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逢場作戲

有了世子皓的藥,煙翠很快痊愈,只是左半邊臉傷口太過深刻,算是毀了。

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華,偶爾瞧見銅鏡裏的半臉傷疤,總難避免心頭郁郁,奴兒便将自己那張比之煙翠更令人悚然的臉硬生生擠進銅鏡裏,對着煙翠擠眉弄眼扮鬼臉,倒也博得煙翠釋然一笑。

對于那日被大蟒所救一事,奴兒豪書: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見煙翠一臉慘白,張口結舌。奴兒撇撇嘴,又書:想必你我二人的三圍不符合大蟒恩公的審美标準,故,還是投其所好吧!

此後,奴兒便時不時搞些燒雞烤鴨什麽的扔到井裏去喂蟒。

煙翠誇奴兒是知恩圖報,奴兒心安理得的受了這些誇贊,并沒将真實想法告訴煙翠——萬一哪天她們再被扔下去呢?雖說大蟒沒人性,不具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覺悟,不過将它喂飽,想來也便沒興趣消化她們了。

自赫連翊走後,挽棠苑便徹底被人忽略,小栾也不像先前那麽時時守在這裏,用她自己的話說是被上頭的人抽調去忙郁瓊的大婚。

小栾說郁瓊很能鬧騰,赫連翊走的那天,被囚禁的郁瓊翻牆去見赫連翊,結果摔斷了腿。

赫連翊走後第三天,孝公到底聽從姒黛的枕邊風,将郁瓊和巴國國君的婚事敲定,郁瓊得知後,又在寝宮內拴了白绫鬧上吊,被救下來之後,孝公丢給她一句:“便是死了,也當葬在巴公陵寝中。”

只趙王後和世子皓拉着郁瓊的手哭了一場又一場,終于用眼淚珠子把郁瓊死了的心給泡活了,到底妥協。

郁瓊雖驕縱,道理還是懂的,失了孝公的寵愛,她其實什麽都不是,若再執意,害得只能是趙氏一族。

哪座王宮裏沒有鈎心鬥角,那些浸着血色的爾虞我詐到底沒有風月無邊的桃色趣聞來得勾人,赫連翊走後半個月,那個賣她剔骨刀的小太監神秘兮兮的告訴奴兒,姒黛接獲消息,赫連翊回程途經花溪郡,邂逅了個名喚青钿的織娘,一見傾心,當夜便将其幸了,更與随侍言明,會冊封青钿為如夫人,直到探子尋機會發消息那時,赫連翊已與青钿形影不離整整三個晝夜。

那天晚上,姒黛砸了孝公好些寶貝,且還以身子不便為由,拒了孝公的寵。

奴兒聽着聽着,到底不再無動于衷。

小太監退下後,煙翠見奴兒一直蹙眉凝思,斟酌再斟酌後,小心翼翼的勸慰奴兒:“公主莫要在意,安侯陛下那樣的男人,逢場作戲也屬正常……”

聽了煙翠的話,奴兒偏過頭來,目光中帶着一絲茫然的望着煙翠,很是不解煙翠為什麽要替赫連翊開脫。

雖奴兒不會說話,煙翠卻能從奴兒眼中看出她在想些什麽,幹幹的笑:“公主,難到不是聽說安侯和那個女子的事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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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兒為煙翠這個問題感到不可思議,從她第一次見到赫連翊,他便和姒黛厮混,若哪日他不沾女色了,極大可能就是身子混垮了,是以聽見這樣的傳聞,實在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她目前琢磨不透的是:來給她送飯的小太監,到底是什麽人?那樣的細節,不應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宮奴該知道的。

不等奴兒給煙翠解惑,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斥:“你這賤人,命還真大。”

清冷空寂的歸寧殿裏,這拔高的一嗓子便格外震撼,頓将煙翠驚得面色如土,待到回過神來,想要躲閃已是來不及。

奴兒聞聲,直覺便是側頭看向站在身側的煙翠,見她一副惶恐無助的模樣,有些不忍,愈發覺得假借姒黛的威風裝腔作勢的畜生們很是讨厭,小婵更乃個中翹楚,是畜生裏的多品相雜種。

片刻工夫,小婵便帶着一堆滿臉橫肉的壯實嬷嬷推門而入,徑直走到奴兒桌前面站定,也不行禮,揚高下巴,睥睨奴兒,倨傲道:“我家夫人特特囑咐,公主一直被先王囚着,是以有些孤陋寡聞,不懂規矩,令奴婢等不要為難公主,可話還是要替夫人與公主講個明白,如今這虞宮內,我家夫人要辦的人,便是王後也攔不得,公主若還想繼續過這順暢日子,便識趣點,少管閑事。”

說罷轉頭看向身後的壯實嬷嬷,拿腔拿調道:“公主身側的醜八怪确實是煙翠那賤婢,還不快去擒下,莫要讓夫人等得心焦。”

小婵話落,果見那幾個悍婦張牙舞爪的靠攏過來,煙翠瑟瑟的抖着,奴兒直恨自己太過大意,沒将煙翠好好藏了。

就在肥嬷嬷抓上煙翠手腕時,奴兒突然站起身,一把拽過煙翠護在身後,凜然的瞪向肥嬷嬷,竟将那一堆肥肉瞪得不知所措。

小婵啐了句:“沒用的廢物。”然後走上前來,親自伸手推搡開奴兒:“得罪了。”

奴兒體力不及有功夫底子的小婵,被這猛地一推,身子歪歪扭扭撞向桌角,眼見便要受罪,好在煙翠反應極快,在奴兒身後拉了她一把,結果兩人同時後仰倒下。

煙翠甘願做了奴兒的肉墊子,奴兒聽見身下煙翠悶哼一聲,正要起身查看,不想先前混亂之中條件反射扒着的單薄桌子,在晃動了兩下後,經由小婵的出腳相助,直直的向奴兒身上砸來。

再一次,煙翠翻身替奴兒承了這一砸。

終歸是受過傷的人,這一摔一砸,煙翠眼一閉牙一咬,生生的替奴兒受了,在奴兒哆嗦着手撫上煙翠的臉頰時,煙翠睜開了眼,本打算開口安撫奴兒一句,不想一張嘴,話未出,血先行,一滴滴,盡數落在了奴兒的額間。

小婵陰陰的笑,邁步上前,正要假仁假義的開口說幾句添堵的話,不想對上奴兒略顯迷茫的臉,驀地僵住了身子,猶自噙在嘴角的笑容抽搐扭曲,使得她那張還算清秀的臉現出木雕似的刻板,很是不受看。

奴兒額間紫紅的印記上,經由血色描繪,隐隐現出一簇火紋輪廓,也就在小婵看過來的一瞬,奴兒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突然閃過一抹詭異的猩紅,透着嗜殺的狠辣。

“妖——妖……”小婵舌頭打卷,平日裏挂在嘴邊的兩個字,此刻竟難以言明。

小婵不出聲,她帶來的幫手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僵持間,一個變調的聲音徐徐飄來:“看來這挽棠苑的規矩果真是荒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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