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又怎麽會說謊,事情發生在了平昌侯府裏,出事的又是世子夫人和新封的五品淑娴夫人。

老侯爺曾是武将,最是剛正不阿之人,聽聞是公主身邊的丫鬟出得手,他也沒有顧及公主和皇家的臉面,當即就将丫鬟扣了下來。

世子夫人這一胎原本就懷的辛苦,這次受了驚吓動了胎氣,一兩個月都得在床上好生養着,處理不好就可能會失去一個孩子。

老侯爺向來重視子嗣,豈容一個丫鬟害他小孫孫的命。

金桃因為這件事“見紅滑胎”,暫且不宜挪動也留在了侯府客房,可董逸卻不允許那些郎中前來診治,以自己懂醫為由給金桃號了脈。

不多時房間裏響起了一陣淩亂聲,和金桃的哭聲,守在門外侯府的傭人聽了都替她傷心。

突然客房的門被人推開,素來儒雅端方的董大人,此刻卻雙目赤紅,一身肅殺之氣沖了出來,小厮亂亂的跑在前面去通知家主。

不多時,侯府前院的前廳中,宜柔公主迎來了怒氣沖沖的董逸,乍然見到董逸她先是心頭一喜,可觸及到對方的目光後,她按下了心中的歡愉。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嗎?哼,你這副樣子做給誰看,她用一個孩子拴住你,現如今這個孩子沒了,你應該開心才是,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并沒有真的成親,就連戶籍上寫的也是‘未娶’‘未嫁’,你們這是欺君之罪!你現在好好想想該怎麽做吧,只要我開心了,這件事自然會替你們遮掩住,不然……”

董逸嗤笑一聲,赤紅着雙目走上前,擡手甩了宜柔一個耳光,宜柔公主千算萬算沒有想過董逸敢真的動手,毫無防備的被男人一個耳光扇到了地上。

震驚恐慌之中,她愣是沒有感覺到臉頰上的痛,她不敢置信的一只手捂着臉,擡頭看向董逸。

“你瘋了?!你敢打我?我是公主你竟然敢打我?”

董逸俯下身蹲在她的身邊,擡手鉗住她的下巴,“就因為你是公主,所以你現在還活着,但凡你不是皇家人現在你已經是個死人。”

大滴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宜柔已經不是震驚了而是驚恐,驚恐到忘記呼救,只剩下一臉惶恐的看着董逸。

董逸卻絲毫沒有憐惜,手裏一個用力将她的頭被迫又擡起了一寸。

“你知道去村子裏查,你怎麽就沒有腦子想想查查京城的?我身為命官戶籍也會留存在京中,她為我妻自然和我在一個戶籍之上,一肚子害人的壞水,卻未長半點腦子。”

宜柔從未被人這樣侮辱過,滿心的驚恐和委屈,在這一刻突然忍不住,哇的哭了出來,哭的鼻涕眼淚流了一臉,董逸嫌棄的甩開了手。

平昌侯帶着人匆匆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一怔,接着走到了董逸的身邊。

“賢侄莫要失了分寸,那個丫鬟已經招了,承認是公主命她推的淑娴夫人,也承認那個沖撞本侯兒媳之人也是她們安排的,只是為了吸引周圍人的注意。”

今日之事宜柔算是安排的缜密,奈何卻被一個孩子看到了,這次被人捉拿了現行,不然任誰看了都會以為金桃是奮不顧身救世子夫人所傷。

平昌侯說完使眼色給随從,讓人将宜柔公主扶了出去,董逸也被侯爺請去了書房。

而此刻的客房裏,金桃半靠在床上,喝着董逸給她調的赤糖水,額頭上纏着藥布,腦袋一陣一陣的悶痛。

她從醒來開始,發現自己慢慢的記起了很多舊事,董逸……呸!霍闕這個瘋子,竟然披個狀元外衣騙她那麽久,想起這些日子自己的作為作為,她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還好,還好她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并沒有在霍闕面前表露出自己已經恢複記憶了,不然她也不活了,直接去找幹姐姐太子妃得了。

想到已故的太子妃,金桃忍不住的留下了淚水,守在一旁的淩珑不知內情,只以為她是因為失去了孩子才如此傷心,內疚的不敢直視金桃,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請夫人責罰,都怪奴婢保護不周,才……奴婢有罪。”說着人腦袋觸地磕了下去。

她這一跪打斷了金桃的思緒,想到自己鬧了一個烏龍,又因為月事被誤會小産,她臉色又紅了起來。

“這件事不怪你,她人有心設計的,防了今日又怎麽會防的了一輩子,你起來吧,冤有頭債有主,老天爺會給我個公道的。”

想起宜柔金桃就滿心的厭惡,之前太子還在時,她因為身份原因并沒有正式見過宜柔,但當時幹姐姐可沒少因為宜柔生氣。

今日她是沒有身孕,可萬一真的有了吶?宜柔可沒對一個孩子手軟,天性如此活該她背這個鍋。

正想着,聽到了董逸在門外說話的聲音,金桃心中一塞,她現在不能發火也不能質問,只能忍氣吞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只能是董逸!

但心中有氣不吐不快。

“你去幫我和給世子傳句話,就說董府願意再出一百兩赈災銀。”

她雖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但因為當時她偶然知道太子一家陷入全套,她哭着跑到霍闕那裏求他,可他閉門不見還讓人将她趕了出來,為此她一氣之下離開了京城,準備去找霍老爺子出山。

奈何車船輾轉數月還未到金陵,卻聽到了太子妃的噩耗,她當時懊悔不該離京,她應該守在太子妃身邊護着她,趕到金陵後她大病一場,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

她又從金陵調轉方向往回走,夏季風浪大,回京城的船時常停歇不敢下水,看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愣是走了月餘還沒有走出去金陵地界。

又走了幾個月,眼看着要到京城,卻再次遇到了飓風,船身搖晃她未站穩,一頭紮進了水裏,最後醒來就在京城外的山崖下。

現在想想那些傳言,當初她去找霍闕的時候,他應該是已經身中劇毒了,所以才沒有見她,當時他或許出手了,只是到底無力回天。

細細算來,從他中毒到如今已經快要三載了。

所以在她離京後,霍闕最後到底落得什麽田地,還有多少金銀她都不知道,單看目前董府的財力,一百兩對霍闕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她心中有氣還必須憋着,那就讓他破破財!

淩珑還沒有走到門口,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霍闕走了進來,看到金桃紅着眼睛半靠在床邊,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走了過去。

“我讓人安排了帶卧榻的馬車,一會兒我抱你出去,你現在身子虛不宜走動,咱們回去後我會配些藥,給娘子好好調理。”

聽到他要抱自己,金桃突然想起了昨晚兩人的旖旎。

若不是她記憶出現了問題,以為自己懷了孩子抵死不從,昨晚就霍闕那個架勢,她真就被吃幹抹淨了。

霍闕看着她臉色一會兒紅一會白,也不知她在想什麽,可看着她眼圈紅紅的,霍闕心頭揪痛,将人用被子一裹,打橫抱了起來。

原本金桃想要反抗一下,可想到自己是個剛剛“痛失孩子的母親”她愣是忍了下來,将臉往霍闕懷中一埋,不再看他。

霍闕抱着人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敢感覺懷中的人一動,他停下了腳步低頭看着懷裏人。

“剛才……剛才我一時傷心,打碎的那些碗盞……”

剛才她失去的記憶湧現,頭痛的讓人難以控制,失手打碎了淩珑端過來的藥碗和茶盞,到底在人家做客,她不想給江寒月等人添麻煩。

“無妨,我已經讓長風去處理了。”

聞言金桃也沒再說什麽,一陣颠簸之後她被安放在了軟塌上,金桃睜開眼睛環顧了一下馬車,驚嘆這個馬車的奢華,沒等她多看,霍闕也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地駛出,金桃瞧着再沒有其他人,黛眉微蹙,“阿骁吶?”

她今日應該是吓到了孩子,原本想着待他出來玩,卻不想把孩子吓到了。

“雲娘已經帶着他回府了,放心他很好,沒有什麽事兒。”

聽到阿骁已經回家了,她心頭一松,但很快反應過來個聞言,董逸之前騙她,隐瞞了自己的身份,說阿骁是他的侄子,她也沒有起疑。

但是現在她的記憶已經回來了,霍闕是家中的長子,上面也只有太子妃一個堂姐,下面有三四個弟妹,那裏來的兄長,又哪裏來這麽大的侄子?

如果她沒有記錯,霍闕的弟弟今年應該才十二歲,怎麽可能給他生個侄子?

騙她,他又騙了她,這個孩子肯定不是霍闕的侄子。

興許是白日受到了驚吓,加上記憶恢複時消耗了她的精力,回到家中喝了一碗霍闕給她準備的活血散寒的湯藥,人就開始昏昏沉沉的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不是很踏實,半夢半醒的甚至金桃感覺自己壓根就沒有睡,可以睜眼外面的天都黑了。

她沒有讓人知道自己醒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帳頂開始想接下來怎麽辦,太子妃的仇她一定要報,但她暫時也不知該怎麽報,目前最緊急的就是要如何面對——霍闕。

她有時候是個膽大的人,可有些事卻又像個縮頭烏龜,內心深處想要和霍闕開誠布公的說說,想要知道太子謀逆一案中的細節。

可每每想到她和霍闕做了臉紅的事情,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也已經越界了,想到這裏她就沒法向以前那樣面對他,但也總不能裝失憶啊。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現在需要好好的靜靜。想好之後,金桃小心的起身下地,像是一個入室的賊,一邊留意這個門口的動靜一邊拿出一個包袱皮,開始打包細軟。

霍闕在前院處理了一些事物,着人都安排好,他今日對宜柔公主動了手,這件事定然不會就此熄滅,明日要面對的只怕是楊家的圍攻。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霍闕往後一靠,含笑的眸子裏閃着寒光,他閉上眼睛,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書房外腳步聲靠近,沒多久,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長風端着一碗熱茶進來。

“門主,該用藥了。”

霍闕忙了一天,午時的藥早已經忘了服用,這會兒面白如紙唯有唇色殷紅,他緩緩睜開似笑非笑的眸子,眼睑也泛起了不尋常的紅色,唯有那雙黑亮的眸子清晰靈動。

“放下吧,夫人那邊怎麽樣了?”

“雲娘回話,夫人已經醒了,晚飯也已經備好,門主現在可去用膳?”

霍闕嘆了一口氣,拿出一個藥丸吃了下去,起身朝着房門處走去。

“擺飯吧。”

晚飯擺在了床邊,淩珑讓人搬了一張桌子在床邊,金桃依舊坐在床上,霍闕坐在她的對面,兩人和往常一樣用飯。

“身子感覺怎麽樣?這段時間娘子盡量卧床休息,那些宴會邀請,我都讓人推了。”

金桃聞言點點頭,神情怏怏的沒有什麽精神的樣子,霍闕見她這副樣子眉頭一緊,從剛才他進門開始,金桃就沒有再看過他一眼。

他繞過桌子坐在金桃的身邊,一把将人攬進懷中。

“娘子……孩子會有的,你得養好身子過些時候,為夫會努力的,孩子很快會有。”

金桃撇撇嘴,他戲可真上瘾啊,竟然還想哄騙她給他生孩子,呸!

”夫君,我累了,咱們早點休息吧。”

她明日還要甩開雲娘等人跑路,今日說什麽都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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