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日常番外（二） …

日常番外（二）

“今個兒做豆腐花， 如意你想吃甜口的還是鹹口的？”景巷內，惠明的神色溫柔。

臨近過年，五歲的如意穿着一身喜慶的如意紋小紅襖， 頭頂挽了兩個小巧的花苞， 墜了一對輕巧的金鈴， 白白嫩嫩的，尤其眉目之間還隐隐與蘇公公有那麽幾分相似，除了面頰還着實消瘦了些，看着就叫惠明打心眼裏喜歡。

“都可以。”如意低着頭，安安靜靜的在座上坐着， 在惠明将盛好的豆腐花遞過去之後， 便十分懂事的雙手接過， 先軟軟糯糯的說了一句“謝謝舅母， ”也不動手，只等得惠明與蘇瑾都動了筷，她才靜悄悄的舀起了自己的那一碗。

如意是個十分乖巧的孩子，說乖巧也不太對， 應當說是知事省心。

如意雖然才剛剛五歲， 但許是經的事多了，卻是格外的會看眼色， 對着蘇瑾與惠明， 會規規矩矩的叫着“舅舅、舅母，”從來不多事，叫幹什麽就幹甚麽， 吃食住處給什麽她就受什麽，除了小心翼翼的道謝，也從來沒有提過要求，更別提小孩子常見的哭鬧撒嬌之類。

分明只是一個孩子，卻已活得這般謹小慎微，簡直瞧着可憐。

惠明心軟，見狀只覺着這孩子之前的日子定然過的艱難，若不然，不會長成這幅模樣，便反而越發心疼。

而蘇瑾，他是抱着将如意好好養大，日後招婿生子，傳承蘇家的打算，自然也不願意看見她這般的膽小怯懦。

但不論如何，自小養大的性格，也不是那般好變的，更莫提，如今蘇瑾與惠明兩個，一個五品總管，一個尚宮女官，哪一個都是早出晚歸，頂着一堆的差事，只是早晚匆匆見上一面，大部分時間都只能将她留在景巷內叫請來的嬷嬷照顧，在這樣的情形下，寥寥幾句“不必怕，”“舅舅舅母會好好照顧你，”之類的話，自然也就沒什麽作用。

也正是因此，惠明思量了幾日後，與蘇瑾說了，她想帶着如意去乾德殿，在身邊見的多了，想來性子就也會開闊些。

按着常理，宮人上值，是怎麽說也沒有還帶個孩子的道理的，可是，小陛下與尋常的帝王不同，惠明更是比尋常的禦前女官要要緊的多，再一者，且臨近大年，前朝後宮都封了印，并沒什麽正事，打着帶孩子去請安的名頭過去一兩回也不是說不過去，蘇瑾思量之後，倒也應了。

也正是因着這個緣故，惠明今日早早便吩咐叫如意起了身，收拾妥當，一會兒好一并進宮。

因蘇瑾惠明日日都是要一早上值的人，時候長了，便都養成了早膳用的極快的習慣，這會兒安置好如意之後，不過一盞茶功夫，便相繼放了碗筷。

如意見狀，雖然小小的一碗豆腐花才吃了一半不到，卻也跟着放了小勺，規規矩矩的自個擦了擦嘴角，即便惠明說着“不急”又勸了幾句，如意也只是低着頭堅持說飽了，惠明再勸幾句，她便有些無措一般，只緊張的手指都攪在了一起。

惠明略有些無奈的與蘇瑾對視一眼，卻也只好先叫六安将她帶出去略等一陣。

惠明看着如意出門，才又回頭道：“這孩子也太小心了些。”

蘇瑾默默點頭，面上也略有幾分發沉，卻也沒能說出什麽話來，顯然也有幾分無計可施的樣子一般。

這倒也是，旁的瑣事，蘇瑾與惠明兩個商量着總有辦法，可是這養孩子，尤其還不是自個的孩子，就當真是輕不得重不得，叫人無計可施的很。

惠明說着也只是嘆息一聲：“公公先去罷，我叫她們再做些點心來帶着，只那麽兩口，哪裏能飽？帶些點心半道餓了也總能墊補墊補。”

蘇瑾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卻不急走，而是先看了惠明，面帶愧意：“辛苦你了。”

惠明卻是一笑：“一個孩子罷了，還是這樣懂事的，有什麽辛苦？”

蘇瑾卻是搖搖頭，上前一步，輕輕為她擦了擦嘴角的痕跡，聲音略低了幾分：“你在禦前當差也忙的很，若不然，我還是在外頭找個地方将如意送出去，若在外頭，她也能出去轉轉，皇城裏，到底不便。”

“她娘親剛去，千裏迢迢的過來，咱們倒把她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撂外頭？”惠明卻是搖了搖頭：“再一者，如意眼下這樣子，也沒有要出去閑逛的意思，便是真想出去轉轉，尋幾個穩妥人看着就是了，哪裏有幹脆把人送出去的道理！”

惠明雖這樣說着，可心裏倒也明白蘇公公這是不願叫她操勞煩心，可蘇公公越是如此，她便越覺着自個應該好好照料如意，更莫提，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那樣一個乖乖巧巧，又身世可憐的小姑娘，誰能不愛呢？

“行了，如意的事你不用管，只快去上你的差罷！災銀貪腐的事你可查清楚了？擔心娘娘問起你！”惠明利落的趕了人，頓了頓，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對了，你這話，可千萬別叫如意聽着啊，她原本就膽子小，再聽了這話更要多心了，可不容易才稍熟了點，你可別添亂！”

看着惠明的滿面嚴肅，蘇瑾的心下卻反而忽的一軟，只覺着他們二人此刻當真如嚴父慈母一般，溫馨的叫他忍不住的彎了嘴角。

他認真的點點頭，看着面色紅潤的惠明，又忍不住的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親。

不妨在外人面一向裝的矜持清冷的蘇公公忽的做出這樣的舉動，惠明略微吓了一跳，回過神，面上也微微泛紅：“你做什麽，如意還在外頭呢！”

方才的親吻是情不自禁，可這會兒，看着眼前的惠明，蘇瑾卻又只覺着不滿于此，他故意一般的微微低頭，只擡起眼眸，帶了幾分肯求的眨眨眼。

惠明最受不住的就是蘇公公的一雙桃花眸這樣水波潋滟的瞧着他，這一點蘇瑾自個也是知道的，果然，看着這樣的蘇公公，惠明明知他是故意，卻還是忍不住的心下一跳，伸手拖了他的下巴，卻并沒有去親他的額頭，而是猛地上前，一口貼上了蘇公公那柔韌的唇瓣。

這下蘇瑾倒是一慌，必過回過神後，他卻并未拒絕，反而微微閉了眼，想要加深這個親熱的吻。

看着蘇公公在面前合上了眼睛，惠明眉眼彎彎，先是給了他幾息的柔情愛撫，然後——

猛地咬了他一口。

“嘶——”

蘇瑾吃痛一頓，惠明便趁着這個時候退了出來，得意的朝着他笑了笑，便立即起身去開了門，彷佛設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笑眯眯的對着等在屋外的小內監揚聲道：“公公慢走！”

不論私下裏如何放縱，蘇公公對着旁人時，都是決計不會對惠明露出一丁點不尊重的舉動的。

果然，蘇瑾聞聲出門之後，便只是用帕子輕輕按了按嘴角，除了嘴唇還有略微有些奇怪的紅潤之外，一眼看去，倒也是一派的禁欲冷清，丁點兒瞧不出私下裏的潋滟多情。

“那我便去了。”蘇瑾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惠明，無意一般的摸了摸自個泛紅的嘴角，聲音溫和，可惠明不知是不是心虛，卻總覺着從中聽出了幾分意味深長：“至于這事，等我下值回來再與你好好商議。”

說罷，也不等惠明反應，便轉身匆匆去了。

惠明頓了頓，看着蘇公公的聲音消失在拐角，按了按自個的嘴角，便忍不住的也是一笑。

擡頭看了看時辰，也的确不早，惠明便不再耽擱，催着小廚房包了一份和軟的點心，便帶了如意，也起身往乾德殿裏行去。

因為小陛下不喜人多，也不愛見生人，在乾德殿內伺候的宮人，都是惠明陸陸續續，一手挑出來的，她每一個都熟悉的很，只是今個行到了乾德殿外，除了眼熟的當值宮人之外，她卻是又見着了幾個不是乾德殿內的宮人。

看着這幾個還算熟悉的宮女，惠明先将如意交給了六安，叫她帶着去茶房用些茶點，自個則擡頭上前，與那領頭的宮女相互颔首致意之後，開口道：“皇後娘娘來了？”

沒錯，這幾個宮人，正是在顧皇後身邊伺候的宮女內監。

剛大婚時，顧皇後還是有心與小陛下親近過幾日的，可是小陛下雖不開口，心內卻最是透徹清明，想要讓小陛下信任，耐心與真心更是缺一不可，可顧皇後年紀輕輕，剛一大婚，便還要日日跟着宣德先帝學着處理朝政，又哪裏有這樣的興致與功夫？

小陛下察覺出皇後親近之下的目的與功利，對顧皇後十分抗拒，即便有惠明與王嬷嬷在旁勸着，也只是勉強能相處一室罷了，開口說話，更是一次都沒有過。顧皇後試了幾次，便也幹脆放棄，只吩咐惠明王嬷嬷幾個将陛下照料好便是，除非有事，自個卻極少出現在乾德殿。

卻不知今日過來，是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