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疼
裏面水聲響起,過了大概十五分鐘,門便打開了,滾燙的水霧從門內撲面而來,潮濕中帶着沐浴乳的香氣。
穿着皮卡丘睡衣的江辭如出現在時微面前,水汽将她皮膚蒸得水嫩泛紅,一雙杏眼含水,在燈光下晶亮。
時微連忙低頭,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印象裏江辭如從來不愛穿顏色重的衣服,她的裝束總是清清淡淡的白灰,或者一些氣質的冷色,只有偶爾上節目時,才會穿一些耀眼的色彩。
可如今她胸前一對大大的皮卡丘笑眼,大耳朵随着帽子一起垂在身後,如果仔細看,褲子後面還墜着一根閃電似的尾巴。
這樣的睡衣出現在江辭如身上,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江辭如看出了時微在忍耐笑意,她雙唇抿得更緊了,赤腳踏出浴室門,昂首走過時微身邊。
“等等。”時微連忙伸手拉她,結果人沒拉住,握住了尾巴。
江辭如褲子冷不丁被一扯,她動作頓了頓,反手将時微的手打開。
“幹什麽。”江辭如冷聲問。
她這一晚上至少說了三句幹什麽,看起來,今夜江辭如的忍耐值已經達到了頂峰,時微心裏默默想。
“這衣服有點奇怪。”時微控制住嘴角,認真道。
江辭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尾巴,臉色又暗了幾分,回身又走過時微身邊,将她擠得貼了牆。
“小劉今天請假了,不能來送衣服。”江辭如說,“先穿你的吧。”
然後還沒等時微回應,江辭如就已經找到了寫着時微名字的房間,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時微放棄了掙紮,跟着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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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是時微和裴星一起住的,裏面的擺設也呈現了兩極分化之勢,左手邊是裴星的區域,到處擺放着玩偶和散亂的衣裙。
裴星喜歡穿一些少女心的衣服,花花綠綠的還帶閃片,衣櫃裏不夠放,剩下的全挂在了牆邊,看得人眼花缭亂。
而時微那側截然不同,床單被罩都是節目組原本準備的,幹幹淨淨疊好放着,床邊放着一個有些年頭的行李箱,還有一排樂器。
江辭如皺眉看了一圈,開口:“你的衣服呢?”
時微快步走到衣櫃邊,拉開門,指了指其中小臂寬的一格:“在這裏。”
江辭如看着裏面疊整齊的一小疊布料,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走過去,用指尖按着查看。
“這個吧。”江辭如眉間溝壑越來越深,說完後,抽身離去。
時微将那件襯衫抽出來一看,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江辭如選的,正是自己當初初賽穿的那件深色襯衫,和牛仔褲。
她正驚訝着,一邊的江辭如已經抱着手臂,繞了一圈了,她盯着塞得滿滿當當的化妝臺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這屋裏就沒有你的東西麽。”
時微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樂器,微笑道:“我的東西本來就少,回國又只拿了它們。”
“衣服也沒有?”江辭如又問。
時微臉色有些發紅,她合上衣櫃門,捧着衣服走到床邊放下,有些困窘:“只有這些,其實平時只穿訓練服,比賽的衣服也是節目組準備,自己的衣服也穿不到。”
她低頭放衣服的時候,錯過了江辭如眼中一瞬間滑過的暗淡之意。
“你住在哪裏。”江辭如忽然又問。
看着眼前女生因為疑惑而擡起的雙眼,江辭如移開了眼神,俯身拿起地上的吉他。
“我回來後一直住在裴星那裏,還沒來得及找房子。”時微輕輕地說,她用毛巾遮住了攝像頭,“江老師,你換衣服吧。”
時微走了出去,門被輕輕關上。
江辭如環視四周,指尖搭在那滿是磨痕的行李箱上,輕輕撫摸。
指腹劃過側面時多停留了很久,那裏有一串刻上去的字母,像是什麽人的簽名。
————
休息的日子總是很少,短暫的歡樂之後,公演的日子就又要來臨了。
訓練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幾天卻像是過了兩個月一樣,尤其是當加大了舞蹈訓練的強度以後,這日子便過得更加痛苦。
除去柯尋仿佛如魚得水一般,其他三人每天都對着舞蹈動作叫苦連天,恨不得從此斷了腿,再也不學了。
衛景然雖然比不上柯尋,但從前也上過舞蹈課,有一些舞蹈基礎,所以相對來說也輕松些。
時微起初腿上的青腫還沒好,跳舞也不敢用力,進度就比其他幾人慢了很多,眼看着公演之日就要來臨,她幾乎将唱歌的時間勻了一半給舞蹈,和衛景然一樣,每天練到淩晨,但仍然收效甚微。
尤其是有一個集體前滾翻的定格動作,對于毫無基礎的時微來說,簡直是難上加難。
“我真的不懂,我們明明是來比唱歌的,為什麽還要學跳舞啊?”練了一天的裴星直接躺在了地上哀嚎。
“我的腿已經不是我的腿了。”謝楠楠倒在她身上,将褲子撩起來,“你看,腫得像個蘿蔔。”
一邊的柯尋跳完最後一遍,笑呵呵地來拉她們:“行了行了,今天不是完成得很好嗎?回去再記一遍動作,明天就完全會了。”
“時微。”她提高了嗓音,“你也別練了,跳太久當心傷膝蓋。”
時微此時已經大汗淋漓,空調都吹不幹她頭上的汗,她氣喘籲籲地停下,對着柯尋擺了擺手。
一邊的衛景然早已經将動作完成得很好,此時正站着休息,踮起的腳尖像一只天鵝。
時微心頭生出幾分郁結,于是又點開音樂,獨自跟跳。
柯尋幾人對視一眼,互相拉扯着起身,默默走上前站好隊形,陪着時微一起練。
晚飯時間早已經過去,又過了幾遍之後,時微看着鏡子裏臉色已經明顯發白了的謝楠楠,連忙關掉了音樂。
“你們快去吃飯吧,不用陪我。”時微勉強笑笑,她伸手攬過謝楠楠,在她頭上摸了摸,“萬一餓暈了,過幾天的公演可就真的完了。”
“不行,不能讓你一個人。”謝楠楠小聲說。
“時微,你也別練了,總不能為了訓練餓肚子啊。”裴星蹦跳着上前拉住時微的手,苦口婆心道,“不就是一個動作嗎,大不了我們不要了,少一點也沒什麽的。”
“大不了不要了?”衛景然忽然開口,她斜着看過來,打量時微,“我們精心設計過的動作,說放棄就放棄?”
“這個結尾很重要。”衛景然輕輕說,紅唇微勾,“實力不行,也不能拖全隊的後腿吧。”
“誰拖後腿了!”裴星跳了起來,“我們的編曲不也是微微改的嗎?開頭給你伴奏的也是她!”
“好了好了。”柯尋皺眉拉開裴星,低聲說,“別和她吵。”
“微微,那我們先去吃飯,你再練一會兒就結束吧,你今天太累了。”柯尋擔憂地說,她看了眼時微的臉色,然後拉着幾人離開。
時微擡頭,又對上衛景然的視線,對方正輕蔑地看她。
自從火鍋那晚後,這個衛景然對她的敵意越來越重。
“你開頭的演唱還有瑕疵。”時微忽然說,她轉過身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最後一句跑調了。”
衛景然拿包的手停了一瞬。
“希望我們都好好努力,別給整個隊伍拖後腿。”時微說得認真,然後又點開音樂,開始跟跳。
“你……”衛景然臉色發紅,她又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噠噠噠離開,門被風一吹,重重關上。
成功氣到了衛景然,時微心裏舒服了一瞬,努力将心頭的低落排解出去,重新投入練習。
等她練完,兩層樓的訓練室裏又都沒有人了,窗外黑漆漆一片,今晚有雨,風将樹吹得左搖右擺,活像是災難片的前兆。
時微覺得兩腿直打顫,每走一步路都有跪到地上的沖動,她不得已靠着牆,讓自己慢慢緩和下來。
最後那個動作還是沒練好,時微十分沮喪,連帶着心情也低落地像是窗外壓低的黑雲。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錄制室裏,程思何将哈欠打到了天上,平均每分鐘兩個的哈欠讓他看起來熱淚盈眶。
“我說辭如姐,你今天該指導的也指導過了,該錄的鏡頭也錄完了,怎麽還不回去啊,節目組的人都收工了。”程思何又打了個哈欠,将下巴埋在了胳膊裏。
而他身邊,江辭如正将左腿放在右腿上,優雅地靠坐,手裏搖着一杯蜂蜜檸檬水。
而他們面前的屏幕上,正是每個訓練室的畫面。
“這小丫頭也真夠努力的,一個動作練了四十幾次,你看,這腿上的是不是黑青。”程思何指着右下角的畫面問。
江辭如看了一眼,沒說話。
畫面裏的時微好像終于能走了,正扶着牆蹒跚,慢慢拎起水桶一樣大的換洗包,關掉了燈。
“走吧。”江辭如忽然說,然後起身,大步走出了門。
“怎麽這麽突然?”程思何一愣,随即跟着跑,“辭如姐,等等我!”
時微覺得有點頭重腳輕的,她還沒吃飯,也不知道宿舍裏有沒有吃的,時微嘆了口氣,慢慢挪動好像灌了鉛一樣的腿。
走廊一個人都沒有,她垂着眼皮拐了個彎,視線裏卻忽然出現一雙裸色的高跟鞋,鞋中的腳白皙清瘦。
時微擡起頭,驚訝地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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