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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況卻決不能大張旗鼓的大肆搜查,姜舒曠雙眉緊攪,低吟片刻,道:“你繼續查看,同時留心京中各處,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來禀。”

都指揮使一拱手,道:“是。”

待他退下,姜懷方斟酌着開口道:“這般查法怕是多久都找不出來,不如放開了手去找,那班子大臣即便有微詞,也不能怎麽樣。”姜舒曠擡手止住他,道:“端王,齊王,安家,李家,都在觀望,他們手上沒有兵馬,但禁軍,金吾衛,都還不在我們手中,”尤其金吾衛,是姜恪親自帶出來的,多得是想作反的人,“若是讓他們接上頭,京城難保不亂,安家是皇後的娘家,李家是太後母家,端王齊王一向跟着姜恪,這幾家一旦齊心作亂,帝雲騎難以壓制,如今他們還未找到契機合作,朕要趕在之前收攏民心,把皇位坐穩了,才能騰出手來收拾他們。”

姜懷似有不同見解,想了想,還是壓了下來,拱手道:“父皇英明。”他一日未冊太子,便一日不得安心。姜懷不像從前那般口無遮攔,添了許多沉穩,姜舒曠對此很是滿意。

含元殿外一名小太監入門禀報:“皇上,二皇子來了。”

“宣。”姜舒曠正了正身道。

姜怍身着玄色錦袍,上繡四爪金龍,整個人神采奕奕,如舊萬丈光芒,朱唇微抿,一派龍鳳之姿,他先給姜舒曠請安行禮,而後笑着對姜懷道:“大哥也在,見過大哥。”

姜懷矜持兄長的姿态,對其點了點頭。

“父皇,兒臣已仔細查明,遺诏只有小路子手上的一封,”姜怍禀道:“即便姜恪立下大功,回京以後,也只得聽憑父皇封賞。”先帝生前未封太弟,姜恪已失去名正言順繼位的可能,且如今皇位有主,就算她能平安回來,也沒用。

姜舒曠難得露出了微笑,道:“你做得好。”解了後顧之憂,接下去,就該整頓內閣了。

姜怍嘴角含笑,謙遜垂首。姜懷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嘴邊的笑變得十分僵硬勉強。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連續月餘的糟心事,難得有了一個好消息,姜舒曠心情極好,擡了擡下巴,道:“何事?”

不等小太監通禀,呂岱山拿着一張皺巴巴的紙進來,顧不上什麽君臣之禮,沉着聲道:“出事了。”直到依附了趙王,呂岱山才發現,他呂府門生多為人所壓制,不複往日輝煌,眼下他所能依附的只有眼前的皇上。見他這般驚慌,姜舒曠隐有不安,瞪着眼,命他速速說來。

呂岱山将手中的紙張呈上,面如土色道:“出自顧府,現下,恐怕整個京城都看到了。”

翰林院內,顧士傑擡手舉着一封玄黃的冊子,上頭以楷書書寫遺诏二字,筆力蒼勁有力,他打開宣讀後遞給諸人傳閱,以辨真僞,又對着滿院三百餘名的翰林學士高聲道:“大行皇帝遺诏,冊豫王恪為皇太弟,即日登極!趙王竊國,矯诏登基,人人不恥!前線來報,豫王又殲逆王三萬大軍,過不了多久,定能将蒙古人逐出中原,班師回朝!”他聲音蒼蒼,飽含凜然正氣,雙目圓睜,有着不可侵犯的正直。

當此時,數十名身着紅色衣袍的诏衛帶着到沖了進來,二話不說,把顧士傑拷上。遺诏正傳到武英殿大學士孟希仁那處,他眼明手快,把遺诏塞進了一沓子書稿中,對着一旁的門生楊慎己做了個眼色,便大步上前阻攔道:“你們做什麽?顧大學士乃先帝禦封,豈能說抓就抓!”诏衛是诏獄守衛,僅聽皇帝旨意辦事,大臣一旦進了诏獄便無生還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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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奉旨辦事,孟老學士少管為妙!”衛隊長推開孟希仁,“快押走。”

“先帝月前駕崩,豫王還在北疆,當朝何來皇上,你們奉的又是誰的旨意?”一名書生意氣的年少學士上前,随之又有數位翰林學士紛紛應和。诏衛見情況不好,立即拔出刀劍,一面護衛一面快步推着顧士傑出去。

顧士傑不慌不忙沒有絲毫掙紮,任憑诏衛喝斥,理了理衣襟,從容的邁開步子,口中反複高呼:“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這是南宋愛國詩人6游的《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中的詩句。暗罵趙王這個不顧北疆戰事吃緊,僞作矯诏的竊國賊。當場諸人莫不垂淚,孟希仁悍然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趙王沐猴而冠,昔日的靖康之恥必将再演!”他說罷,推開诏衛森冷的利刀,數十名年輕翰林聞言,熱血沸騰,亦是如此,欲要阻止他們把人帶走。诏衛大驚,一個手起刀落,竟刺進了孟老學士的胸口,鮮血噴灑,衆人先是震驚,而後憤怒,紛紛湧了上去,外頭數百兵士沖了進來,诏衛忙将顧士傑帶了出去,押上囚車,顧士傑始終鐵骨铮铮,略顯老态的臉上沒有半絲懼怕。

那一日,翰林院數十名讀書人奮起反抗,死于士卒利刀之下,之後萬不得已之下,翰林院封院!先帝遺诏已傳遍京城大街小巷,加之翰林院盛況,國子監的學生們拍案怒起,走街串巷高喊:“大逆之賊,沐猴而冠,姜舒退位,放了祭酒大人!”

百餘名百姓集坐于皇宮前,高喊:“姜舒退位!”他們不在乎誰做皇帝,但他們知道什麽是靖康恥,他們知道蒙古人統治下漢人當牛做馬的卑下地位。豫王遠在北疆,然而在京城的人氣已達到空前之高。

“不好了,三老爺被诏衛抓走了!”顧府,顧士傑的貼身小厮狂奔回來報信,顧士開大驚:“你說什麽?是诏衛?”

“是。”小厮擦去額上的汗水,大口喘着氣,急得快要落下淚來。

顧士開跌坐到椅上,面如死灰,他料到會下獄,卻沒想到下的是诏獄,诏獄之所以為人所懼,便是其中嚴酷的酷刑,三哥進去了,即便能放出來,也……

回想起那日,先帝将遺诏交到他兄弟二人手中,教之如何行事,之後,道:“等豫王回來,順利繼位,你們顧府就是第一功臣,天下士子莫不尊重,即便要犧牲一些,也是值得,想來顧老爺子九泉之下,知道子孫出息,也會高興。”

先帝做好了身後事,他算計的不僅是顧府一家,全天下的讀書人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今日之事一旦傳揚出京,天下士林震憤,僞帝之名坐實,豫王班師回京,不需花費什麽功夫便能得到天下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顧士開穩了穩心神,面上漸漸有了血色,對那小厮道:“你且莫慌,将今日情形一一道來。”

宮中已亂作一團,姜舒曠臉色黑得像在墨汁裏浸過一樣,背着手,在禦案前來回走動,很是浮躁,呂岱山已退下,他帶來的那張寫了遺诏複本的紙已被姜舒曠撕了個稀爛,丢進香爐裏一把火燒了。不過,他燒了也沒用,這樣的複本,宮外滿地都是,不要幾天,全天下都知道他這皇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翰林院聲勢大如斯,天下人不會去想顧大學士手裏的那本遺诏是真是假,只會認定他是謀朝篡位,搶了侄子皇位的竊國賊。

姜舒曠怒火中燒,一腳踢翻了殿中央的青鼎香爐。

姜怍抿了抿唇,垂着頭道:“沒想到姜怿這病秧子還留了這一招,他派小路子拿了遺诏一路向北,卻沒想到還在顧家留了一份,兒臣只以為是往北送去的……”

他話還沒說完,姜懷陰恻恻的接道:“是啊,你只以為他是往外送的,在各處要塞堵截,怎麽就不想想豫荊城裏還藏了一份兒?!”他話裏咄咄逼人,姜怍只能忍下,不得辯解一句,本是來邀功,誰想還惹得滿身騷。

姜舒曠根本沒管這兄弟倆在争什麽吵什麽,下了決心拼死一搏,他咬着牙硬聲道:“顧士傑,殺!立即逮捕顧府滿門!密旨奴兒幹都司都指揮使耿良派兵入京勤王。怍兒、懷兒,你們各領一路人馬,京城中,誰敢作亂,格殺勿論!”

既然說他謀朝篡位,他就把這事做到明面上,豫荊城中,誰敢跟他比拳頭硬。

姜怍姜懷難得默契,默默對視一眼,領命而去。

☆、69第六十九回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前人總結的話是建立在事實依據上的真理。姜舒曠迫于無奈派了軍隊鎮壓輿論,然而輿論是鎮壓不住的,反倒讓士林的書生愈加悲憤,百姓們愈加惶恐,短短幾日,僞帝的兩位皇子的刀下不知出了多少條人命,沾了多少老百姓的鮮血。

如此月餘,京城百姓戰戰兢兢,外出遇到熟人也不敢說話,只敢動動眼珠子,算是打了招呼,家家戶戶大白天都門房緊閉,輕易不敢出門。

顧家兩位老爺,一個是當朝首輔,一個是國子監祭酒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兩人雙雙下獄,據說,顧三爺已死在诏獄酷刑之下。幸而,顧士開入得是都察院大獄,介于其兄那日的大義淩然,鐵骨铮铮,都察院中大多數官員又是其父顧老爺子的門生,都在暗中給了最大方便,多少都照顧了些。文人雖是一身傲骨,然能在朝中做官,做大官,又多是些狡猾善謀之流,僞帝盡失民心,這皇位他坐不穩,豫王回京之日,即是他下臺之時。

內閣少了個首輔,姜舒曠指了次輔李伯安為繼,李伯安忙惶恐推脫,稱自己入閣不久,根基尚淺,難擔大任。開玩笑,當了僞帝的首輔,他就差不多該卷鋪蓋兒回鄉下了,他還年輕,還想再為君分憂,為百姓服務,為大穆的江山添磚加瓦好吧?姜舒曠神色陰沉,又指向另一位資歷最老的閣老,那閣老更是驚懼不安,直接乞骸骨,人老了,做不動事了,讓我走吧,別臨到老了,還把名聲給弄臭了,他們族裏還有幾個出息的子孫想做官呢。

姜舒曠看看他那滿頭銀絲,萬般無奈,準了,接着以一種你不答應就殺了你的眼神瞪着內閣中最年輕的謝遠安謝大學士,就你了,你做首輔。謝遠安考慮到已經死了的顧三爺,和境況不明的前任首輔,含着淚答應了。為毛受傷的總是他……

新首輔十分消極怠工,文淵閣中,不分白天黑夜的站着僞帝的心腹侍衛,監視衆人。朝中已不斷有大臣稱病在家。他們手裏沒有兵權,又不想如孟老學士那般慘烈搭上性命,只好委婉些表示抗議。國子監裏的學生多是名門望族子弟,族中都派了人将子弟接了回去,不肯走的打昏了擡回去,拘在家裏,不讓出門亂說話,翰林院還封着,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往裏送飯食。

總之人人自危,豫荊城狠狠的壓抑着,等待一個時機,爆發。

姜舒曠暫沒有功夫理會這些狡詐的文人。齊王姜舒明怕事,一如既往的閉門不出,最是省心,而端王與端王世子卻隐有反對之勢,暗中聯絡起金吾衛十三太保之一的慎遲。姜舒曠到底不敢站在所有人的對面,端王手上沒有兵權,然而他們父子兩在宗親中人緣極好,在這一觸即發,萬般險要的關頭,姜舒曠只能派人監視。慎遲幾人極為狡猾,居無定所,輕易捕之不得。

另一邊,耿良親自率領五萬大軍,以勤王之名往京城而來,卻教承憲郡王派心腹大将,攔在山海關外。山海關易守難攻,耿良大軍寸步難前。

北疆那端,逆王敗局已定,不過茍延殘喘。

雍唐八年十月,豫王與隴西總兵安德川前後夾擊,殲滅逆王全軍,逆王自刎。豫王卻并不急着回京,趁此機會跑到關外把蒙古人好好收拾了一頓,把蒙古王庭逼出玉門關外三千裏。雍唐八年十二月底,豫王大軍,回朝。

京郊小村裏的那戶殷實的人家。

華婉穿着厚厚的棉衣,畢竟不在王府,出來時也來不及帶太多東西,此時的她就如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一樣,靠着粗布棉麻制成的棉衣來禦寒。她站在屋檐下,看着一片雪白的院子裏,紛繁不斷的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銀裝素裹的雪地裏,探出枯枝雜草,失去了生機。

榮安從屋裏走出來,站到她身邊,二人靜默無語的看着大雪洋洋灑灑。忽然,裏頭傳出一個孩子悶悶的哭聲。

“寧珩醒了。”榮安轉頭望了眼,寧珩的哭聲很快停了下來。華婉放心的收回視線,笑着道:“母後哄好他了。”

那時,承憲郡王并沒有真的回宣同,他潛伏在京城外,相時而動,在姜舒曠逼宮前,把這三人接了出來,藏在這戶農家裏。這農家的主人的确世居于此,只是去年便叫姜恪給收買了。那日出門與帝雲騎的人對話的是姜恪手下的一名心腹謀士。她們在此地住了大半年,先頭風頭正緊時,是藏匿在密室中的,到後來,才敢出來。

榮安呼出一口氣,在冰天雪地中很快便凝成白霧,徐徐消散。

雪,一點一點的小了。

“總算是要結束了。”榮安感慨道,雍唐八年就要過去了,這一切也快要結束了。華婉扶上邊上的木頭柱子,嘆息般的,輕輕道:“是啊。”王爺要回來了,她終于,要回來了。這麽久,比她答應她的還要久,她說過不出一年,必然凱旋,現在離一年之期已好久了,寧珩都會叫母妃叫父王,會自己蹒跚的走了。

等她回來,一定要好好冷落她,讓她也知道漫漫無期的等待的痛苦,讓她也嘗嘗不知何時能休的無望,看她下次還敢不敢了?!華婉在心中恨恨的想道。

榮安看着她,笑了笑,嗯,皇弟,你自求多福吧。

到了晚上,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這家的主人,一名頗有見地的老農李老漢一面應着來了,一面往門口走去,隔着門縫仔細地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來,忙把門打開,對着裏頭警惕的隐在暗處張望的數名侍衛喊道:“王爺來了。”

院中一時欣喜非常。姜恪一身戎裝,滿身風霜,眉間發梢都是白白的落雪,她眼窩深陷,烏黑的好似幾天幾夜沒有睡過,她的皮膚黑了,眼睛卻更深邃了,緊抿着雙唇,顯出堅毅之色。華婉聽見外面的聲響,幾乎不敢相信,忙抱着寧珩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她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姜恪。

“參見王爺,王爺千歲!”院中衆人皆都激動的行禮。而姜恪,她的眼中只有燈火闌珊處的那人。她雙眼一亮,快步走上前去,帶起一身的風雪與寒意,她迫不及待的走到她跟前,告訴她:“阿婉,我回來了。”華婉的眼淚,不由自主的便落了下來,毫無知覺的,眼淚就不斷的掉了下來。姜恪一下子就慌了手腳,笨重的戎裝穿在她身上,讓她顯得尤為笨手笨腳,張了張口,能說會道的嘴巴一下子失了言語,只是輕柔的為她擦去面上的淚水。

她充斥着寒意的指腹劃過她溫熱的臉頰,華婉才知自己的失态,忙垂下頭,自己擦了擦,微仰起頭,盡量平靜的道:“回來就好。”寧珩轉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這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不甘冷落的叫道:“父王。”

“恩。”姜恪這才注意到這個小團子,她冷冷的點了點頭,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寧珩怯生生的往後縮了縮,不敢說話了。姜恪的嘴角微不可見的彎起,轉身對滿院的人道:“都起來吧。”

“謝王爺。”衆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站起身,等待姜恪發號施令。

姜恪走上前,凜冽的雙眸掃過衆人,對謀士道:“你随本王進去說話。”她說罷轉頭望向華婉,華婉看着她,目光溫柔,輕輕地點點頭。

姜恪等人進了一旁的房裏。李谙才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華婉拱了拱手,笑着道:“王妃,好久不見。”華婉對他回禮,道:“太後與公主都在裏面,請郡王進去說話。”捷報十日前才傳入京,此時,王爺大軍日行百裏,即便是精簡輕騎也只得六百裏一日,此時該在陝中一帶才是,怎會在京城?皇太後必然有好一番話要盤問。

李谙原本适意的神氣似有一息凝滞,旋即泰然拱手道:“不可教太後娘娘與公主殿下久候,谙先告退。”華婉點點頭,側身讓開一些,道:“郡王不必客氣,請。”

目送李谙進去最裏間燈火通明的屋子,華婉垂首看着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的寧珩,道:“父王回來了,寧珩喜不喜歡?”寧珩嘟哝着小嘴,低聲弱氣道:“父王,不喜歡寧珩。”孩子的心是敏感的,他察覺出了姜恪的冷淡。華婉摸摸他的頭,溫聲道:“父王沒有不喜歡寧珩,過會兒,父王議事完了,就會來看寧珩了。”

寧珩應了聲,小腦袋低垂着,依舊是怏怏不樂的模樣。

華婉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哄着他,進了自己屋裏。寧珩越大,模樣輪廓就越發的像他親生父親,王爺适才是想到了先帝,才這樣仔細地看他,又要矜持做父親的威嚴,因而時分冷淡的吧。王爺其實是很喜歡寧珩的。華婉坐在床上,一面想着,一面拿着寧珩一貫喜歡的撥浪鼓來給他玩。幸好,王爺與先帝同胞所出,本就十分相像,寧珩生的像先帝也不致遭人疑心。

姜恪與謀士商議完了事情,又去了皇太後房裏請安。再到華婉這裏時,寧珩已受不了困睡着了,睡前,他還使勁兒睜着惺忪的睡眼,小拳頭不住的揉一揉,問:“母妃,父王怎麽還不來看寧珩?”華婉心疼他,只好一邊搖着他睡,一邊哄着他道:“父王有事呢,寧珩先睡,明早醒了,一準可以看見父王。”

這才讓他安心的睡了,華婉讓乳母抱了他下去,自己不避風雪,到廚房去做了碗紅豆圓子羹來,姜恪她一身疲态,晚膳也不定用過了否。白日還生她氣,到了晚上見到她,就什麽氣也沒有了,只是心疼她,心疼她明明是嬌弱的女兒身,卻要統帥三軍,受風沙侵蝕之苦,受鮮血洗手的折磨。姜恪她不喜歡這樣,往日在京城豫王府中,生活精致,即便只是衣擺的一處不起眼的褶皺都會叫她皺起眉頭,身上一點髒污都會渾身不自在的王爺,是如何心性堅毅的忍受這年餘的軍旅?華婉想來便心疼不已。

☆、70第七十回

夜深人靜,這最尋常不過的農家小院裏萬籁俱靜,白雪又紛紛揚揚的下下來,隆冬臘月,正是最冷的時候,直到了子夜,冷得簡直能将鼻子耳朵生生的凍下來。

姜恪遣退了身邊的人,獨自推開華婉的房門。她剛沐浴,只着了件單薄的梅花暗紋素緞錦衣,烏黑的青絲還濕着,披散在肩上,并未束起。華婉靜坐在桌邊,一見她進來,便起身迎了上去,握着她的手,又是透心的冰涼。華婉拉着她到屋裏的火盆子邊上烤火,摸摸她薄薄的一層衣裳,忍不住就怪道:“這麽冷的天,你就敢單單薄薄的出來。”

火盆子裏的碳燒得火熱通紅,熱熱的,暖暖的,看着華婉又是關心又是嗔怪,姜恪只顧低頭悶笑,乖乖的由着她的小手牢牢扯着自己的衣襟。

她剛回來呢,方才在院子裏,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她們都沒能好好的說句話,她不在的日子,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她,現在她回來了,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垂首悶笑,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滿含笑意,華婉似乎才反應過來,陡然松開小手,不好意思的将頭偏開一點,讷讷問:“你笑什麽?”

姜恪笑着把華婉抱進懷裏,身上的寒意被火盆子烤着,已皆都散去,暖暖的,還有她身上特有的清香:“我只是高興。你還和原來一樣。”華婉柳眉微揚,不悅道:“你以為我會變的什麽樣?”姜恪卻仿佛一點也沒發現她的不悅似的,沉吟着道:“也有些不一樣的。”她邊說邊在華婉的背上婆娑,一圈後,便順着衣擺往裏探了進去,只隔了一層薄薄的裏衫,絲綢般柔滑的肌膚就在掌下,溫熱的,惹人心癢。

她掌心所到之處,帶起一陣戰栗,華婉輕咬下唇,強忍着她帶來的情動,斂眉垂首:“哪裏不一樣呢?”

“這裏,這裏”姜恪的手滑過她的背,再到纖弱的腰身,唇也順勢吻上了她的朱唇,低聲呢喃道:“還有這裏,都不一樣,比從前更美……阿婉,我好想你……”她的手,覆上她的胸口,重重的揉捏起來,她的動作很急,是想狠了這美麗的嬌軀。

“啊~”身子被緊緊的抱住,旋轉,華婉心下一驚,驚叫一聲,身子便被姜恪帶起,一個轉身便被穩穩的抵在了身後的圓桌上。姜恪閉上眼,用力的吮吸她的雙唇,左手不舍得放開那誘人的椒乳,右手則撕扯着解開了她的衣扣,将她的外袍從她的身上強扯了下來。

她心急,焦躁,等不及衣裳統統除去,便扯開那領口,吻上她雪白的玉頸。

華婉下颔揚起,貝齒緊緊的咬着下唇,雙手抓緊了身後的桌沿,緊的十指幾乎要嵌、進桌裏。“王爺~不要~”她忽然驚叫,低頭望去,原是姜恪耐不住這樣一點一點的,竟跪到地上,一把扯開了她的綢褲與亵褲,對着那處萋萋芳草地,吻了上去。

她是王爺,不日便是天子,怎麽可以如此卑微的跪在她的身前,做如此卑下的事?華婉心中酸楚,想要阻止,身、下的快樂卻源源不斷的傳來。姜恪掰、開她的雙腿,擠進她的腿、間,舌尖舔過正中那點小豆豆,吮吸撥弄,幾下子,華婉便失力的軟□子,面上神氣似是痛苦又似歡愉,一聲聲呻、吟自唇齒間溢出,阻擋不住。

姜恪擡起頭,雙眼迷離,唇間拉起一絲晶瑩的液體,是她那處源源而出的蜜液,華婉眼見如此,心中大羞,雙頰燙的如火在灼,幾乎要羞得暈過去。姜恪的雙目逐漸清明起來,微微一笑,跪直了身子,下一刻,雙指并攏,往那最是勾人心魄的花、徑中又直又快的沖了進去!

“你!”突如其來的飽脹讓華婉幾乎站不住,腿一軟,下面的雙指又進去了一點,那是從未有過的裏面,華婉扒住身後的桌沿,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拼命的搖頭,告饒:“不行,這樣不行……”

姜恪卻不理她,一面快速chou、插,一面以唇去吻她的大腿內側,吻她小巧的肚臍,不遺餘力的挑弄着她。只一會兒,□便不斷的收縮,軟軟的、熱熱的、濕濕的內壁ji、壓着雙指,似乎要把這冒失的入侵者吞下,又似忍受不住這無邊的快、慰想将她擠出。

“告訴我,舒不舒服?想不想要?”姜恪起了壞心,用力的頂了一下,就停了下來,那嬌嫩的裏面驟的shou緊一下,只一下又沒有了,華婉的後背僵直,不斷地嬌chuan着氣,偏生姜恪又不動了,內中空、虛難耐起來,低下頭,便見姜恪正含笑看着她,華婉難受的咬了咬下唇,輕輕的喘息,卻不去答她的話。

她這嬌羞而倔強的小樣子讓姜恪心動不已,手下又動了一動,在那極致的kuai意到來之前又停了下來,壞笑着問道:“快說?想不想要?”

華婉嗚咽一聲,定一定心神,嘟起小嘴:“哼!”這壞人,一回來就欺負她!姜恪壞壞一挑眉,再掰開她的雙腿,那底下的風致都在眼前,含苞待放的□盈盈吐露,其中兩根手指rou躏着,甚是觸目。華婉吃驚的瞪大了眼,她的腿間,王爺的手指直直的插着,那處□似乎十分的眷戀,緊緊咬住手指,舍不得她離開,輕輕一動,又是無盡的kuai意。

姜恪好笑地看着她,手下又往裏擠了擠,華婉才反應過來,忙偏開眼,那處又是這極羞極羞的樣子,當真讓她臉紅心跳,王爺卻不安分,故技重施的撥弄那露出芽尖兒的小紅豆。

求之不得,讓人難受不已。“想要……王爺,別這樣。”華婉低泣着求饒,身子一處冷一處熱,苦不堪言。

“寶貝,就給你。”姜恪一面說一面快速的進出。不一會兒hua蜜淋淋而下,吐得滿手皆是,姜恪得意的捧在手心,單腿撐着站起,捧到華婉眼前,道:“這是你……”

華婉嬌喘着,看了一眼,便忙一手把姜恪的嘴捂住,一手拿出帕子将她的手心擦幹淨,小臉赤紅赤紅的。這人,真是越發荒唐了!華婉整理了衣裝,想起自己适才的狼狽模樣,不由動氣,轉過身,徑自往裏間走去,不去理她。

姜恪開心的看她的身影消失在粗布門簾處,轉首見到桌上的小火爐上細火煨着的紅豆圓子羹,知道是華婉給她準備的,立即坐下來,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阿婉的手藝真是好,比之從前又精進不少。

三兩口就把滿滿一碗圓子羹吃的一點不剩,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折小圓子糯糯的,滑滑的,軟軟的,還帶着甜味,就像阿婉胸前那兩粒粉嫩嬌嬌的小豆子,好吃得很。

用了宵夜,漱過口,姜恪一身舒爽的走進內室。華婉已睡下了,背朝着門口。她必是沒睡着的,只是惱她适才荒誕才做熟睡了似的,不願搭理她。姜恪微微一笑,走至床邊,彎□,在她耳邊輕聲道:“睡了麽?恩,睡了,那再來一次吧。”

華婉一個激靈,騰地坐了起來,怒指着她的鼻尖,罵道:“你,你剛回來就……就……我看你想的不是我,根本就是……”不說還好,越說就越發像是這一回事,一年多不見,她卻只想着這事,還找了稀奇古怪的法子的折磨她,華婉委屈不已,把頭埋進膝蓋中,嘤嘤哭了起來。

姜恪本是與她玩笑,誰想玩笑開過了竟惹美人垂淚,心中痛悔不已,忙蹬去軍靴,鑽進被裏,撫摸她瘦弱的脊背安慰道:“胡說,我想的明明是你,莫哭莫哭,寶貝乖,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做就是。”手下的觸感皆是骨頭嶙峋,這一年多,她吃了多少苦?本是侯門小姐,錦衣玉食的養大,跟了她,反倒受這貧寒的苦,她看了看四周的擺設,又看看身上蓋着的棉被,都是粗糙不堪的俗物,心中不由痛得厲害。阿婉,更希望她能陪着她說說這一年分離後的境況,好好的溫存吧。她原也想好好的抱着她,好好的溫存體貼,可誰想,一見到她,就想的厲害,想看她在她身下歡愉的模樣,想看她神色糾結,痛苦又快樂的美貌。

見華婉哭得傷心,姜恪越發自責,怎麽就這樣沉不住氣,讓她傷心呢。

“全是我的錯,以後都不這樣了,阿婉莫哭,哭壞了眼睛我心疼。”姜恪賠禮道歉不止,心裏攪成一團,痛得整個胸腔都酸楚起來。

華婉抹去臉上的淚水,花愁露泣,淚痕滿面,讓人心疼不已。

“你說,是不是這樣?”

“不是,萬萬不是!”姜恪連連擺手,看上去堅毅的眉峰,果敢的鼻梁都垮下,萬般真誠的保證:“我想的就是你,我心裏都是你,我發誓。”

“你發誓都不作數,我是不敢信了。”華婉道。說的是去年保證了一年必歸,如今卻逾期了。姜恪抹一把汗,這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了,溫聲好氣的賠禮:“是小王的不是,原該早些回來,讓王妃擔心了,只是小王滿心滿念只得愛妃一人,愛妃便原諒則個罷~~~”她說着說着便就着昆腔唱了起來,滿臉賠笑又抱歉的看着華婉。華婉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意的,剛才不過是在氣頭上,胡思亂想了,現在見她這邊,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姜恪見她總算是笑了,終于放心,認真的道歉:“是我不對,讓你傷心了。”華婉垂下頭,并不言語。

姜恪抓了邊上備用的薄衾放身後墊着,自己先靠下,然後讓華婉靠在她的身手,右臂環在她的肩後,輕輕的拍着她的手臂外側。折騰一晚,早就乏了,姜恪溫柔的搖着她,像對嬰孩般拍着她,不時的問問她的額頭,這一夜的困倦襲來,華婉漸漸的失去了意識,熟睡過去。

一夜安眠,第二日醒來已近午時,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華婉坐起身,身旁是一捧冰涼,昨晚的種種便如夢境一般不現實。

她又走了麽?華婉恹恹的想,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何提前回來了,也沒好好看看她好不好,那她什麽時候再來?什麽時候能來了就不離開?

這諸多顧慮問題在心頭,華婉卻不想起來了,只想在睡一覺,醒來,她又在眼前了。

正悶悶的胡思亂想着,只見門簾被掀開來,姜恪大步走了進來,據床邊三大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散了散寒氣,才走近。

“醒了?還賴床呢,母後可等了晌午,就等你去請安呢。”姜恪笑着坐到床邊道,頭簪桃木簪,身着天青色道袍,脫去一身華貴,就如尋常人家的青年。

皇太後是随和的人,很能體貼人,才不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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