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心如止水-fin+番外

好在醫生檢查過之後說，周宏只是休息不足外加一點營養不良，并沒有什麽大礙，讓衛嘉去幫他登記了個床位，吊了一瓶葡萄糖就離開了。衛嘉坐在周宏床邊的椅子上守着他，手裏拿了本書卻沒有心思看，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往床上跑，然後在看到周宏慘白的臉色後心裏一痛。

雖然已經分手了，但那麽多年的感情，又哪裏是說丢就丢的？

周宏醒來的時候恍惚了好一陣子，才終于意識到自己是躺在醫院裏，他想起之前衛嘉決絕的背影心中慌亂，想要掙紮着坐起來，卻因為全身無力又跌了回去。他一動，立即就驚醒了在一旁發呆的人，衛嘉連忙起身過來，一疊聲地問：“怎麽了？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

周宏呆呆地看着他，眼睛發酸：“小嘉……”

衛嘉見他就那樣看着自己不答話，生怕他有哪裏不舒服，忙按下床頭的按鈕叫醫生，又抓過周宏還插着針頭的左手來檢查。剛剛周宏的動作不算大，針頭依然好好地插在他的手背上，但那周圍微微腫了一圈，創可貼上也染上了些血跡。

衛嘉輕輕碰了一下腫起來的那塊地方，就聽到周宏輕輕地吸了口氣，就問：“痛？”

周宏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撒嬌：“痛……”

衛嘉于是加大了些力度，又摁了一下那個地方，滿意地聽到周宏“嘶”了一聲，這才将他的手放回到床上，恨恨地罵：“活該！”

周宏聽他兇巴巴地說自己，也不狡辯也不惱，還是那樣傻兮兮地看着他，臉上還帶了點笑意，讓衛嘉有些不自在。

醫生很快就給周宏檢查了一遍，确認他沒事後就揮手讓他們走人：“這麽年輕一小夥子，身體好得很吶，回去好好補補就成。下次可別再糟蹋自己的身體啦，你這樣一暈倒是什麽都不知道了，你弟弟是急得要命……”

衛嘉微紅着臉禮貌地将老醫生送走，将書塞進書包，拎着包就要走人，周宏連忙收斂了臉上的傻笑叫住他：“小嘉！”

衛嘉不理他徑直往外走，然後就聽到身後響起“呯呯”的聲音，他轉頭一看，周宏從床上爬了起來正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

衛嘉只覺得心裏有一團火在燒，他往前幾步抓住周宏的手臂，将人拖到床邊，往床上一砸，怒道：“周宏你鬧夠了沒有！”

罵完這句，他轉頭又看到旁邊被拔掉的針頭，心中的怒氣更甚：“你就這麽愛糟蹋你自己？！剛剛醫生是怎麽說的？！轉眼你就忘了是吧？！”

周宏老老實實地聽着他罵，還是一句話也不說，沒多久那個老醫生去而複返，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對衛嘉說：“年輕人，安靜一點，這裏是醫院。”

衛嘉連忙收了聲，紅着臉向老醫生道了歉，見老醫生走後才轉過頭來看周宏。周宏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上衣下擺，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小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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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嘉被他這樣看着，心裏的怒火漸漸小了，沒好氣地問：“幹嘛？！”

話一出口，衛嘉就暗道不好，大約是因為剛剛罵得太大聲，襯得現在的這一問聲音小了不少，完全達不到他心中所想的“冷漠淡然”的效果，幹巴巴的倒像是在鬧別扭似的。

周宏小聲道：“小嘉，我錯了……”

衛嘉看着病床上的周宏，想起這幾天對方那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想起他們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想起幾天前那個莫名其妙的分手電話，終于還是坐下來，在周宏狂喜的目光中開了口：“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周宏在他銳利的目光中瑟縮了一下，然後張了張嘴，用一種十分艱澀的語氣将事情的始末敘述了一遍，衛嘉在腦海中将他每一句話末尾的“我錯了”三個字删掉，然後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問：“你跟我分手，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周宏急忙解釋：“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想太多……”

衛嘉打斷他：“你覺得我不愛你？”

周宏連忙搖頭：“是我沒有自信，是我想太多……”

衛嘉冷冷一笑：“我要是不愛你，還特麽老老實實給你壓？！”

周宏一慌，生怕他一氣之下起身離開，幾乎是用撲的抱住他的腰，連聲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衛嘉不為所動，将他推開，繼續問：“你既然因為詹姆斯吃醋，為什麽不直接來問我？”

周宏惴惴不安地看他一眼，見他好像并沒有太生氣，這才回答：“我、我怕你覺得我不信任你……”

衛嘉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那你這樣問都不問就給我定罪，就是信任我了？！”

周宏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只能不停地道歉：“我錯了，小嘉，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衛嘉将他盤問了一通，确定沒有任何問題遺漏之後，問：“所以說，你跟我分手，不是因為你喜歡上別人了？”

周宏搖頭。

“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嫌我煩？”

周宏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是因為有外遇？”

“怎麽可能！”周宏委屈地喊出聲，“我心裏一直都只有你一個啊！”

“既然如此，”衛嘉說着，看着周宏忐忑不安等待宣判的樣子，終于還是在心裏嘆了口氣，“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了……”

“不！”周宏驚呼着又要撲上來，衛嘉一動不動，于是就被他緊緊抱住了。衛嘉摸了下埋在他胸前不停搖頭的毛絨絨的腦袋，感覺胸口的衣服漸漸濕潤了，輕輕嘆了口氣。

他說：“我就給你最後一次來追我的機會好了。”

******

關于衛嘉的小番外~

衛嘉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

衛嘉年幼的時候，父母感情不好，經常在家吵架，父親對他抱怨母親的不體貼，母親向他哭訴父親的不顧家，小小被這對夫婦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沉默不語。後來随着他年齡的增長，父母的争吵也越發地激烈起來，有一回衛嘉半夜被吵醒，就見自己家裏已經擠滿了人，父親和母親分別被人架着站在客廳兩邊，一人手裏拿着一把菜刀。

他也曾勸過父母離婚，但是那兩個人都不同意。他們說：我們這是為你好啊，離婚以後，你可怎麽辦呢？

真的是為我好麽？衛嘉不知道。父母這樣說，他也就信了，後來再遇到父母吵架，他也就不再開口勸架，也不會發脾氣，只是在一旁沉默。

再後來，衛嘉從小學升到了初中，再升到了高中，父母的關系日漸緩和下來，他們會在周末一起帶衛嘉去超市購物、去公園游玩、去書城看書，一家人看起來和和美美其樂融融，有時會遇到同學，對方都會十分羨慕地說着“你爸媽對你真好”或者是“你爸媽感情真好”之類的話。

每到這時，衛嘉都只是笑着點頭，但童年時的那些争吵其實一直都被他埋在腦海裏，從未忘記，他只是不再提起。

衛嘉初中時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好到能合穿一條褲子的地步，衛嘉幾乎将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與對方分享了，包括青春期的那點小秘密。

第二天，全班同學都知道了他暗戀同班的一個女孩的事，班主任老師還特意找了他的母親談話，母親回家後就将他訓斥了一頓，讓他在屋子裏好好反省，沒有給他吃那天的晚餐。

後來衛嘉偶爾聽到那個人笑着說：秘密這個東西，自己都守不住，怎麽能指望別人幫你守住呢？

後來再見到那個男生時，衛嘉還是會笑着跟他說話，只是後來他也就漸漸學會了沉默，不再提自己心裏藏着的那些事情。

後來到了大學，他的父母終于離了婚，又分別再婚了，衛嘉孤身一人去參加了這兩場婚禮，分別為他們送上了祝福。

再後來，商學院的龔雲不知發了什麽神經，居然開始追他，玫瑰花、燭光晚餐、擺在寝室樓下的蠟燭和自彈自唱的吉他曲目，龔雲的攻勢很迅猛也很有效，衛嘉差一點就要動心。

只是差一點。

某天他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遠遠地看到龔雲和一個女生站在一起，看樣子似乎親密得很，晚上龔雲約他吃飯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問了。

“說起來，今天我去圖書館的時候看到你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龔雲打斷了：“我說你別亂說成麽？追了你這麽久你都不答應，還管我和那個女生怎麽了？再說我是個純gay啊，和女生根本沒有可能好麽？”

衛嘉沉默不語，後來對龔雲就漸漸冷淡了，再後來龔雲就放棄了，很快又追到了他們同院的另一個男生，衛嘉偶爾會看到他們倆親密地走在一起，遇到了還會笑着說一聲祝福，只是心如止水，沒有一絲波瀾。

從小到大，衛嘉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人心難測，你永遠也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觸怒對方。那些怒火一開始會深埋在地下，以至于你根本察覺不到，但就像他那對看起來其樂融融的父母，和氣永遠只是表象，被壓抑的怒火總有一天會爆發。

所以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永遠都難以長久。

而與此同時，他的性格也變得越發溫和起來，他的臉上常年帶着微笑，幾乎從不會跟人争執，也不會為任何事發脾氣。

寵辱不驚，心如止水。

因為不上心，所以不在意。

周宏追他的時候，衛嘉其實一開始是不屑的，所以他用自己一貫的好脾氣來跟他相處，卻不給他任何回應。他會跟對方一起出去吃飯，也會約好一起去圖書館自習，他把周宏當作一個普通朋友，卻假裝看不懂他的感情，只等着他知難而退。

不過周宏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後來大約是因為時間拖得太久，當衛嘉驚覺的時候，他已經忍不住要心動。

周宏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熱情、那種包容、那種寵溺，對他而言是一種致命的吸引。

但是要他直接快刀斬亂麻，他也舍不得，他安慰自己說：慢慢來吧，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呢？

于是他開始在周宏面前耍小性子，開始有些無理取鬧，開始提各種各樣的要求。每次這樣做他就會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讨厭我了？然後心裏就會有一個聲音回答：如果他連這點小事都忍不了，就算你們在一起了，以後也遲早完蛋。

日子就在衛嘉的這種糾結的情緒中周而複始，他和周宏卻并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漸行漸遠，相反，周宏很好地包容了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所以，當那天周宏從城南幫他買粥回來後，他終于忍不住問：“周宏，你是不是喜歡我？”

然後在周宏呆滞的目光中，他做足了心理準備，靠過去親了對方一下，雙唇相接的一剎那，衛嘉只覺得心中的喜悅炸開了花。

就這樣，好像也不錯？

在一起後，衛嘉就開始努力經營這段感情。他從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談戀愛時究竟該怎麽做，但他一點兒也不希望這段感情像父母的婚姻那樣以失敗告終，所以他只能兢兢業業地查着資料、觀察着周宏的情緒，滿足周宏的一切要求，哪怕有的會令自己為難。

只要周宏不讨厭他，只要他們能一直這樣下去，他什麽都願意。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呼，終于寫完了～拖了很久實在是對不起大家！

後來的番外我也不知道這樣寫好不好，不過我一開始構思衛嘉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冷漠無情、其實內心忐忑缺愛的孩子，所以最後還是把這個構思寫在番外裏了。

“他的冷漠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大概就是這樣。

的結尾的話，我覺得這樣就算是HE了，畢竟衛嘉最後一定會答應的嘛~

番外沒有寫到正文裏的衛嘉的心理活動，因為這樣就太長了，而且我覺得衛嘉的心理活動其實挺好懂的，所以基本上也沒什麽好交代的了，大家有什麽不解的地方的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