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中秋月圓桂花酒
意琦行一人獨居慣了,時常不知年歲,更鮮少會過節。即便那些年在叫喚淵薮時,若不是一留衣飛書,他亦不下山巅。
一留衣的書信總是分三次送到,第一封言備了好茶,第二封說绮羅生已至,第三封書待友歸。
意琦行這才禦劍下山,一留衣翹到腿頗為惬意的靠着石桌,手指點着棋子對绮羅生笑道,“你看他那萬劍鋪道的架勢,一約不來,一來便是如此排場,當真是武道七修第一人。”
绮羅生雪璞扇半展遮住嘴角輕聲一笑,眼角微勾間流光溢彩,“偉大的劍宿,遲了可得罰酒。”
意琦行禦劍而下,衣袖一揮間傲然之色盡露,一留衣便撤了棋盤将茶水擺上,手枕着後腦悠然自得道,“雪脯酒我這可沒有,不過這茶倒是有。”他頓了頓,見那人眉長入鬓,眼若寒霜,鬓如刀裁,長袍而立間一派冷然之氣,不由啧啧搖頭道,“好友,還不入座?”
意琦行雙眼微動,白袍一掀間便坐下,端起茶盞仰頭喝盡。
绮羅生看他喝的幹脆,收扇于掌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來,他笑了笑道,“好友可是忘了今日是什麽日子?”
一留衣見他雪璞扇不時敲打石桌,嘴角間滿是戲谑之意,挑眉看向意琦行驚訝道,“好友莫不是空手而來?若是如此,這中秋之夜只可賞月,卻不餅可享了。”
他說的極為遺憾,雖知他故意為之,意琦行的臉卻也是繃不住,只見他手掌微動間,石桌之上已然多了幾份月餅。
一留衣看着月餅直樂,“看來這每年中秋還得與劍宿好友一起過才是。”
意琦行靜靜站在一留衣的墓前,晨間微露将他的長袍沾濕,拖在地上染上了一層塵土。清涼的風吹的他背後發帶飛揚,微黃的秋意染過四周,意琦行發現這墓前綠意已淡,枯草漸生。他彎腰拔了幾根枯草,又想他這人随性的很,怕是也不在意墳前突生的枯草,便又起身。
晨間濕氣較重,微風吹動間盡是涼意。百岫嶙峋一身紅衣斜靠在樹幹上,看他靜默不語在一留衣墳前站了半個時辰,細長的眼微挑間淩空躍下。
昨夜意琦行說要來帶他見個朋友,他對他人并無興趣,卻見意琦行神色有絲寂寥,鬼使神差的便應了他。今日一早他尚在睡,便被這人掀了被子拖了起來,一路随他來到墓前。
一留衣這人他未見過,也鮮少聽意琦行提起,此時見他如此,猜想這人定與意琦行關系非同尋常。這人已死,他亦沒興趣追問,只是意琦行一站多時,他便有些撐不住。
意琦行只見眼前紅衣一閃,一股陰冷之氣襲來,便知是百岫嶙峋,他身形未動,只沉聲道,“這是百岫嶙峋。”
百岫嶙峋細眉高挑瞪他一眼道,“白毛的,誰讓你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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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琦行目光沉沉的盯着墓碑不再說話,百岫嶙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涼意,心下一驚。他能從他眉眼間看出他眼下不好受,紅衣山鬼小聲嘟囔句,蹲下身拔弄枯草。
意琦行眉目一霎,垂首看他蹲在那縮成一團,不情不願的拔了一根又一根的枯草。他目光溫和的看他有些孩子氣的動作,伸手摸了摸他漆黑如墨的鹿角,嘴角微微笑起帶着他亦未曾發覺的柔情。
百岫嶙峋怕是未曾發覺,他亦很久未在意琦行輕撫鹿角時側頭躲開。
意琦行的動作輕柔自然,百岫嶙峋只顧着拔弄雜草,察覺到他指尖溫度,只是極輕的哼了聲。
意琦行蹲下身,按住他雙手,深邃湛藍的眼眸中含着清淺柔光,讓他刀削般的臉龐顯出幾分溫和來。百岫嶙峋不解的望着他,粉嫩如蕊的唇輕啓,語氣卻是強硬道,“白毛的,你做什麽?”
“我沒事。”意琦行極輕的一笑,将他手中的枯草仍到一邊。百岫嶙峋臉上一熱,他本就生的白皙,如此那臉頰處好似開了花般豔麗無比,倒與他這一身赤紅衣袍相得益彰。意琦行一手摸了摸他紅的發燙的面頰,看他吃驚不已卻又強忍着一腔怒火任由他的模樣,又是一笑。
百岫嶙峋雙眸冒火,挑高了眉咬牙道,“我管你有沒有事。”他已然怒火中燒,冷哼一聲,嘴角露出個極冷的笑。
意琦行不為所動,拿起衣袍一角幫他細心的擦了手。他這動作輕柔,百岫嶙峋卻在氣頭上,
将這染了一手的土盡數抹在意琦行衣角。他盯着那污黑的一片,勾着嘴角笑的極為滿意。
伸手将人拉起,意琦行極輕的一搖頭,語氣平靜的道,“我這好友生性豁達,墳前這些雜草不必在意。他曾說過每年中秋都要和我一起過,我便來赴約,你不必太過憂心。”
百岫嶙峋看他鬓發已濕,渾身透出一股蕭索之氣,不知為何,心裏微微有些異樣,他着實見不得意琦行這般模樣。
意琦行握住他的手,極輕的捏了捏,便見他細眉一蹙,陰笑着瞪他數眼,倒是未掙紮。
意琦行牽着他的手,邊走邊道,“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百岫嶙峋白他一眼,譏笑道,“喂,我就說你是老頭子吧,方才你便說了今兒是中秋。”
意琦行點了點頭,又道,“知不知道什麽是中秋?”
百岫嶙峋哼了聲不答話,意琦行凜然如霜的眼眸中浮現一絲笑意,須臾又輕嘆一聲。
他應是尚未與人一同度過中秋,意琦行放低聲音緩緩道,“中秋就是如你我一般親近的人一起度過的日子。”
百岫嶙峋撇撇嘴,哼了聲道,“那豈不是和其他日子并無分別?”
意琦行一愣,半晌忽的笑道,“對于我們來說,确實并無分別。不過,今日倒是可以陪我這個老人家一起過個節。”
百岫嶙峋眼睛一眯,瞥了他一眼,并不想多搭理他。
意琦行便又道,“先回指月山瀑。”
意琦行萬劍鋪道倏然便至指月山瀑,卻見神瑞高旋于天空,竭力嘶鳴了一聲。
百岫嶙峋大驚,猛然躍下間狩刀赫然在手,意琦行阻之不及,便見百岫嶙峋獵獵紅衣飛揚,泠泠狩刀寒氣逼人,斜指秦假仙、業途靈二人。
業途靈攥緊秦假仙衣角顫音道,“大.....大.....大仔!”
秦假仙後仰着脖子,手指捏着狩刀,微微後退道,“刀劍無眼,勿動手,勿動手!”
意琦行收劍而下,長身而立道,“不知秦假仙找意某何事?”
秦假仙喘口氣無奈道,“我說意琦行啊,你能不能讓他先把刀收了?”
百岫嶙峋狩刀一斜輕蹭了蹭他脖子,刀刃冰冷的氣息傳來,激的秦假仙不由又是一抖,他結結巴巴的道,“意琦行啊,這大過節的,你也不想我老秦命喪于此吧。”
意琦行上前一步,挪開百岫嶙峋的狩刀,他一撤刀間秦假仙只覺耳邊一涼,一縷頭發便被削去。秦假仙心驚不已,暗想下次無事還是少來指月山瀑的好,百岫嶙峋這陰晴不定的性子他可招架不起。他眼珠滴溜溜的轉,須臾又想若是遇到沐靈山倒是可讨杯清茶喝。
百岫嶙峋微微後退一步,秦假仙捂着胸口道,“我老秦來自是有好事相告。”
意琦行眉心一揚,道,“可是與绮羅生有關?”
秦假仙點頭,便将他人已蘇醒之事相告。意琦行半晌未言語,百岫嶙峋歪頭打量他,見他一雙寒眉蹙起,須臾漸漸舒展開,不由瞪了秦假仙一眼。
他這一眼帶殺,秦假仙自是知道他那脾氣,手起刀落間人命已去,不由急急後退一步。
意琦行緩了緩臉色,又道,“如此,也好。”
他雖有遺憾,而今,卻覺得早已不必多言。
能與他們兩人同修多年,意琦行覺得慶幸。
人與人之間的機緣很微妙,遇見并無對錯之說,即便有憾。
秦假仙看他神色平靜,又看了眼殺氣騰騰的百岫嶙峋,暗想還是先行離開才是。
他從懷裏摸出壇酒和包裹道,“今日中秋,老秦我是個厚道人,為朋友可是不惜重金,這月餅和桂花酒,意琦行你就收下,老秦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這一口氣不停歇的說完,也不待意琦行道謝,便拽着業途靈一溜煙的跑了。
百岫嶙峋看他跑的極快,邪笑道,“白毛的,你說我追是不追?”
意琦行無奈的搖了搖頭,将包裹與酒壇放到桌前,叮囑道,“這酒晚上再喝,我先去換身衣衫。”
百岫嶙峋一腳踩着石凳,一手搖着酒壺晃了晃,這酒尚未開封,酒香卻已四溢,桂花的香氣直直的往他鼻子裏鑽。
他扭頭見意琦行見了屋,忽的拍開封泥猛喝幾口,這酒香醇帶着濃濃的桂花之氣,入口雖是甘醇後勁卻是不小,百岫嶙峋覺得一陣眩暈已然醉了。他慌亂間忙将封泥蓋好,人便抱着酒壇醉了過去。
意琦行推開門便見那人一身紅衣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眼角一跳,着實有些後悔方才未将酒放進屋內,他這偷酒喝的習慣倒是改不了了。
屋外風寒,意琦行便想将人抱回屋,哪知他抱着酒壇愣是不撒手。意琦行将人又放到石桌前坐下,試圖小心的抽走酒壇,卻見那人細長的眼睛半睜半阖,眼角染着酒氣嫣紅一片,稍顯憤恨的瞪他一眼。意琦行只覺心口一跳,指尖不由自主的便撫上他眼角處。他與百岫嶙峋一般指尖亦是白皙異常,越發襯的他眼角那處生出幾分豔殺之色。
百岫嶙峋眨了眨眼睛,恍惚間好似見到了他模糊的身影,不由咕哝一聲道,“困!”
意琦行揉了揉眼角,低聲誘惑道,“松手,回屋睡。”
百岫嶙峋仍是抱着酒壇,意琦行輕嘆一聲,好笑道,“不松手,下次那些果子酒也藏起來。”
他腦中暈乎乎的,聽他要藏酒,猛一睜眼間殺氣萦身,一起洗着實無奈,輕撫下額頭,雙手從他腰側穿過将人扶起站起,便又去奪他的酒壇子。百岫嶙峋人已經迷糊,晃着身子被人奪了酒也不知。
意琦行見他醉的厲害,便将人抱住在他耳邊輕聲道,“這一喝就醉的酒量,下次可不能由着你。”
百岫嶙峋覺得耳邊熱的厲害,灼熱的氣息拂動耳邊細小的絨毛,讓他不由顫了起來。那熱噴在耳垂處,卻又沿着耳垂蔓延到全身,百岫嶙峋不由縮了縮身子,人又往意琦行懷裏靠了靠。
意琦行輕拍了拍嘆息一聲,便将人抱到屋內安置好,今夜也不知會不會醒。
他頗有點遺憾,此時卻也無法。
掌燈時分,意琦行進屋一瞧,那人仍在睡,卻是沐靈山。
他剪了燈花,屋內忽又明亮幾分,他站在床前,看他臉頰染着醉意,睡得正熟。
意琦行抱着百岫嶙峋剩下的那半壇酒坐到亭內,桌上擺了月餅,他拿了幾塊給神瑞,他竟也吃的津津有味。
意琦行喝了一口酒,瞧了眼月餅,輕笑了下,沐靈山似是很喜愛甜食,他若是醒了,定會很高興。沐靈山沒有醒,意琦行卻将桃花樹下的躺椅搬到了亭內,又從衣櫃內找出個厚毯子,這才将沐靈山抱了出來。
他人還在睡,意琦行倒也不在意,将厚毯子蓋子他身上,給他斟了杯茶。
沐靈山不飲酒,這桂花酒他怕是無緣一品,只得贈其一杯清茶解意。
明月如霜,夜風清亮,衆影疏離,意琦行望着無垠夜空,沉思不語。
中秋月圓之夜,他倒是無心賞月。
沐靈山在一陣酒香中蘇醒,他眨了眨眼睛卻見到一片靜谧的夜空,明月高懸于此,時有流火閃過,倒是讓人驚嘆不已。
他撐着雙臂坐起,神情仍有些微楞,直待見到端着酒盞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意琦行,這才微微回神,露出個極淡的笑容來。
他這人向來給人溫和淡雅之感,一笑間好似春風過處無處不輕柔。
意琦行指了指他眼前的茶盞道,“一杯清茶,好友應不會介意。”
沐靈山醉酒初醒,嗓子處幹灼的厲害,正需一杯清茶解火。他垂首一笑,端起茶盞飲盡道,“好友一番心意,沐靈山自不會介意。”
他口中着實渴的厲害,一口氣喝了三四杯清茶這才覺得舒爽了些。意琦行便又指了指月餅道,“秦假仙特意送來的,嘗嘗吧。”
沐靈山随手拿了一塊掰開遞給意琦行一半,這東西着實太甜,意琦行嘗了一口便停下,倒是沐靈山吃了不少。他舔了舔唇角,微有些尴尬道,“豆沙餡的,有點膩。”
意琦行便又給他沏了杯茶,沐靈山身上猶蓋着毯子,他拽了拽毯子,這才接過茶。
一杯茶入腹,去了不少甜膩之感。意琦行見他眉眼間微有困意,想來酒意仍未全解,不由抿了口酒卻不咽下。他朝沐靈山招了招手,那人便擱下茶盞傾身往前湊了湊,意琦行站起身彎腰湊到他眼前,凝眸注視他不語。沐靈山看他一雙寒眉斂去鋒芒,盡是一片溫柔,眉眼亦是一彎,頗有些情意綿綿。
意琦行伸手摸了摸他嘴角,那裏尚有沐靈山未曾舔去的餅屑。
沐靈山一震,尴尬中又有絲緊張,他緊盯着意琦行,卻見那人越靠越近,終是碰到他的唇。
他的唇上殘存着酒香還有尚未散去的桂花味,好聞的讓沐靈山這般不飲酒的人亦不覺想要沉醉其中。意琦行一手托着他後腦,一手插入他發中,極輕的揉了下。沐靈山只覺渾身一軟,不由輕哼了聲,微微啓唇,意琦行含着酒便渡給他一口。
這酒易醉,意琦行不敢給他飲太多,只渡了這麽一口,哪知沐靈山臉上亦如火燒般的熱了起來。
意琦行見他雙眼迷離,微有醉意,眼中笑意更甚。
沐靈山輕晃着腦袋,有些困頓,意琦行摟緊他含住唇瓣吻了會,聽他發生小聲撩人的悶哼聲,知他怕又是醉了,這才放開他。
沐靈山放任自己大口喘氣,意琦行見他如此,心中一動,複又貼上去卻只在他唇角親了親,将那剩下的餅屑卷進了唇中。
沐靈山身子發軟,額頭輕輕抵着意琦行,無力的喘着氣。
意琦行摟着他身子一旋便将人帶出桌外,沐靈山靠在他肩頭,意琦行望了眼夜空,緊緊摟着他。
須臾,沐靈山輕推了下意琦行,搖搖晃晃的便要往屋內走去。
意琦行跟在他身後,在他推開門微一踉跄時疾行而上扶住了他。
他這一扶住便沒松開手,一路陪着沐靈山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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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