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陶如舊立刻将這個猜測告訴了淩厲,男人略一思考也認為頗有些道理,兩人便進入到小門裏的紅棺材中,下了二層。
果然,在千手回廊的起點處,淩厲看見了一把被丢棄在地上的直傘。
在随著二人的呼吸而晃動的手電光圈中,這把傘靜靜地躺在陶如舊腳前的空地上。雨水在周圍流血似的彙出一片濕痕。淩厲照見牆邊服務臺的抽屜已經被打開,王白虎顯然是取了兩把電子火炬繼續向前走。而考慮到雨傘礙事而将它丢在了這裏,等待回程時再帶走。
“我猜他們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陶如舊輕聲對淩厲說道。“跑幾步就能夠趕上。”
但是男人卻不同意他的假設。
“你聽聽周圍的聲音。”他說。
雖然不明白淩厲的用意,陶如舊還是靜下心來聽了一陣子。
周圍很靜,因為是地下二層的緣故,所以就連雨聲也被隔絕在外。
“我什麽都沒有聽見。”陶如舊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就對了。”淩厲面色沈重地将手電往回廊盡頭照去。可見之處只有牆上一雙雙青綠色的仿真手臂,在半空中懸挂著。
“沒有聲音,沒有說話,同樣也沒有王白虎他們的腳步聲。”
淩厲的這句話好像一把刀子,揭露出了平靜表面下的危機。
一對僅僅只比他們早到了十到十五分锺的男女,邊走邊調笑,甚至在半路上停下來溫存了一番。按照道理說應該早就已經被淩厲與陶如舊追上。
然而事實卻是:不消說王白虎的人影,周圍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的确太安靜了。”陶如舊壓低聲音問淩厲:“你認為會出現什麽情況?”
“我不知道。”男人如實回答,“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看來他們兩人或許真的有麻煩了。而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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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淩厲頓了頓,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陶如舊的手。這不是一般的握手,而是強制地将自己的五指扣緊了陶如舊的五指,結成鎖一般的牢固。陶如舊有些驚訝地縮了縮手,但在感覺出對方掌心的溫度之後,反而迷戀上了這種穩定的感覺,不再逃避。
黑暗中,淩厲的聲音輕輕在他耳邊響起: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明處,現在關掉手電比較安全。”
陶如舊明白淩厲的想法,關掉手電摸黑前進聽起來有些恐怖,事實上卻是更加安全的選擇。
於是二人都關掉了手電,四周無邊無際的黑暗立刻如潮水般聚攏過來,陶如舊感覺自己就好像第一次下水游泳的孩子,被海水的冰涼與苦澀弄得驚慌失措。
冰冷的黑暗中,只有與淩厲交握的手心裏還是溫暖的,
淩厲覺察出了陶如舊的驚怖,摸索著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陶如舊的肩膀。
他低聲對他說:“你說過不會拖後腿,也說過不會做懦夫,是嗎?”
陶如舊在黑暗中點頭。
“點頭不夠,現在就證明給我看……”
說著,淩厲突然擡手觸碰到了陶如舊的面頰,接著俯身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他竟然狠狠地咬了一口陶如舊的耳廓。
耳廓上傳來的濕熱與刺痛讓陶如舊的心狂跳起來,并不是怕痛,而是這過於親密的行為好像一枚巨石,在青年的心中砸出來萬丈狂瀾。
所幸現在四周漆黑一團,淩厲看不見他臉上的通紅。陶如舊無力地側依在牆上,半天後才恨恨地低吼了一聲;“你有病啊!咬人好玩嗎!”
黑暗中淩厲笑了笑,回答道:“咬你一口。把我的勇敢施舍一點給你啊。”
兩個人在千手回廊的起點處調整了一會心态,尤其是陶如舊,一再暗示自己不能再被吓倒。過了一兩分锺的樣子,淩厲帶頭,他們便又開始摸索著向前走去,沒有照明的地宮,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情形。只是幾處天頂上開著通向一層的天窗,隐約篩進來淡淡的藍光。兩個人的行走幾乎都是手腳并用的過程,盡管千手回廊的牆壁上都是肉感冰冷的仿真手臂,但被它們打到,總要比僅憑著雙腳,東磕西撞要強上許多。
“關掉手電我們幾乎什麽也看不見,那又怎麽找得到王白虎他們呢?說不定從他們身邊繞過去都不知道啊!”陶如舊一面走著,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你不用擔心。”淩厲回答,“你擡頭看看上面。”
陶如舊依言向上看,迷宮的牆壁原來都僅有兩米左右的高度,頭頂上的天花板彼此相連,形成一個平面。在漆黑的水泥與管道之間是隐約可見的灰白色垂幔。
頭頂上沒有任何異狀,然而将目光移向較遠的地方,青年卻發現那邊的天花板上倒映著淡淡的綠光。
“是電子火把!”
陶如舊失聲喊道,卻被淩厲一把捂住了嘴巴,在他身邊輕喝道:“你看看那綠光,有沒有移動?”
陶如舊再往遠處看,那團綠光是在距離他們大約二十米處的地方。乍看上去仿佛是靜止的,然而屏息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其實是有兩束電子火把的綠色光芒,慢慢地分開,其中一束靜止在原地,而另一束則朝著南邊移動著。
“那移動的火把,好像越來越暗了。”觀察了一會之後,陶如舊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如果是王白虎拿著那火把,他又為什麽要将女友一個人留下。而他,又要去到什麽地方?
“那個方向是龍鱗血池。”淩厲非常肯定地說。
陶如舊雖然并沒有走完這地宮的第二層,但仔細閱讀過控室提供的資料。龍鱗血池是一間獨立封閉的狹長密室。密室中央淩空僅一米寬的獨木橋。橋下面放著一米深度的水,并且通過燈光以及其他道具的效果模拟成血紅色深潭的模樣。潭水中埋伏有機關,根據獨木橋上暗布的傳感器啓動吓人。而龍鱗之說,則是因為密室左右的高牆上各盤有三條巨大無比、相貌猙獰的巨龍。開放游覽的時候,巨龍所攀附的夾牆會朝中央夾逼,巨龍張牙舞爪,催動血池漲落,池中機關聯動。配上音效,更有一番逼人尖叫的恐怖。
而對於陶如舊與淩厲來說,最重要的是,龍鱗血池是一條死路。
王白虎或者是他的女友,為什麽要朝這條死路上走?
陶如舊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僅僅是思考著這其中的可能性就已經毛骨悚然。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死寂的空氣中,突然又出現了另外一種曾經教他心神不寧的聲音。
水聲。
就是他第一次進入地宮時聽見的水聲,只是更響,更急。就好像那水流已經淌到了自己腳邊。
“淩厲,聽見沒有……”他握著男人的手變得冰涼,同時感覺到對方的掌心也沁出了薄汗。
“水聲。”淩厲肯定了陶如舊所聽見的聲音。“也許是下雨的原因,讓地下河的水滿了上來。”然而過了一會他又有些奇怪地說道,“那條河距離二層還有些距離的,下個一兩天的雨絕對不會讓它漲到第二層上來。”
“別說了,越說越奇怪。”陶如舊握了握淩厲的手,阻止他繼續思考,“無論如何,先去看那個一直沒動的人吧。”
淩厲點了點頭,兩人朝著綠光走去。或許是因為都有了不好的預感,腳步不約而同地急促起來。然而在距離他們頭頂不遠的地方,那團移動的綠光還是一點點地被龍鱗血池高聳的牆壁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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