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露營
◎世上男人千千萬◎
司機和攝像老師瞬間安靜如雞。
越野車又向前開了一段路, 車廂劇烈颠簸一下,随後熄火緩慢停下。
司機重新打火,車輪空轉了幾下, 引擎聲越來越大, 卻不見車動。
“稍等,我下去看看。”
司機急忙推門下車。
王楚文搖下車窗,把頭探出去, 邊哭邊問:“師傅, 是不是……陷泥地裏了?”
司機盯着後車輪檢查了一下:“還真是, 得下車推了。”
王楚文前一秒還坐在車上哭, 後一秒擡起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 推門跳下了車。
車上的人都先後下來。
越野車只有一個後車輪陷進了泥坑,不是很深, 人力推一下就能出來。
孟冬和趙晴力氣小, 推了沒一會兒, 臉都憋紅了。
王楚文脫下沖鋒衣外套, 去路邊搬了一塊扁平的石塊墊車輪下方的泥坑裏:“你們讓開,我來試試。”
石頭陷進泥裏,在輪胎前剛好形成一個着力點。
王楚文裏面只穿着一件長款運動背心, 一用力, 肌肉青筋立馬爆起。
畢竟是職業女拳手, 雖然退役當了健身教練, 但體質依然是普通人無法比拟的。
做了幾個熱身動作, 王楚文拉開駕駛座的門,把安全帶拉出來, 挂在自己肩上。她屈膝, 借由安全帶使力, 手扶着車窗,剛一用力,車就小幅度搖晃了一下。
司機剛檢查完後車輪胎,回頭看到王楚文,愣了幾秒:“嚯,姑娘你這肌肉……”
頓了頓,司機想起王楚文要把男人千刀萬剮的言論,按照她這個架勢,也不是不可能實現。
沒敢多想,司機急忙扶住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同時用力,不一會兒,車子向前挪了半米,輪胎順利從泥坑裏脫離出來。
司機贊許地看向王楚文:“可以啊,力氣夠大的。”
王楚文吸了吸鼻子,想起了她和陸行知的初遇。
那年她開車從藏區回京,偶遇外出采風的陸行知,讓他搭了順風車。
早知如此,她當年死都不會給他開那個車門。
推車耗費了王楚文不少力氣,全身的力氣都洩了,連帶着心裏的煩悶都少了許多。
上車後,王楚文沒再哭,挽着孟冬靠在她肩上,過往總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孟冬。”王楚文喃喃,“我和陸行知結婚前,他說他會照顧我,他也不嫌棄我的職業,不覺得我沒有女人味。可結婚後,照顧他的是我,體諒他職業的是我,遷就他的也是我。”
孟冬抿了抿嘴,想到她和周堰成領證前。
兩個人分別去醫院做了體檢,見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交換體檢報告,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
周堰成很少承諾什麽,她無法對王楚文的感同身受,但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理解王楚文的。
“楚文,下一個更好。”
孟冬想了想,“這世上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這句話大概戳到了趙晴的心事,她也開口認同:“對啊,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浪費自己後半輩子的人生。”
不愛你。
三個字重重砸在王楚文心上,一陣心酸。
難過夠了,王楚文打起精神:“嗯,我就是……有點不甘心。”
一顆赤誠心,沒得到半點回報。
“算了。”王楚文低聲說:“可能我們真的不合适。”
……
女嘉賓的車出發時間晚,加上路上的小插曲,最後到達露營地。
王楚文和陸行知還在冷戰,她抱着睡袋提着行李,直接到了楚屹的帳篷前:“楚屹,和我換換,你去住內個人隔壁。”
為了省錢,他們租賃的都是單人小帳篷,一個露營地臺上正好可以容納兩個帳篷,還能省去租地臺的錢。
楚屹似乎料到她會來,行李也沒有往帳篷裏搬,都放在了帳篷外。
“內個人是誰?”
王楚文白了楚屹一眼:“你不是心知肚明?”
楚屹挨了白眼,也不再多嘴,利落地卷好睡袋,收拾去找陸行知。
石向導和石景幫忙搭完帳篷,這會兒正忙着做飯。
石景洗完菜,見周堰成獨自坐在遠處,朝他揮了揮手:“叔,閑着也是閑着,幫忙打打下手啊。”
周堰成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遲疑了一下,才确定是在叫自己,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見是石景,他毫不意外,起身過去:“做什麽?”
石向導擡手敲了敲兒子的後腦勺:“人家花錢,不是來幫你做飯的。”
周堰成向石向導點頭示意:“沒事,正好想借用一下廚房。”
石景揉揉自己的腦袋,看向周堰成:“看不出來啊,你還會做飯呢。”
周堰成卷起自己的袖子,接過石景遞來的圍裙:“嗯,會一點。”
石景撇撇嘴:“你不是說大話吧。”
周堰成沒說話,只是利落地把雞胸肉和木耳切絲。
菜刀上上下下,石景睜大眼睛,忍不住感嘆:“厲害啊。”
說完,他擡手捂了下嘴:“我可不是在誇你啊,和我比你也就馬馬虎虎吧。”
周堰成聽出他不自然的音調,笑了一下:“我像你這麽大時,連方便面都不會煮,你确實比我厲害。”
“你也不用過分謙虛,現在也不錯。”石景頭一昂,“像你這種有錢人,不是有專人照顧嘛,還自己做飯啊。”
周堰成語氣淡然,“照顧母親,習慣了。”
他有個壞毛病,一旦習慣成自然,就很難改正。
這種骨子裏的偏執,隐匿在溫柔炙熱的骨血中,是普通人無法觸及到的禁忌領域。
石景點頭:“你是給孟冬姐姐做的?”
“嗯。”
“你對她挺好。”
提及孟冬,周堰成嘴角挂了點笑,心情好起來,瞥了眼石景:“嗯,所以你不要想了。”
他放下刀,洗了洗手,在空中虛虛比畫了一下:“我和她有這麽好,你也就,這麽一點吧。”
擴大的範圍驟然縮小。
在石景無語的表情中,周堰成開火,煮粥,向來平淡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溫柔。
……
這一路上耗費了不少體力,孟冬攤開自己的睡袋,也不顧上其他,鑽進去打算先睡一會兒。
兩個小帳篷上面還支着一塊天幕,下面的帳篷簾子敞着,孟冬的行李箱橫放在帳篷口,外套堆在一旁,整個地臺上亂糟糟的,除了一張折疊桌外,幾乎全是她的東西。
周堰成端着粥碗過來時,孟冬已經卷着睡袋睡得昏昏沉沉。
帳篷是露營地最便宜的那種小帳篷,睡慣了家裏的鵝絨大床,孟冬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她迷迷糊糊做着夢,夢到自己被關在逼仄狹窄的雜物間,周圍不見一點光亮,寂靜得令人心慌。
身下的睡袋不算柔軟,與夢境相互呼應,孟冬忍不住掙紮,眉頭緊鎖。
睡了不過十幾分鐘,孟冬終于窺見一點光亮,于是奮不顧身地朝着光點跑去。
她驀然睜眼,強撐着眼皮,看向帳篷外的空間。
折疊桌上擺着一個保溫桶,周堰成坐在一旁,低頭用勺子攪動着粥碗,熱氣氤氲了他的臉,朦胧得好像還在夢裏。
帳篷裏空氣流通緩慢,香味一直在內部打轉,挑逗着孟冬的味蕾。
好餓。
孟冬腦內遲緩地轉着,恐懼感褪去,內心只剩下這兩個字。
周堰成沒注意到孟冬已經醒來,修長的手指搭在勺柄上輕巧地轉動,眼神定定地望向一處,好像在發呆。
孟冬拉開睡袋,坐到了帳篷邊,心裏想着讨粥喝的說辭,手不自覺地伸出去。
反應過來後孟冬已經雙手捧上粥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頗有種虎口奪食被發現的微妙尴尬。
終究是手快了一步。
畢竟是別人的粥,哪有直接動手的道理,孟冬松開手,腦子空白,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還熱着呢。”
叮當一聲,勺柄從周堰成的指尖落下,碰到碗邊,發出一聲輕響。
周堰成看在呆坐在一旁的孟冬,把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語氣柔和:“吃吧。”
孟冬像一只被猛獸喂食的幼崽,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粥碗,才慢吞吞地問:“你不吃嗎?”
“我吃......”周堰成話語頓住。
地臺上擠着兩個帳篷,餘下的空間狹小,孟冬就跪坐在他膝蓋邊,仰着頭,剛睡醒她的眼睛還蒙着一層水霧。她睡覺時發圈不知道滾到了哪裏,沒了束縛,頭發披散着,包裹着那張小巧的臉蛋。
“過了。”
我吃過了,後兩個字慢吞吞地吐出。
孟冬沒聽清,以為周堰成叫她“過來”,她從粥碗裏擡頭,往周堰成的方向又湊了湊:“什麽?”
兩個人距離本就近,這一下,孟冬幾乎快趴在他的膝上。
周堰成眸光微動,盯着孟冬的發旋,總覺得視線被莫名牽引,他鬼使神差般地擡手。
距離她的頭頂只有幾厘米時,孟冬放在睡袋旁的手機突兀地響起鈴聲。
“叔叔”兩個字,赫然躍進視野。
孟冬放下勺子,轉頭看過去,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間暗下。
電話接通後,男人不帶一點感情的嚴厲聲線瞬間落入孟冬耳中:
“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現在,馬上給我滾回家來!”
估計是自己又上了什麽熱搜,孟冬掐掉身上的麥,背過鏡頭,忍不住反問:“又怎麽了?你是覺得我離婚了,打算再給我安排一門婚事,好通過這種無能的手段,拯救你手裏岌岌可危的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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