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深紅衣來

意琦行眼神一凜，紅衣豔鬼拍着胸口受驚般的道：“別吓我，我可不經吓，吓壞了我，一刀殺了你。”

聽他恫喝般的言論，意琦行眉目一煞，卻未動手。

百岫嶙峋手指繞着自己的頭發，一圈一圈的打着轉，嘻嘻笑道：“白毛的，每次忍的這麽辛苦，不殺了我麽？”

“意琦行不殺友人。”他長長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動作抖動，他的眼中流露出冷氣，卻無殺意。

山鬼歪着頭，朝他眨眼睛，伸出一指搖晃道：“當你的友人？”

意琦行凝眉去看他。

“沒興趣。”百岫嶙峋手指直搖，一臉天真模樣。

意琦行喜怒不行于色，他對百岫嶙峋着實是痛恨交加，眼下卻只是冷臉看他。

惱他濫殺無辜不顧沐靈山安危，又知他天性如此，意琦行對他倒真有點無能為力的感覺。

靈識之争中百岫嶙峋敗北而去，大多夜半時刻才能尋的片刻空隙而出，于他而言亦是一種折磨，是以對于沐靈山的怨忿又多了幾分。

待沐靈山如好友的意琦行則也成了他的眼中釘。

意琦行捏住他的手腕，用了十足的力。百岫嶙峋吃痛卻未松開口，而是更用力的拽了拽他的白發。

晚間才沐浴過的白發握在手裏很柔順，紅衣山鬼心情愉悅，明亮豔麗的眼睛閃着雀躍，“別動，小心我削了你的頭發。當日你斷我的發，今夜便讓你斷頭。”

意琦行眼皮一跳，眯着眼睛看他。百岫嶙峋傾身盯着他的眼睛，身子大半靠在他身上，嘟嘟嚷嚷的道：“你怎麽不害怕？沒意思！”

他極快的哼了一聲，呼出的氣息陰冷，不似活人般。

意琦行手中用力，他卻絲毫不見疼痛之色。山鬼靠的極近，似是對意琦行眼中的自己極為好奇，竟貼着他額頭打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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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皆是膚白之人，與意琦行的清冷之感不同，百岫嶙峋倒有幾分皓雪之意，白的通透，紅的嬌豔張揚。

兩人額頭相貼，眼神交彙，一人眼鋒如刃，一人滿眼戲谑。旖旎的氛圍，交錯的身影，卻掩不去兩人之間的冷殺之氣。

意琦行捏住他命脈，百岫嶙峋狩刀在手，泠泠冷光在夜色中是對血腥對殺戮的呼喚。

“喂，白毛的，你松手！”說話間，百岫嶙峋陰涼的呼吸盡數噴在意琦行唇上。

先是一冷，後是一麻，意琦行只覺唇間蠢蠢欲動，卻又尋不得章法去緩解這莫名而生的欲動。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卻依舊解不了那種焦躁。

他感到無力的很，竟真的松了手。

百岫嶙峋還握着他的白發，手中狩刀瞬間便可一刀了結了他，他卻真的松了手。

白毛的，你可真蠢。

拽了拽他的頭發，百岫嶙峋圓潤雙眼亮的出奇。意琦行察覺到他身上迸發出殺意，血腥味從他身體裏飄出，紅豔的指甲襯着白皙的手指，陰森森就似那鬼魅。

意琦行想他這身出現在山林中，便真是那山中之鬼，有着最攝人心魄的紅，眨眼間便可取人性命。

他盯着他，看到了自己。

百岫嶙峋見他只顧盯着自己，惱怒起來，“你就不能說句話？這樣多沒意思？”

“你想我說什麽？殺了你？別殺我？”意琦行低聲說，兩人恍惚間有種夜半私語呢喃的親密感。百岫嶙峋性情乖張随性，卻也簡單透明，有着事情他還不懂，尤其是感情。

“你這樣，我殺了你沒意思，放了你更沒意思。”

意琦行笑笑，百岫嶙峋看到自己在他眼中變了神色。

“你笑什麽？”紅衣之鬼面露兇色，語氣陰森的問道。

“我讓你很困擾麽？”意琦行似是有所觸動這般問道。

百岫嶙峋性情極端，面對意琦行的疑問，陡然嗤笑道：“殺了你，就不用困擾了！”

意琦行伸手摸了摸他頭發，順着撫摸了幾下，這才道：“你真的這樣認為的麽？”

百岫嶙峋點了點頭，意琦行手指撫摸他黑色鹿角，眼神溫柔道：“這樣對你來說不就不好玩了。”

百岫嶙峋細長的紅眉挑高，白嫩的手指松開意琦行的白發磨蹭着唇瓣，指骨無意識擦過意琦行唇間卻不自知，他在認真思索意琦行的話。

意琦行呼吸灼熱，溫熱氣息全噴在他指骨，百岫嶙峋身子偏冷，常年冷死森然，那股熱于他而言太過細微，竟是半點也沒發現。

意琦行有些微困，這人一身殺意陰冷無比，他雖困頓卻也無法安睡。不和他談妥，狩刀之下又有幾人能活。

紅衣山鬼難得的認真思索，意琦行沒有打擾他。只是，兩人離的這般近，他又是側着身子，時間一長，意琦行恐他難受，便想着推他躺下。

孰知剛碰到他胸口，只見紅光一閃，竟是百岫嶙峋狩刀直劈而下。

“先殺了你再說！”山鬼紅衣飄飄，煞氣萦身，稍顯尖銳的聲音刺破夜空，赫然來臨。

意琦行翻掌便是一擊，兩人離得極近，這一掌一擊即中。百岫嶙峋一口血險些吐出，又見意琦行翻掌來襲，殺氣陡增。

白毛的，你惹怒我了！

近身之搏，狩刀反而無優勢可言。百岫嶙峋狩刀未起，便被意琦行一掌擊倒于床榻之上。眨眼間，狩刀已落于榻下。

百岫嶙峋猛然起身，氣騰騰的道：“意琦行！我的刀！”

意琦行右手按住他手腕，不讓他起身，左手一揚，狩刀便置于桌上。

“白毛的，你制住我做什麽？”

他向來肆意，最煩受制于人，眼下更是脾氣大過天，火爆的好似要拆了這指月山瀑。

“我還不想死，更不想死在你手裏。”

“總有一天要你死在我手裏。”

“不會有那麽一天。”

“我會讓你看到那一天。”

“你不覺得你現在要做的事是睡覺麽？”

意琦行實在困乏，與他糾纏到現在更是耗費不少心力，才這般說道。

“你這樣我怎麽睡？”百岫嶙峋指了指意琦行的手。

意琦行思索半晌，似是醒悟般道：“你這樣确實不能睡，還是将你綁起來比較妥當。”

盯着他手裏驀然出現的繩索，百岫嶙峋身子一抖，不再掙紮。意琦行綁人的手法太過差勁，被他綁一夜，那滋味定是難受。

意琦行看他安穩不少，收回繩索道：“不想我綁你，就安穩的睡一覺。”

百岫嶙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極不情願的嗯了一聲。

意琦行沒松開手，指間始終握着他手腕，生怕他再鬧出些風波來。

殘夢隐隐，百岫嶙峋陷于夢境中。

夢裏有沐靈山，有意琦行。

夢着夢着只剩下意琦行，他在夢裏重複與意琦行的糾纏，次次皆輸于床榻之上。他怒急長笑不止，暗想與意琦行戰鬥，還是不要選在床上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