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南萏為賓

聽了他倆的故事，我不由為之擔憂道：“既是三年之期将近，你們跟着我卻不回西紗，真的可以麽？”

胡蕭擡起眸子将項陌望了一眼，羞澀道：“項郎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這話聽得我不禁顫了兩顫，幹笑着直點頭。

“那你呢？”我又別過頭去看項陌，“你确定不用去見見你那未來岳父，好問問他的意思？”

項陌愣了一下，卻被胡蕭搶了話。

“如今我才明白，爹爹讓我們出來尋找傳說中的桃花源，實際上是讓我們尋找真心所愛，若是無那緣分，便也可死了心安分生活，若是有那緣分，他自然不會拒絕。”她淺淺軟軟的繼續說道，“如他那樣開明的父親，必是這樣的。我若是在三年之內沒有回去，他便也該是明白了。”

“所以說，”我恍然道，“你們的意思是會繼續跟着我？”

“項郎說你對他有恩，我們必須要報了恩才是。”

“嗯，我會跟在你的身邊當牛做馬，直到還去你的恩情。”項陌眉眼執着，誠懇地說道。

我長吸一口氣，扯出一抹笑容來。

如今他們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若是我這樣不識趣，還讓他們跟着我，總歸是不好的。而且項陌本來就命數不好，當下好不容易有了些轉變，眼看幸福在即，卻一直念念不忘我的一點小恩小惠，也算是件憾事。既然作為朋友，我又何苦不去成全了他倆？

“你這榆木腦袋究竟是要到何時才會開竅，”我徐徐嘆了口氣，繼而道，“你若是覺得虧欠于我，以後便好好生活，當牛做馬委實嚴重了些，況且我要的是朋友，又不是下人。你倆只管回西紗去，日後我若是真有了難處需要你們幫忙，自是會去找你們的。”

他倆相視一眼，又怔怔地望着我。

就這樣，我苦心與他們在茶棚裏好說歹說了許久，他們終于是應了聲，将近黃昏時刻，才與我道了別。

望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項，我悠悠地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心頭又想起那個梨影雪姿的人來。

而後的幾天，我多半是在趕路，等到了南萏皇城外的時候，這才将剩下的銀兩多半置辦了物什，好作為一名使臣的排場。而貞安帝交由我的十座城池的地圖，我一直是親自帶在身上的，這才沒給落在龍脈大峽谷，今下雖沒了其他的貢品，但好在關鍵的東西還牢牢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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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皇宮，南萏國的皇帝召見我的時候十分不重視，只在朝罷後讓我入了大殿，殿上也只有些文官、太醫以及宮女太監随侍，我随着那帶路的太監邁入內殿，順從的朝南萏皇帝行了大禮。

“閣下可是為朕送圖而來？”南萏皇帝倨傲，阖目說道。

我拱手道：“回陛下，正是。”

“獻上來。”他冷着嗓子朝身側的太監招了招手，太監得令，便埋首朝我這邊過來取地圖。

可我卻未給他，他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只好幹站在一邊望着我。

我直挺挺地站在原處，侃言道：“陛下貴是一國之君，該是知道禮尚往來一說的，今朝北清獻圖與南萏，卻不知南萏願獻何物與北清？”

聽我說了此話，南萏皇帝一改從容，正襟危坐地望了過來，清亮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閣下似乎有所不知，這次的交易卻不是什麽需要禮尚往來的事。”

不需要？也對，因為是搶。

我睨眼看了看大殿上的文官們，笑道：“這麽些文官裏應該也有史官吧？不知今日陛下所為會不會被載入青史？若是此次事件全為一場搶劫，又經史冊落入後世眼中，陛下怕是要背一個欺軟淩弱的罵名。”

古來君王多憂心自己死後會背負罵名，所以常有君王逼迫史官造假一事，他作為一個天朝大國的君主，多多少少該是有所忌憚的。

“放肆！”南萏皇帝不堪被我恐吓，肝火一噴，怒目吼道。

我卻不急不忙地從懷中掏出地圖，手心聚攏一股巫力，讓那淺藍色的巫力如火舌一般舔着圖紙：“在下既是送圖而來，便已有了死的覺悟，若是陛下不願與我等協商，在下也只好選擇與圖同亡！”

見我态度強硬至此，他不由一怔愣，沒了言語。

他不會心疼我的或生或死，卻會心疼這送至嘴邊的鴨子，怎也不能白白飛了。沒有這十座城池的地圖，他自然也可以選擇去攻打博得領土權，但是由于将士們人生地不熟，難免會是一場惡戰，死傷無數，然則有了地圖，一則只需一場交接儀式，便可不動一兵一卒坐享其成，再則以防北清不肯抽兵而離之時，也便于攻城。

旁邊的文官們知道南萏皇帝有了難處，便忙奔赴其左右，耳語獻計。

卻見南萏皇帝聽了一瞬，緊皺的眉心便稍作舒展：“閣下既然不願無償獻圖，朕也不便為難。只是此番閣下旅途遙遠，一路上該是分外疲倦，不如在南萏停留數日，也可讓朕薄獻地主之誼。”

看來他是知道不可硬與我争搶毀了地圖，所以故意安撫與我，想要拖延一番，再尋得良機，偷圖弑人。

“恭敬不如從命。”我艱難地牽起嘴角，默聲道。

一場會面草草結束，南萏皇帝命人将我帶至歷來使臣下榻的府邸，此處雖緊傍皇宮，卻不在宮內。

根據往來經驗，近日之內，我必是免不了一場滅頂災禍，可要如何保全我的誓言，将地圖安然的帶回北清，真真是一個難題。

也許幾日前是不該将項陌他們送走的，不然現在還能效仿藺相如完璧歸趙的典故，讓項陌先将地圖偷偷地送回北清，可如今的我卻沒有可以放心交付地圖的人，然則當時的我又沒有考慮到今日的局面，這才将自己置身于此尴尬處境，青天白日的，卻要沐浴在日華之下蹉跎。

我無精打采地倚着桃木，又揪着樹上的灼灼桃花數着花瓣兒。

真想當我數完花瓣，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那個讨人厭的萬俟尹奚還會不厭其煩的來救我……

也不知是何緣由，他仿佛總能看透我的心思，也能感知我是否遭遇了不測，就如同重金難求的手足一般，在關鍵的時候給予我最大的幫助。

可卻不知他現在有沒有猜出我的心思？或是知道我遇上了難以解決的麻煩，正以淚千行之勢期盼着與他相會？

不過，這似乎真的是我太過妄想了，千裏之遙的距離，又要如何去看透一個人的處境？何況當初我還不告而別，全沒把他當朋友，而當下也是有此遭遇才想起他，着實是有些欠罵。

也許現在的我，唯有自救才是可行之策吧。

“閣下倒是興致奇特，竟有如此愛好。”一道朗朗嗓音迎面而來，如撲鼻梅香，帶着濃濃的情愫，可我卻聽得出來，是個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