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五朵花花

去看望羊西的路上, 蘇清落看出來了尤蟄不太高興。

但她又實在擔心羊西,所以這一趟是必須要走的。

只能有意分散尤蟄的注意力。

“蟄蜇,我醒來的時候可都聽到了, 你是不是叫我落落了?”

雖然“落”和“落落”只有一字之差, 但後者明顯更加親近。

說到這,蘇清落又想起自己醒來時問尤蟄的那幾個問題。

當即眼睛一亮, 道:“蟄蜇,你是不是說話不磕巴了!”

“嗯。”

尤蟄對于這件事也是高興的。

之前每次看見蘇清落和其他獸人對答如流,而自己因為貧瘠的語言能力只能說一些簡短的字句時,心裏說不難受是假的。

“什麽時候?”蘇清落又問。

“你昏迷過去的那個晚上,我一着急, 說話就變成現在這樣了。”現在讓尤蟄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尤蟄依然是心有餘悸。

“沒想到我就這麽一暈居然還有這種意想不到的好事, 想想其實還不……”

“不好。”尤蟄打斷了蘇清落未說完的話,“我可以說話一直磕巴。”

這還是尤蟄第一次在蘇清落面前表現如此嚴肅的語氣。

蘇清落一怔, 懂了尤蟄話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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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寧願自己說話像原來那樣, 也不希望她出事。

心中一軟, 蘇清落下意識把後面的話改了口。

“想想其實還不……太好, 我怎麽能讓蟄蜇為我擔驚受怕呢。”

蘇清落覺得自己現在和老爸哄老媽時一個樣兒,話出口時有種微妙至極的感覺。

但又轉念一想,本就是自己說錯了話, 蟄蜇守了自己整整21天, 心裏的難受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哄就哄吧。

誰叫蟄蜇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呢。

……

久違的陽光照在身上, 蘇清落舒服地眯起了眼,連帶着葉子和莖身都抖了抖。

突然, 視線中一晃而過一抹棕褐色。

蘇清落心頭一跳, 停下了動作, 掰着自己的花瓣臉,開始細致地檢查起每一片花瓣。

她的花瓣不算多也不算少,但還是疊了好幾層,于是當她看見掩藏在其中的某幾片花瓣變得枯黃時。

蘇清落心裏一片空白。

回過神來後,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因為從昨天醒過來後,她嘗試變成人形無果,心裏就有了一點猜測。

今天早上她也試過再次變成人形,但都沒有成功。

尤蟄還很奇怪地問她,為什麽不變成人的樣子。

蘇清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無法變型的事實,于是只能打馬虎眼道:

“應該是這些天都沒曬到太陽,身體裏能量不夠。”

但蘇清落不知道的是,幾乎每一個有太陽的日子,尤蟄都會帶着他的小花去外面沐浴陽光。

所以,她的花期真的要結束了嗎?

“怎麽了?”

尤蟄現在忍受不了小花一會兒都不說一句話的樣子,那會讓他想起之前怎麽都叫不醒小花的恐懼。

因此主動出聲詢問。

“沒事,就是覺得太陽曬得很舒服。”

蘇清落沒有說實話。

她知道蟄蜇剛因為她醒來,稍稍放下了心,現在告訴他自己可能快死了,無疑是又讓尤蟄擔心。

而擔心也不能改變任何結果。

“蟄蜇,之後一直叫我‘落落’吧,我家人都是這麽叫我的。”

蘇清落又說。

……

蘇清落和尤蟄沒走部落正經的大門,而是直接從林子裏就近竄到了羊西屋子的附近。

遠遠就看見一個羊崽子上蹿下跳,在啃屋子上的條莖玩。

看見他們後,就開始像個小狗一樣沖他們“咩咩”叫。

聲音立馬将屋裏羊西的雌性驚擾了出來。

她把小崽子趕進了屋子裏,蘇清落還隐約聽見了小崽子的抱怨聲。

說他也要打巨獸,成為部落裏的英雄。

聽見蟄蜇又被誤會成了巨獸,蘇清落簡直比當事人還要氣憤。

明明就是你口中的巨獸,救你們出來的!

但又覺得和小崽子計較沒有意義,于是只能自己在心裏生氣。

見到羊西的雌性走過來,才勉強将情緒收起。

但她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羊西的雌性好像更害怕尤蟄了一樣。

明明之前來找過他們好幾次,那時候都逐漸适應了。

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更害怕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雌性就先抖着聲音說道:“你是來救他的嗎?”

蘇清落滿腦殼問號。

救羊西哥?

蟄蜇來救?

什麽時候蟄蜇開發了這種能力?

“不是,落落醒來了,來看看羊西。”尤蟄冷着聲音回道。

蘇清落被尤蟄的語氣吓了一跳,心想,應該是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才讓蟄蜇對羊西的雌性這種态度。

也罷,和他們交好的是羊西哥。

此番他們也是來看望羊西的。

而蟄蜇生氣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她不能不明緣由就勸和。

于是幹脆轉移話題:“對,嫂子,羊西哥好一點了嗎?”

雌性這才發現聲音是從尤蟄頭頂上傳來的,在看見蘇清落的花身時明顯眼前一亮。

她搖着頭,語氣悲戚:“不好,羊西一直沒有醒來,族醫說……他救不回來了。”

蘇清落一怔,心中澀然。

然後就聽雌性接着道:

“現在只有一種辦法了……”

她還沒說完,尤蟄就從鼻子裏重重呼了一聲氣,喝止之意明顯。

雌性也瞬間噤聲。

而蘇清落滿腦子都想着如何救羊西哥,現在有了辦法,自然是想要試一試。

于是她主動問道:“辦法是什麽,要找什麽草藥嗎?我和蟄蜇可以幫忙。”

雌性畏縮地看了尤蟄一眼,最終還是救自家雄性的心站了上風。

她無視尤蟄的威脅眼神,趕在尤蟄轉身離開前,一口氣道:

“現在只有靈花能救他了!”

尤蟄離開的腳步更快,而蘇清落在明白自己就是“草藥”後,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蟄蜇,先別走了。”

半響,蘇清落啞聲道。

而尤蟄恍若未聞,腳步不停。

“蟄蜇!”

蘇清落又叫了一聲,尤蟄這次停了下來。

見他們停下,雌性像是看見了希望一樣,忙不疊追了上來,将自己未說完的話繼續道:

"我聽說靈花可以救萬物……我不是說要用一整朵花的意思,你平時掉落的花瓣和葉子都可以……"

雌性頓了頓,露出一個苦笑來:“羊西他真的快不行了……他之前總是在家裏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給你做的吧……既然他幫了你那麽多,你就不能救救他嗎?”

蘇清落此時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就算她知道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可讓她用相當于是自己“血肉”的花瓣和葉子去救人。

她做不到爽快地答應。

就算羊西是第一個對她和蟄蜇釋放善意的獸人。

更何況,如果她猜錯了,自己的花期并沒有要結束,只是現階段很虛弱。

而讓她取下不知數量的花瓣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

可若是不管,蟄蜇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呢?

蘇清落想了很多,唯獨忘了尤蟄一早便對羊西雌性表露的冷漠态度。

在蘇清落還沒醒的日子裏,羊西的雌性就去找過尤蟄。

還說蘇清落不會醒了,既然如此,還不如用來救羊西。

當時尤蟄就發了火,第一次對其他獸人表現出攻擊欲,而且還是一個柔弱的雌性。

直到今天,他對這件事的态度也沒有變。

他不允許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小花的事情發生。

“你要什麽其他東西都可以說,這個不行。”

蘇清落腦子裏一團亂,尤蟄替她答了話。

……

回山洞的路上,尤蟄又去了一趟河邊。

用爪子舀了水,淅淅瀝瀝地淋在蘇清落的花身上。

見小花情緒低落,還主動開了口:

“落落,你還是不能變成人型嗎?”

蘇清落本來還在糾結羊西哥的事情,聞言心頭一凜。

怕被尤蟄聽出異樣,盡量将語氣放得正常,拿出了之前的說辭:"昏迷的時候太陽沒曬夠,能量不夠。"

尤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不懂“能量”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決定之後每天多帶小花曬太陽,直到晚上太陽完全落下再回去。

回到山洞後,蘇清落環顧了一圈熟悉的環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問尤蟄道:“蟄蜇,兔子呢?你把它放在木屋裏?我們昨天和今天好像都沒給他喂吃的。”

她關顧着心疼蟄蜇了,都忘了自己還養了一只雪團子。

尤蟄聞言,也是身體一僵。

有些說不出口,自從蘇清落昏迷後他全然忘了兔子的事。

但他撒不了謊,最終還是如實道:“我把它忘了,已經有23天沒喂過了。”

蘇清落徹底傻眼。

尤蟄也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的錯,于是趕緊往木屋子的方向奔去。

在看見木栅欄不知道什麽時候缺了一個角落的時候。

蘇清落松了一口氣,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尤蟄一般道:

"他應該是自己跑出去了,還好這木栅欄是蘇清落制造而不是中國制造,團子還能撿回一條命。"

見尤蟄還是不說話,蘇清落以為他還在自責,于是繼續安慰道:

“沒事了,雪團子可聰明了,他一定是餓了然後自己跑出去吃東西,說不定回歸了森林還遇見了好朋友呢。”

尤蟄聽了蘇清落的安慰,心裏并沒有好受一點。

因為他聞到了猛獸的氣息……

殘留在木屋子裏,與淡淡的血腥味糾纏在一起,已經微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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