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火車
裴炀坐在行李箱上, 等傅書濯聯系車子接機。
機場風大,吹得傅書濯頭發随風亂舞:“好,東廣場路口等你。”
他挂掉電話,裴炀還沒來得及下行李箱, 就被他一把拖走。
“诶!”裴炀慌亂地抱住拉杆, “我還沒下來!”
“坐着吧。”傅書濯回首輕笑, “又不是拉不動你。”
裴炀老臉一紅, 總覺得周圍路人都在看他們。實際也确實如此,兩人顏值都不低,走在哪都是惹人注目的風景。
不過被人拖着不用走路真的很爽, 像小時候坐玩具車被父母拉着的感覺。
這種移動方式本該很沒有安全感, 但裴炀就是莫名信任傅書濯, 覺得他不會摔着自己。
傅書濯:“餓不餓?”
“不餓。”他們在飛機上吃過飛機餐了, 裴炀雖然沒吃多少,但喝了不少果汁。
和傅書濯出行真的很省心,裴炀什麽都不需要做,他甚至連目的地都不知道, 傅書濯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中間沒走任何彎路。
東廣場很多人和車, 傅書濯輕松找到了屬于他們的那一輛:“可以下來了。”
“噢……”裴炀在司機師傅好奇的視線中鑽進後座,窘迫得緊。
傅書濯淡定解釋:“他腳受傷了。”
司機恍然大悟:“我說呢, 一大小夥子怎麽還騎行李箱上讓人拉着。”
裴炀:“……”
司機很熱情,主動幫他們把行李箱放到後車廂,才回到駕駛座踩下油門:“是到火車站吧?”
傅書濯點頭:“是。”
裴炀一愣,他還以為坐個車就能到了, 沒想到還要去火車站。
司機開始唠嗑:“你們是要去哪裏啊?”
傅書濯:“榕城。”
裴炀仔細回想着《張揚》, 裏面好像沒提過榕城這個地方。
司機一愣:“噢喲, 那偏的嘞,去那裏幹什麽?”
傅書濯:“探親。”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看他倆穿着,單看氣質就不像普通人家,沒想到老家卻在那麽窮鄉僻壤的地方。
“這是多少年沒回來了?”
傅書濯還真回憶了下:“二十年了。”
裴炀一怔,他還以為傅書濯說回鄉探親是随便找的借口,沒想到是真的。
說來,傅書濯的經歷也算是很坎坷,他從小雙親去世,被寄養在親戚家裏,所受待遇難以言喻。
但他最大的優勢就是成績很好,中考成績是全市第一,省排名也極為靠前。
傅書濯自己聯系了他和裴炀現在定居城市的高中,離榕城特別遠。
校方負責人接到電話的時候都很意外,不明白傅書濯怎麽會想來他們學校,當知道是傅書濯自己的想法時,就更讓人震驚了,畢竟那時候他才十多歲。
最後傅書濯還是以優異成績被破格招入,副校長贊助了他生活費用,從此便遠離了那座偏僻的小城。
所以裴炀和傅書濯結婚的時候,雙方都沒有親人到場。
他們沒有大操大辦地舉行婚禮,只是低調請了一些朋友吃飯,并在社交平臺上曬了結婚證,算是廣而告之了他們結婚的事實。
…
不出意外的話,原主都沒見過傅書濯的親人。
裴炀沒由來地緊張,還有些心疼,他的手不受大腦控制地移向傅書濯,碰了碰他的手背。
傅書濯輕輕握住,裴炀回過神來,抿了下唇也沒掙開。
一路上,司機都在跟他們閑聊,聊城市的變化,聊附近好玩的地方。甚至聊到火車站周邊的出租車有多黑心,叫他們小心別被坑。
司機感嘆道:“榕城十幾年前那是真破,不過現在好多了,但還是沒發展起來,年輕人也不多。”
裴炀:“您去過?”
司機:“去年接了個長途單去過一次,比以前漂亮多了,好多老房子都拆了,蓋了小區。”
裴炀從小就生活在繁華的城市裏,想象不出十幾年前破舊落後的城市是什麽樣。
車緩緩停下,司機打開車窗:“火車站到了,你們要是網上買好了票,直接從這裏進去就行。”
“好。”傅書濯道了謝,然後對裴炀說,“你先別動。”
裴炀一臉問號。
傅書濯先把行李箱拿了下來,然後彎腰探進車裏,在裴炀懵逼的表情下直接把人打橫抱了出來。
司機還一副很理解的表情:“腳傷得好好養,少走路,免得留下後遺症。”
“……”裴炀直接把臉埋進傅書濯衣服裏,不想見人。
傅書濯低頭:“不下來了?真要我抱你進去?”
等司機離開,裴炀憤然跳到地上:“你幹嘛撒謊說我腳傷了?”
傅書濯:“腳傷不比懶得走路好聽些?”
“……我沒有。”
傅書濯嗯嗯兩聲:“你沒有,是我不想讓你走路。”
裴炀瞪他,拖着行李箱轉身就走。走了一小截感覺後面沒腳步聲,回頭看發現傅書濯還站在原地,看着還挺落寞:“裴總是不是落了什麽?”
“……”裴炀憋了半天,“我拖不動你。”
傅書濯眨眨眼:“我不用拖,牽着就行。”
“……”
裴炀抿唇半天,才一把拉過傅書濯的手往車站裏去。一手拉行李箱,一手牽狗。
裴炀:“你可能上不去車。”
傅書濯:“為什麽?”
裴炀冷哼一聲,因為火車不允許帶狗。
傅書濯挑眉:“在心裏罵我?”
裴炀:“沒有,誇你呢。”
他們檢完票進站時,火車已經到了,裴炀深覺傅書濯作得很,火車車廂過道這麽窄傅書濯還要牽着手。
到了車廂裴炀才發現傅書濯訂的高級軟卧,一個包間只有兩張床。他愣了愣:“我們要坐很久嗎?”
傅書濯:“五六個小時。”
等到榕城都傍晚了。
“哦……”裴炀想把行李箱放好,卻因為他們還牽着手不方便,他回首微笑,“可以松開了嗎?”
傅書濯遺憾放手,還不忘在裴炀手心勾一勾。
列車很快行駛,窗外的風景看起來一般。裴炀決定還是睡一覺,等傍晚到了火車站,說不定還要轉車。
兩張床剛剛好,他們一人一張。
裴炀想的是挺好,結果剛上/床身後就擠來一具炙熱的身體。
裴炀一抖,連忙轉身抵住傅書濯:“你幹嘛啊,不是還有張床?”
傅書濯眼尾輕垂:“好久沒回榕城了,有點近鄉情怯。”
裴炀:“……”
跟他睡就不情怯了?
裴炀委婉道:“這床只有八十厘米。”
傅書濯:“我可以擠擠。”
裴炀:“……”
他不想擠啊,可看着傅書濯近在咫尺的臉,還是沒狠心說出拒絕的話……長得帥果然還是有點優勢的。
裴炀眼不見心不煩,幹脆轉身面朝牆,背對着傅書濯。
閉上眼沒一會兒,他又聽見傅書濯低聲問:“能申請抱着睡嗎?”
“你不要得寸進——”
他回頭看見傅書濯失落出神的模樣,得寸進尺幾個字頓時就卡在了嗓子眼。
傅書濯:“想起以前的事,有點難受。”
裴炀別扭道:“都過去了……你可以說給我聽聽。”
傅書濯誠懇道:“可以抱着說嗎,這樣就不難過了。”
“……”去你大爺的。
明知道是坑,裴炀還是往裏跳了,哪怕傅書濯只有一絲絲真的難過。
床真的很擠,裴炀要背對着傅書濯,完全靠進他懷裏,才能讓傅書濯不至于被擠掉下去。
傅書濯緊緊箍着他的腰,甚至過分地将膝蓋抵進他腿/間。
裴炀渾身一麻,剛想反抗就聽見傅書濯開始說小時候的事。
“我小時候住姑姑家,瓦房,有兩層半。”
“我就住在那半層,是個小閣樓。”
裴炀呼吸一緊,他盯着牆,随着傅書濯的描述想象他小時候的生活。
傅書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閣樓特別矮,我十幾歲的時候就站不直了,得彎着腰才能進去,裏面還有很多雜物。”
裴炀抿唇:“有窗戶嗎?”
傅書濯:“有,靠河那邊,視野很好。鎮裏賣廢品的大爺心軟,給我做了個書桌擺窗口,那時候特別喜歡聽着雨聲寫作業。”
聽起來很美好,但這棟小房子是傅書濯已逝父母的,為了房子姑姑家才願意撫養他。
而作為房子主人的兒子,他只能睡在逼仄的閣樓裏,坐紙箱上在書桌前寫作業。
閣樓裏擺了很多雜物,木頭,紙箱,塑料瓶,很容易磕磕碰碰。年幼的傅書濯從來不會哭,受傷了也只會安靜地自己處理好。
“他們好過分。”
裴炀呼吸很輕,傅書濯光是感受他肢體的細微變化,都知道裴炀在心疼自己。
他眼裏落了些笑意,不管是否失憶,小貓總那麽心軟。
他并沒有誇大遭遇,甚至那時候很多苦都是難以描述的,更多細節都泯滅在記憶長河裏,随風散了。
裴炀:“那你高中豈不是很窮?”
傅書濯抱着他的腰,嗯了聲。
那時候他要走,姑姑家為了獨占老房子巴不得他消失,根本不在意他是在外面上學還是在混吃等死。
剛轉到一中,是副校長資助了他生活費,還給他在校內教師老樓房騰了間小屋給他寒暑假住,不過一到寒暑假傅書濯就會出去兼職,也基本沒讓副校長操過心。
裴炀抿了下唇。
他記得《張揚》裏說過,原主高二生日,他倆還沒坦明心意、甚至原主都沒察覺到什麽苗頭的時候,傅書濯給原主買了雙球鞋,要一千多。
當時原主口是心非地說不好看,傅書濯竟然也沒生氣。
裴炀悶聲道:“對不起。”
傅書濯不明所以:“嗯?”
裴炀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道歉,明明說錯話的是原主,他卻潛意識覺得自己該說句對不起。
傅書濯攬過他的腰,将他翻過來面朝自己:“不管有什麽對不起,親一下——”
“親一下,一筆勾銷。”傅書濯指了指自己嘴唇。
裴炀遲疑好久,竟然真的扶住他肩膀蜻蜓點水般地一吻。
傅書濯喉結深深滾動着:“貓兒……”
裴炀猶豫一秒:“你抵到我了。”
“……”傅書濯眼神漸深,“我就當你是在邀請我了。”
“……”裴炀下意識往後退,直到撞上牆。他抿唇半天,卻沒說出反駁的話,只是別扭的移開視線:“随你。”
傅書濯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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