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壞毛病 今晚是一只風情萬種的小龜……

孟聽枝表示了對“美國女人”的好奇, 那一對熱吻情侶很驚訝。

他們用誇張的肢體動作向程濯表示不理解,并說:“為什麽不和你的甜心說?那正是你魅力的體現。”

這下孟聽枝更好奇了。

是什麽女人讓程濯展現了魅力?

最後由本森複述,是程濯在美國讀書的時候, 曾被一個洋妞跟蹤, 他某天晚上開車回家, 發現家裏亮着燈, 一個洋妞穿着性感睡衣橫躺在客廳沙發,搔首弄姿跟他說晚上好。

說到性感時, 本森比了一個辣極了的S型。

旁邊的情侶立馬補充,鐵證如山地說,程濯在校時期很招辣妹愛。

孟聽枝吃了程濯撈給她的魚, 小表情故意吃味,看向他确認,“是嗎?”

他不語,只輕輕挑了一下眉,看不出認與不認,但那副心無旁骛,不甚在意的樣子極好看。

對他的人氣, 她在高中時代就領教過,孟聽枝說:“不止是招辣妹愛吧?”

程濯見她夾地瓜丸子很費勁,夾一次滑一次,伸筷子好心幫她夾到盤子裏, “什麽意思?”

丸子不大不小, 她嚼在嘴裏,右邊腮肉鼓起白白圓圓一團,像只進食的小青蛙,糯唧唧地說:“也招不辣的妹愛啊。”

程濯忽的失笑, “誰是不辣的妹?”

“你猜呀。”

他神情矜傲不配合,一本正經地說:“不猜,晚上來嘗。”

“……!!”

孟聽枝瞪眼,筷子尖第n次滑了地瓜丸子。

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實在可怕,尋常兩句話,字詞簡單,老外像是聽懂了,但又完全沒聽懂。

一頓飯快到尾聲,孟聽枝才反應過來似的擔心又疑惑,眉頭皺得緊緊:“你被人跟蹤,雖然是個女人,不會害怕嗎?”

事情已經過去挺久,當時在當地還引起不小的影響,私闖民宅是非常嚴重的事,警局來逮捕時,不僅帶走了衣着暴露的辣妹,還帶走了收了辣妹賄賂的家政阿姨。

那位家政阿姨是港城人,早年偷渡過去,一直在唐人街的中餐館打黑工,養一大家子人,身世說出來挺苦的,機緣巧合,才被推薦到程濯的別墅裏工作,他支付的薪水要比市價高出很多。

說來話長,程濯沒細講。

他對着孟聽枝的目光,淡淡地嗯一聲:“我當時怕極了。”

演技很爛。

孟聽枝噗嗤一笑,信他才有鬼。

“怕什麽,怕女人脫衣服麽?哦,怪不得在望府西京趙小姐那次,你看着很淡定,原來是有經驗了。”

他們并排坐,椅子貼一起,只要稍稍偏頭就近得像耳語。

魚鍋騰騰飄着白霧,在懸垂燈泡下聚了又散,這個場景下看人仿佛自帶柔光,程濯從沒見過她這麽活潑的神情,眉眼燦爛,甚至有幾分故意揶揄。

他順着話,從容回答:“我是挺怕的,你打算用這招對付我嗎?”

什麽招?脫衣服嗎?

孟聽枝險些沒繃住淡定的表情。

心道徐格瘋且皮,沈思源嘴損,那兩個人在他這兒半點好都撈不到,就該知道這人腦子有多靈光,大多數時候他不愛說話,但噎人嗆人逗人,只要他想,他好厲害。

話接不下去。

孟聽枝就假裝沒聽到,轉頭去看菜,指湯頭正滾的砂鍋說:“還要吃魚。”

程濯看她一眼,拿公筷撈魚片,本森見狀也伸出碗,因為那副長公筷他也無法靈活使用。

吃下那幾片魚,本森忽然想起什麽,手指淩空點着,激動地跟孟聽枝說,“程濯特別厲害!”

孟聽枝問:“什麽?”

本森說,程濯總能發現最好吃的中餐店,他嘴好挑,他推薦的店一準好吃。

其他三個老外深有同感地點頭,熱熱鬧鬧講起有一次跟着程濯去吃小龍蝦,因為實在太好吃了,暴食導致兩個同學當晚進了醫院腸胃科。

孟聽枝融入老外們的歡樂氣氛,和他們一起笑的時候,內心深處也有一點納悶,她不覺得程濯嘴挑啊,她廚藝一般,他每次都還挺賞光的。

滑雪摔慘的後遺症,等晚上回到度假酒店才暴露,像麻藥過了效,洗完澡躺在床上,孟聽枝翻了好幾次身,怎麽躺都不舒服。

強撐着,刷今天的朋友圈。

屏幕一滑又倒回,破天荒看到程濯今天發了一條動态,她眼睛一亮,立馬來了精神,把圖片點開來看。

是今天的滑雪場。

她那時候實在折騰不動,任程濯怎麽哄也不可肯再往前滑半米,把防護的烏龜屁墊抱着,拍一拍雪碎,費力地往旁邊走,任性地哼哼說:“我不滑,烏龜累了,我要帶它去休息!”

照片也不知道是程濯什麽時候偷拍的。

她抱膝坐在滑道邊沿的木塊上,旁邊一只和她并排坐的屁墊烏龜。

她身後是墨綠杉林,前景是坑坑窪窪的白色雪地。

整張照片唯一的亮點就是她——低着頭在玩地上的雪,戴着一頂好醒目的棗紅色貝雷帽,小巧細膩,羊絨的質地,看起來軟乎乎的。

這是來滑雪場前,程濯非要她戴的。

她從沒戴過這麽鮮豔的帽子。

心底裏她還是沒完全擺脫對他人關注的排斥,站在鏡子前,不自在地撓了一下帽子說,“我不想當小紅帽。”

程濯拍拍她的頭頂說:“好看,人多地大,你這樣,就算滑到哪個雪坑裏,我也能找到。”

孟聽枝就被逗笑了,怎麽把她說的跟撒手沒的小孩兒似的。

“我哪有那麽容易丢啊。”

程濯牽着她往外走,不給她再猶豫換裝的機會,“我怕丢,行不行?”

人倒是沒丢,新手上路,摔慘了。

倒也沒傷着胳膊腿,就是一整天小廢物體驗,也沒那麽好。

可那樣郁郁的心情,卻在看到程濯這條朋友圈時,散去大半。

那張圖配的文案很簡單。

[烏龜累了,在休息。]

是她說過的那句話,但她又知道,他說的烏龜不是那只屁墊。

他朋友圈設了一個月可見的限制,點開就這麽一條,孤單又惹眼,評論區卻熱鬧,他們的幾個共同好友都在調侃小紅帽。

徐格更誇張,一長串問號之後問程濯,你人呢?你今天什麽造型,枝枝小紅帽,你演大灰狼?

孟聽枝正笑着這句大灰狼,身後豁然一聲響,浴室的門被推開,一扭頭就能看到“大灰狼”出浴的場景。

黑T灰褲,被吹得七八分幹的頭發蓬松搭在額前,沾一點溫熱水汽,顯得人格外的明澄好看。

她臉上還挂着笑,程濯被她看得納悶,走近兩步,也笑了問:“幹嘛看着我笑?”

看你像不像大灰狼,孟聽枝在心裏說着。

人長期不運動,某一天運動過頭,是會起不适反應的,等快關燈睡覺了,該疼的地方開始有點越來越強烈的脹痛感。

她翻來翻去,就裹在被子裏哼唧。

程濯兜頭俯身下來,肩背擋住光,手就撐在她臉旁邊,問她哪裏不舒服。

孟聽枝怎麽說的出口,她好像是屁股摔狠了。

“……沒事。”

她以為這事兒,只要自己逞強嘴硬就能瞞過去,但萬萬沒想到,疲勞過度的人半夜竟然會說夢話。

程濯半夜被吓了一下,黑暗裏睜開眼,起初以為是幻聽,靜了一會兒才等到她的第二聲呓語。

“別過來,啊,讓一讓……”

程濯聽人說過夢裏強行驚醒容易被吓到,這只烏龜膽子小,估計會吓得更狠,他從床頭摸來手機,調低亮度再照近。

孟聽枝睡得不安穩。

眉頭緊鎖,兩只手死死推着程濯的一側胳膊,生怕兩人之間會撞上。

程濯第一次見人說夢話。

“讓——”

大半夜,他望着她笑,興致頗高地把手機調成錄像模式,輕手輕腳地舉起來,整個房間裏就只有這麽一點光,柔柔籠罩着她,錄她說夢話的樣子。

又念了模糊不清的幾句,她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下來,頸子朝下一垂,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像是夢境已經過去。

程濯準備收回手機,高舉手的狀态,看不清屏幕,不小心按到什麽,錄像結束後跳成拍照模式,閃光燈刺眼一閃。

不偏不倚照在她眼皮上。

程濯趕緊将手機息屏,孟聽枝低低“唔”了一聲,人更加蜷縮。

以為她這是要醒的前奏,程濯微微屏息,像偷偷做了壞事一樣手足無措,停幾秒,他手臂伸過去,毫無經驗地攬着孟聽枝,手掌輕拍她的背,像哄小寶寶。

睡吧睡吧。

明明是想讓她睡好的,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錯,又或者是她在夢裏都能下意識地識別靠近過來的人,整個人一下就躁動起來,渾身抗拒地喃着:“不滑了,不滑了。”

到第二句,程濯才聽明白,無聲一笑。

他手下力道放輕了,應着她,輕柔的耳語,“好,不滑了,保證不滑了。”

她真醒了。

像那種在夜間幽幽開放的花骨朵,四肢格外軟的抻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被人抱着,後背還在被人輕拍。

“你怎麽……”

她又懵又莫名,不知道他幹嘛這樣。

“你剛剛說夢話了。”

他在黑暗的,近在咫尺的枕畔回答着,人失去視覺,其他感知會變得格外敏感。

例如,她察覺到,被子裏有只手順着她的後腰往下滑。

“白天是不是摔到哪兒了?”雖然防護做得好,但也不保證就一點小痛都沒有。

臨晚那會兒,她還羞于啓齒告訴他的,但現在可能是人剛剛睡一覺醒,又軟又懵,連那點羞恥心也支棱不起來了。

他摸到什麽地方,孟聽枝輕摟他脖子,縮起肩骨,低聲說:“就是那……”

“可能也不是受傷了,就是我平時太不愛運動了,忽然運動起來有點吃不消。”

程濯幫她輕輕揉着:“在滑雪場的時候怎麽不說?”

她要是說了哪不舒服不适應,他就不會興致那麽大,哄她一遍遍學了。

“嗯……”她收緊手臂,鼻尖全是他身上男人才有的味道,聲音悶悶糯糯的,“都很笨了,如果還嬌氣,不是很讨人厭麽?”

“誰說的?”她手軟腿軟,一點點靠近過來,一點點抱緊他,柔得像一團可塑的棉花糖,不留一絲縫隙地黏着她,身上還帶着同樣甜暖的香氣。

她哼哼着,“就是這樣啊。”

他唱反調,“不這樣。”手掌按在她後頸揉了一把,“孟聽枝又笨又嬌氣,一點也不讨人厭。”

明明處于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态下,感知力應該不再敏銳,可她已經因為這句話,清晰地感覺到胸口襲上一股暖流。

像冬日黑夜,壁爐裏忽然升起火焰。

她好喜歡在一些未曾預料的夜裏,因為一些日常小事忽然和他聊起天,有時候是半夜上廁所回來,有時候是口渴喝水,她一躺進被子就被人圈到懷裏,彼此随便說點什麽,總是她先不知不覺地睡去。

那股溫柔力,好像叫她更清醒了些。

她跟程濯說她近期因為嬌氣而不讨喜的事。

“我媽媽都說我了。”

“說你什麽?”

“我以前吃飯都不挑食,現在會說不想吃什麽了,以前她給我選什麽衣服,我都照收不誤,我上次說她審美不行,把她氣壞了,她說我現在可挑剔,挑三揀四的,不知道跟誰學的壞毛病。”

那只是阮美雲慣用的語氣,倒不是說自己的女兒真有什麽不好,她如今巴不得孟聽枝多說想法,改掉悶疙瘩的性子。

好像人長大就會和父母無聲和解,阮美雲少了年輕時的棱角,孟聽枝也釋懷了一些暗自倔強,有些對與錯一經時間淘洗,就少了細究的必要。

說完,在黑暗裏。

她擡起下巴,很生疏地咬住男人的耳廓,像初次嘗試風情萬種的語調,不豔俗,話息似軟緞拂進耳裏,青澀又欲氣。

“是誰教我的壞毛病呀?”

程濯僵了一下脊背,聲音暗啞,“孟聽枝。”

沒察覺出危險的孟聽枝,還沉靜在角色扮演的快樂中,嗯,今晚是一只風情萬種的小龜。

“本來就是你教的。”

她說的理直氣壯,下一秒,被子被翻身的動作掀開,晦暗視線裏仿佛騰起什麽龐然大物,黑影撲覆,她被程濯壓在身下。

“我還有別的壞毛病也可以教給你,順帶能鍛煉你不常運動的差勁體力,學麽?”

那只風情萬種的小龜傻了。

呆愣幾秒,孟聽枝伸手指扒拉來一些被子,頭朝下縮,一點點把自己乖乖埋起來,躲在被子裏悶悶地回答:“暫時不想學,想睡覺……”

程濯悶沉發笑。

大半夜,也就是故意吓唬她。

而且她根本都不怕的,小姑娘聰明得很,她現在知道程濯對她好,事事都由着她來。

孟聽枝抱着他,蹭一蹭說:“等我睡一覺,睡飽了,體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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