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鐘鼓聞聲,清透地穿過宮牆瓦壁落在顫動的心尖上,一聲,兩聲,三聲……

姜肆屏着呼吸,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背影,但他沒再說話,連表情也是未知的。靜默的大殿上,遠處的鐘鼓聲、耳邊放大的呼吸聲和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聲全纏在了一起。

她不自覺地向後挪了一步,有什麽畫面在大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她極力地克制住那些猜測,理智卻又被恐懼瞬間淹沒。

就在這時,那人忽然從寶座上站了起來。

姜肆視線逐漸上升,驚恐的雙眸中湧動着惶惶不安。

她看到他很慢很慢地轉動着身子,像是完全沒意識到她在害怕一樣,随意地用左手整理着右手袖口,一邊擡起頭,繞過寶座向她走來。

只需兩步的距離,他很快就到她身前,姜肆錯過他近在咫尺的視線,平視着眼前神聖兇狠的龍紋,忍不住向後退,可她退一步,那人就再近一步,不停地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陛……下,我……”

姜肆想要用聲音找回一點理智,可出口卻是顫抖的哭腔,她為醫女,已經能夠做到對生老病死坦然面帶,哪怕是死人,是怪物,再血腥再瘋狂,她也不會害怕,但偏偏記憶裏有她無法抹除的恐懼,眼前的一切都在喚醒她難以言喻的痛苦,她想讓他別再走了,聲帶卻發不出聲音。

忽然,她肩膀撞上了硬物,回頭一看,後面已經沒有退路,高大的書閣望不見頂端,驚惶之下,她抓住書閣櫃壁,忽聞頭頂有物砸落,無處躲避,她下意識閉上眼,然而等了片晌,并沒有東西砸到她身上。

睜開眼睛一看,那人伸出手,低頭看着她,黑影放大在牆上,将她籠罩在男人的氣息裏。

蕭持伸手抓住了她頭頂的書冊,重新放回去。

“這麽害怕?”

或許是突然掉落的書冊緩解了眼前的形式,姜肆輕輕舒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說話,卻覺耳邊一熱,有濕熱的呼吸輕輕落在她耳畔。

“朕還什麽都沒做,你怕什麽?”

低沉的聲音夾雜着若有似無的輕笑,像雷電蹭過頭頂,她繃直了身子,一瞬間連呼吸都忘記,驚恐地看着前方,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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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欲碰未碰,只是在暧昧不清的界限上來回變換。

姜肆腦中晃過那抹身影,忽然伸手用力一推,手掌覆在他胸前,又被一只滾燙有力的手緊緊攥住,再想抽回,卻怎麽也掙不開了。

她心中終于蔓延出絕望:“陛下……到底想要做什麽……”

蕭持攥着她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她的手禁锢在兩側的書閣上,兩具身體漸漸貼合,熱意緩慢擴散,他什麽都沒做,又好像什麽都做了,淩遲一樣折磨着她。

“太醫署那麽多太醫,朕獨獨召你進宮,你不知道為什麽嗎?”

氣音鑽進耳膜,驚起她全身一陣酥麻,姜肆忍不住向後躲了躲,雙腿繃得直挺。

“游老……”她想提游為仙的名字,卻很快被他打斷。

“恩,他讓朕不要傷害你。”蕭持輕輕笑了笑,“但朕也不是故意的。”

姜肆聽着那笑,惡劣得讓人膽寒,她強迫自己冷靜,想在冷靜中窺探出那一絲不同尋常,可他總是打斷她的思緒,蕭持将她抵在書閣上,氣音入耳:“他太傻了,這樣做,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朕的心意。”

他?

他是誰?

“霍岐辜負你,王家人也會視你為眼中釘,不如跟了朕,朕可保你一世無虞。”

姜肆緊繃的弦忽然斷了,清晰而明确的目的,從身上從口中都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她腦中轟地一聲,劇烈地反抗。

“不行——”

“不行?”

蕭持一句反問,上身微微擡起,攥緊的手皺一用力,姜肆被重重抵在書閣上,震得兩側書籍紛紛灑落,她一擡頭,就看到他一雙銳利的黑眸,像深淵一樣将她攝入。

“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姜肆心忽地一沉,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眼圈漸漸紅了,她以為他跟傳言中多少有些不一樣,即便冷漠乖戾,多少還殘存着一絲人情,跟宋成玉那樣的人是不同的,可到頭來,又有什麽分別呢?

她昂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為什麽沒有拒絕的餘地?有本事你把我殺了。”

“你舍得死嗎?”蕭持像是被她氣笑了。

“命懸一線的時候,你都不舍得死,你死了,阿回怎麽辦?”

姜肆瞬間瞪大了眼,有什麽從眼底輕輕滾落,那句話如冰冷刀鋒一般狠狠刺進了她心裏,痛覺,還有蹿升的火氣将她的理智侵吞,她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這麽清楚她的軟肋,都能這麽心安理得地用她的軟肋要挾她。

蕭持一看她哭了,眼神黯了黯,他将她拽進懷裏,又是威脅又是安慰,輕撫着她後背:“別哭……只要你聽話,朕誰也不會殺。”

姜肆任憑他抱着,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你想讓我怎麽聽話?”

蕭持放開她,看着她發紅的眼眶,還有眼中的倔強和決絕,像看仇人一樣看着他,熟悉得已經快要讓人習慣了,仿佛這樣還不夠,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光滑柔嫩的肌膚一碰一抹紅。

居高臨下的睥睨,有一種勢在必得的不屑。

待他側着頭附身吻下時,姜肆終于忍耐不住,偏過了頭,于是那吻便落在了她側臉上。

蕭持睜開雙眼,眉頭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片刻後,他擡起身,放開了她。

姜肆沒了束縛,快步逃離他身側,蕭持摸了摸唇角,無聲笑了笑,轉過身的時候對着她的背影道:“朕明日還召你入宮。”

跑到殿門前的姜肆僵直着身子驟然停下腳步,腳下像被藤蔓緊緊糾纏着,一步也邁不動,那句話不僅僅是聖旨,還是赤.裸裸的威脅。

深吸一口氣,姜肆還是不管不顧地推門跑了出去。

日光耀眼,她好像一下回歸到現實。張堯見她出來時形容狼狽,剛要問她發生了什麽,卻聽到陛下的聲音。

姜肆旁若無人地向前走,她現在只想趕快逃離這裏,永遠也不要回來!

張堯聞聲入殿,看到陛下背對着他,正在整理書閣上的書籍,心情似乎不錯。

“派人護送姜醫女出宮,別讓她一人回去。”

張堯什麽也沒想,應了聲“是”。

蕭持又道:“把宮裏的沉香都撤下去,朕不喜歡沉香。”

……

陛下又開始反複無常了。

“是。”張堯回道。

姜肆沒走出多遠,就看到千流帶着青羽衛走了過來,千流似乎也沒想到姜肆衣着會這麽亂,趕緊讓出一條路:“要不您還是整理一下再離開吧?”

姜肆看着誰都覺得厭煩:“不必!”

“不是,您這麽出去,明日不管是皇宮大內還是京城裏都該傳開了,對誰都不好。”

眼下還沒出養心殿所在的正寧宮,旁邊正好有一配殿,就在千流勸告的時候,幾個宮人捧着衣物前來,走到跟前停下,對姜肆施了一禮。

“陛下說霍夫人衣服髒了,特意囑咐奴婢找了一身新的來給夫人換上。”

姜肆看着眼前一波又一波陰魂不散的人,終究沒有拒絕。

整理好形容後出來,千流正在門前等着。

她不看他,匆匆向前走,千流忙命人跟上,出了正寧宮,穿過夾城,終于到了皇城門前,姜肆坐上來時乘坐的馬車,簾子一放下,她趴跪在車上忍不住哭了起來。

車外跟着的千流聽到了,煩躁地揉了揉後腦勺,他幾度欲言又止,然而在聽到越來越控制不住的哭聲後,終于忍耐不住,湊到車窗前,低聲道:“夫人,你別哭了。”

裏面的人沒有理他,但是哭聲的确小了些。

千流硬着頭皮道:“陛下沒有壞心思,他就是有時候脾氣不太好,而且最近齊王不是進京了嗎,陛下心情不好,今天你去之前,他才殺了幾個辦事不力的侍衛。”

“夫人,你聽見我說的了嗎?”

“霍夫人?”

馬車已經停在将軍府門口,千流閉上嘴,以為裏面的人根本沒在聽他說話,半晌後,姜肆下車,将坐墊甩在他肩上,而後提裙頭也不回地踏入将軍府。

千流接着坐墊,揉了揉肩膀:“關我什麽事啊?”

姜肆紅着眼回将軍府,一進紅鳶居就開始收拾東西,霍岐還在陪阿回,聽見外面的聲響後跟阿回對視一眼,兩人趕緊下了床出去,一出去就看到姜肆瘋了一樣搬動她帶來的書箱。

“肆肆,你怎麽了?”霍岐臉色一變,過去拉她胳膊,姜肆猛地甩開,動作不停,一邊搬着一邊道:“我跟阿回要回清水縣,我們馬上就走。”

“肆肆!”霍岐抓着她手腕将她強行扳過來,就見她臉上滿是淚痕,眸光一頓,瞬間緊張起來,“發生什麽了?”

“你怎麽……”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他記得她臨走時穿的不是這身。

姜肆看到他遲疑的眼神,心裏有什麽東西在土崩瓦解,可她死死咬着唇不出聲,一股難言的委屈和不甘湧上心頭,她狠狠打了霍岐一下,喊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跟阿回在清水縣過得好好的,怎會——”

怎會遇到這麽荒唐的事!

“肆肆,你說,到底怎麽了?”霍岐也被她挑起了怒火,沿着心中猜測問出來,晃動着她的肩膀。

姜肆瞥到他身後的阿回,理智瞬間回籠。

她擡眸看着霍岐,哭腔褪去。

“沒事……是我被吓到了,”她想起千流說過的話,“是……是陛下在宮門前殺了人,我沒見過那樣的場面。”

霍岐狐疑地看着她:“你衣服……”

“血濺到我身上,不能禦前失儀,所以換了。”

“真的?只有這樣?”

姜肆眸光一厲:“不然呢?你以為怎樣?”

霍岐看她生氣了,知道自己懷疑她不對,肆肆從來不對他說謊,他不應該那麽想她,應該是真的被血吓到了。

他将她抱在懷裏,輕輕安撫她:“明日我就跟陛下請旨,說你身體不便,不讓你進宮了,好嗎?”

姜肆點頭,忍着哭腔:“好……”

壽寧宮,太後剛剛睡去,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從裏面出來,去了旁邊的碧宸殿,他步履緩慢,時而停下咳嗽幾聲。

到了碧宸殿,他走到紅爐旁坐下,腿上蓋了狐絨毯子。

有人從殿門匆匆而入,來人進殿後跪下,腰間別着長劍。

擡頭,是一張與千流有七分相似的臉。

“殿下,已經查清楚了,每天從養心殿出去的,是霍岐的原配夫人,叫姜肆,是個醫女。”

蕭抉烤着手,赤焰彤彤照在臉上,映出一張蒼白的臉,帶了幾分笑意。

“醫女……”

“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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