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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可見滕思捷不是一個仁厚正派的人。
而一直困擾她的那件“劫道兒”的事,今日有滕思捷在旁,不便提起。時間過去這麽久,即便抓不住那群賊匪,也該有些風聲了,而不是如現在這般,一片風平浪靜,好似那差點要了她命的一刀根本不曾有過一樣。華婉陡然一驚,一種令人驚愕的感覺從心底升起,讓她後脊猛地冰涼,她覺忽然得,若是靠侯府調查,此生此世恐怕都不能見到真相。
距離姜恪匆匆離去已有半個月,碧寒池中那一株株尖尖角此時已統統盛開成蓮花仙子,翩翩然在青青荷葉之上,大放秀色,妖嬈之中自有一股清高之氣,不蔓不枝。這數件事交疊着重重的壓在了華婉的心上,只覺得難以喘氣。清風穿亭而過,帶來一陣舒爽,目前最迫在眉睫的是蘇良時小正太,華婉思來想起實在沒有應對的法子,便深深吸了口氣,一遍遍對自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別去想他,放寬心放寬心。
菲絮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立着,見小姐心事重重臉色抑郁,一時想不通怎麽去了一趟侯爺的書房就這樣了,難不成侯爺訓斥小姐了?這念頭一冒出來便馬上被無情的撲滅了。侯爺最心疼小姐,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講,怎會訓斥小姐?
菲絮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不影響她想都華婉高興的決心。
“小姐,奴婢方才聽二公子的小厮講,蘇公子就要來咱們府裏了,就是那個襄陽侯府上的世孫,小時候常和小姐頑呢。”菲絮抑揚頓挫,務求将這件事說的喜氣洋洋。
華婉幽幽擡頭,看了她一眼,繼續默然。
等華婉憂傷完了回去淼淼居時,不僅思冕在,連五小姐也在悠哉的飲茶相候了。思冕就像一只受了驚吓的小鼹鼠,縮在角落一把對他來說還太高的浮雕烏木圈椅上,小眼睛直盯着門口,想走又不敢走的樣子。一看到華婉進來,死氣沉沉的小眼睛瞬間大放光彩,發出求救的信號。
五小姐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華婉給了思冕一個安撫的眼神,走上前對已經放下茶盞迎上來的五小姐,笑着道:“五妹妹何時來的?”
五小姐亦是客氣,握上華婉的手,道:“不很久,想念四姐姐房裏的茶香了,便來坐坐。”華婉笑,根據思冕的驚恐程度,五小姐應該來了好些時候了。
兩人執手而入,丫鬟上了新茶,華婉飲了小口,餘光間見思冕戰戰兢兢的站在圈椅前,心下憐惜,轉頭柔聲道:“三弟弟也來好一會兒了,先回去罷,姐姐下次再去看你。”五小姐自然不會有意見的,她早覺得這小胖子在這礙眼的很,等下她要說的話,還是別讓不相幹的人聽去的好,于是也應和道:“早點回房,聽媽媽的話,沒事別出來瞎晃。”
思冕得了話,忙走到她二人身前,拱了拱手告辭,腳底抹油似的,扭着小身子快步走了。
見不相幹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丫鬟都是可信的心腹。五小姐端着茶盞,茶盞紋路細膩、厚薄均勻,乃是汝窯所出的的青瓷,光潤如鏡,她素手微動,輕輕的以茶蓋撥弄杯中浮動的青青葉子,漫不經心地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華婉扯話,努力拉近兩人的情誼。華婉亦是笑盈盈的與她搭話,聲音細微,眼眸微垂,端的是文靜和氣的與妹妹談心的好姐姐。
“自臨安府至金陵一路上城鎮林立,或繁榮或拮據,各有一番風味,沿途風景更是秀美無比。”五小姐頓了頓,而後天真的笑起來道:“山東到咱們臨安也有好長一段路,不知良時哥哥看到的風光會不會與我一樣。”
華婉心下了然,笑容中帶上了些羞澀,輕聲道:“不知道走的是那條線呢。”五小姐大大方方的說:“小時候,良時哥哥最喜歡與我躲貓貓頑,現在大了,也當忘不了那時的歡悅。”眼中閃着威脅的光芒,直盯着華婉看。
華婉愕然,這個時代女子的婚配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不能自己過問親事,否則便視為寡廉少恥,像五小姐這樣勇敢積極的,可真是難得一見。驚愕之後,華婉又覺頗為憐憫,五小姐這般嚴防死守着,唯恐蘇良時來了後,她會與她争,實際上,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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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侯府聯姻,襄陽侯世孫無論如何也該配個嫡女才是,也難怪五小姐積極,可方才父親專程将她喚去吩咐了好生招呼蘇良時,便說明了無論是襄陽侯府還是騰遠侯府,定下的人選是滕思川。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華婉想不明白,能肯定的是,蘇良時必定是起了不小的推動作用的。她站在局外人的立場,觀看了思川與蘇良時的那一段童年記憶,二人應是互有好感,而五小姐……打醬油罷了。
她倒是想五小姐與蘇良時能喜結良緣百年好合啊,可事實傷人。華婉暗暗嘆了口氣,這蘇良時還沒來,就擾得她煩憂無安,要真來了,可怎麽好?
五小姐見華婉呆呆愣愣的自顧自想事,一下子就生起氣來,威脅的目光更兇狠了,沒好氣的說:“你別以為良時哥哥小時候與你多說了幾句話,便生出不該的宵想,掂量着自己的分量,父親寵你也不能什麽好的都給了你。”華婉只能點頭,目光落在門外的光線遮擋住的陰影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五小姐見目的達到了,自覺方才的話說得露骨了,補救般的安慰道:“四姐姐,妹妹知道這話難聽了,只是妹妹不忍心姐姐到時候傷心罷了。”她憂傷為難的握起華婉的手,輕輕的拍了拍,真情實意的道:“父親如此疼愛姐姐,到時一定會為姐姐相看一個正直俊朗的姐夫,姐姐且放寬心,一定不會誤了姐姐的。”
華婉無害的低頭抿唇一笑,心裏是一陣一陣的澀意,為将來不明的命運。她甚至想要收拾收拾行囊潛逃了,可一想世情和思川的抽屜中看似富貴實則羞澀的經濟狀況,只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做其他打算。
五小姐做完了想做的事,便也不多留,當即起身告辭了。
那廂,姜恪辦完差快馬經過定宸寺,轉首間猛地一勒缰繩,白馬一擡前蹄,發出一聲長嘶。定定的望了會兒高大輝煌的山門,姜恪翻身下馬,把缰繩丢給身後的侍衛,徑直往寺中走去。
寺後的微山湖的湖面上洋洋灑灑的鋪滿了連天的荷葉,風姿綽約、淩波翠蓋,那嫣然如霞的紅蓮在眼前迎風微動,如某人明媚嬌豔的面容,娉娉婷婷、生機勃勃。姜恪憑風觀荷,口中喃聲道:“熏風溢出杯中酒,醉了君知否?當時小雨正消魂,挂滿冰晶笑臉好撩人。”
她忽然想再看一看華婉羞澀窘迫的垂下頭的模樣。那日揖峰軒她走得匆忙,只聽到她一句“王爺一路小心。”,不知她說這話時是怎樣的深情,那雙清淨如洗的雙眼是否帶了些柔情。姜恪忽然心癢起來,她回憶華婉那粉嫩如荷的肌膚看上去軟軟的,雙頰上還有白白的兩團隐約可見的鼓起,不知捏上去手感如何。
☆、12第一十二回
不出華婉所料,那襄陽侯府果然是與騰遠侯說定了她的。騰遠侯掐着日子,指定了一個獨立院落讓陳氏收拾出來,那院子與淼淼居隔了小半個侯府,看着遠,去往前院卻要走一條路,一個不小心便能遇上。雖則未婚男女碰面不雅,可一來蘇家與滕家交好,蘇良時小時便被當做半子養在滕家,二來雙方家長都以為這樁親事十拿九穩,便也讓小兒女們偶爾見一見,聊解相思之情。
說來真真是騰遠侯一片慈父之心。
這打算與陳氏一說,陳氏眼前一黑,不敢置信道:“侯爺是說,要将華婉許配給良時?”騰遠侯理所當然道:“我與子摯兄都覺得華婉與良時甚好,咱們先在年前把親定了,明年選個黃道吉日再大辦喜事。”
陳氏強笑道:“這,這不妥罷。良時好歹也是襄陽侯家的世孫,将來是要承襲爵位的。華婉的身份只怕配不上,花莊與良時年歲相當,侯爺何不也為花莊着想?”大穆朝的爵位承襲分兩等,先等是世襲,末等則為降等襲爵,襄陽侯當年助太祖爺立朝有功,太祖賜下丹書鐵券,給了世襲的恩典,而騰遠侯則為降等襲爵,将來的子孫将是伯、子、男三級依次向下,說起來,襄陽侯府的門第高出騰遠侯府一大截。加上蘇滕兩家有舊,嫁過去的女兒必定會得到照顧,有點頭腦便不致于吃大虧。這等好親事怎能讓那賤人生的女兒給占了?陳氏想來便覺心緒不穩,要為女兒争上一争。
騰遠侯冷睨了她一眼道:“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先不說良時發下話非華婉不娶,單是這長幼有序便得讓華婉先出閣。”陳氏沉了沉心頭的憤恨,好聲道:“府上有嫡女,沒道理委屈了良時,說出去不定讓人怎麽笑話。小子年輕氣盛,好好與他說了,他焉能不懂長輩的用心?至于長幼有序,妾身看侯爺的同僚府上不乏青年才俊,選個日子速速定了也是名正言順。”
本以為即便侯爺不當場改變主意也當有些猶豫,誰料他恨恨道:“你懂什麽!襄陽侯府上就良時這麽一個獨孫,自然是他要什麽長輩便寵着給什麽的!何況,”騰遠侯眼中陰沉,道:“按照慣例,來年春季天兒轉暖,皇上便要選秀,花莊這般樣貌,腦子又是清楚有幾分主見的,若能入宮,自然是侯府的榮耀。”
陳氏大吃一驚,不想侯爺竟是這般算計,那後宮佳麗無數,相互争寵不計手段,花莊有幾分小聰明可生性魯直,一個不慎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陳氏心驚之下,努力鎮定,想了想說道:“豫王殿下如今在京城名聲頗好,才名與手腕皆是不入俗流,侯爺不是……”話未說完,便被騰遠侯冷聲喝斷:“婦道人家,休得妄議!今日我與你說的,若敢傳出去一個字,定要叫你好看!華婉的親事,你也不準多言!”說罷,一甩袍袖揚長而去。
陳氏愣在當場,那驀然的驚懼擔憂籠罩了她全身。
五小姐聽聞襄陽侯府指明要的是華婉後,耐不住難堪與不平,顧不得長年累月營造的好妹妹形象,沖到淼淼居大鬧了一場。華婉倒是想要反抗反抗,維護一下自身的尊嚴,可惜,五小姐的殺傷力實在無人匹敵,她只能後退幾步,保護好自己別如地上那些破碎的花瓶瓷盞一般,伶仃的躺着。最終,五小姐被陳氏派來的幾個媽媽帶走了,華婉清清楚楚的看到她那雙水潤可愛的眼中帶着濃濃的恨意。
人之蜜糖我之砒霜,華婉當真有苦說不出。不過,那五小姐的人生委實是一個悲劇。
一個月匆匆過去,華婉每日都是坐立難安,怎麽都想不出一個好的法子推拒了這門親事。正當全府人民翹首以盼時,蘇良時沒有來,來的是一個報信兒的小厮。
小厮說,蘇良時才華出衆,名聲流傳至京城,端王世子開了個書畫會,親自寫了書信邀請,要他務必參加。
這一來一去少不得三五個月,襄陽侯合計了一下,端王世子的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給,想來即便去過京城再來臨安府也不會誤了事,屆時父子兩一塊到騰遠侯府做客,帶上媒人将親事說定了便了。
蘇良時雖有舉人的功名在身,平時也幫着他父親做些差事,可到底不是正兒八經有品有級的官,此去京城若能得到端王世子相助得到一官半職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若是不能,與京城的達官貴人打個臉熟,也是大好事。
好處多多,騰遠侯雖然生氣人家爽約,可關乎未來女婿的前程,便高高興興的不追究了。
這個消息一來,華婉覺得再沒有人比她更高興了,總算能緩一口氣。她也下定決心了,趁着這三五個月,把房裏能換銀子的東西都折成銀票,然後逮個好機會,逃了吧!天下之大,總有個容身的地方,華婉開始打算,到時先做幾身男裝,然後再選個民風淳樸的地頭落腳做個打算,接着或是游山玩水或是定居下來做個生意都再議。只是,讓她十分糾結的是,思川的首飾皆都有侯府的标識,除了首飾,現銀與別的物件都沒有多少。
第二日,五小姐得得瑟瑟的到淼淼居,臉上的笑容無比的豔麗真誠。華婉才發現自己錯了,蘇良時來不了,最高興的人不是她,而是五妹妹。
五小姐還未進入淼淼居,華婉便下令将廳堂裏所有值錢的玩意兒都收起來,這些可都是她将來安身立命的東西。
菲絮雖然覺得丢人,但還是聽話乖乖的照辦了。五小姐的心情頗好,于是沒有發現她手中端着的茶盞是來自丫鬟房裏的粗糙物什。
“四姐姐,蘇良時去了京城,你這些日子不妨多多求神拜佛,京城中可不乏待嫁的名門閨秀呢。”五小姐言笑晏晏,眉眼彎彎如一個可愛的小妹妹,粘着姐姐說親近的私房話。華婉淡淡的笑了笑,她倒是希望五小姐的話能成為現實,最好京城所有的名門閨秀都看上了蘇良時,然後小正太變了心與任意一個女子喜結良緣。
五小姐見華婉不急不躁不在意的樣子也不惱,以帕掩嘴輕聲笑了幾聲道:“別說做妹妹的沒有關心姐姐你,我特特以姐姐的名義去打聽了,聽聞蘇良時的母親極不好相與,襄陽侯夫人又是個沒邊兒的寵溺孫子的,妹妹可真為姐姐擔心呢。”華婉依舊是不說話,嬌俏的臉上染滿了愁緒,如果逃了,兩家侯府不會發下海捕文書來抓她吧。而菲絮心中滿滿的都是氣憤,礙于身份只能暗暗的咬牙。
此後每日,五小姐都要善意的來淼淼居坐坐,與四姐姐說說話。華婉被她看着,計劃一直擱置着得不到實行,心裏也很是着急。
而那邊,蘇良時也極為争氣,成功的在京城的清流貴族圈裏掙得了好名聲,被大病初愈的皇帝授了從六品秘閣編修的官職。
官職在身,無聖上之意便不能随意走動,這樣一來,竟是不能來臨安了。
☆、13第一十三回
原本,蘇良時來臨安也不過是看望那青梅竹馬的準未婚妻,定親這樣的正經事,只需雙方父母同意,媒人到場便可。這般來說,蘇良時來不來都不打緊,他既然得了秘閣編修這樣清貴的官職,騰遠侯自然也不會去破壞準女婿的前途非要他守諾來臨安一趟,只是頻頻鴻雁傳書,暗示襄陽侯府速速派人來提親。光陰流逝,轉眼就到了十二月,這幾個月中,五小姐不知出于什麽心态,隔三差五的便到淼淼居與華婉敘上許久,每每告辭都作出難舍難分的模樣,若她口中說的不是“四姐姐放心,京城繁華,諸多誘惑,蘇良時少年血氣,變了心也是常事,不必太過在意”雲雲可惡的話,華婉便真要以為這妹妹是真的棄惡從善了。
若是如今是思川在這,只怕早就給這面善心惡的五妹妹氣得吐血無數回了。又由于她來的着實頻繁,思冕小弟弟已不怎麽敢來華婉這了,讓華婉平時也少了不少樂趣。
淼淼居門前的河流由春暖夏熱秋涼變成了此時結成的薄薄的一層冰,浮在水面上,拿手指輕輕一戳就能碰碎。華婉時常在晚飯後過裹了暖暖的貂裘出門散步,也嘗數回走到那白石橋上回首遠望,百米外河旁楊柳下自然是再沒有出現那錦羅白袍的身影,而心裏也不複那時緊張不安,想要遠離偏生又被吸引的感覺。
華婉幽幽嘆息,嘆的是什麽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襄陽侯府那邊數次推延,只稱兒女婚事需得好好合計,拖着遲遲未定親,這與華婉而言是好事,她還有不多的時間來準備跑路,能拖一天算一天,事實上,華婉心裏很是沒底,她的準備實在算不上周詳,目前為止也不過只籌得了些許不多的銀兩。她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小姐做起事來十分不便,這為數不多的銀兩還是花了姥姥勁兒才得來的。
不同于華婉這般瞧上去氣定神閑不急不躁,騰遠侯面上不說,心裏越發覺得不安,早早商定好的親事,只要下定過禮便能名正言順,可為何襄陽侯那邊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了悔婚之兆?
就在人人心思迥異中,迎來了華婉到古代後的第一個新年。
主家為了讨個吉利,給下人都做了套新衣,除夕這日穿起來,看上去喜氣洋洋的,讨個吉利的好兆頭。侯府上上下下新桃舊符相換,春聯窗花貼的到處是。聽聞那春聯是大公子思成寫的。思成在府上極為低調,只在最開始見過一面,華婉憑着那一面的印象只能推測這是一個沉穩寡言之人,其他便不知道了。一個人的筆跡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華婉看着手中的春聯,那一個個正楷大字中,看似圓潤溫和,筆鋒中暗藏着隐忍的勃發之勢。此人野心不小。
“菲絮,”華婉招來正在前面指揮下頭的丫鬟做事的菲絮道:“将大哥哥寫的春聯貼到咱們的正門口去。”菲絮接過春聯,一臉不可思議道:“往年小姐不都是嫌大公子的字過于剛勁,只在書房門口貼一副,別的都是自己寫聯子的,怎生這回就要了?”
華婉咳了兩聲道:“讓你去你就去。”然後指着桌上的幾幅對聯道:“你快遣人給大哥哥送去,就說是我親筆寫的,然後遲個一個時辰,再給其他各房分別送去一副,只需說是我給各位長輩兄妹讨個喜。”菲絮滿臉不解的走了。華婉無奈,她怎麽好意思告訴菲絮,這是在給自己拉近人際。若是跑路計劃成功了,那就萬事都好,若不成功日後總要有個稍微親近的人來幫襯照應一二,二公子是陳氏一夥兒的沒的指望,三公子是拉攏了,可還是個小豆丁,剩下的只有這庶長子滕思成了。
她不能不為自己想後路。
到了年夜飯,坐在那頭的滕思成瞟見華婉,愣了愣,眼中漸漸起了些疑惑的神色,而後散去了疑惑,對着華婉便是友善的一笑。顯然是明白了她的示好。華婉知道,這算是接上頭了。只等過了幾天,想要找機會要再進一步聯絡感情。
正如華婉所料,滕思成心有大志,奈何只是個庶長子,底下有淩厲的弟弟,苦于無路出頭,如今見華婉投好,當然不能放過。将來他這四妹妹如真嫁入襄陽侯府,這便是一條可仗之勢。就算不成,憑着父親的愛寵,他瞧着四妹妹今後也差不到哪裏去。
幾個來回後,兩人可取所需,便在暗中搭建了還算穩固的合作關系。
春節過去,襄陽侯那邊依舊是沒個準話,騰遠侯也有了氣性,事有輕重緩急,他也不再寫信搭理,只專注的派人去豫荊打聽聖上選秀一事。
剛過了正月,二月初一,菲絮從外頭回來,慌緊慌忙的小跑到華婉跟前,一張小臉驚得慘白。華婉好心的端上茶水,拍拍她的後背柔聲道:“別急,別急,喝口水。”菲絮大大的咽了一大口水,狠狠的喘了口氣,臉上的驚怕卻一點不少,睜着大眼睛道:“小姐,不好了,來聖旨了!”華婉心裏一緊,眼睛直直的望着菲絮,菲絮也忙不上喘第二口氣,說:“皇上欽點了您為秀女,明日便要啓程上京。”
這消息就像一個晴天霹靂,華婉腦海中一片空白,久久回不過神來。
等她回神的時候,已經在騰遠侯的書房裏了,滕思成與滕思捷都在一旁靜靜的站着,房中氣氛十分凝重。這道聖旨任是誰都無法預料到。
穆朝為防後宮亂政,每次選秀,一家不出二女,故而家中有适齡女子的,都由一家之主選一名女子為秀女,入宮參選。為表忠心,秀女皆是嫡女已是不成文的規矩,因此,華婉到了這個時候還未定下人家,騰遠侯并不擔心她會有入宮的可能,只想着把五小姐送進宮後,再尋一戶權貴人家将華婉嫁出去就是了。
誰曾想,會有這樣的變故?
“華婉,”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無可更改,只能好好的準備準備,明日啓程上京了。”
華婉木然的看着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如今眼前剩下的只有一條路,她沒的選擇,可她不甘心。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嫁給蘇良時。雖然是包辦婚姻,但蘇良時對她也有一片真心,日久生情也無不可,只是每每這麽想,心中有一處,便疼得她無法喘息。可現在,她只能走一條比那最壞的打算壞一萬倍的路。
她知道,既然皇帝親下了聖旨,她便一定能入選,進入後宮,做一個嫔妃,或許能得點寵愛,或許“盡态極妍,缦立遠視,而望幸焉”,不管是哪一種,皆是身不由己。
騰遠侯看着華婉木然無神的模樣,覺得心疼,可有些話,不能不說:“華婉,後宮與前朝不得私相授受,今後,便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要記着,不求你多顯貴,只要不惹出是非,滕家上上下下滿門清譽,毀不得。”言下之意是,滕府的一切都是他掙下來的,他不容許人毀了,你進了宮以後本分些,不指望你有多大的榮耀,平平安安的老死在宮裏也無所謂,如果出了什麽事,都自己想法子,別與滕府扯上關系。騰遠侯早早的認定了這女兒是個性懦無用的,皇上欽點又如何?不過是朝夕短促的寵愛,後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長遠來看哪裏能讨得好?騰遠侯對華婉是真心的疼愛,但不管多疼愛,女兒都遠遠不如權勢地位對他來得重要。
華婉聽明白了他的話,怔忪了許久,極為不可置信他竟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若是今日聖旨上指明的人是五小姐,他說的是不是就是“你的榮耀便是滕府的榮耀,你與滕府福禍相依,在宮中切記好生珍重,服侍聖上,光耀滿門”?
想清楚了,這傷心也不過是一點讓人笑話的談資罷了。華婉眼中有着淡淡的譏諷,口氣中如同說着再平常不過的事,道:“華婉記住父親的吩咐了。”
話音剛落,騰遠侯仿似舒了口氣,言辭殷切的說着在宮中當注意之事,滕思捷巋然不動的在一旁,唯他父親馬首是瞻,倒是剛建立了合作關系,如今看起來沒什麽合作前景的滕思成頗有同情與憐惜的看着她。
出了書房,滕思成三兩步的在花園邊上的小徑追上華婉,看了看華婉身後的下人,欲言又止。華婉對菲絮使了個眼色,菲絮便帶着人退到一射之地外。
“四妹妹,做哥哥的沒有什麽好叮囑,”他說着從袖袋中取了一疊銀票出來:“父親給你備下了不少,這份是大哥給你的,宮中盡需打點的一處都別落下。”華婉一愣,便笑着收下了,正如他所言,宮中需要打點的地方不少,她就算無所作為,也想要盡量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最不能少的便是銀子。
滕思成見她收下了,果毅的面容上不忍一閃而過,想了想,目光炯炯的看着華婉道:“你也別怪父親,他是沒了法子。不過,但凡有一點幫得上忙的,四妹妹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客氣。”
華婉真心的笑了笑,輕輕一福道:“大哥哥的話,華婉記下了。”而後對他颔首離去。不論他是出于什麽目的,此番話,是她這些天來唯一收到的溫暖。
滕思成站在原地,看着華婉越走越遠,他直覺他這向來單純軟懦的四妹妹不簡單,方才在書房中,這樣迫人的情勢,她不不喊不鬧,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可見是個堅韌的;她那一眼冷淡的諷刺,可見是個看得明情勢的,這樣的女子,如何會在世間黯然?
☆、14第一十四回
第二日大早,便有一輛顯貴的青石帷飾彩雀繡帶的黑漆齊頭并駕馬車停在侯府大門前。宣旨的公公笑呵呵的在府門外候着,見騰遠侯一群人出來,轉過身來拱了拱手道:“侯爺。”态度謙和卻不谄媚,眉眼中帶着些許倨傲。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這是宮中來的。
騰遠侯熱絡的與之寒暄,然後引出身後的華婉道:“這便是小女思川,此去一路,還請公公多多擔待了。”華婉見此,盈盈上前一福道:“大人安好。”
周公公不着痕跡的打量眼前這窈窕佳人,只見這四小姐體态嬌弱,雙目清亮水潤竟有潋滟之美,朱唇小口、肌膚瑩澤白膩,自有一股淡然高華之氣,一身淺藍暗銀刺繡的流雲月華裙,彎月髻上一支小巧的金雀釵,雙翅如蝶翼展開,微微顫動,十分靈俏,富華之中不乏婉約的低調。周公公暗暗贊嘆,京城之中大家閨秀、公侯名門的女子處處皆是,眼前這位卻與尋常不同,貌若姮娥,姣姣穎秀自不必說,更勝在那清隽卻不失嬌俏的氣質,無怪乎臨行前連豫王爺也特意遣了人來提點他要好生照料。他既好運得了這差事,自然要跟貴人先拉攏關系才是,又見她給自己行禮,舉止自然得體,不由的便贊嘆是個有眼色懂規矩的機靈女子,忙回禮道:“這如何當得起,姑娘折煞奴才了。奴才小姓周,小姐叫奴才小周子便是了。”
華婉垂眸笑道:“周公公客氣。”
騰遠侯對着周公公又是好一番囑托,言辭切切,慈父慈心,催人淚下。華婉略帶傷感的與侯府的親人一一告了別,才帶着菲絮上了馬車。這騰遠侯府今後許是再也回不來了,騰遠侯給她備下的丫鬟她一個也沒有挑,只帶了自幼服侍的菲絮一個。非是華婉骨氣了,只是從昨日的一場談話後,她不放心用騰遠侯備下的人。往後的日子定然艱難,她不需添一個給自己指手畫腳的人。
華婉向騰遠侯道別了去,轱辘軸轉動,車駕緩緩駛離。騰遠侯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青石帷飾不見了蹤影,方若有所思的察覺:這個一直護在膝下的小女兒,似乎與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一行人從騰遠侯府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周公公與禮部一官員在前頭騎馬,中間隔着華婉乘坐的馬車,後面是二十餘人的侍衛隊和幾位路上服侍的宮女,到了餘杭渡頭,換走水路,直往豫荊。按祖制,秀女提前半月入宮,由教習嬷嬷教導規矩宮禮,選秀之後,留用的皇帝封品銜宮苑,撂了牌子的或充當宮女,或配給宗室貴胄皇子皇孫不論,再餘下的返家。
時日不多,周公公下令全速前進,沿途各郡縣皆不作停留。華婉沒怎麽坐過船,站在船上,只覺天旋地轉,仿佛在一個失重空間,連站都站不牢,頭暈惡心地過了好幾日,周公公極為盡心,請了好些個大夫來診看,又在她房裏備了生姜話梅薄荷草,好容易終于到了京城。華婉踏在6地上仍覺晃蕩旋轉,抓着菲絮的手,渾身無力。
菲絮心疼的看着她給折騰地枯黃憔悴的面容道:“這幾日可得給小姐好好補補。”周公公打理好車駕來請二人上車,聽到這話,乖覺的上前道:“宮裏規矩大。皇上去年病了一場,臨到年前才好。姑娘剛入宮便請太醫未免不讨喜,奴才請大夫開了藥方抓了藥,到時自會給姑娘送去。”
華婉此時已好些了,只氣息還虛弱着,謝道:“那就勞煩公公了。”周公公忙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豫荊乃是姜穆王朝的京都,繁華喧嚣不同凡響。華婉與菲絮坐在車駕內,聽着外頭街市上的吆喝叫賣聲,不由的便十分好奇,然秀女是不許掀開窗簾的,于是二人只好端坐在車內,瞑着眼裝出娴靜典雅的樣子,只耳朵高高的豎起,把京城的繁榮納入耳中。又走了約莫兩個時辰,車駕才停下,周公公在門簾外出聲道:“姑娘,咱們到了,請下車罷。”說罷,車簾便從外頭掀了開來,華婉攙着一名着菡萏色衣飾的宮女下車站定,眼前是二進小門,朱紅色的宮牆,門頂的匾額上書着赤金色的三個大字:青霄門,是皇宮北面的偏門。
周公公上前恭聲道:“奴才便迎姑娘到這了,”又将兩名着暗紅衣袍的內監引薦給華婉道:“這兩位是內務府的李公公、敏公公,他們會帶姑娘進去。”華婉與兩位公公相互見過禮,由這二人領着走進宮裏。
李、敏兩位公公得了周公公的話,對華婉頗為關照,引着她與菲絮一徑往裏走去。皇宮內苑自然非比尋常,華婉前世去過氣勢磅礴,華貴奢侈的紫禁城,現下見到穆朝的皇宮倒也不致于驚嘆的失态。
穆朝的皇宮以肅穆大氣為基調,宏偉莊嚴,宮殿群林立錯落,連綿不絕。兩名內侍引着華婉走了好半天路,到一座宮殿前停下,宮殿的匾額上寫了“宜春殿”三個大字,裏頭迎出來兩個身着宮裝的嬷嬷,華婉心知,這大約便是“儲秀宮”一般的地方了。
宜春殿處于禁苑北面,是秀女與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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