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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峥這邊剛跟家裏打完電話,程斯蔚的手機就嗡嗡震了兩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是程淑然的信息,點開之後,上面只有簡單的四個字:現在回來。
與此同時,沈峭也在低頭看手機,兩個人收到的信息內容應該類似,沈峭側過頭的時候,剛好跟他的視線撞在一起。
“該回去了。”沈峭說完,先轉過身上了車。
程斯蔚跟林峥和賀萊打了招呼,林峥正在打第二個電話,沖他颔首應下來,準備走的時候,賀萊突然叫住他。
“你上次跟我說那個人。”賀萊看了一眼坐在駕駛位的沈峭,頓了頓才接着說:“是叫沈峭是吧?”
“嗯。”
“陡峭的峭?”賀萊問。
程斯蔚很少見過如此一本正經的賀萊,他沒回答賀萊的問題,反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你不是讓我找人幫忙查嗎,我就再确認一下,不過——”賀萊靠近了一點,小聲交代他:“你平時還是稍微注意點,就算是保镖,他下手……也有點兒太狠了。”程斯蔚沒說話,只是往沈峭那邊看了一眼。
其實不用賀萊提醒,見過沈峭在人群中揪着其他人的頭發往地上拖的那一幕,就足夠程斯蔚琢磨好久了。程淑然之前也給他找過保镖,那些人屬于外包公司,經過系統培訓,說話做事都有一套流程,擅長跟人打交道,就算出手也是點到為止。
不會像沈峭這樣。
晚上的風幹燥悶熱,但一直吹空調也難受,程斯蔚把窗戶搖下來一點,右手伸到外面。這個動作很快遭到安全監督者的注意,餘光瞥見沈峭微微側過來的臉,程斯蔚知道沈峭想要說什麽。
眼看旁邊的人又要解開安全帶把腦袋探出去,沈峭終于開口:“這樣不安全。”
“怎麽不安全。”程斯蔚轉過頭看他,右手還放在窗外。
“考科一的時候學過,不能把手或者頭伸出窗外。”
程斯蔚覺得好笑,他索性面對着沈峭坐,看了一眼他右耳已經凝血的猙獰傷口,笑着問他:“那考科一的時候是不是有人教你,受了傷的司機也能開車?”
沒人說話了,車廂內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蜿蜒的白色欄杆在視線裏飛速倒退。論陰陽怪氣和擡杠,基本上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更不要說寡言少語的沈峭。汽車拐進隧道,風突然變涼,明明暗暗的光落進車裏。
“今天謝謝你。”程斯蔚開口說,“不過下次要是再遇到這種情況,你下手別那麽重,真把人打出個好歹,不好收場。”
“嗯。”
“你是專門學過嗎?”程斯蔚把手收回來,關上車窗,車裏再一次變得靜。
沈峭沒搭話,程斯蔚又問:“林峥家裏也給他配過保镖,四五個穿着西裝的彪形大漢,身材寬度嘛——”程斯蔚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峭,停了停說:“一個大概頂你倆。”
跳動的橙色光斑落在沈峭的眼皮,程斯蔚移開視線,腦袋靠着座椅。隧道出口越來越近,濃重夜色的隧道出口像是某個怪獸的巨口,出去了也就被吃掉,在車出去的前一秒,程斯蔚笑着開口:“但是他們都沒你能打。”
回到家已經是接近晚上十一點,推開大門,客廳沒開燈,從書房虛掩着的門內透出的亮光成為唯一光源。程斯蔚在門口換鞋,沈峭站在門外,脊背挺得很直。
“沈峭,你進來。“書房傳來有些疲憊的女聲,程斯蔚聽見身後人應了一聲,然後依舊站着不動,直到程斯蔚換完鞋往裏走,他才走進來,彎腰換鞋。程斯蔚故意拖慢腳步往二樓走,餘光瞥着換完鞋的沈峭走進書房,然後關上門。
這就是一點兒牆角都聽不見了,程斯蔚打開門,鑽進浴室。
打架這事兒很耗費體力,兩個小時下來,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樣,雖然程斯蔚總共沒揮出去幾個拳頭,但洗頭的時候還是連胳膊都擡不起來。白色泡沫滑到臉上,程斯蔚用手抹了一把,指腹碰到額頭的創可貼,程斯蔚怔了一秒,然後避開那個位置開始沖水。
洗完澡出來,還沒來得及吹頭發,外面就有人敲門。
拉開門,站在外面的人是沈峭,他還穿着回來時候的那身衣服,黑色上衣上有各種腳印,頭發亂着,脖子上的血已經幹掉,變成發黑的紅色。
“對不起,今天是我的失誤。”沈峭朝他看過來,語氣誠懇,“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程斯蔚還沒來得及開口,沈峭就把拎着的藥箱放在地上打開,從裏面拿出碘伏和棉簽。
“處理一下傷口。”沈峭站起來,看了程斯蔚一眼,然後向他攤開手,“我洗過手了,很幹淨。”
程斯蔚點點頭,他本來想要讓沈峭進來,但這話沒說出口他就有了結論,沈峭不會進他的房間的。所以他和沈峭就那麽站在門口,他踩着地毯,沈峭站在冰涼的地磚上,伸手撩開他的頭發,然後動作很輕地撕掉創可貼。
距離縮短,程斯蔚能聞到沈峭身上很淡的血腥味,但很快就被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沖散。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沈峭的下巴,程斯蔚本來還想看點兒別的,但頭剛剛往上擡了一點,就被一股力道壓下去了。
“別動。”沈峭低聲說。
程斯蔚哦了一聲,又看十幾秒沈峭的下巴,直到沈峭收回手,重新蹲下去收拾藥箱。程斯蔚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裏的自己,頓了頓說:“不用包的這麽誇張吧。”
“避免留疤。”沈峭拎起藥箱,沖他點了點頭就轉身下了樓。
快要淩晨,但卻沒一個人能睡得着,程斯蔚看着聊天群裏賀萊連番轟炸的表情包,以及林峥時不時蹦出來的幾個字,找到插話空隙,程斯蔚打了幾個字:所以到底怎麽說。
林峥:能怎麽說,你看不出來?林傳西是對我下狠手。
賀萊:就你家屁事兒多,你家那弟弟就是個傻的,搞這一套以為自己是什麽,古惑仔啊。
賀萊:要我說,你就直接讓你爸把公司股份給你,省的他天天惦記。
林峥半天沒說話,程斯蔚在手機這頭笑,打了幾個字:看不出來?林峥他爸是故意的。
【明天來我家吧,請你倆吃飯,今天這事兒總歸是我的錯。】
林掙道歉千載難逢,賀萊早就不記得今天是怎麽挨打的,開始在群裏瘋狂輸出,程斯蔚懶得再看,開了靜音之後把手機扔到一邊。
幹躺着怎麽都睡不着,程斯蔚翻了個身,看着陽臺上被風吹鼓的窗紗,從床上爬了起來。陽臺門一拉開,熱風瞬間就湧入房間,程斯蔚怕熱,在陽臺上站了幾分鐘就開始出汗,按照平時,他早就皺着眉頭鑽進空調房了。
但今天沒有,程斯蔚倚着欄杆,看坐在陽光房的男人背影。
他應該是剛沖完澡沒多久,頭發還半濕,耳朵上的傷口十分簡單地包紮了一下。穿在身上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下擺開了線,半長的白線随着風來回飄。阿百在他身上來回蹭,喉嚨裏發出低低地嗚咽,男人噓了一聲,手在它頭上摸了摸,壓着聲說:“聲音小點兒。”
哄狗比跟他說話溫柔多了。
“你髒不髒。”沈峭嘴上埋怨,但身體并沒有往後撤,任由阿百用腦袋瘋狂地蹭他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身上剛換的幹淨衣服,程斯蔚好像聽見沈峭很輕地嘆氣,然後右手捏着衣服下擺,把上衣脫掉了。
窗外的燈光落在沈峭身上,背部肌肉随着動作舒張,肩胛骨微微隆起,是很幹淨利落的線條。完全想不到,擁有一副這樣漂亮身體的人,是會掐着別人的脖子拎起來,把人往桌上撞。
如果忽略皮膚上一道道交錯的白色疤痕的話,确實是想不到。
在外面站得太久,身上又開始出汗,程斯蔚覺得自己需要回房間了,要不然估計得再沖一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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