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夏日晚風徐徐來

自上次歸來過了數月,指月山瀑已是盛夏,炙熱的日光一曬,鼻息間皆是酷暑的味道,稍顯灼人。

神瑞身形龐大,本就經不起這酷熱之苦,已不知兀自吐了多少次舌頭,亦未能緩解這焦灼之感。他粗喘着氣,豆大的汗滴滾落不歇,直把一雙眼熬的血紅無比,顯出幾分猙獰之色來。沐靈山見他如此,不由憂心起來。他這幾日熬的難受,已多日未曾下山覓食,身形不免消瘦幾分,此時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恹恹的躺着不動。

熱氣從地底冒出,神瑞趴在樹下 ,那熱便貼着他肚皮燒了起來,直把他烤的輕哼不斷。意琦行尋思半晌,為他搭了個涼亭,神瑞這才不情不願的挪動身軀離開了樹下。

酷夏難熬,早間尚好,微風清露,呼吸間倒是清爽。只不過,這午間驕陽如火,饒是兩人再心靜如水亦感到絲絲悶熱之氣。近日他們鮮少飲茶,沐靈山熬了綠豆湯,掌心運氣凝結成冰,做了些冰鎮綠豆湯,喝上一碗,這暑氣自是解了不少。

雖這天幹物燥的讓人煩悶,指月山瀑中兩人這日子過得卻有些悠哉。這些時日沐靈山并未下山,倒是日日與意琦行厮磨在一起,讓他生出幾分貪戀塵世之感。

一日,兩人方飲罷湯水,意琦行打量了眼屋外,眼看日已偏西便道,“好友陪我走走。”

雖是請求,他卻是篤定沐靈山不會拒絕,是以早先一步到了屋外。

沐靈山垂首輕笑,對他這擅作主張的做法早已習慣,遂起身相随。

意琦行雖有時強硬了些,所求之事于沐靈山而言,倒不甚為難。也正因此,沐靈山這才每每縱容,未曾反駁過。

雖日漸西斜,暑氣卻是未消,兩人站在屋外,皆感到熱氣騰騰,熏的人目眩。沐靈山擡首一看,西邊晚霞滿天際,鎏金般的光暈漸隐,殘陽如血。

夕陽餘晖中,意琦行長身而立,白袍無風卻是自動,隐有幾分飄渺出塵之味。他的發帶随之飛揚,竟讓沐靈山生出孤渺的感覺。他不由上前一步,走到他身邊,微側頭凝眸看他。

意琦行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似是安撫又似慰藉。

沐靈山随之一笑,忽生感慨的道,“好友這一走不知需走多久。”

意琦行拂塵微動,半晌才開口道,“此時起,他時終。”

他這話說的擲地有聲,頗讓人信服。沐靈山看他眉眼肅穆,不由想緩解這略微嚴肅的氛圍,因而輕笑幾聲,“今日何時終?”

意琦行雙眉一挑,雙眼溫和似水,笑道,“那便看好友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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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說此時終呢?”

意琦行若看重一人,言談舉止間俱是關懷,無論是直白的或是隐晦的,總是讓人心動情生。對于沐靈山,他向來有的是耐性與柔情。沐靈山亦知曉這點,這樣的意琦行總是讓他無法抗拒。兩人平日相處多是平靜無波,沐靈山有時亦會起了戲谑之心,如這般打趣意琦行。

“那便依好友之意,此時終。”斜陽殘韻籠罩着他,意琦行說這話時,未看向沐靈山,好似這話只是說與自己聽。

稀薄日光落滿全身,沐靈山看到他染着光暈的側臉,淡了棱角,柔和了眉眼,掩去了他孤高冷傲之氣,多了幾分泰然之色。入鬓的長眉鍍金,溫潤的嘴角勾起,沐靈山恍然的想,他是在笑。

意琦行勾着唇角,扭頭間堪堪對上沐靈山一雙迷離的眼。沐靈山眉清目淡,長睫微微顫動,雖極力掩飾,意琦行亦看出他的驚詫。

他心中極為快意,卻沉吟不語。

沐靈山心中失落尚未起,意琦行卻是一笑,滿面春風的道,“好友可是覺得意琦行這回答不太妥當?”

他這般問,沐靈山倒是如何回答皆不妥當,只好抿唇不語。

似是早已料到般,意琦行并未在此多做糾纏,轉而道,“消暑的法子好友已想,意琦行便尋個納涼的好去處,也好解了這暑熱難耐之苦。”

見他轉了話題,沐靈山心下一松,只道全随他意。

稍晚間,白晝亦盡,暗色漸起,夏風徐徐而來,神瑞這才覺得舒爽些,趴在涼亭下發出舒服的哼聲。意琦行拂塵掃動間卷起一方塵土,神瑞灰頭灰臉的瞪了他一眼,沐靈山忍禁不俊的笑了聲。神瑞便又軟趴趴的蹭着帶點涼氣的草地,意琦行卻是一塵方動,人已至眼前。神瑞掀着眼皮瞅了他一眼,不為所動。意琦行只好道,“日懶漸消,你也該多走動才是。”

沐靈山看他苦口婆心得勸了半天,神瑞終是不勝其煩的爬了起來,飛下山去。

月上枝頭時,暗色深,夜風起。

微涼夏風緩了日間的焦灼,兩人負手立在樹下半晌,未言片語。

他們似是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靜谧無聲,卻又靈犀相通。

涼風吹起沐靈山青袍時,意琦行道了句,“回吧。”

夏日晚間少不了的便是沐浴一事,雖已極為親密,沐靈山終究還是臉皮薄,共浴這事自是未曾有過。

他一人回屋沐浴,意琦行便汲水在井便沖洗了一番,随手拿起新的衣袍披在身上,水珠從額頭滑落,泛白的唇色在夜色中卻是顯眼。

沐靈山推開門時,便見樹下多了一方躺椅。意琦行雙腿交疊,衣衫大敞露出大半個胸膛來,在躺椅上對他招手,那神情哪還有半分冷傲孤絕,分明已是放浪不羁。

沐靈山攏緊青衣,雖有幾分忐忑,腳下卻是未停。

他的束發已經松開,此時濕噠噠的披在腦後,雖是夜間,沐靈山卻看得分明,發上水珠正不斷滴落,沒入塵土中。

夜色總是最好的掩飾,意琦行雙眼狹長,眼鋒一勾間盡是銳利。他的目光帶着侵略性,強硬又霸道。沐靈山心下一凜,渾身一顫,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腦中有個聲音在回響,極其尖銳又挑釁,沒出息,那人說。

蹙眉未動,他循聲嘆息,你不亦是蠢蠢欲動。

那人便沒了聲息,豔麗的紅衣張揚,冷冷的看着他。

觸了他的逆鱗,這幾日怕是要讨回來。眼下,他卻顧不得他,意琦行還在等他。

沐靈山緩步上前,局促的停在他眼前。

那人冷哼一聲,嘲諷的道,喲,怕了這白毛的。

沐靈山眼神一讪,百岫嶙峋越發得意,我就不怕這白毛的。

你若不是心存不安,眼下便不會尋我說話,好緩了心中那份忐忑。

百岫嶙峋粉唇輕顫,半晌不說話。他與沐靈山本就一體,意琦行的氣息,他感受的到;意琦行的意圖,他亦知曉。

沐靈山穩住心神,開口卻是安撫的話,他不會傷了我。

百岫嶙峋瞥他一眼,細眉一挑,冷笑幾聲,他自是知曉。

那紅衣漸隐,留下句好自為之,也不知說與誰聽。

意琦行雙手交疊放置腦後,濕發染了他一手的水,細珠便從他指縫滑下。他撐起上身,朝沐靈山勾了勾手,他這動作雖是輕佻,卻又做的頗為自然,倒是讓沐靈山不好扭捏不前。

夜色昏昏,涼風又起,剛剛沐浴過的身子疲乏,沐靈山好似被牽引的木偶般停在他身旁。明月高懸,疏影斑駁,重重疊疊間好似鬼魅。意琦行頗為惬意的微晃着身子,任由涼風刮過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沐靈山眼神輕閃,極快的掃過他胸膛,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意琦行腰腹以上衣衫早已挂不住,修長的雙腿交疊,此時眯眼望向沐靈山,越發顯得風流潇灑。沐靈山倒是未見過他如此模樣,随性自得,好不快意,怔楞間被意琦行尋了先機,單手一抽徑直拉着人趴至雙膝之上。

沐靈山半蹲着,臉頰蹭着他雙膝,衣料摩挲間麻意漸生,輕舒口氣,青衣之人閉上雙目。意琦行方才沐浴過,身上猶帶水珠,涼意從雙膝滲出,沐靈山臉埋在此處,滾燙的肌膚漸漸冷了下去,他的心亦靜了下來。

意琦行輕撫鹿角,觸手沁涼,不由低呼一聲。沐靈山溫和的雙目睜開,定定的看着他。他的目光輕柔,無波無浪,在夜色中有着安撫人心的奇效。意琦行迎着他雙眸,淡然一笑。

沐靈山臉色微紅,臉頰蹭到他光裸地肌膚,緩緩磨蹭着,感受意琦行方才還晃動的身體瞬間緊繃,胸膛亦是喘息不已,起伏不斷。他在極力壓抑,卻更将細小的動作通過兩人相貼的肌膚傳給了沐靈山。

意琦行撫弄他鹿角的雙手猛地用力,沐靈山感到頭皮一麻,屏息凝神貼着他胸膛不動。長出口氣,意琦行坐直身子,沐靈山便滑落在他腿間,不得不擡起頭來。意琦行眸色深深,閃着晦暗不明的光,沐靈山尋思着起身,意琦行卻握住了他的雙肩。知曉他的意圖,沐靈山微一借力整個人便趴到了他的身上。

兩人胸膛相貼,水珠沾濕了沐靈山的青袍,勾勒出他略顯消瘦的身形來。

意琦行摟着他,聞到他身上極淡的清香之氣,是修行之人獨有的味道,凝神靜氣。沐靈山十指插入他白發中,極輕的撩開輕抖着。

意琦行單手摟着他,一手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聲道,“随它。”

他不是個古板的人,随性快意時,些許瑣事皆不在意。

沐靈山手微頓,呼吸吐納間氣息稍亂,“濕發傷神,于你無益。”

意琦行卻是搖頭,“夜間風涼,不時便幹。”

夜風吹幹怕更是傷神,沐靈山暗想,見意琦行堅持,雖心有擔憂,卻未加阻止。抽出雙手,兩人十指交纏,旖旎纏綿的氣息彌漫夜色中。

沐靈山骨秀神清,眉目間一片溫和靜好之色,淡淡的凝視眼前之人。

意琦行被他滿眼的柔情擾的心思大亂,卻舍不得這片刻的寧靜,只是摟着他輕輕的笑着。

夜色沉沉,晚風徐徐,指月山瀑這夏夜倒是靜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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