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七,癡心錯付

林止寒他們幾個人已經走了好幾天了,北邊不過只是一個方向罷了,沒有具體的位置,沒有明确的目的地。這種沒有希望,沒有方向的行走,幾個人都身心疲憊了。

他們為了躲避追殺,只能走偏遠的小徑。這天傍晚,幾個人又都在野外休息,林止寒有些累,就靠在一棵樹上小睡。

她對複仇有着執念,卻似乎并不着急複仇,也不急于去找到弄月堂。就算複仇又能怎樣?複仇之後的自己又能去哪裏?不過還是地獄。她突然有些害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這樣冰冷的世界自己還在期待什麽,還在留戀什麽?

裘新志他們去找吃的和水了。獨孤離守着林止寒,看着林止寒的睡顏,微笑。突然獨孤離臉上一涼,他皺了皺眉,用手摸了一下臉上的水珠,居然下雨了。夏天本就多雨。可是他忘記了。什麽避雨的東西都沒有準備。

他看了看還在睡着的林止寒,将衣服從自己的身上脫下來。拿着衣服當做傘,擋在林止寒的頭上。夏天,獨孤離本就穿的少,脫了外衣,只剩一件貼身小衣,就那樣站在林止寒身邊,拿着自己的外衣替林止寒擋雨。

那邊,孫鑫和裘新志兩個人本來要去找吃的,走到一半,剛好下雨。他們想着林止寒沒傘,就急着回來了。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這樣的情形。裘新志剛要說話就被孫鑫攔住了。孫鑫默默的搖了搖頭,退到一邊去了。同時,想出去找點能燒的東西的張鶴倫也回來了。他遠遠看見這邊的情景就避過了獨孤離他們直接去找裘新志他們臉上。

今夜下雨,沒辦法生火烤東西。他們餓點沒什麽,但怕餓到林止寒。加上下雨。他們還要找個能躲雨的地方。張鶴倫剛想來找孫鑫商量,就看見孫鑫和裘新志迎了上來。

孫鑫笑問:“你看這獨孤離對我們家姑娘是不是有點太好了。”他分明在獨孤離的眼中看到了深情。

張鶴倫自然明白孫鑫的意思。淡淡點頭,“獨孤離的态度是有點怪,和之前對姑娘是有些變化,不過我們也不用管這些,只照顧好姑娘就是了。”張鶴倫性子穩重些,不想議論這些。

裘新志站在一邊卻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孫鑫似乎并不想就這樣算了。“不過我看我們姑娘對獨孤離還是一樣啊。獨孤離也算是對姑娘盡心了,我看着都驚訝,姑娘就沒一點感動麽?”

張鶴倫看着他:“你吃的東西找到了嗎?就說這些?”

孫鑫眨眨眼:“還找什麽,姑娘睡得那麽熟。就算找到了,還要叫醒姑娘嗎?她可是很難得能睡個好覺的。”

張鶴倫自然明白孫鑫的意思。就算找到了自己也不可能去送去,額,打擾他們。想到這,他微微嘆息:“可惜,姑娘天性冷淡,他們又在那樣的境況下相遇。”

孫鑫聽到,忽然湊過來奸詐的笑:“你是說獨孤離愛上姑娘,可是姑娘卻不愛獨孤離?不過,姑娘的境遇也真是讓人同情,姑娘的性格又那麽倔強,不肯低頭。”

“好了,不要多想。獨孤離只是同情姑娘,心疼姑娘是孩子吧。不管怎麽樣獨孤離對姑娘好就好啦。還是去找點吃的,做好準備還是好的。”談話就這樣在張鶴倫的一句話中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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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剛要再出去,一道閃電将夜晚劃破,緊接着,哄得一聲,一個雷猛地砸到地面,聲音響徹夜空。林止寒一下子被驚醒。林止寒從小到大最害怕打雷。沒有人在身邊保護的不安全感,讓她敏感于外界的一切威脅。寒冷,狂風,雷聲等等。她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靠在樹上。

獨孤離知道打雷的天氣靠在樹上最是危險。他蹲下身一把将林止寒從樹下拉出來。,弓着身子盡量擋住林止寒。雨越下越大每一顆都砸在獨孤離的背上,身上。

林止寒看着這樣的獨孤離,卻出乎意料的沒了半分感激,只是心中冷冷:不過是相互需要罷了,何必做到如此。保住我的性命就行了,這樣也未免太過做作。

不過林止寒本來也就無情吧。就算是護着林家人的安危也不過是出于責任以及他們是自己和林家之間唯一的牽連了。失去他們,林止寒怕自己也會懷疑,曾經自己是否真的在林家生活過,是否真的曾經擁有過那麽好的哥哥,那麽溫暖的親情。而這一切也終究抵不過複仇。

獨孤離見林止寒醒來,剛要開口,卻發現林止寒眼中冷冷的,帶着嫌惡的光。她在讨厭自己嗎?一直以來,他們之間一直是淡淡。但林止寒對獨孤離從沒有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林止寒也是這樣,冷冷的看着自己說,你的同情心用的不是地方。那麽,林止寒你是在讨厭我對你好嗎?

那邊的三個人看雨勢越來越大,都為林止寒擔心,忙趕過來。到這邊一看,兩個人在這邊僵持。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孫鑫最先反應過來,轉移話題,“雨越下越大了,還是找個能避雨的地方吧。”

獨孤離被孫鑫這麽一說也反應過來,淡淡道:“你們自己保重,我會一直朝北走,帶她找個地方避雨,到時候你們就一路往北,碰到城鎮人家,只問有沒有一對父子,喬念白和喬瑞。”說完,一個縱身,快速消失在夜幕裏。

身後幾個人看的目瞪口呆,這輕功,果然不是自己能趕上的,只能盡量快的去找他們了。

弄月堂,藏書閣。

弄月堂有個專門的藏書閣,本來只是擺設,裏面寥寥無幾的幾本書,自從江楓來了之後,藏書閣書就差不多滿了。大部分是他收到的江湖消息做的記錄,幾年下來,都不知堆積了多少。還有一些就是江湖上的奇門異數,武功秘籍,罕見醫書等等奇怪的東西。既有這麽多的秘密,除了堂主花淩霄和江楓本人其他人自然都是不讓進來的。

這天,江楓正坐在藏書閣的地裏查東西。忽然,他恍惚覺得身後有人,一回頭正看見花淩霄站在他身後,俯身微笑的看着他。

江楓見是他,回過頭繼續查自己的東西,“怎麽鬼鬼祟祟的站人身後。吓我一跳啊。”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後好不好。而且你不是也沒被吓得怎樣。你怎麽不說你自己,來弄月堂這麽久了,也沒有學到一星半點,還是對危險這麽沒感覺,我站在你身後那樣久,你才發覺。”

“這是你的地盤,我自然放心,不必擔心那些。”江楓翻着書,回的漫不經心,花淩霄卻喜歡他這份信任。

“你在看什麽?”花淩霄在江楓身邊坐下湊過去問。

“不過是找些東西,也是枯燥無聊的很。你也不喜歡這些,出去吧。查到了,我告訴你就是了。”江楓知道花淩霄從不喜歡來藏書閣的。嫌這裏太悶。

“那你叫我去哪裏?”花淩霄指了指屋外,正在下雨:“那樣大的雨也不想彈琴,更沒有心情處理事情啦。”

“那就去找筱譚,或者尤兒。她們肯定高興。”筱譚和尤兒就是花淩霄身邊的兩個女人。但是江楓從不會嫉妒他們,因為他知道花淩霄并不是真的愛她們。花淩霄總是隐藏着自己的心,就是江楓也不能完全看透,更不要說他的真心。

花淩霄搖搖頭,“和她們有什麽好談的,不如和你聊天,你幹嘛總是要趕我走。”花淩霄剛說完,外面就是一聲響亮的雷聲。花淩霄雖然極力掩飾,但是手還是不自覺的捏成拳,臉色都蒼白了。

江楓一聽那雷聲就知道花淩霄來找自己的原因了。花淩霄的禁忌:嵩山,彈琴的時候被人打擾,還有就是雷。花淩霄最怕打雷。在每一個雷雨的夜,如果花淩霄不來找自己,他就安靜的守在花淩霄的門前。默默地守護着。如果花淩霄來找他,他就會想盡辦法幫花淩霄減輕痛苦和恐懼。

一個大男人那樣害怕打雷,背後總有着什麽難以言說的理由。但是,以收消息為專長的江楓卻什麽都沒有問,什麽都沒有去查。他總不希望讓花淩霄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到壓力。他從身後抽出笛子,淡淡道,“我吹笛子給你聽吧,或者你想聽什麽江湖傳聞。我都可以告訴你。”

“什麽江湖傳聞都知道?”

“是啊,當然,”他故作自豪的回答,他原不喜歡這些的,只因為花淩霄愛聽才記的。不過他頓了一下,還是緩緩道,“除了你的,你放心我禁止任何人去探查你的消息了。”

外面又是一聲雷,花淩霄不自覺的渾身抖了一下,卻還是低頭盡量平靜,“沒有關系,我要走了,你慢慢查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江楓看着快要離去的花淩霄,想着剛才的話,以為是自己觸到了花淩霄的傷心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想那些陳年往事了。我吹笛子你聽,可好?”

“不是的,不是因為那個。”花淩霄解釋:“你雖然不說,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知道我怕雷的。我只是想如果我現在習慣了打雷天就找你陪,那麽以後你離開了,這雷雨夜我只怕要更難熬。不如還和以前一樣好了,雖然很難熬。但是我知道擁有又失去的痛苦,與其如此,我寧願從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安寧。”

江楓也站了起來,面對花淩霄,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如果我願意一輩子留在這呢?如果我發誓只要是雷雨夜,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呢?”

花淩霄一愣,有些呆,“這聽着怎麽這麽像表白。”

江楓聽了這話,深怕花淩霄會察覺他的心思,支支吾吾的解釋,“我,我只是說,人都有着惰性,一個人熟悉了一個環境,就懶得再換一個環境,同樣,一個人習慣了一個主人,就不會想要再去換一個主子。有些仆人在主人家幹得好,有了感情不就幹了一輩子嗎?”

花淩霄聽完好笑的,“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并沒有将你當做仆人啊。你是我兄弟嘛。何況誰敢讓杭州江家的繼承人做仆人啊。”

江楓定定的看着花淩霄,在心裏對自己說,如果只能用主仆的關系才能光明正大的留在你身邊,那麽就算是一輩子的仆人,我也願意。只是他終究什麽都沒有說,自己對他的感情只能深藏。如果被他知道,會厭惡自己的吧。雖然,雖然當初是他開始的。

因此他只是低下眼睑,掩飾他眼中錯落的憂傷,“是的,沒有人可以命令我,沒有人有資格讓我為仆,可是,除了你。”

說完,他安靜轉身,摸着袖口裏還沒有燒掉的紙條,自嘲的笑。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還收到了讓他回去繼承江家的信,卻還在奢求可以陪在他身邊,奢求那樣不切實際的天長地久。

想到分開,心,好疼。人們常常說的心疼,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他拼命掩飾,拼命隐忍,然後,若無其事的慢慢坐下,只是這樣的傷心又是怎麽才能掩飾的住的。花淩霄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今晚的江楓有些怪怪的,覺得他的背影就突然的落寞。

“怎麽了?”花淩霄忍不住問。他回憶剛才,自己好像也沒有說什麽啊。

江楓搖頭,拿出笛子,也沒再挽留花淩霄,只是靜靜的吹了起來,分明是悠揚的樂曲,卻帶着濃重的凄涼。屋外,電閃雷鳴。花淩霄卻被這凄涼的笛聲感染,坐在江楓身後,慢慢忽視了雷聲,聽着這笛聲睡了。

良久,雷聲漸漸停了,江楓回頭,看到花淩霄妩媚的睡顏,寵溺又無奈的笑。他輕輕抱起花淩霄,以免驚醒他,然後把他放在藏書閣自己平時睡得床上,慢慢蓋好被褥。動作輕柔而細膩,好像回到三年前,回到他們初見的時光,他就是這麽不經意愛上花淩霄男扮女裝的紅蓮。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癡心錯付的游戲。只是誰又欺騙了誰的感情,誰又這樣彌足深陷,而誰在淪陷着卻還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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