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初春的夜風帶着寒涼,披着藕色披風的金桃打了個哆嗦,心中的詫異大于心中的驚恐。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金桃思緒輾轉,回想到剛才的情景,好像禦鏡門門主是要推門進來,剛好她猛地推門出去,他才收回的手?
夜半更深禦鏡門來他們家做什麽?
霍闕淺笑,目光一瞬不瞬的掃在金桃的臉上,明亮的月光見他漆黑如墨的眸子照的清晰,甚至還閃爍着點點星光。
幾縷烏黑的墨發随風飄起,月光灑在蒼白的皮膚上泛着瑩瑩光芒,血染似的唇緩慢扯出一細小的弧度,鬼魅般盯着眼前的美人。
欣賞夠了,他微微站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眼神幽深像是暗藏漩渦,随時都能把她吸進去。
“我聽說小桃兒白日裏受了驚吓,本門主輾轉反側着實不放心,于是踏月前來探望。”
金桃一臉惶恐,小臉原本被他吓得沒了多少血色,可聽到他這番話,那份害怕緊張似乎悄然消了幾分。
她面色不改,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她真是出門沒看黃歷,最近是不是不宜出門,怎麽一出門就遇上登徒子,但面對禦鏡門的門主,金桃卻不敢真的說什麽。
“多謝門主關心,若門主今日不來,或許小女子我還能少受點驚吓。”
她越說越沒有底氣,最後聲音小的如同蚊鳴,可對于習武之人,這點聲音落在耳中依舊清晰可聞。
禦鏡門門主眼眸一閃,殷紅的唇勾起,呵呵的笑了起來,蒼白又不失豔麗,他着實太過妖豔,雖是男子可金桃再也找不到別的詞形容此刻的霍闕。
紅唇貝齒,墨眸含星,在金色的面具下妖惑人間,這一切換個人或許會讓人覺得女氣,可在禦鏡門門主的身上,他卻自成風流,平添了放蕩不羁的灑脫。
“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冒着冷風來關心你,你竟然一絲感謝都沒有。”
他目光流轉,金色的面具泛着光芒,在他前傾的動作下,面具上的浮雕流光溢彩,像是有瑩瑩水光流淌。
他擡手挑起金桃的下巴,“可是嫌我來的晚了?生氣了?”
一陣風過,金桃在他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甜膩鐵鏽的味道換回了她的記憶,眼前這個人根本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麽溫柔不羁,這就是個以殺人為樂的魔鬼。
過于緊張,金桃舔了一下唇,下意識的吞咽口水,這細微的動作也沒有被對方錯過,他目光一轉定定的看着金桃帶着水光的唇。
他面上收起了幾分笑容,眼睛依舊似笑非笑微眯靠近,金桃吓得腿軟,想要轉身逃回到屋裏卻一步都挪不動,只能擡手扶着門框。
“我夫君就在屋裏,你莫要靠近。”
霍闕似乎沒有聽到一般,仍然保持着俯身靠近的姿勢,但嘴角多了些趣味的笑。
“哦?小桃兒竟然也會說謊了,你夫君明明就不在屋裏,被我丢出府了,現在這裏只有你和我,至于那些下人……應該快死了。”
“你!你把我夫君和他們怎麽了?!”
金桃驚恐的看着眼前人,他身上的血腥氣時刻提醒着金桃,他殺了人……
“這麽緊張做什麽,反正你又不喜歡他,他死了正好,你跟我走,回去給我當門主夫人,以後禦鏡門都聽你的指揮,你讓我殺誰我就殺誰。”
帶着蠱惑的聲音靠近,金桃全身都微微顫抖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咬着唇勉強忍住上前撕了這人的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是我的夫君,我怎麽會不喜歡他,即便是你殺了他,我也不會跟你走,大不了我一屍兩命随我夫君去了,也不會讓你得手。”
失憶後的金桃談不上喜歡董逸,要說喜歡也只是他那好看的皮囊,但董逸是她的夫君,是她兒子的狀元爹,是她們娘倆的支柱與希望。
一個殺人成性的噩魔又怎麽與君子端方的狀元比,一個人人談之色變臭名昭著的殺手,又怎麽和才華橫溢人人羨慕的夫君比。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哪裏值得小桃兒喜歡,今日正好我幫你收拾了他,你且随我回禦鏡門如何?”
金桃眼中含淚的看着他,手悄悄握住了盤發的簪子,尖銳的簪尾對準了自己的喉嚨,沉默無言卻又異常決絕。
“啧,你真的喜歡他?”
金桃推開嵌着自己下巴的手,又擡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忍着心中的悲憤點點頭。
“人現在應該還沒死,不過小桃兒記住了,哪日你不喜歡他了……就來禦鏡門找我,門主夫人的位置我給你留着。”
話音落下,金桃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正要怼他兩句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想到他說董逸在府外還沒死,金桃絲毫不敢耽擱,甩掉手裏的簪子提着裙子踏出了門,趕緊一邊跑一邊喊“幸存”着的人去府外尋人。
狀元府中原本也沒有什麽護衛,之前是長風和管家,這兩日董逸又帶回來長順和長安,今日值守的正是長安。
聽到夫人的呼救聲,長安從暗處飛身而出,帶着家丁舉着火把跟在金桃身後匆匆往外走。
住進來的這幾日,金桃第一次覺得這個院子太大了,她甚至想若是救回了董逸,就勸他換個小點的宅在。
人在着急的時候,總覺得時間漫長,不過一個三進的宅院而已,等到大門前,金桃都已經急出了淚花,長安走在前推開了大門,金桃第一個沖出去。
一出門,她左右看了一眼,就在自家院門前左側的樹下看到了一個人影,穿着一身潔白的中衣躺在地上。
金桃提着裙子小跑着來到董逸身邊,拍着他的臉叫了兩聲,也沒能将人喚醒,臉頰上的淚水未幹,又被新的淚水打濕。
長安走上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搭脈試了試,眼神複雜的瞄向董逸,想到夫人還在身後,趕緊站起身行禮。
“夫人,七爺無礙……只是睡着了,想來應該是中了迷香。”
聽到人沒事金桃放心了,聽到後半句更加堅信,因為霍闕剛才也說過,他的确用了迷煙,确認人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那趕緊将人擡回去吧,再去找個郎中過來看看,這麽冷的天別再凍壞了。”
文弱的書生,哪裏又能抗住這春寒,她趕緊命長安背起董逸往回走,金桃緊張的接過管家遞過來的披風,給人蓋在了身上。
黎明時分,文弱的董逸還是沒能扛過去,到底是發起了惡寒,金桃讓人去翰林院給他告了兩日的病假,又讓人煮了郎中開的驅寒方子。
藥喝了下去,原以為就是個小風寒而已,卻不想董逸的虛弱再次刷新了金桃的認知,晌午剛過,金桃抱着哭鬧着找七叔的阿骁一進門,就發現沉睡中的人有些不對。
前幾日還是精神抖擻的白面書生,唇紅齒白像個勾人的男狐妖,可這會兒看着氣息奄奄臉色蒼白,活脫脫一個病痨鬼的樣子。
原本她也不想抱着阿骁靠近,小孩子最容易染上病氣。
“阿骁乖七叔病了需要休息,你還要離着太近容易過了病氣給你,你去院子裏玩,七叔醒了再去找阿骁好不好?”
或許連小侄子也沒見過董逸這副樣子,看到臉色蒼白的七叔,阿骁臉上還挂着淚珠,卻已經停下哭鬧,乖乖的點頭,只是目光還不舍的看着沉睡中的人。
金桃不敢耽誤,抱着阿骁去了次間,看到淩珑離開将阿骁交給了她。
“快去請郎中過來,七爺看着好像病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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