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性好于色

奴兒依樣畫葫蘆,比照着小婵先前丢給她的眼神,回了赫連翊一記輕蔑的白眼。可見赫連翊今晚心情很是不錯,被鄙視了,非但未現出一絲愠色,反而笑出聲來。

當空皎月溶溶,耳畔笑聲朗朗,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舒展開眉眼,好看到炫目。

一身狼狽的小婵聽見赫連翊的笑聲,當他是在笑她,不等站穩身子便開始忙着解釋:“陛下,不是奴婢自己跌倒的、都是那個醜八怪害我,陛下要為奴婢做主啊!”

奴兒對着小婵後腦勺擠眉弄眼扮鬼臉,說得好像她刨了她家祖墳似的誇張,還做主,主你個大頭鬼!

赫連翊的視線絞着奴兒表情生動的臉,突然覺得那半邊紫紅的印記好像也不似先前那麽叫人難以忍受,只是這個小婵實在聒噪,壞人好興致,不覺板起臉來,淡淡道:“你口中的‘醜八怪’,可是孤的夫人?”

小婵愣怔片刻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連連道:“陛下恕罪,奴婢知錯,知錯了!”

赫連翊看着奴兒瞪圓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小婵,頓覺神清氣爽,也不和小婵多做計較,平聲道:“罷了,扶孤回房。”

得了赫連翊這句話,小婵又磕了兩個頭,鄭重的謝過恩之後,半刻都不敢耽擱,起身上前扶起赫連翊。

在奴兒看來,赫連翊本不曾喝多,有美人在側,竟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這正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那句詩,實打實的彰顯出赫連翊骨子裏的性好于色。

将将吐出舌頭,已走出去七八步的赫連翊突然回過頭來,沒防他這招的奴兒差點将自己的舌尖咬掉,痛得龇牙咧嘴,換來赫連翊再次展顏,徐緩道:“明晚孝公舉國宴,公主便同孤一起出席吧。”

奴兒呆了呆,赫連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回過頭去由着小婵攙他離開。

雖沒什麽方向感,但是七拐八繞,花了小半個晚上,倒也尋到先前失了老鼠蹤跡的那條鵝卵石甬路。細軟的柳條仍穩穩的戳在原位,奴兒蹲身去看,看了一小會兒,猛地想到若是當初赫連翊把它紮到她的腦瓜子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慌忙起身,逃也似的跑開了。

從先前的洞口鑽了回去,小栾滿臉焦慮的迎了過來,一把拉起奴兒,急聲道:“這宮中看似花團錦簇,可處處都是危機,公主日後切莫到處亂跑,萬一觸了哪個院子的黴頭,沒人會出面來保公主的。”頓了頓,小聲嗫嚅:“大家可都等着看公主的笑話呢!”

奴兒眨巴眨巴眼,看上去恁地天真無辜,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小栾嘆息一聲,無奈道:“公主跑了大半個晚上,想必也累了,小栾服侍公主回房歇息。”

聽見小栾這一句,奴兒驀地想起了小婵,她也說要服侍赫連翊歇息,就是不知道小婵的‘服侍’和小栾的‘服侍’,可是同一個意思。

這一覺睡得酣暢淋漓,再睜眼已是日上三竿。房間裏不見小栾的身影,窗外有喜鵲蹲在枝頭歡快的唧唧喳喳,聽了就讓人覺得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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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兒伸了個懶腰,笑靥如花,如果這輩子每一天都可以這樣逍遙自在,該多惬意啊!

尚未惬意完,房門便被推開,小栾一腳邁了進來,身後還領着兩個面無表情的女官,瞧見奴兒睜着茫然的大眼睛望向她這邊,小栾出聲解惑:“姒夫人聞聽公主今晚也會出席夜宴,特遣身邊這兩位最善梳妝的女官過來幫公主整理儀容。”

先時她出嫁,都沒這麽慎重其事過。

兩個女官将她從頭到腳研究了一番之後便退了出去,待到小栾端來的飯菜被奴兒一掃而空後,那兩個女官才又捧着梳妝盒還有一身衣裳走了進來。

洗了個澡,換了身素淡的宮裝,接着便是處理奴兒的臉,這是件繁複而考驗水平的工作,等到兩個女官完工後,奴兒已靠在椅背上睡得沉沉,小栾輕搖奴兒的袖擺将她喚醒。

醒來後奴兒望了一眼銅鏡裏的自己,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真不愧是宮中的專家,晃一眼看過來,既不招搖又不失貴氣,最主要,不會吓壞小朋友,免除了赫連翊掏銀子賠償人家精神損失的風險系數。

太陽還沒落下去,賓客便陸續到場。

待小栾将奴兒帶入席間,發現赫連翊早已悠然坐在王座左下方那張翹頭案後,旁邊挨着個年輕姑娘,穿了身淺綠色的沙羅裙,明明頂着張稚氣未脫的生嫩面孔,卻硬要學宮中那些個夫人們,将胸前生生擠出一條不很深刻的溝來,特特顯露在外,人工痕跡太過,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感覺,奴兒都替她覺得憋悶。

見奴兒出現,郁瓊非但不讓開座位,反倒綻開笑容,又往赫連翊身邊挪了挪身,脆聲道:“翊哥哥,北方狄國昨天獻上的禮品中,有對小雪豹長得格外精神,我知道你肯定會喜歡的,就跟父王要了來,晚宴過後,我帶你去看啊?”

赫連翊修長的手指捏着夜光杯輕輕的搖了搖,輕啜一口,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姒黛冷冷的瞟了郁瓊一眼,放下手中的夜光杯,徐緩道:“郁瓊,安侯陛下既已迎娶了晟平公主為妃,縱然晟平比你還要小三歲,名分上卻始終是你的小姑姑,依着禮數,你當尊安侯一聲姑丈,我大虞乃禮儀之邦,今朝國宴之上,賓朋滿座,你張口閉口的‘翊哥哥’,也不怕失了我大虞國體。”

郁瓊恨恨的瞪了姒黛一眼,反唇相譏:“不過是翊哥哥送給父王的一件玩物,帶上來也是件花邊擺設,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姒黛眼中的怨毒一閃而過,卻未接過郁瓊那番嘲諷,只微微俯身靠向虞孝公,不依的呢喃:“陛下……”

虞孝公伸手攬住姒黛的肩膀,安撫了句:“郁瓊是個小孩子不懂事,美人不必放在心上。”

姒黛蹙了眉頭,偏過臉去不看虞孝公。

虞孝公嘆息一聲,轉而望向郁瓊,端出為人父為人君的架勢:“郁瓊,你母後太縱着你,讓你越來越失了公主當有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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