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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潘小卓有了自己的小心事開始,情緒一直都是平緩的,少年時覺得認識他很幸運,那些輕輕淺淺的心動像是少年在青春裏敲動出的小音符。潘小卓時刻都清醒,沒有過貪念,所以那些悸動和感動,都是舒緩而克制的。

從來沒有一刻,潘小卓像此刻一樣放任情感的沖擊流動,浪潮翻湧,一波巨浪砸在胸腔,隔着薄薄的骨頭,想要沖出來把潘小卓翻卷進去。

“就知道傻看我啊?”石凱擡手在潘小卓面前打了個響指,“燒傻了不認識我了?”

潘小卓一時控制不好情緒,呼吸有點兒快。

石凱順手摸摸他腦門兒:“真傻了?”

潘小卓這才輕輕搖了搖頭。一搖頭腦袋裏像裝着一頭渾水,讓人發暈。

“前天不挺好的嗎?”石凱收回手,問他,“那天凍着了?”

“沒,”潘小卓吸了吸鼻子,讓自己盡量語氣正常地說,“晚上在下面學習沒穿外套。”

“你們宿舍那麽冷?”石凱問。

“嗯,晚上冷,學習得穿多點兒,我那天就穿了睡衣。”潘小卓老實地一問一答。

“這可憐的,”石凱把粥從袋子裏拿出來,“你打這藥刺激胃,吃點兒東西。”

潘小卓看着石凱把粥打開蓋子,拆了勺,問他:“左手能吃吧?”

“能。”潘小卓說。

其實他本來不餓,可這會兒石凱在粥底下墊了本書放在他腿上,潘小卓卻乖乖地低頭開始吃起來。

石凱又拆了盒核桃包給他,說:“本來套餐裏是榴蓮酥,我讓換成這個了,你發燒別吃太油。”

潘小卓點頭,石凱掰了雙筷子,放在核桃包的餐盒上。潘小卓放下上,夾起核桃包吃了,咬了口想起來說:“……謝謝凱哥。”

“不客氣。”石凱坐旁邊看着潘小卓吃東西,笑了下,“我發現你……”

潘小卓擡頭看向他:“我怎麽?”

“你好像特聽話那種小孩兒。”石凱說,“讓幹什麽幹什麽,問話就好好答,讓吃東西就吃。平時學習還特努力,不用家裏操心。”

潘小卓本來心情也還沒平複,這會兒石凱這麽看着他誇,潘小卓不自在起來,“唔”了聲說:“也沒有。”

石凱說:“你高中也不這樣啊,那時候你挺倔的。”

潘小卓把核桃包吃完接着低頭喝粥,溫度剛好,熱熱的,但不燙嘴。小卓說:“嗯……我那時候怕人,也有點傻。”

石凱和他說:“不用怕人,誰也不能把誰怎麽,都是各過各的,別人管不着你,你也不用搭理別人。”

潘小卓擡頭看他,點點頭說:“好的。”

那天潘小卓喝完了半份海鮮粥,吃了兩個核桃包。他吃完石凱把東西收完,開始坐旁邊吃燒鵝,吃乳鴿,吃牛腩。

對面坐的大爺都笑起來了,說:“也沒見過這麽陪人打針的,先讓人喝粥吃小饅頭,吃飽了你在這兒吃肉。你這是饞病人來啦?”

石凱一邊吃一邊笑,說:“陪病人不就得這麽陪嗎?我吃着他看着。”

潘小卓也笑,用沒打針的那只手費勁地拿了張紙巾,遞給石凱讓他擦手。

“饞嗎?”石凱笑着問小卓,“吃一口嗎?”

潘小卓真沒胃口,半點兒不饞,笑着擺手。

“你看,他不吃。”石凱還轉過頭跟對面大爺說,“他沒食欲。”

大爺“嚯”了聲,大笑了一聲說:“那敢情了!你都讓人吃完那老大一盒粥了,還有小饅頭,他還有食欲就怪了。”

一屋子人都在那兒樂,潘小卓笑得眼鏡後面的眼睛都彎彎的了,石凱也不怕人看,吃得相當香。

潘小卓靠在椅背上,一邊胳膊打針打得冰涼發麻,卻不覺得難受。他倚在那兒側頭看着石凱,帶着一點笑意,眼睛裏有溫柔的、坦蕩的情感。

少年從青春的夢裏來。

潘小卓第二天又去打了三瓶水,本來說下一天還要再打三瓶,但第二天打完就已經好了。

手機裏石凱問他好點兒沒。

潘小卓回複:已經好了。

石凱:那就行,以後多穿點兒。

潘小卓:嗯嗯。

接下來的一年裏,潘小卓時常會想起打針的這個上午。會想起蒙眬睜眼看到石凱就坐在他旁邊,以及石凱邊笑邊吃肉的模樣。他總是大大方方的,在什麽境況裏都不局促。

潘小卓也總能想起那一瞬間劇烈的心動,那種感覺太難忘了。好像在漆黑的夜裏孤獨前行,一擡頭倏然看見了明朗的月亮。月光溫柔地照着他。

大四這年,潘小卓很刻苦,學校沒什麽課了,找了個固定的輔導班兼職,給中學生講數學,除此之外還有之前的家教課,除了這些以外幾乎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準備考研。

這個冬天,潘小卓的奶奶去世了。

奶奶身體一直不好,常年要吃各種藥。這兩年她身體更差,潘小卓每次回姑姑家奶奶都拉着他說好一會兒的話。人老了會想很多事情,奶奶這兩年總是跟小卓提起他爸爸。

小卓對爸爸印象已經不深了,畢竟當時他還那麽小。

奶奶去世之後,潘小卓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從姑姑家裏搬了出來。他東西不多,高中畢業後書本都賣了,能穿的衣服上大學之後也陸續帶走了。

姑姑和姑父讓他畢業了還回來住,這依然是他的家。潘小卓知道這是客氣話,他沒有理由再回來,而且從高中畢業後他就沒怎麽再回來住過了。

潘小卓考研跨專業考的金融,陶淮南也考研,兩個人經常湊在一起學習,去圖書館或咖啡館。陶淮南也很刻苦,眼睛看不見,學習起來全靠耳朵聽、靠手摸。

“小卓,我感覺腦子裏塞了好多東西,現在腦子直發沉。”陶淮南暈暈乎乎地跟潘小卓說。

“你歇會兒,”潘小卓放下筆,“咱倆吃點兒東西去?”

“吃啥呢。”陶淮南揉了揉太陽穴,“我暈,我迷糊,我腦容量裝不下了。”

陶淮南學習只能靠腦子記,屬實燒腦。潘小卓說:“我請你吃拉面?意面?炒面?”

“行,拉面。”陶淮南現在也不挑食了,一口答應,“再給我買個烤馕。”

“好的。”潘小卓先收拾自己東西,收完又去幫陶淮南收。陶淮南抱着書包,書包敞着拉鎖,等着潘小卓幫他裝。

“上次我哥不知道從哪家給湯哥買的小羊排,真香啊。我問問他,下次咱倆去吃。”

“好,我想吃肉。”潘小卓誠實地說,“我窮,我食素多日了,下次你帶我去吃肉。”

“吃,吃。”陶淮南連連點頭說。

還不等他倆走出去,陶淮南電話響了。

陶淮南接通,季楠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吼過來:“小淮南!在哪兒呢?”

“在奮鬥,在努力學習。”陶淮南說。

季楠“撲哧”一聲笑出來:“快別這麽正能量了,在哪兒呢楠哥接你,晚上出來吃飯。都回來了還不得聚聚?”

“都回來了?”陶淮南下意識問,“都誰回來了?”

“就這點兒人呗,還能有誰。”季楠說完又補了一句,“除了遲哥都回了。”

陶淮南“啊”了聲。

“趕緊的,發個位置過來。”季楠說。

陶淮南問:“吃什麽去?”

季楠說:“我爸新弄的地兒。”

陶淮南又問:“有肉嗎?”

季楠笑得不行:“那還能沒肉嗎?咱們這麽多人吃素啊?咋了啊小淮南,家裏條件不行了?肉都吃不上了?”

陶淮南說:“那你來接我吧,我跟小卓,我發你位置。”

電話挂了之後陶淮南轉向潘小卓:“走吧小卓,吃肉去。”

潘小卓眨了眨眼,問:“季楠?”

“對,他們都回來了。”陶淮南感嘆地說,“他們放假真早。”

潘小卓隔了幾秒又問:“都回來了嗎?”

“是這麽說的,”陶淮南嘆了口氣,“除了我小哥。”

潘小卓意外地沒拒絕,拉上陶淮南的書包拉鏈,說:“那走吧。”

這是潘小卓時隔一年,又看到石凱。

石凱穿着黑色的短款薄羽絨服,工裝褲,籃球鞋。一屋子人裏潘小卓第一眼就看見了他。石凱看見他的時候淺淺笑着沖他擡了擡下巴,痞帥痞帥的算是打了個招呼。

這些人除了潘小卓,都是陶淮南他們高一那班裏的,潘小卓在這裏算是個外人。但是高中後兩年因為他和陶淮南關系好,也算是和他們半生不熟。

他們每次聚一起都特別鬧騰,尤其是季楠他們幾個,就跟高中時候一樣,鬧起來滿屋子竄。潘小卓坐在陶淮南旁邊,他一個人夾兩人的菜,別人都在那邊鬧邊喝酒,這倆人坐這兒吃了個爽。

季楠他爸開的酒店味道沒的說,一道蝦球轉了一圈回來剩下那點兒都讓他倆吃了。

陶淮南挨近了跟小卓說:“這蝦球挺好吃啊。”

潘小卓贊同地點頭:“好吃。”

陶淮南問:“還有嗎?”

潘小卓:“沒有了,我碗裏還有一個,你要嗎?”

陶淮南說:“你吃吧。”

不等陶淮南說等會兒讓再上一份,突然聽見有人在身後笑了聲。兩顆腦袋齊刷刷回頭,一個能看見的,一個看不見的也跟着轉。

“服務生。”石凱回頭沖門口說,“那什麽蝦球,再上兩份,一份單獨放他倆這兒。”

服務生答應了出去了,石凱回頭在他倆椅背上随意地敲敲,說:“整這可憐,想吃哪個就說。”

陶淮南笑眯眯地說:“謝謝凱哥。”

潘小卓沒出聲,石凱笑着看他:“你不謝啊?”

他也不是真讓潘小卓謝,就開個玩笑,說完轉身回自己位置了。

陶淮南一直沒聽見潘小卓回話,還問他:“小卓,你是不是還怕他們啊?”

潘小卓吭吭哧哧地也沒說出個什麽來,半天了就擠出一聲“沒有”。

本來人吃飯吃得好好的,季楠這個嘴欠的,非一遍遍提遲騁。

他每一次提遲騁,陶淮南都明顯要比之前更沉默一點兒。後來陶淮南也要了酒,一個人沉默地在那兒喝。

潘小卓感覺到他很孤獨 。

潘小卓也要了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從來沒喝過酒,淺淺抿了一口,真難喝啊。

“遲哥估計是有女朋友了,我凱凱看着也快了。這一遍遍出去打電話,給誰打啊?”石凱又一次從外面回來,季楠欠欠地說。

“喝你的酒得了。”石凱沒搭理他。

“你說!你給誰打電話去了?”季楠湊過去,腦袋往石凱手機邊湊着非要看。

“起開我這兒,嫌你煩。”石凱用胳膊推他。

“喲不讓看!你有情況!”季楠“嗷”的一聲跳起來,“凱凱你有情況!”

石凱揣起手機,表情上也看不出個什麽來,把季楠推到一邊。

潘小卓沒往那邊看,但屋子就這麽大,季楠嗓門兒也亮,他們那邊說的什麽,潘小卓和陶淮南都能聽得清楚。

“凱哥也談朋友了。”陶淮南趴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輕輕地敲,“都要有女朋友了。”

潘小卓抿了一小口酒,也趴了下來,“嗯”了一聲。

“小卓。”陶淮南叫他。

潘小卓回應他:“在。”

“你說……”陶淮南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輕聲問,“女朋友,是什麽樣的?”

季楠剛才提了好幾次,說遲騁在北京是有女朋友了。

陶淮南又問:“會很漂亮吧?”

潘小卓臉從胳膊上擡起來,朝石凱的方向短暫地一瞥,看見那個帥帥地笑着的男生。潘小卓又趴回來,笑着點頭說:“那是一定的。”

陶淮南像是已經喝多了,又輕輕地問:“脾氣好不好呢?”

潘小卓想了想說:“好吧?好一點。”

過會兒潘小卓又突然接了一句:“不好也沒關系,處得好就行。”

陶淮南好久之後出聲說:“嗯,嗯。”

兩個人好像在聊天,又像是在各說各話。

這是潘小卓第一次喝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全喝了。到最後戴着眼鏡感覺像是沒在戴,眼前模模糊糊轉轉悠悠,什麽都看不清楚。

石凱沒怎麽喝酒,他晚上出去打了幾次電話,臨走前季楠還挑他理了,說下次他得補回來,這怎麽還學會藏心眼兒了呢。

經理安排了幾輛車,要把這些人都給好好送回去。石凱帶着這倆小醉鬼上了輛車,陶淮南離得近,先送的他。到小區門口,石凱跟司機說等他一會兒,下車前看了眼睡着了的潘小卓,又跟司機說別熄火,讓把空調溫度稍微調高點兒。

司機是個三十左右的大哥,笑着打趣他:“小老弟心挺細啊,哪個女孩兒跟你談對象可挺好。”

石凱笑着回了句:“那是。”

陶淮南喝多了,坐在那兒說他小哥。石凱這被他喊凱哥的必定靠譜,手機一掏直接給錄了下來。陶淮南看不見,什麽都不知道,在那老老實實地說“每一天都想他”。

石凱安頓好陶淮南再下樓的時候,司機大哥果然沒熄火,一直開着空調。石凱鑽進車裏,說:“謝了哥。”

“嗐,這有啥。”司機大哥回說。

石凱回頭看潘小卓,見他靠着車窗睡着,額角挨着玻璃。石凱于是從副駕下來,坐上後座,跟司機說:“走吧哥。”

大冬天裏頭這麽貼着車玻璃肯定不行,能涼得腦仁疼,何況潘小卓還喝了酒。石凱想起去年潘小卓可憐巴巴自己坐診所吊水,伸手過去,扣着脖子把潘小卓頭扶正。

車已經開了起來,潘小卓蒙眬間感覺到自己在晃,被石凱扶正了頭,他睜開眼睛看了看。

一睜眼又一次看到石凱在看着他。只是眼睛對不上焦,看了半天都看不準石凱的眼睛。

潘小卓這次沒再蒙了,倒是一下就笑了出來。

“你怎麽又來了……”潘小卓有點無奈地搖搖頭,“我一睜眼睛……總能看到你。”

“總共就兩回。”石凱笑着說。

潘小卓點點頭,說:“夠了。”

石凱問:“你學校有宵禁嗎,卓?”

潘小卓說:“有,到十一點。”

石凱看了眼時間,十點半,司機說:“來得及。”

潘小卓靠在那裏,時而看看窗外的景,時而看着石凱。外面寒冬飄雪,車裏暖洋洋的,潘小卓臉燒得有點兒熱。既是被空調吹的,也是喝酒喝的。

潘小卓喝多了不鬧人,在車上就這麽一直看看外面看看石凱,一句話再沒說過。石凱問他難不難受,他也只是搖搖頭。要不是臉燒得紅,加上眼神有點兒飄,也看不出來喝酒了。

石凱低頭随意地看看手機,幾次潘小卓盯着他看的時候石凱擡眼看過去,潘小卓就木木地轉開眼睛,或者對他笑笑。

車停在離宿舍最近的側門,石凱帶着潘小卓下了車。司機在車上接着等,石凱去送潘小卓。

潘小卓手揣着兜,走在石凱的側後方,石凱還等了他兩回,但他一停小卓也停,後來石凱發現小卓是故意走在他的影子裏。路燈下小卓的影子被石凱的影子完完整整地罩着,小卓像是覺得這很有意思,一步一步跟着石凱,低着頭像個踩影子的小孩兒。

石凱就沒再等他,走得不快,每一步小卓都能踩上,把自己裹在石凱的影子裏。

馬上關寝了,這個時間宿舍樓下人不多,零星幾個剛回來或者下樓買水的男生。

“自己能上去吧?”石凱問。

潘小卓還低頭看影子,回答:“能。”

“別玩兒了,上去吧。”石凱笑了笑,和他說,“我走了。”

“嗯,”潘小卓點點頭,“嗯。”

喝多了看着還是反應慢半拍,石凱說:“進去吧。”

潘小卓看看宿舍大門,這才擡頭去看石凱。這一路他都沒怎麽擡頭,一直低頭在玩影子。這會兒他像是才回過神來,石凱要走了。

石凱看了眼手機,笑着說:“現在十點五十四,你還有六分鐘,你宿舍在幾樓啊?”

潘小卓老實回答:“宿舍在四樓,宿管在二樓,二樓鎖門就上不去了。”

“那你還不趕緊呢?”石凱說,“快去。”

潘小卓沒應聲,只是認認真真地看着石凱。

喝多了的小卓不記得要隐藏自己的秘密心事,也無暇顧及。或許他覺得這是在自己的夢裏。

潘小卓的眼睛裏有他說不出的很多話。石凱剛開始還在笑着,覺得小卓喝多了,然而和他對視了幾秒之後,石凱漸漸收起了笑,微挑起眉。

“小卓?”石凱叫了他一聲。

潘小卓沒應,只是突然伸出手,貼上了石凱的臉。

石凱意外極了,小卓手心滾燙,在寒冬天裏跟臉上的溫度有很強的反差。

小卓稍稍側着頭,微擡着下巴,就那麽一直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神是柔軟的,在不明朗的燈光下,隔着眼鏡都讓人覺得溫潤包容。

“你……”小卓那樣認真地看着石凱,像是他們十分熟悉且親近多年,“你要找個好工作。”

石凱感到一種錯亂感,垂眼看着小卓,不等他出聲,小卓繼續說。

“找個喜歡的女朋友……過好的生活。”小卓說話慢慢的,真誠地說,“我想你的生活裏都是高興的事情,平平順順,不要失落。”

石凱透過鏡片,從潘小卓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潘小卓托着石凱的側臉,拇指在他臉上很輕地摩挲兩下,看着石凱的眼睛說:“你要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一直亮晶晶的。”

他說完這句放下了手,朝石凱擺了擺,轉身要上樓去。

石凱出了聲,眼神裏帶着探詢,問:“我是誰?”

潘小卓轉回來,老實回答:“石凱啊。”

“誰是石凱?”

潘小卓沒回答,只是突然笑起來,笑得坦坦蕩蕩,大大方方。他拍了拍自己心口,理所當然地說:“石凱就是石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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