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歸來
意琦行似是有意為之,兩人這上山倒是極慢。沐靈山手持定光梭羅,一步一步緊跟意琦行。
待到指月山瀑時,便看到神瑞低盤在山頂,有氣無力的撲騰着翅膀。
沐靈山看他那副餓急的模樣,忙将野味遞給他。神瑞得了野味,便有撲騰着回到樹下。沐靈山有點擔憂的想他們若是久未回,依這撲騰勁,指月山瀑怕是被他鬧騰的翻了天。
他想的出神,意琦行卻道:“随我來。”
沐靈山嗯了一聲,不知他有何事。意琦行凝眉道:“過來。”
看他那模樣,應是有事相商,沐靈山便随着他一同進屋。
山上積雪已消,天氣晴好,雖已至午後,斜陽依舊明媚。似是不願錯過這等風景,意琦行門扉虛掩,沐靈山盤腿坐在毯子上,身邊炭火的蔓煙味十足,他微一側頭便可看到屋外的日光,暖意熏的他有些昏昏欲睡。
意琦行看他十分困乏的模樣,不由問道:“累了?”
沐靈山神色困頓,臉露疲色,倒真有幾分勞累過度的樣子。
“只是有些困了。”
“想睡?”
沐靈山虛喵一眼門縫,搖頭說“時辰尚早,休息片刻便好。”
意琦行嗯了一聲,沐靈山知道他這是同意了,索性靜坐在毯子上閉目調息。
自破天之戰後,他身子大不如前,加之前段時日重創,雖調理數月,終究比不的那時,時需靜養調息。
意琦行看他漸入佳境,周身更是隐有佛氣浮現,不由寒目一凜,一手緊握浮塵,一手背于身後,神色冷峻的注視沐靈山,眉目之間一片冷殺。
這些時日,沐靈山見到的意琦行總是極為溫和,言談間更是諸多關懷,他從不知他閉上眼睛那刻意琦行用何種神色注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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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靈山體內聖火重燃,佛氣将他萦繞其中,意琦行這才舒展眉目,輕嘆一聲“沐靈山。”
佛氣漸散,沐靈山緩緩睜開雙眼,棕色眼眸如細水潑墨般氤氲開來。顫動的睫毛,如水般平靜溫和的眼眸,眼角出蔓延開來的風情都讓意琦行覺得窒息。
他神色平靜,只是盯着他看。
他想明明還是他,為何他心中卻覺得不一樣了。
他熟知的人,卻在某一刻讓他覺得陌生。
而那陌生是來自他心裏,意琦行有些困惑,虛于間變得是誰。
意琦行有時是個較真的人,近來沐靈山感觸頗深。
沐靈山眉目溫和,清聖之氣從他身上散出,他有些納悶的道:“你可是有話要說?”
意琦行亦盤膝坐于毯上,沐靈山不由嘆息,太近了些。近的他都看見意琦行眼眸中的自己,他那長而翹的睫毛,眨眼間更是帶着冷殺氣。
“讓我看看你的傷。”
沐靈山有些無奈,他這嚴肅冷峻的模樣,他心裏亦是擔憂。若只知他亦死,未有這些時日的相處,于他們兩人是否更好些。他沒有時間細想這些,意琦行便伸手摸了摸他頸間。
意琦行早已為他處理傷口,加上這些時日的修養,早已無礙。他本欲說勿需擔憂,早已痊愈,又見他冷眉微蹙,雖未言語,擔憂之色卻是分明。
沐靈山想了想,便未阻止他。
若不讓他親自确定,他怕時刻憂心。
意琦行指尖微涼,沿着那傷痕摩挲了一番,他查看的太過小心,沐靈山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紋路,只覺頭皮微麻,轉瞬又只剩絲絲涼意。
意琦行是個看重朋友的人,他不會讓友人感到不妥,是以雖極在意,他指尖亦未久做停留。
傷痕已淡,非細看不可發現,對于傷了沐靈山一事,意琦行十分懊惱。所幸沐靈山無事,他這惱意才消了幾分。
“你太過謹慎了,你那一劍本就留情,加之這些時日的照料,早已無事,你不必太過介懷。”
思量半晌,沐靈山才将話挑明。
意琦行眉頭松動,神色稍緩,“我只是想确定你真的已無恙。”
沐靈山輕笑,“好友是信不過自己麽?沐靈山對于意琦行可是十分信任,有你照料,我早已無恙,也望你不要太過在意了。”
以白鹿之态從蕭山一路來到指月山瀑,路險難行,沐靈山是極信任他,才會尋到此處。意琦行自是知曉,此番沐靈山親口說來,于意琦行卻是另一番的震動。
他垂眼,鋒利眼眸被長睫半掩住,忽又擡眼看他道:“你若無差池,我便不在意。”
沐靈山有些洩氣的想,都說意琦行待友甚好,到他這,怎麽就行不通了。
“你既明了,又何須如此一問。”
“沐靈山,這時,你應說聲好。”
……
意琦行直直的盯着他,沐靈山看他棱角分明的臉,消去了銳利,淡了高冷之氣,溫潤柔和的靜候他答複。
沐靈山恍惚的想,這便是他好友,這便是意琦行了。
心中憂急,想要他安全,想要他承諾,逼他卻留有餘地。
他若不應,他雖會失落,卻也不會硬要他回應。
“好。”
沐靈山只說了這一句,意琦行得到回應,起身離開道:“你累了,睡會。我去去便回。”
沐靈山盤膝片刻後,遂起身。意琦行走時門扉依舊虛掩着,一縷日光正投射在塌前。沐靈山手一擡,定光羅梭便消,他緩慢的朝床榻走去,寬衣解帶,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自他來後,意琦行便換了張床。這床他們兩人躺着正好,一人倒顯得清冷了些。
他側翻了個身,面壁安睡。
這被裏意琦行的氣息已經淡了,沐靈山也已習慣白日裏一人入睡。他呼吸綿長平靜,放松身心讓自己睡去。
沐靈山不由去想,他倒是與神瑞極為相似,都嗜睡的厲害。在指月山瀑,這習慣怕是改不了了。
意琦行每見他露出疲色便想為他調息,效果甚微。後來,沐靈山一累便睡,睡下了意琦行便不忍打擾他。
沐靈山是被神瑞驚醒的,察覺到屋子晃的厲害,沐靈山披衣便起。透過門縫屋外已然黑了,他這一睡竟到晚間,也不知意琦行如何了。
推開門便看到神瑞腦袋拱着門哼哧哼哧的噴着鼻息。
意琦行沒回來,他怕是餓了。
“你先別晃了,把這屋晃散了,意琦行回來,你怎麽向他解釋。”
神瑞果真停下,紅着眼睛看着他,沐靈山搖頭道:“我先去看看有無野味。”
沐靈山很快便回來,空着手。
神瑞哀嚎一聲,撲騰着身子又躺到了樹下。
眼看夜色漸深,意琦行仍未回來,沐靈山手中定光梭羅再現,竟是執意下山尋他。
他這佛氣萦身,神瑞便又撲騰着朝他撲來。沐靈山手持定光梭羅,身形飄忽,急退幾步道:“我下山去尋意琦行,也為你找着野味回來,你且安心,我去去便回。”
神瑞停在半空中,似在思索他話中意思。沐靈山又道:“我不離開這。”
一人一獸僵持中,夜空中忽現奪目劍光,神瑞随即一嘯,沐靈山便知是意琦行回來了。
他凝神一想,意琦行近來可是時常萬劍鋪道。
神瑞看到野味極為熱情,意琦行身袍一揚,正色道:“你也該自己去尋些野味。”
神瑞哼哧哼哧不理他,意琦行冷眉一凜,“就明日起吧。”
神瑞不哼哧了,他吞下野味無力的趴下,只覺得一點滋味也無。
沐靈山瞥了眼意琦行,只見他白袍染塵,發絲已亂,臉上疲色比他更甚,心裏沒由來的一緊。
其實,那些東西他吃不吃也無分別。
不過,他還是會吃的。
畢竟,這是意琦行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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