其實這事并不是不可能,袁貴人生下皇子,必定立未太子,而他是皇子最大的障礙,若是父皇一狠心,那就真是....
“皇姐還未回答呢。”他是不依不饒了。
“那便不要讓我傷心就好。”
蕭衍怔住,面色沉了下來,和蕭鳶一道去了袁貴人所在的雍華宮。
這裏原是皇宮內炙手可熱之地,一朝失寵就落得這般景象,門可羅雀。踏入宮門,裏頭石路都長出了雜草,可見這裏的宮人平日裏是多麽懶散了。袁貴人産下皇子,宮人就瘋了似的進進出出打掃,他們前腳進來,後來就跟着是各宮中人,一番行禮問候後,大家叽叽喳喳地議論着,無非是些嫉
妒的酸話。
蕭衍覺着好笑,低頭,輕聲在她耳畔說着:“皇姐,那些女人果真無聊,阿衍日後定只娶一人,與她恩愛至白頭。”說完,他那雙眼眸灼灼地凝着她,蕭鳶覺着有些暧昧,方想說些什麽,只聽得溫總管扯着嗓子喊。
“陛下駕到!”
衆人都跪下行禮。
齊帝是被人擡着進來的,這些日子他幾乎是不上朝了,所有政事都是由幾位親王代理,折子也是挑重要的遞上去,所幸現下天下太平,也沒出什麽亂子。齊帝被擡進了正殿,接着是皇後,然後是一幹妃子等人。許是剛生産完,殿內的血腥味還未散去,齊帝聞了後是連連咳嗽,命人抱過孩子來一看。
不想抱着孩子出來的袁貴人。
她着一件染血的白衣,顫顫巍巍地抱着孩子,即便生産完後她也是面容素雅,淚痕未幹,簡直是一副病弱美人圖。盈盈朝着齊帝一拜,聲色凄楚婉轉:“陛下,您終于來看臣妾了,這是臣妾與陛下的孩子,陛下.....”
齊帝讓溫良接過孩子,她下意識地退後,還是齊帝哼了聲她才不舍地交出孩子。齊帝抱在手上,稍稍逗弄了幾下,剛出生的孩子很是可愛,粉粉如肉團,他看了一會兒,笑了出來:“溫良,拟旨,賜名顯,立為太子。”
袁貴人激動地下跪拜謝。
雖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可蕭鳶總覺着心口壓抑,反觀蕭衍,他卻很是鎮定,一臉看好戲的模樣。果然,這的确是場好戲,因為下一刻齊帝就下令:“賜死袁貴人!”
袁貴人似是沒聽清,呆站了原地,殿內的其餘人也是一驚,怎麽剛才還好好的,就要賜死呢?
“還不快動手!”
蕭鳶微微皺眉,她算是明白他方才為何是那副表情了,若立還在襁褓中的幼兒為太子,他日父皇殡天,其母必定會執掌朝政。而只有殺了袁貴人,此事才會杜絕,況且如若母後要垂簾,太子并非親子,也不好駕馭。不得不說,父皇的心思真是缜密到可怕。
後宮女人還未見過這樣的一幕,蕭衍輕聲勸着她:“皇姐走吧,別見了這些不幹淨的東西。”
“也好。”看他人慘死,的确沒什麽意思。
他們還沒走幾步。
被活活勒死的袁貴人就重重倒地,齊帝也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吐血,是當場暈厥了過去。
那些女人們都吓壞了,還是皇後大聲斥責才讓她們停下了惱人的哭聲,還是王夫人識趣,派了身邊的宮女去請所有的太醫過來。
太醫來了後,是一番忙亂,齊帝的病越來越嚴重,要根治是不可能了,但要拖也是能拖個幾年。
“那便用最好的藥材!”
“是是,微臣自當盡力,可是....娘娘,陛下這病,娘娘還是早做準備,萬一....”
“本宮知道了....”
王夫人拿過了帕子,輕輕抹掉了齊帝嘴邊的血跡,回身喚了喚皇後:“皇後娘娘,陛下醒了。”
太醫剛想上前診治,齊帝就擺擺手,讓認都退到外邊去,只留下皇後一人即可。皇後點頭應下,便吩咐王夫人跟着太醫拿藥,決不可假手于人,這後宮她能相信的也只有與世無争的王夫人了。皇後緩緩走進,居高臨下地看着在病榻上想掙紮起身的齊帝,他伸手想要去垃她,被她厭惡地避開,連掩飾都懶得去掩飾。
“陛下有什麽話就交代吧。”
“咳咳.....阿妩,你還在恨朕?”
皇後眉心一聚,想不到她那個薄情寡義皇帝夫君居然還記得她的閨名,若是放在從前,她不知道會有多感動呢!可現在她只會想,他能記住她的名字,那麽也必定能記住別的女人的名字!
“阿妩,那個孩子...你好好照顧吧....朕怕是時日不多了,你不原諒朕沒有關系,咳咳,但是阿妩,朕其實....咳咳....”齊帝接着吐出一大口血,那半句話就卡在了喉間,他面色煞白地盯着她,躺了回去,“至于廣陵王,最好還是除了。”
“臣妾知道了。”
皇後走到了便殿,讓乳母抱來了孩子,乳母一時之間躊躇着不知該怎麽辦。她用護甲挑開了一角,細細地看着,乳母小心地往後一退,她冷冷一笑:“怎麽,怕本宮殺了這孩子?”乳母哪敢會話,立刻跪下求饒,她擡擡手,讓人起來,“放心,他如今可是太子,也是本宮的孩子了,本宮自然會好好待他。袁貴人要是知道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會敬本宮為生母,嗯,想來就痛快。”
乳母再不敢言語,抱着孩子就出去了。
門外的王夫人渾身一怔,随後端着藥緩緩入殿後,輕聲說着:“皇後娘娘還有別的事要處理,這裏有臣妾就行。”
“嗯,本宮會多派
些人供你使喚。”
“多謝皇後。”
沉重的宮門被關上了,發出了如哭泣一般的纏綿之聲,王夫人端着藥走到了奄奄一息的帝王前,這時,外頭不知怎的竟下起了瓢潑大雨,整座宮室顯得陰郁沉悶,好似将死之人。
蕭鳶他們回了宮中,便覺身子乏累,想想父皇這一病來勢洶洶,恐怕真是快燈油耗盡了,想必接下去的日子他們會很難過了。
大雨來得突然,整個天色都被浸泡成漆黑一片,宮裏還來不及點燈,蕭鳶坐在榻上,輕輕推開了窗,漏進了些光亮,也漏進了些雨絲。涼涼的,倒很是舒服。蕭衍挨着她坐下,此刻宮中無人,他毫不避忌地靠過身來,用力地吸了吸氣,有些失笑:“皇姐明明不愛用香,可身上卻是出奇得好聞。”
也知道蕭鳶會來推開他,他早一步就起來了。
一個太監在殿外來報:“陛下駕崩了!”
這個大雨傾盆的夜裏,齊國一代君主崩了。緊接着,是沉重的鐘聲響起,一下,又一下。
蕭鳶也楞住了,她知道父皇身子不好,卻也沒有想到會來得如此突然,她癱軟在榻上,無力地擺手:“嗯,你下去吧。”
他扶正了蕭鳶,讓她緩緩靠着他的肩,他聲音低沉又壓抑,唇邊帶着譏諷的笑:“皇姐,你猜,我能不能活過今晚呢?”
她伸出手,輕輕地嘆氣,這一聲嘆息就像落入他的心底。如今太子已定,阿衍的生死便是一線之隔,這麽些日子的相處,到底是有感情的:“阿衍....”
“皇姐,其實我....”
轟隆一聲,蕭鳶只見到了他的雙唇翕動,聽不清是在說什麽,只覺那雙眸子明亮異常。
“皇姐,我們走吧。”
此時的雍華宮都是白色一片,後宮女子也好,低賤宮人也罷,全都跪了一地,凄凄慘慘地哭着。
皇後獨自一人守着,也不讓人靠近,蕭鳶看着難受,問了最後服侍的王夫人到底怎麽回事。王夫人也是眼含淚光,說陛下臨死之際,道出了多年的心願。其實齊帝心裏一直只有皇後一人,當年他還是小小士兵,對于高高在上的士族小姐他心感自卑,這份自卑延續到了他成為帝王時,也是如此。只是後來是因為懼怕外戚專權,不得不冷落皇後多年,專寵袁貴人以抑制外
戚勢力,皇後卻以為是齊帝移情了他人,心生怨恨,兩人都是心性倔強,誰都不肯低頭,這一僵持,直至齊帝死了都未解開。
皇後緩緩走出殿外,她依舊是端莊高貴的皇後。可蕭鳶卻覺得,母後像是一下老了十歲。
“先帝駕崩,但國不可無主,先帝曾有口谕,立袁貴人之子為太子。現在,本宮要秉承先帝旨意,立太子顯為帝!”
乳母适時抱出了孩子,衆人對着那襁褓中不足一日的皇帝深深磕頭。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掃過了同樣跪在地上帶笑的蕭衍,道:“即日起,廣陵王搬出皇宮,擇日啓程去封地。”
蕭衍恭恭敬敬地接過旨意,從容弘雅,神閑氣定。
她心中一抽,這時才醒悟過來,怔怔地看着他□如竹的身影,此番出宮,他是兇多吉少......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