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屠臂

手裏正拿着茶杯抿了口冷茶，卻見豆芽疾步走入屋內，面色冷峻地望了我一會兒，又閉目深吸了口氣，這才将火氣收斂完全。

我愣愣地望着他，覺得他有些不對經，便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默默地将他的神情觀察着。

豆芽一改往日之态，甚為嚴肅的朝我單膝跪下，卻別過頭去不望着我，嗓音悶悶道：“不知如憐犯了何錯，你要将她一只手臂砍下？”

“什……什麽？”我腦中一閃詫異，全然不知他說的是怎麽回事。

從早上起來開始，我便不曾離開過這間屋子，更不曾見過如憐，又如何砍了她的手臂？況且，如憐是豆芽的妻子，也是我的好友，建立妖兵團的時候，她還幫了我不少忙，即便有了些矛盾，我也不會那樣小氣與她計較。可是看豆芽的樣子，卻不像是在開玩笑。

“如憐雖然不懂分寸，有時候會莽撞了些，但是她對你絕對忠心耿耿，既是這樣，你為何還要傷害她？”豆芽依舊垂着眸子，微帶謙卑道，“我所認識的容玥，是不會傷害自己人的。”

“……”腦中惑然不解，猶如煙霧一般在心頭缭繞，這便忙上前将他拉将起來，滿是誠懇道，“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是怎麽回事！”

豆芽鮮少會這般沉着臉，如憐應該傷得十分嚴重。

“你先慢慢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直直地望着我，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一個時辰前，如憐奉命過來與你彙報一些情況，也不知你倆怎有了幾語沖撞，結果你竟然一怒之下砍去如憐左臂，她嫌樣子太醜，到現在還在哭……”

“我砍了如憐的手臂？”腦中頓時變得亂糟糟的，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繼而解釋道：“豆芽，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我絕對不會那麽做的，一定有什麽誤會。”

“……”豆芽沉默地望着我，眼中似乎藏了些失望。

那樣的眼神，看得我心驚。

豆芽一直都是最聽我的話的，為什麽他會這樣看着我……

“豆芽……”

“我不希望你改變太多。”豆芽強行牽起嘴角，卻笑得有點兒苦澀，“如憐，還有如怡，她們是我的妻子，而你，自從我加入妖兵團之日起，你便是我最親的人，我願意為你戰死，但是，希望你也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傷害她們倆，拜托。”

我僵硬地點了點腦袋，卻見豆芽又默然起身出了屋子，看上去是那樣垂喪。

一個時辰以前，是麽？

雖然我認定了砍去如憐手臂的人不是我，但豆芽都這樣說了，想必如憐她們也是這樣想的。我若是再不過去道個歉，順便将話給說明白，那真該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便慌忙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走過游廊去了如憐的屋子，又派門口的婢女進去通傳了一聲，怎料如憐根本不願見我，只叫人趕緊打發離去。

因念着她現下氣在心頭上，我委實不好勉強，也只好改日再來向她道歉，這便嘆息一聲，悄然而去，轉而繞到了小花園裏。

濃秋風緊，我失神地蕩在秋千上，将豆芽的話在心下反複思量着。

“姑姑也喜歡秋千嗎？”

我微微一驚，忙回過神來。

卻見身側正站着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可憐巴巴地望着我占了他的秋千。

這個看上去圓溜溜的孩子叫球球，是如怡和如憐的侄兒，因生得讨喜，非常得如怡和如憐的喜愛，他父母忙碌生意，也便被接了過來留為照料。然而妖兵團都是些成年妖物，他一人孤單，所以常常過來蕩秋千。

我知道他是想要這個秋千，也便起身讓了。

球球很是歡喜，可秋千是按照成人身高制的，對他而言着實高了些，可他倒是輕車熟路，也不叫我幫忙，只瞧見他雙手趴在秋千上扶好，又翹起一只腳努力地往上爬。

“要幫忙麽？”我瞧見他爬得艱難，便要過去扶他一把。

豈料他伸手将我推開，一張小臉紅嘟嘟的，最後竟也被他爬了上去，轉而又望着我道：“姑姑能幫我推嗎？”

我心中正十分煩悶，一時間又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便也就從了球球的願望，悶悶地呆在秋千後面幫他推着。

本想着一邊幫他推着，一邊開個小差去想自己的事，卻又聽見球球粘粘地問道：“大姑跟小姑都說姑姑很厲害，是真的嗎？”

我臉上一僵，委實不知如怡姐妹倆口中的厲害是指性情暴戾還是巫術強大，也便幹咳一聲，皺着眉頭虛應了。

“無論什麽都很厲害麽？”

我甚不走心地又應了一句。

“太好了。”球球十分歡喜。

“嗯？”

“姑姑，我跟別人借東西，”球球可憐兮兮地轉過頭來望着我，眼中淚光閃閃，“可是別人總不肯借給我……”

我難住了。

卻又心想，這個孩子脾性太軟弱，也許我該給他一些勇氣。如此想着，也便高亢地回答道：“你這傻孩子，硬借！”

“哦。”球球點了點腦袋，又眨巴一下眼睛問道，“姑姑，花花老是不肯陪我玩兒……”

這個……花花？

我偷偷抹了把汗，托着下巴忖度了會兒，又忙着安慰道：“沒事兒，你帶花花來找我，我給你們買糖吃。”

“可是，如果花花不肯呢？”球球眸光撲閃，細聲問道。

“你這傻孩子，如果不肯的話，你就把她敲暈了拖來。”

球球領悟似的哦了一聲，這才終于笑了。

我又偷偷地抹了把冷汗，唏噓自己就像是在教一個強盜。可是，卻覺得如球球這般膽小的孩子，應該是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的，這便又安了心。

第二天，我按照約定回到了秋千邊，只等了一會兒，便見球球拖着一只歪歪倒倒的小花狗朝這邊走來，又看見我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便欣喜的連走帶跑的趕了過來。

“花花？”我愣愣地指着暈暈乎乎的小花狗，抖着嗓子問道。

我還以為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球球笑得就像向日葵花，朝着已經站立不穩的小花狗喊道：“姑姑說給你買糖吃。”

“你……你從哪兒找來的這只狗？”我顫顫地望着小花狗，覺得甚為眼生。

球球滿是成就感地仰着一張小臉：“廚房門口拴着的，廚娘不肯借我，我就按照姑姑的話，帶着刀子去割斷花花的繩子跑了。花花不肯跟我來，我就按照姑姑的話，把它敲得暈暈乎乎的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