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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回來,等她雙眉重新舒展開,睡得安穩些,姜恪才小小的透了口氣,生怕弄醒了她。又見她小臉睡得紅彤彤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戳了兩下,停了會兒,又戳兩下。

那小臉嫩滑緊致,姜恪戳着戳着,終于,成功的把人戳醒了。華婉悠悠轉醒,不滿的用手撓了撓臉,她睡得香甜,卻總有什麽在她臉上作怪,見姜恪就在眼前,剛要發問,便聽她關切的問道:“怎麽,睡得不好麽?”

華婉一頓,點點頭,咕哝道:“似乎有人戳我臉。”姜恪雙手背在身後,一臉正氣:“沒有,我一直站在這呢。”華婉懵懂的眨了眨眼,很是懷疑。姜恪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若是累了,盡可先歇息,在貴妃榻上長睡總是不舒坦,難免就睡不好了,你還不信。”王爺的确說過這話,華婉不好意思的垂下頭,自己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她趁着自己睡着戳她臉呢,王爺卻總是這樣關心她,從來都讓着她,她每天起得晚也不怪她,華婉越想越覺得愧疚,低聲道:“謝王爺關心,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姜恪坐到華婉身邊,握着她的手,語氣溫軟:“說到底,這是你想等我,不願意一個人先睡了,我很高興。”華婉不由地回握她的手,姜恪的眼睛很幹淨,總是閃着光,忽然想起件事,高興的說道:“我知道你怕熱,已着人去熙鳴山建了座園子,熙鳴山離京城不過六十餘裏,四面環水,夏日也很清亮,等到明年夏天,園子就能建好了,到時候,你就去那裏避暑,也不用這樣燥熱了,哦,那園子的名字也留着,讓你來取。”

華婉更是愧疚,方才,她真不該懷疑王爺,她明明這樣好,總體貼着她,又如何會趁着她睡着動手動腳,華婉心虛不已,低低的應了聲“好”,下定決心,今後一定不再疑她。

姜恪細致入微,自然能看出華婉神情變化,心中暗笑,越發期待華婉見着那園子的驚喜神采,下定主意要盡快趕出來,好讓華婉高興。

兩人又說了一陣,方轉到床榻上安置。華婉本就嗜睡,不一會兒便沉了呼吸,睡了過去,姜恪卻輾轉反側,閉上眼也難以入眠。

她的身份,必須要盡快告訴華婉才好,拖得越久越難得到原諒,何況,她們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她明明這樣喜歡她,卻一直不碰她,難免說不通,時日一久,也許華婉就要貼心的以為她有什麽隐疾了。只是,要如何啓齒,這其中的辛秘又如何盡數說與她,她如今還不喜歡自己,若是知道了堂堂豫王殿下實則是個女子,可還會留在王府,心甘情願的做她的王妃?姜恪愁苦不已,一夜無眠。

沒幾日,果然如陳留王妃所言,安國公府送了請柬來,随請柬一道的還有安老國公的名帖,以示尊重。

安國公裘家子孫得力,與李家并列第一外戚,皇後娘娘深得皇上信任,對裘家頗為倚重,姜恪自然要給他這個面子。這日下了朝,姜恪便帶了華婉一道前去,給老國公祝壽。

安國公府離豫王府并不遠,不過隔了四條街。下了車轎,姜恪給華婉交代一聲,便直往前院去了,另有婆子引了軟轎來,擡了華婉往內院去。

華婉來得并不遲,迎客廳裏只寥寥數個女客,見了她,認出她身份的忙上前行禮,餘下的也都是極有眼色的,自然也跟着見了禮。

安國公嫡次孫封了延平郡王,此時延平郡王妃金氏作為主家,正在裏面招呼客人,聽聞豫王妃到了,忙離開正在攀談的客人,笑着迎了出來,見禮之後便寒暄道:“一直等着呢,方才祖母還道,若是王妃不來,就使人上門去搶。”因着有層親戚關系,金氏話語親近。

京城權貴,大多姻親相連,安國公嫡妹乃是一國之母,與姜恪同輩,而延平郡王作為孫輩卻比姜恪長了五歲,對着一個比自己還小,顏容明麗的女子,叔祖奶奶這樣的稱呼,金氏是萬萬叫不出口的,只得稱了王妃。早前陳留王妃便提過了,華婉心中有數,面上微含笑意:“老國公六旬大壽,如何敢不來?”

見華婉平易近人,金氏說笑愈發自在,向廳中女眷告了失陪,領着華婉往裏面走去,走進裏屋,只見正中的羅漢床上坐着個精神矍铄的銀發老婦,邊上圍了幾個婦人、小姐,陪着她說笑。

老婦眼睛十分靈活,華婉一進了屋,她便要站起,口裏說着:“豫王妃到了。”華婉忙上前一步,扶着她,道:“老夫人何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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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笑着打诨道:“老祖宗見了王妃生得好看,連我這孫媳婦都不管了。”衆人聞言大笑,那老婦便是安國公夫人裘老夫人。裘老夫人順勢拉着華婉坐到自己身邊,笑罵道:“就你這猴兒,哪個敢不管你啊。”衆人聞言,笑的更是大聲,華婉亦是湊趣的笑着,金氏佯作羞澀道:“老祖宗這樣說人家,可沒臉見人了。”

屋裏笑聲和諧。

裘老夫人慈愛的拍着華婉的手道:“這猴兒總在我身前,便縱得越發調皮了。”仿佛請她別見怪,又是心滿意足她家中子孫孝順。華婉笑道:“也是老夫人疼愛。”

衆人說着話,不一會兒,陳留王妃,榮安大長公主等人也到了。華婉暗嘆,安老國公果然好大的面子。

陳留王妃顯然對裘家十分熟稔,見了裘老夫人便上前握着手相談甚歡,華婉便趁此從老夫人身邊退了出來,坐到了榮安長公主身邊。

“好久不見你了,這些日子可好?皇弟可來了?”榮安長公主見了華婉,露出一個十分舒心的笑意,關心的問道。對着這位夫君的親姐姐,華婉倒很是放松,自然的答道:“好,倒是我,本來早該上皇姐府上拜訪,一直怕擾了皇姐,拖到現在。王爺來了,在外院呢。”

榮安長公主卻掩嘴輕笑道:“莫不是你懼熱,不肯出門罷?”華婉一愣,當下明白是王爺告訴了姐姐,頓時臉紅,急聲道:“怎麽王爺胡說,皇姐也信了。”榮安長公主笑眯眯的看着她,一本正經道:“我看,不是胡說,我那皇弟最是忠厚。”

華婉咬了咬下唇,王爺那腹黑性子與忠厚可差了遠了。

衆人說笑晏晏,等人到齊了,外頭便有婆子來禀報開宴入席。

☆、35第三十五回

壽宴上來的都是皇親國戚,華婉跟在榮安長公主身旁,她畢竟是這圈子裏的新人,而榮安長公主看在幼弟的面上,自然要多管顧她。陳留王妃本是擔心華婉難免不自在,卻見她靜娴端莊,只在必要的時候說上幾句,大多時候都是在旁專心聽着的,很是聰穎,怕說錯話,幹脆就先不說,只消經過幾次這樣的宴會,便能将這底下拐彎抹角的關系與私密給理清了,又見又長公主在她身旁提點着,便放了心,自與身邊熱攏攀談之人搭話。

入了席,華婉等人自然是在主席上的,裘老夫人首次見她,很親熱的拉了她的手,定要她坐在自己身邊,華婉推辭不去,便坐了下來,榮安長公主則在她的右手邊坐下。桂花甜酒香醇适口,淡淡的桂花味,又不烈,很适合女眷們飲用,衆女眷推杯引盞,紛紛勸酒。豫王爺自三年前從軍中回到朝堂,便使出了雷霆手段,又加之端、齊、陳留三王相捧,漸漸的把持了大半朝政。朝堂上的事女眷不宜過問,但在後院卻是可以親近,加強“夫人外交”的,因而,縱有榮安長公主在旁相助,仍是推脫不過的被灌了好些酒。

桂花甜酒雖然不厲害,這一杯杯下去,也足以讓華婉臉紅暈眩了,她暗暗下了決心,回府後定要好好練練酒力,誰知道這個王妃那個夫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勸起酒來也是柔柔弱弱的,卻是一套接着一套,不喝都不是。

榮安見她似有不支,見宴席也該散了,便低聲對她道:“不如,到邊上坐坐。”華婉看了看情況,覺得此時下了席也不算失禮,便點了點頭,榮安長公主旋即向裘老夫人與諸人告了罪,和華婉一起,到邊上一個明亮通風的廳堂坐下。

這廳堂本就用作女眷們宴後歇腳飲茶用的。廳中布置的齊齊整整,窗明幾淨,四面的牆壁粉得雪白,光線照入,更映得整個廳裏亮敞寬闊。四牆之上挂了幾幅字畫做飾,風雅大氣,正中一幅水墨山水畫,天如水色,簇簇幽林,雁鴻秋水,蘆島沙汀,精具一畫,落款之處蓋的竟是王摩诘的印章。華婉因他的詩文清新淡遠,又富禪意,頗合她的眼,前世就一一背了下來,對他的畫作卻是不曾有過見解,乍見之下,便多看了幾眼。

榮安長公主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輕輕一笑,不由打趣道:“即便皇弟喜歡王摩诘的詩文畫作,你也不必如此上心罷,連主人家的牆壁挂畫都不放過了。”

華婉倒不知姜恪竟也喜歡,她只以為姜恪這樣的身份,應當是喜愛辛棄疾那樣擲地有聲的詩句的,聽長公主這麽一打趣,倒有些不自然,忙輕咳一聲解釋道:“我不知道她喜歡呢,只是頗得我的緣法罷了。”

榮安長公主卻是不信的,搖了搖頭,似是欣慰,似是感慨,又似是羨慕的道:“這樣多好,兩人的喜好相同,坐在一起也不怕沒有話說。”說着秀目中浮起了一片氤氲。榮安長公主與呂驸馬情分慘薄,華婉也有所耳聞,聽她這般說也不好接什麽,見丫鬟上了茶來,想到方才公主也飲了不少酒,便叫住那丫鬟道:“換兩杯酽酽的龍井來。”好解解酒味壓壓酒勁。

只片刻,榮安長公主又是溫敦娴雅的模樣,适才那丁點的情緒蕩然無存,接過丫鬟重新捧上的茶,小小抿了一口,輕快的笑道:“我那有一冊《王右丞集箋注》,皇弟向我讨過好幾回了,這下正好,明日就給你送去。”

華婉自是欣喜不已,這樣的古籍孤本早已失傳,若能得之一觀,就是三生有幸啊,她正要道謝,又想王爺向公主讨了幾回公主都沒給,可見是心愛之物,她怎好奪人所好,當即掩下興奮的神色,婉聲道:“皇姐心愛之物,怎好給我?”見長公主還想說什麽,便委婉道:“即便我只得了手抄本,也能讓王爺好生羨慕了,好久不寫字了,恰好能練練筆,就看皇姐何時得空,我就要去府上打擾了。”

榮安長公主見她堅決,也不強求,爽快道:“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什麽打擾。”

那邊宴席散了,女眷們66續續的走了進來。清意走過來,附到華婉耳邊低語了幾句話。華婉點點頭,抱歉的對榮安長公主道:“王爺那邊已起身了,我便先告辭了。”

榮安長公主笑笑,揮揮手示意她快去,華婉福了一禮,轉身之時,卻發覺長公主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落寞。

裘老夫人見她要走了,忙讓身邊最得力的媽媽去送。

走到月亮門,再過一條窄巷子,便是府門口的天井。那媽媽福了一禮,微笑中帶了些恭敬道:“我家老夫人說了,王妃若是得空,常來陪陪她才好。”

華婉客氣的應承道:“少不得來叨擾的。”

那媽媽目送華婉走出一射之地,方回身進去。

那小巷由青磚砌成,窄窄的一道,只容一輛四輪馬車大小。華婉走着,忽見前方拐角出走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他身量與姜恪相仿,穿了一身寶藍色直綴,簪紫金冠,玉面如花,林下風致。

能如此随意的在府上走動的,華婉猜測應當是安國公府裏的近親,她吃了酒,腦中正暈的厲害,不欲生出瓜葛,便要當做沒有看到,由清意與菲絮護着從他身邊過去。熟料,那男子忽然頓住了腳步,臉上露出大喜大悲,不敢置信的神情,猛地上前一步,擋在她的面前,輕呼:“妹妹,思川妹妹!”那聲音飄渺的很,帶着難以預料的激動與狂喜。

華婉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後退一步,她大致猜到了這人是誰,但她卻不是滕思川!清意當即心覺不對,此人直呼王妃閨名,似乎是王妃的舊識,但王妃既然成了王妃,外男便該回避,怎能如此失禮?她微微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護在主子身前,見華婉雙眉緊蹙,沒有出聲的打算,便恭敬道:“我家王爺就在外頭等着,請這位公子借個道。”

蘇良時一聽王爺二字,頓時腦子一蒙,那重逢的狂喜與激動統統化作了悲痛,見華婉始終沒有說話,不禁哀從心來,上前一步,着急的就要去握住了華婉的手,卻被清意隔了開去,他哀傷的看着無動于衷的華婉道:“思川妹妹,你不記得我了麽?我是蘇良時啊。”

清意如何見過這等陣仗?這男子怎麽就如此無禮,菲絮也反映過來,她開始是可惜蘇公子與自家小姐有緣無分,但小姐已經嫁給了王爺,且王爺還待小姐很好,眼看一切都是如此美好,這蘇公子忽然冒出來一通瘋言瘋語是想怎樣?

華婉的酒已醒了大半,見蘇良時沒有絲毫要讓開的意思,還一副拎不清想要與她敘舊的模樣,頓覺無比頭疼,只好端正了面容,重重的道了句:“公子自重。”

蘇良時卻不是真的拎不清,他只是忽見華婉,一時迷了心智,此下見她眼中隐隐有着不悅的寒意,口氣亦是十分冷峻,心猛地一抽,勉強的笑了笑,退開身子正要賠罪告退,卻見一名小厮快步走來,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恭聲對華婉道:“王爺等得急了,讓奴才來看看可是耽擱了。現下可是好了?”

華婉心下一松,對長安點點頭道:“走吧。”再不看蘇良時一眼。

短短數十步路就是門房。姜恪已在那等着了,她背手而立,臉色淡淡的望着她。華婉此時不禁後怕,若是方才,王爺不是派了長安,而是親自去尋她了,按照蘇良時口上親昵不止,還想動手的情形而言,此時恐怕是說不清了。

“勞王爺久候了。”華婉笑着一深福,算是賠禮。姜恪臉頰染了淡淡的粉色,身上還散着隐隐的酒香,眼睛直盯着華婉看,華婉茫然的回視她,半晌,才聽她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自己轉身登上馬車坐了進去。

華婉在原地愣住,這是怎麽了?不一會兒,就見王爺掀開竹簾,語氣平淡的說了句:“愣在那做什麽?”華婉“哦哦”的應了兩聲,讓菲絮攙着,坐上了馬車。

一路上,王爺十分沉默,只是不時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華婉覺着不安,問她可是宴上遇了什麽事。卻見她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口氣淡淡道:“喝多罷了,不礙事。”

之後便一直閉着眼,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華婉只以為她喝多了頭疼,身子不爽快,便不再打擾她,到窗簾邊,輕聲吩咐外面的菲絮,一回府就去熬濃濃的醒酒湯來。

直到一連過去好幾日,王爺皆是冷冷淡淡,見了她也不像之前那樣笑着與她說話,且回房的時辰一日比一日晚之時,華婉方後知後覺的發現情況不對。

她回憶了那日的情形,她與蘇良時說話之處距門房還有些距離,王爺是萬萬聽不見他們對話的,長安亦不是多嘴自認,不會學舌。難道是朝廷上出了什麽事?華婉又否認,王爺向來不露聲色,絕不會将旁的事的情緒帶到她面前,讓她擔心。

☆、36第三十六回

思來想去,王爺的反常是從那日壽宴開始的,那日唯一的意外便是偶然遇上的蘇良時。她越發覺得不安,幹脆讓人叫了長安來問話。

長安似乎早就想好了說詞,華婉一問,他就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那日散宴,延平郡王得了些從西域來的葡萄酒,要贈與王爺,王爺說要等您一道回府,便讓奴才随人去取,自己到門房等您。奴才取了那葡萄酒,到門房時,王爺便讓奴才去催您,就這樣了。”

并無不妥,華婉想了想,又問:“王爺讓你去催我時,可還說了別的什麽?”長安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沒。”頓了頓,他又道:“倒是王爺的臉色十分難看,似乎很是不悅。”華婉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她想應該是王爺先走過來尋她,卻看到蘇良時與她糾纏的那幕,而後出于某不明原因,她退了出去,并讓恰好回來的長安進來找她,也順便解了圍。

華婉扶額,那,王爺是出于什麽原因選擇了退出去,而不是上前宣告主權,順便将蘇良時趕跑呢?難道是怕她尴尬,故尚算貼心的讓長安來執行趕人的行動?若是如此,豈不是說明王爺認為她和蘇良時是真的有什麽的了?

滕思川的記憶被華婉下意識的埋在了記憶的最深處,此時,思川幼時的情景一一在眼前再現,最清晰的部分是蘇良時離開時,紅着眼,對她鄭重的保證“我一定會娶你的”。因為這句話,嫁給蘇良時許是思川短暫一生中最旖旎的期盼。

華婉憤憤的想,這樣空口白牙的保證有什麽用?世事無常,兒女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以為就這麽說一句,滕思川就真的能嫁給他了?事實證明,蘇良時根本就沒有能力迎娶思川。還不如王爺不聲不響的就使出陰謀詭計把人直接騙到手來的有說服性一點。對比之下,華婉覺得自家王爺無比的英明神武,且有擔當。

想起王爺明明騙娶了她還理直氣壯的樣子,華婉臉上漸漸有了笑意。笑過之後,那滿滿的無力感充斥了她的身心,王爺她只管沉默疏離,不願與她交流溝通,這樣只會讓兩個人越加疏遠。現在且是回來的越來越晚,是不是有一日,她就直接不回來了。等到那時,自己要見她,就得像電視裏演的那樣,還得派人去詢問,是否方便見她一面。

她該怎麽辦?金主越來越難伺候了。華婉愁苦,她們是夫妻,王爺或許還能有別的選擇,但她只有王爺。是不是尋個好時機,好好說道說道。

幸好之後的十幾日,王爺似乎稍微好了一點,也能與華婉說說笑笑了,只是有時,她會在說笑之餘長時間的沉默,有時又盯着華婉不錯眼的看上大半天,她的眼神很深很沉,似乎在想些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直看的華婉頭皮發麻。華婉按照約定,宴後隔幾日就上輔國公府,拜訪榮安長公主,借了《王右丞集箋注》來,這幾天,正加班加點的要将那書抄一份下來。

是夜,王爺直到了子時才回房,這是從來沒有過的。華婉已等得急了,在房中來來回回的走,猛地聽到外面一聲“王爺回來了”,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松了下來,她深吸了口氣,在原地稍稍舒緩了緊張的心情,挂上溫柔的笑容,迎了出去。

走到王爺的身邊,主動挽了她的手臂,“怎麽這麽晚,可是叫什麽事絆住了?”華婉溫柔地笑着,柔聲問。姜恪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聲,起步往裏走去,倒是沒拂開華婉的手。

她面容沉靜,明顯不想多說,華婉有再多的話也只好先壓下,跟着她走了進去。

走進裏屋,姜恪先揮手讓屋裏的丫鬟都退下,然後自己除去衣物,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期間沒有一句話。

華婉抿了抿唇,收拾了一番,也上了榻,躺在王爺的身邊。

王爺已閉了眼,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着了。不知為什麽,她每天都會先去德祚居沐浴了再過來,身上總是帶着清爽的氣息,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讓人如沐春風。她很愛幹淨,哪怕是用膳時,不小心濺出的一點湯汁也會讓她皺眉,書房裏物事都規規整整的擺放,沒有一點差錯。

她會在微雨之時,從容的走來,一身玄色交領衣袍,頗具魏晉遺風。她微笑的時候右眼眼角會小小的挑起,真的很小,若不是仔細的注意就不會發現。她最喜歡沐休時與她一起,靜靜的坐在绮望樓,一個看書,一個寫字,邊上放的六安瓜片,散着清逸的茶香,她們偶爾擡頭,相視而笑。她也會害羞,只是很少,她害羞的時候,會做出若無其事的神色,耳根會發紅。

不知不覺,她便記下了這麽多關于王爺的點滴細節。華婉覺得委屈,她不是明明知道自己不想嫁給蘇良時的麽?她不是很聰明麽?這樣憋着掩着算什麽?為什麽不說開了,總好過一直這樣僵着啊。明明是你算計着娶我的,現在又故意冷落我,明明沒有睡着,還閉着眼睛,寧願裝睡也不看我一眼,果然得到了就不會珍惜。

華婉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她就……睡着了。

王爺是真的沒有睡着,她郁悶的睡不着。于是,等到半夜,華婉睡眼惺忪的撐起身子,想要爬起來時,姜恪坐了起來,扶了扶她圓潤的肩頭,輕聲問:“怎麽了?”她的聲音有些嘶啞,華婉朦胧着雙眼,看了她好久,仿佛是還在混沌中想認清眼前之人是誰,半晌,才軟綿綿的道:“口渴了,我要喝水。”

姜恪便讓她躺好,起身到邊上的茶幾上倒了杯水來。水是涼的,華婉稍稍擡起上身,一口氣飲盡了,水流而過,喉嚨與心肺都舒爽了起來,她将茶杯還給姜恪,糯糯的道:“還要。”姜恪笑了笑,又去倒了一杯。這次,華婉只喝了一小口,就推開了茶杯,搖搖頭,示意夠了。姜恪端着杯子,無語的看着她,然後自己仰頭把杯裏剩下的茶水都喝了,将杯子放回到茶幾上。

“王爺。”華婉被那冰涼的茶水一激,已經清醒很多了,此時的氣氛還算融洽,她想趁此和王爺溝通溝通。姜恪冷哼一聲,說:“怎麽,還要?”

華婉忙搖頭,坐直了身子,讨好地擡頭望向姜恪,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我們聊聊好麽?”縱使她努力的想要挺直脊背,讓自己看起來真誠可靠一些,在姜恪看來依舊是一團孱弱的小身軀,心一軟,便輕哼了一聲,到床上面對着她盤腿坐下。

“你想聊什麽?”

“嗯……”華婉支吾着想了想,為了使談話順利進行,她決定先狗腿的讨好姜某人:“聽皇姐說,你一直想要那本《王右丞集箋注》,我便手抄了一本給你,還差兩劄,明早就能抄完了。”

姜恪微微翹了唇角,道:“皇姐對你倒是真好,這書,我求了十幾年了,她都沒給我。”她深深看了華婉一眼,又道:“倒不是皇姐小氣,是那本箋注對她而言,有特殊的意義。”

特殊的意義?華婉好奇的望着姜恪,希望她說下去,說說那特殊的意義是什麽,姜某人不負衆望,繼續說道:“心愛之人所贈,總是猶為寶貴。”口吻唏噓。

心愛之人?難道是呂驸馬送的?十幾年前,如此說來,呂驸馬與皇姐是青梅竹馬了,那為何會有傳言說他們夫妻情分極為慘淡?華婉不明所以的望着姜恪,卻見她臉色又冷了下來,淡淡地道:“若是無事,這便睡吧,本王明日還要早朝。”責備的語氣,仿佛是怪她這麽不懂事,打擾了她休息。

華婉委屈的看着姜恪,軟軟的,可憐的小眼神,可憐兮兮的說:“妾身做了什麽錯事,要王爺這樣冷言冷語的冷落。妾身愚鈍,王爺就直言了罷。”

姜恪嘴角微龛,華婉熱切的望着她,夫妻之間,但凡有個矛盾與摩擦,都當盡快說出來,等時日久了成了心結,就不好結了。這樣一問,大家就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下去了。

可王爺似乎不是這樣想的,她冷笑兩聲,道:“你果真不知麽?你不是叫了長安來問了?既然知道了,何必再來試探我!”剛說罷,又氣惱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了,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怎麽收得回?看着華婉的傷心黯淡的眼神,看着她極力的想要扯出一個歉意的笑意,迅速的說:“那就睡吧。我……我以後不問就是了。”姜恪真是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華婉也生氣了,她自問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她,蘇良時忽然跑出來是她能控制的麽?她明明知道她根本不想嫁給蘇良時,又為何來指責她?難過,心酸,華婉心口痛的發麻,就要轉身睡下,卻被姜恪一把扯進了懷裏。

姜恪狠狠的咬牙,手上的力道越來越緊,直到華婉輕呼“疼”,才發覺自己在做什麽,忙不疊的松開。

☆、37第三十七回

她的勁道很大,一手緊緊的捏着自己的手臂,一手按在背後用力的圈緊,華婉疼得直皺眉,胳膊幾乎要被捏碎了,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勒得起了紅腫的一道圈。

聽到她的一聲痛呼,姜恪忙松開手,卻見華婉驚恐的看着她,身子下意識的往後退,口裏弱弱的連聲:“我以後不問就是了。”

姜恪氣絕,莫非她以為自己适才的失控是對她的過問使的暴力懲罰?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像拎兔子般把華婉整個人拎起來,放到懷裏抱着。許是被吓到了,華婉乖順的窩在姜恪的臂彎裏,瑟縮着,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總是這樣,但凡發現他有一點不悅便瑟縮着賠笑,敬着他,向來只揀他願意聽的話來說,生怕惹惱了他後,他會傷害她。就如今夜,他回來得晚了,她只會在房裏靜靜的等着,等得來也好,等不到也罷,她都不在意,甚至不願遣個人去外書房看看,他是否遇上什麽事耽擱了,若有一日,他派人來傳話說不回來睡了,只怕她也只會稍稍的震驚之後,心安理得的自己睡了吧。

貼心的從不過問他在外面的事,即便有什麽疑問,只要自己不說,她便一個字都不問,更加不會使人到外頭去打聽,唯恐被發現了會惹惱了他。

就如蘇良時這事,她戰戰兢兢的試探,做小伏低的逗趣,她可曾想過究竟他惱的是什麽?她可曾心疼過看到那樣一幕的人是否會憋悶、受傷?在她心裏,現在抱着她的人,究竟只是一個王爺,還是她的夫君,是不是換了任何一人,只要待她好,就都可以?(她來她去的,怕你們分不清,所以,單人旁的那個是王爺)

姜恪低頭看向那個目如點漆,讨好的望着她,心有餘悸的咬着下唇的女子,嘆息,終究是不忍心,不忍心繼續冷落她,不忍心讓她這樣惴惴難安,只好自己拼了命的氣咽回去,生硬的扯了扯嘴角,溫聲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以後不會這樣了,睡吧,我抱着你。”

華婉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以為王爺震怒之下會說什麽狠話,或者再很用力地捏她的胳膊呢,怎麽,情況逆轉的如此迅速?

姜恪苦澀的笑了笑,柔聲說了句:“睡吧。”

不管怎樣,她已是她的王妃,這點總錯不了,今後一世的癡纏,只要自己不放手,她就不能離開,既打定了主意要與她白頭到老,又何必計較這麽多。愛也好,不愛也罷,皆是虛無飄渺的東西,怎敵得過她就這樣真真實實的躺在自己的懷裏,誰都搶不去!

華婉見姜恪果真如她口上說的,只是溫柔的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的背,就像哄一個嬰孩一般,就漸漸的入了夢鄉。

立秋過後,天氣只涼了一陣子,秋老虎便張牙舞爪的襲來。晴空少雲,草木漸枯,人自感燥。

姜恪頂着午間燥熱的陽光,快步走進靜漪堂,見華婉恰将吃了一半的冰盞放到幾上,便三步并作兩步跨上去,拿起碗,将剩下的碎冰一氣都倒進了嘴裏。華婉瞠目結舌的看着她,弱弱的道:“那是我吃剩下的。”

姜恪将那滿口的冰都嚼碎咽下,方笑道:“有什麽打緊?”還是她媳婦聰明,想出這麽好的東西來,現在宮裏也盛行這種冰盞,人吃了,胸口透涼透涼的,舒服的緊。

“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早?”華婉擰了帕子來,讓她擦了擦額頭密布的細汗。皇上龍體欠安,命王爺入內閣主事,這兩日王爺忙得腳不沾地,能回來趕上晚飯便是難得的了,怎麽今日就這麽早了?

姜恪擦了汗,又命人倒了杯茶來,說道:“正要去京郊大營看看,路過府裏,就想用了午膳再去。晚上只怕是不會回來了。”華婉聽了,賢淑的命人去準備換洗衣物,又讓人備了些艾草,道:“京郊蚊蟲厲害,王爺記得睡前讓長安點上。”

“好。”姜恪望着她,笑應道,離午膳還有些時候,姜恪便坐了下來,拉着華婉絮絮叨叨的說起來:“這個時節,正是蒙古人來犯的時候,往年他們常在我朝邊境搶了牛羊糧草,預備遷徙過冬,皇上寬宏,未多追究。五日前,北靜王上折,蒙古人氣焰嚣張,擾我邊境,屢殺我邊疆百姓,皇上在病榻上聽聞,龍顏大怒,召集內閣群臣,似有用兵之兆。今日早朝,皇上派我往京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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