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愛昏頭 有人說不是打烊,是不會再……
面前仿佛一陣白垩撲來, 神經顫恍着,孟聽枝當自己幻聽。
虛着聲,又問一遍。
程濯回答, 聲音平直如一條死亡線。
“……自殺。”
周游從房間出來, 看到孟聽枝彎着背脊, 在沙發前似蹲似跪的站不穩, 趕緊走過去扶了她一把,又見她手機也掉在毯子上, 也一并撿起來。
“怎麽了枝枝,肚子痛啊?”
周游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隔一層灰膜, 一個字一個字都是遲鈍的敲擊,孟聽枝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很久才反應過來,眼波這才有了些動靜,無聲地搖了一下頭。
周游這下更擔心了。
倒一杯溫水,塞在孟聽枝的手掌心裏,人就蹲在她身前, 包握着她的手。
帖子的事情在蘇大還沒完全過去,前兩天她跟孟聽枝去學校交畢業相關的資料,從文印室出來,一路上不少人看見孟聽枝就跟看見什麽名人似的, 扭頭神情各異地跟身邊的同伴聊起來。
有些陰陽怪氣的酸話實在不好聽。
周游想沖上去剛, 孟聽枝還攔她,搖搖頭說無所謂。
可周游知道,怎麽會無所謂,大學低調無争了四年的人, 一朝風口浪尖,換做誰也不可能好受。
流言蜚語的惡心之處,在于你即使有十張嘴解釋也不可能徹底平息,因為故意抹黑的本質,不是想聽解釋,而是就希望你一直擺脫不掉這些惡名。
周游問:“是不是又有傻批亂說話了?在哪兒?我去怼!”
杯子傾覆上熱水的薄霧,暖意一點點順進掌心的紋路,孟聽枝又搖頭,露出一個淺淡又掙紮的苦意表情,垂下頸子低聲:“不是,我都不關注那些了……剛剛聽到消息,一個朋友。”
她聲音在這裏哽住——
有些難以延續的顫抖,待緩過情緒,擡眼那一瞬,眼淚直接從下睫毛上滾落,清澈完整的一大滴,在玻璃杯撞得四分五裂,不留片甲。
“我也不知道我們算不算朋友,說起來,我一點也不了解她,也沒有關心過她,只是她對我總是很好的,她還借給我一條披肩,至今我都沒有機會還給她。”
“沒想到,再也沒機會還了。”
五月中旬。
只有深夜的風還遲緩在夏季之外,車窗玻璃上密密水珠将霓虹街景隔離,交通電臺裏主持人令人昏昏欲睡的聲音正在分析某款熱門車的跌幅驚人。
華而不實的東西,從來都是貪不得的。
“美女,你是去寶岱廣場前面那個印刷城嗎?”
出租車司機的聲音突兀響起,叫正在核對數據的孟聽枝擡了頭,外頭雨停了,她應一聲,按下車窗。
濕悶的風兜頭灌來。
剝開眼前糊住的頭發,司機剛好在紅綠燈處拐彎,車子徑直開進金霖路,柏莘會所極具複古風情的門臉猝不及防闖進視線裏。
只是燈火寂寂。
落鎖快半個月了吧,從薛妙的離世的消息傳回國後,柏莘會所就一直是打烊狀态,有人說薛妙不就只是明面上的老板,背後那位呢,放着大把流水進賬不要了?
有人說不是打烊,是不會再開了。
佳人已去,柏莘會所不會再有昔日的光景。
那位愛穿旗袍,一颦一笑都是萬千風情的女老板,曾是柏莘會所獨一無二的标志,豔聞無數,越講不清,就越難忘。
有人記起年初的一樁事。
女老板正月裏也有些日子沒出現,再踏進柏莘會所穹頂彩繪的門廊,一身黑絲絨旗袍裹着娉婷身段,寡淡裏也見媚骨天成的芳韻。
聽她與客人談天才知道,原來是丈夫去世了。
明豔妩媚,她生來就适合笑,不過心不過眼,也賞心悅目。
當時暗诽冷嗤有了丈夫還在風月場裏厮混,怕早就不幹不淨的人,得知薛妙自殺離世,紛紛換了一張嘴臉,似真的扼腕嘆息,這樣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美人,當真對亡夫長情。
俗人最愛聽這種癡心不悔的深情戲碼。
這事越傳越真,連薛妙的丈夫都沒見過,就敢信誓旦旦篤定女老板是追随亡夫去。
香消玉殒,才得一段誇。
孟聽枝想起薛妙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青白山水,成色一般,大概是很有年頭了,镯子被養得很瑩潤。
薛妙總喜歡撫那镯子上一道沁進深色的暗裂。
旁人問及,她只笑笑說:“好多年前磕壞的了,怎麽也養不好。”
孟聽枝記得第一次去柏莘會所,她在程濯的生日會上格格不入,窗邊透風時,薛妙好心來問她是不是第一次來不适應。
起初為了融入程濯的圈子,她有多笨拙吃力。
靠着夜風廊窗,薛妙長而媚的發在耳際輕舞,問她借一次火,便好心送她一句良言。
“女人呢,給一個男人愛,不打緊,但要是開始為一個男人忍,那可就要受苦了。”
孟聽枝張口沒來及出聲,便見她吐一口袅袅娜娜的灰白煙霧,頰畔輕笑道:“愛昏了頭,甘之如饴啊?”
那樣一個通透清醒的人,怎麽會自殺呢?
車子已經在印刷城停下,孟聽枝多付了車資拜托師傅在這裏等,她去拿補定的伴手禮盒。
舒晚鏡回憶展不對外售票,首展當天,受內邀帶邀請函過來觀展。
今早最後一遍核對,發現缺了十幾個盒子,立馬就跟供應商這邊溝通加印,還是原來一模一樣的制式。
臨晚接到電話,工作的其他人都在忙,孟聽枝就一個人過來拿,東西不少,塞滿半個後備箱。
回工作室将事情處理完,工位上的臺燈已經不剩幾盞,她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機準備給程濯發消息,又想起下午落雨那會給他打了電話,一直沒打通。
可能是忙吧。
這麽想着,孟聽枝又沒了話興。
沒必要提醒他下雨了,他身邊那麽多人,總不會叫他淋到雨的,她那會兒的擔心,現在想想真的多餘。
工作室外地面的積水還沒有幹,被熾白路燈一照,映着光,像一輪小月亮。
有人一腳踩進淺水裏,光暈震蕩。
聲音随之響起。
“這麽晚還不回去?現在不好打車了吧?”
孟聽枝擡起頭,看見從陶室出來的男人,半截褐色的牛皮圍裙上還沾了一些泥點,帶着細框眼鏡,笑容溫和。
“學長也還沒走,今天也加班嗎?”
許明澤去池邊洗手,水聲嘩嘩,背身回道:“不是,弄點自己的事,對了,去年是不是你用迷你膠裝機打印過一本油皮小書啊,有個客戶想看樣本,我今天也試着在弄,沒弄明白,明天有空的話,方便教一下我嗎?”
孟聽枝點頭:“哦,好啊。”
膠裝機不複雜,只是那臺迷你是臺二手的老古董,很多按鍵都沒标識了,也不大靈光。
許明澤洗好手,甩了甩水,“你等我一下,你今天沒開車來,我送你回去吧。”
孟聽枝推辭不掉,剛好還有另一個學姐要搭順風車,她就跟着一起上車,車上還聊到她即将畢業的事。
一聊天,時間就過得飛快,剛說到美院八百年不變花樣的畢業典禮,車子就停在了文人廣場。
“是這嗎?”許明澤問。
“是,”孟聽枝拎包下車,道謝後,揮着手說路上小心,将車門合上。
這會兒晚自習下課都過去好久,長街只見零星幾個穿着十四中校服的學生,像是故意拖延晚歸,少年男女手拉手,一路說說笑笑。
孟聽枝肚子有點餓,打算去便利店買點吃的。
夜風裏隐約嗅到一點熟悉煙氣,她下意識轉頭看去,瞳孔一縮,聲音頓軟。
“你……”
男人靠在路燈下,一點橘色的火在唇邊,他擡步過來,順手滅了煙,人走到她跟前,煙味散去,已經被吹成一身清朗的模樣。
“我什麽?”
孟聽枝久久地看着他,只覺得眼框有點發熱的趨勢,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是不是瘦了呀?”
去年也是這個時候。
他也是穿一身質地薄軟的白襯衫,到美院來看展,一年晃然而過,眼前人經不住比較,有幾分日月具廢的清消。
“入夏胃口不好,老毛病。”
孟聽枝挺久沒細看他了,目光似筆,一點點描繪比量着,賀孝峥和程舒妤婚約取消,程家要翻天,他也會卷在那些事裏,沒有人能逃開。
這些,他不說,孟聽枝都知道。
她看着他的唇,抿煙多時會有點幹燥,淡紅,柔軟,她忽然共感那種苦澀,喉腔有幾分難受,固執地低聲說:“就是瘦了。”
“我抱抱看。”
程濯任她抱,收攏手臂,一低頭就能聞到她頭發上清新的橙花香。
“我看你就是想抱我,真瘦了?”
孟聽枝手臂環在他腰際,蹭蹭說:“就是瘦了。”
程濯眉眼舒展,這會一勾唇角,露出放松又懶散的笑來,捏了兩下她的後頸,他低頭說:“之前不是說你家裏想見我?我這周有時間,到時候……”
怔忡後,孟聽枝松了手,臉上表情不自然,只忽的打斷他道:“我跟你說的話,你沒必要都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道跟你聊什麽,随便說說,你、你不要,不要突然就這麽上心。”
詞不達意的磕巴,程濯看着她。
“我有時間。”
孟聽枝緊捏包帶,關節在暗處泛出一點白。
一輛車從身後開過去,她聲音輕輕的,也像被什麽碾壓了一遍。
“不是時間,是……之後,不好解釋……”
話沒頭沒尾,程濯卻在第一時間聽懂了,瞥開漆黑的眸,遠遠看了眼秀山亭的燈火。
寂寥又刺眼。
誰不是在進退兩難,誰又能成全誰,他收回目光,什麽都沒有問。
插進兜裏的手摸到一點金屬質感,就想到下午孟聽枝那通電話。
他不是沒空接。
一直聽着震動,手機屏幕上落了雨霧,他只是不知道怎麽接。
程舒妤在家要死要活,從偏廳出來的時候,程濯一身低氣壓,連廊下路過的傭人都瑟瑟避着他,一個眼神都不敢多看。
他要去哪兒?
雨簾如囚,踏出半步就會沾雨濕身。
手機在響,好半天只有老保姆急急忙忙撐了傘來替他庇着,心疼地問他:“怎麽站在這兒啊?快快,往裏站。”
他擡手将屏幕上的雨氣抹掉,幾秒後,長久擱置自動挂斷了。
“怎麽下雨了?”
他說這話,茫然得像個小孩子,老保姆就笑,又怕他受涼,催着他去房裏換衣服。
“天氣預報說要下雨的,那自然就要下啊。”
該來的,都要來。
外頭廊上有人影閃過,老保姆随即推門進來,拿他換下的衣服,看着他,語重心長道:“小濯,這不是特殊情況麽,你都這麽大人了,也要顧顧家裏,事情順利的話,一年半載的,不也就回來了麽?”
那不順利呢?
哄人總是只給甜頭的。
沒一會兒,門被突兀地敲起,咚咚兩聲,一個跟程濯差不多大的男人站在門口,看到老保姆立馬露出很恭敬的笑,然後望向程濯說:“爺爺喊你去書房。”
程濯扣好最後一粒扣子,冷冷淡淡掃過去一眼,那人站在門口立馬不自然。
他拿着手機出了房間門。
廊外是不休雨聲,淅淅瀝瀝,院子裏養的名貴花枝,風裏雨裏備受摧殘。
廊內,身形矮些的男人頻頻看向身邊人,走過一個彎口,終于繃不住話,笑着起了個聽不出嘲諷的調子。
“這種事要是落在我頭上,我高興都還來不及,不懂你怎麽跟二伯鬧成這樣,還要爺爺調停。”
程舒朗前幾年還不姓程,也不叫這個名字,後來認祖回了程家再改的。
早幾十年前不講究,如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沒多少人敢提程舒朗他爸是非婚生的,不過程舒朗倒是像他爸,一模一樣。
私生子的私生子。
程濯沒留學前,程舒朗連回老宅的資格都沒有,遑論在老爺子面前說上話,對程家的事情品頭論足。
他也像他那個招搖的媽,唯恐家宅一日寧,很惹人嫌。
“賀孝峥打下的江山,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坐,多好,你是怕大伯那邊有什麽不滿麽?要不是他們家當初力薦賀孝峥,也不會有今天,自食其果也是他們活該。”
程濯聽他說完,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當然不懂。”
“什麽意思?”
程濯聲音似一層薄冰,冷而欠奉情緒,“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東西何止這一個,我自然不稀罕。”
——而你當然不懂。
程舒朗神色一凜,忽而讪讪,程濯的目光像是将他洞穿一般,他的那點挑撥心思幾乎藏不住。
性子傲到極致的人,連嘲諷都是點到為止,偏是這種連心神都懶得分半點的孤高,叫人妒,也叫人恨。
程濯至今沒有立場,他和賀孝峥的那點舊交情分從沒有拿到臺面上說過,他沒親近過大伯一家,自然也不會因為沒了一個賀孝峥,就朝三叔那邊倒戈。
他一慣懶得摻和這些事,但不代表不懂。
書房“吱呀”被人從裏推開,出來的中年管家向着程濯面露溫和笑容,手朝門裏一指,“小濯來了,去吧,你爺爺在等着了。”
程濯冷淡應了一聲,朝裏走去。
留程舒朗一個人站在門口。
雨聲雜亂。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并不是拼盡全力認祖歸宗後,一句“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能一筆勾銷的,連老宅這些老仆人都慣會看人下菜碟,在他們眼裏,自己和程濯從來就沒一樣過。
或者說,只要在這個宅子裏,所有的同輩,沒有人能和程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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