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以身相許

機會來的這樣恰到好處,她沒有錯過:“敢問恩人如何稱呼?”

卻被他漫不經心的搪塞:“萍水相逢,日後天各一方,再難見面,何需相識?

她沒放棄:“救命之恩……”

他打斷她:“良古難得興起,不好叫他失望,你若提報答,只管問他可有需要。”

跟她玩神秘?結果成功勾起她的好奇心,這不近人情的家夥有張死鴨子嘴,好在還有個平易近人的顏良古,至少比起他來,平和得多,私下捉他解惑,沒想到他竟大呼小叫:“夫人莫不是看上了在下的小師叔祖?”

雪姬嘴角抽了抽,擡手輕按覆着藥布的太陽穴,她用什麽‘看’?

沒等她回應,他便開始了自以為理所然的規勸:“雖說你長得挺俊,可在下還是要勸你早早斷了這念想,這一路下來,不知遇到多少傾慕小師叔祖的姑娘,花樣百出的前來示好,卻從不見小師叔祖拿正眼瞧她們,畢竟早有那麽個青梅竹馬的相好,不但長得美,還有一身俊功夫,知天地,識人情,庸脂俗粉當然難以入眼,不過看你這模樣,一定要報答小師叔祖的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許,或許,勉強會收你做小……”

不是故作神秘,是怕她死皮賴臉纏上他!雪姬覺得自己腦袋瓜有點疼:誰說女子要報答一個人,只有以身相許這一個辦法的!沒等她緩過這口氣來,顏良古又十分為難的補充道:“只是可惜,沒等遇到小師叔祖,你就嫁人了,還有了娃。”

雪姬:……

她若再主動問他叫什麽。就是豬頭!

當然,她也沒那個機會當豬頭了。因為這天中午船上飛來只信鴿,稍後他們将船就近停泊,顏良古送她上岸,雇了輛馬車,隔着車簾子,與她簡要明了道:“我們有急事,帶着你不方便,這前面不遠有個原家東村,整個村子也就三十來戶人家。隔得都挺遠,十分清靜,适合修養。”

顏良古将她托給一對淳樸的中年夫妻,無兒無女。打漁為生。臨去之前。遞了個包裹給她:“這裏是幾件專為你買的棉衣,另外還有些閑錢,夠你花銷一陣子的。你的眼睛再過兩天就可以拆開,有什麽不方便,拜托原嬸就好。”

雪姬後來問原嬸顏良古與他們的關系,原嬸說他們連他叫什麽都不清楚,只是幾個月前,他曾在他們家借住了一晚。雪姬撇嘴,感情還真怕她對他們死纏爛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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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雪姬重見天日,拆開覆眼的棉布,沒等她适應突來的光明,就聽見原嬸一聲驚呼:“呀!”吓她一跳。

蹲院子裏劈柴的原叔聞聲拎着斧頭沖進來,嘴上嚷嚷:“你這婆姨,啥事讓你大呼小叫的,吓老子一跳——啊!”最後這一聲,比原嬸還吓人,令雪姬不知所措的僵在木墩上,心有餘悸,視線左飄右閃,不敢直視原氏夫婦,最後停在原叔拎着的大板斧上,驀地想起那時執戟相對的赫連翊,瞬間蒼白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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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嬸見她如此,為自己的失禮赧然,伸手拽了拽原叔的袖子,原叔這才回過神來,忙将板斧藏到身後,擡手搔着後腦勺,憨聲道:“鄉下人,沒啥見識,讓你見笑了,嘿嘿……”

雪姬強打精神擡起頭,回了他們一個笑容,這才将照顧她兩天的夫婦看清,布衣葛鞋,和藹可親。

原叔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憨笑過後,又補充道:“這閨女,長得可真俊啊,怪不得不放心,要将你打扮成男人模樣嘞!”

安頓下來後,雪姬翻過顏良古給她的包裹,發現裏面全是男式衣服,先時還有些不解,現在突然明白,伸手撫上自己左臉,是光滑細膩的觸感,從前人見人笑她生得醜,現在人見人誇她長得俊,是啊,那個奴兒已然不見,活下來的是全新的雪姬,眼下的世道,女人的美貌,是非的源頭,特別是她這種特殊身份的女人。

雖是粗茶淡飯,卻過得安穩順心,原氏夫婦并不追問她前塵往事,他們說,這樣的弱女子,卻受了那麽重的傷,舊事重提,就是往傷口上撒鹽巴,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

那樣的話已叫她動容,更叫她感動的是,他們待她有如親生,因顏良古之前同原嬸說過她身懷有孕,他們便傾其可能搬着花樣替她改善夥食,三不五時,原嬸會從原叔打回的魚裏,挑揀出格外肥美的,幹淨利索的拾掇了,煲出好吃的魚肉羹給她補身子。

雪姬十分感激他們,無以為報,将顏良古留給她的閑錢全拿了出來,原家夫婦堅決不收,說顏良古留下的錢足夠花銷了,他們不收,她便作勢要走,他們這才勉強留下,卻從不見拿出來用,再三追問,原嬸說她沒生過孩子,到時候須得請個穩婆來,等她生完,将養身子,伺候孩子,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到底,還是不肯受她的。

這些天風大雪疾,不好出門,雪姬抱着原叔趕集時買回來的小手爐,坐在床頭看原嬸一針一線的縫小衣裳,同她閑話家常:“嫁你原叔之前,總是想入非非,說過要給他多生幾個娃,可惜,我肚皮不争氣,當年有人讓他休掉我,卻被他扯着破鑼嗓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從那以後,再沒人來自找沒趣,我三十歲那年,西村有個死了丈夫的,帶着個孩子過不下去,想嫁他做小,托了媒婆登門,那媒婆同我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心裏不舒服,可想那話在理兒,便同他商量,他竟跟我瞪眼睛,說孩子可以要,大人不要,你說說。他這個人多不可理喻!”

原嬸知書達理,不像普通人家出身。嫁給了原叔那樣的粗人,卻覺得滿足,自是有些道理,四十多歲的女人,講到過往,眉間眼角暈開小女人的甜蜜,令她平凡的樣貌現出別樣的動人,那些好像抱怨的話,是許多女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扛得住壓力的感情,才配稱為愛情,她沒有愛情,他們有。她很羨慕他們。

若有可能。她寧願平淡,與喜歡的男子做對像他們這樣相濡以沫的貧賤夫妻。

雪姬的胡思亂想被門外的說話聲打斷:“大叔,我口渴。想跟你讨口水喝。”捧着的手爐咚的一聲掉在地上,原嬸緊張追問:“怎麽了,雪兒?”

“是她,一定是。”含糊其辭的兩句,說罷起身就往門口跑去。

原嬸放下針線追了出來:“雪兒,你慢點。別傷着自己。”

原叔扯着大嗓門,熱絡的招呼道:“這麽冷的天。小哥穿的這樣單薄,快進屋暖和暖和。”邊說邊走過來開門,正對上沖出來的雪姬,愣了一下:“雪丫頭,你幹什麽?”

雪姬扒着門框,視線越過原叔,看向他身後,皮包骨的一個人,穿着單薄的麻衣,戴着頂破氈帽,蹬着雙散了邊的葛鞋,立在寒風裏,瑟瑟發抖,四目相對,雪姬擡手捂住嘴,果真是她的煙翠。

煙翠愣了一下,随即撲過來,千言萬語,滿腹心事化作一句:“公——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泣不成聲的将她上下打量,确定她平安無事,将她緊緊抱住,謝天謝地。

雪姬覺得,老天待她還不算缺德到家,至少将煙翠留給了她。

她們分開了将近兩個月,再見面,自有那說不完的話,蒙着同一條被子,講到半夜三更,仍無睡意。

煙翠是被幾個漁夫救了,姒黛那箭略有偏差,才叫她幸運的撿回一條命,将養了一個月左右,辭過漁夫,前來尋她,即便赫連翊昭告天下,說姬氏妖女已經死去,屍骨于冬月底被發現,可煙翠從不肯相信她死了,沿着河岸一路找來。

那對奸。夫淫。婦也沒能事事如願以償,效公雖然死了,赫連翊卻沒能當上虞國的王,而姒黛也沒能在那天嫁給赫連翊,現在的虞國是姒黛暫代腹內的孩子掌權,赫連翊正式聘了姒黛的胞妹姒嫣,也是個名動天下的美人,據說很像姒黛,卻比姒黛要溫婉許多,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只是赫連翊忙着南攻,不得已将婚期定在一年後。

他已封王,晏安王人生中第一次正了八經的大婚,草率不得。

煙翠提到這些,很是小心翼翼的觀察雪姬的表情,見她一臉無所謂,才敢說下去。

無所謂麽?不過是善于僞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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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天,出門趕集的原叔突然半路折返,大冷的天,竟跑出滿頭的汗,原嬸問他:“你見鬼了?”

原叔扯着衣擺擦掉額頭的汗,急切道:“還真是見鬼了,快,快點讓那兩個丫頭躲進米缸下面的地窖裏,有啥動靜都別出來,我出去掃雪。”

說完就往外走,被原嬸一把拉住:“你倒是說清楚,這麽不明不白的,怎麽叫人蹲那鬼地方去。”

原叔磨牙道:“還不都是那幫子無恥的晏狗,說要緝拿王族餘孽,只要是近來有陌生人出現的村子都要來搜一搜,聽說十裏外的原家西村,收留過路人住宿的,滿家子不管男女老少都被抓去審問,有一些還給打殘廢了,現在他們正往咱們這頭來。”

雪姬和煙翠面面相觑,緝拿餘孽,什麽餘孽?

原嬸跟着恨聲啐道:“這群遭天殺的。”

因這些年的動亂,原叔很有先見之明的在自家屋內挖了個口可容藏身的地窖,果然派上了用場,雪姬和煙翠下到裏面,發現這地窖口很窄,只容一個人通過,可下面卻很寬敞,挖得很深,又有通氣孔和排水口,安全可靠。

她二人剛藏好,晏軍就到了,好一頓搜查盤問,最後不了了之。

原以為如此輕松容易便蒙混過關,可沒等她們出來,竟又來了撥人,為首者是個面上無須,說話陰陽怪氣的家夥:“你們最近收留的那兩個人呢?”

原嬸搶先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能收留什麽人啊!”

來人拉長了聲音:“我們接到密報,你家确實收了兩個人。那麽多雙眼睛瞧着,豈容你們狡辯,說,将他們藏到哪去了,若是不說,休怪雜家心狠手辣。”

原嬸陪上笑臉:“哦,大人說的是我那兩個侄子,真是不巧,他們昨天剛走……”還沒說完。被為首的人一腳踢飛:“執迷不悟,将線人帶進來。”

原叔上前攙扶起原嬸,兩人齊看向被帶進來的線人,竟是本村潑皮無賴原五津。原嬸痛得說不出話來。原叔怒道:“竟是你這腌臜貨,又跑去胡言亂語,什麽人的錢都敢騙。老子看你是活膩味了。”

原五津被原叔一頓搶白吓得臉上白一陣青一陣,在為首者的瞪視下,結巴道:“你含血噴人,村裏人誰不知道半個月前,有人用馬車送了個人到你們家,前兩天又自己找上門來個。”

為首者冷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剁了那娘們的手。不說,就再剁了她的腳,雜家倒是想看看,這兩個刁民硬到什麽程度!”

藏在地窖裏的雪姬聞聽這話,打算出來,卻被煙翠拽住。

幾個黑衣人一擁而上,将原叔原嬸拆開,其中兩個按住原嬸,又上來一個操出家夥,手起刀落,原嬸一聲慘叫,那雙閑着便為雪姬腹內胎兒趕制小衣裳的,靈巧的手被齊刷刷剁掉。

“說是不說?”

原嬸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沒有,就是沒有!”

“給雜家再剁。”

“啊……”

“說!”

“死、死了也是——沒有!”話音剛落,雙腳又被剁下。

原叔臉紅脖子粗,終于掙脫開來,操起倚在牆邊的板斧,沖向為首者:“傷我婆姨,老子剁死你們!”距為首者一臂之遙,被人自身後一劍穿胸,煞住腳,低頭看看胸前滴血的劍尖,仍将舉得老高的板斧傾力劈向為首者,竟被他踹開,正好倒在原嬸附近。

地窖裏的煙翠伸手捂緊雪姬的嘴,已拉她不住,只好以自身之力,死死壓住她。

原叔偏過頭,看着原嬸,吃力道:“丈人說得不錯,我終究負了你,不能陪你白頭到老了,嫁給我這樣一個粗人,這輩子,委屈你了。”

原嬸以肘撐地,爬向原叔:“那是我爹不知你的好,怕我受苦,胡謅的借口,能嫁給你,我很滿足,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為你生個孩子,我對不住你。”

原叔顫巍巍的伸手去抓原嬸:“有你在,足夠好。”還差那麽一點,為首者發了話:“雜家最讨厭看狗男女情深意重的戲碼,将他們拆開,莫說白頭到老,就是死也不叫他們死在一堆。”

到底将他們分開,貧賤夫妻,也是悲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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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五津只想混幾個賞錢,沒想到竟是這種結局,看着死不瞑目的兩夫妻,早就吓尿了褲子,哪裏還敢要賞錢,想走沒門,人家賞了他一刀,小人,沒有好下場,是理所應當的。

雪姬劇烈的喘氣,煙翠也滿頭大汗,雖然外頭叮鈴咣當的翻動聲早已停下,也沒個人動靜,卻不敢有半分松懈,果不其然,又過了一陣後,有人走進來,腳步聲就停在她們不遠處,原來那個帶頭的并沒有出去,而是坐在這等消息。

“公公,裏裏外外都翻遍了,沒人,回去怎麽跟狐大總管交待?”

為首者冷哼:“怕什麽,吳泳他們不是也一無所獲,再說,骨頭渣子都找到了,不知上頭到底堅持個什麽勁。”

雪姬停止掙紮,愕然的瞪圓眼睛,煙翠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幾個……”

“老規矩,別留了痕跡,随便處理掉。”

雪姬和煙翠沒想到,他們的随便處理掉,竟會是屠村,這些人,何其無辜!

殘垣斷壁間,扒出三具焦黑的屍身,勉強辨出誰是誰,将原叔原嬸搬進地窖,那原本就是他們為了避難而準備的。大難臨頭,卻讓她們給占了去。

此地不宜久留。煙翠同雪姬商量:“公主,這次僥幸逃過一劫,可不久之後,晏兵肯定是會打過來的,這裏太不安全,咱們往虞、宋、巴三國交界那兒走吧!那裏是鐘離琇将軍的屬地,鐘離将軍是慕老将軍的舊部,為人很是剛正,大家夥都說。姒黛打着陛下旗號收兵權,鐘離将軍抵死不從,很有慕老将軍當年的風範,現在百姓很多都奔着他去了。”

煙翠口幹舌燥。雪姬無動于衷。搞得煙翠莫可奈何:“公主,您倒是說句話啊!”

結果她說:“煙翠,你自己走吧。”

好不容易重逢。怎麽舍得分開:“為什麽?”

雪姬擡頭望着罩頂的陰雲,喃喃:“我這個禍害,跟我在一起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原叔原嬸,待我是這樣好。卻因我而死,我沒辦法釋懷。煙翠,再有一次,我會瘋的。”

煙翠霍然起身,激動道:“公主可知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雪姬收回視線,一臉茫然的看她,煙翠淚流滿面:“那個時候覺得,好疼,好累,睡過去,就不會再想,多輕松,可轉念想着,如果我死了,公主一定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我不可以死掉,而今您說怕瘋掉,讓我自己走,想沒想過,我會瘋掉,公主,您怎麽可以這樣自私!”

這樣的诘責,令雪姬不知所措,煙翠失控的将她拽到被封住的地窖口:“這下面就是原叔原嬸,他們是好人,我的心也是肉長的,如何能不痛,可他們為什麽寧肯去死,也沒将我們供出來,您想過沒有?”

“因為……”她答不出來。

煙翠高聲道:“因為他們是虞國人,而來搜查的是晏人,想來他們并不清楚我們的身份,可他們懂得王族餘孽是什麽意思,您這樣辜負他們的恩情,不覺得慚愧麽?他們是被姒黛的走狗所害,您就只顧着自怨自艾,從沒想過該怎樣活下去,好替他們報仇。”

醍醐灌頂,煙翠總是最了解雪姬的,知道對症下藥,雪姬強打起精神,拜別原叔原嬸,喬裝易容,混在難民間,一路南下,奔着據說是虞國最後一員虎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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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嬸替雪姬收着的閑錢,她們帶上了路,可連年災荒,加上效公的橫征暴斂,糧食本就是十分精貴的東西,又瘋傳晏兵即将打來,糧價長得漫無邊際,就這樣還要排隊搶,她們那些錢,沒兩天就花了個精光,随後的日子,只能風餐露宿,吃了上頓沒下頓,煙翠還可以勉強堅持,雪姬身子一日比一日大,更容易犯餓,盡管她從不說,可煙翠心裏明白,是以整日憂心忡忡。

那時是走投無路,跳進護城河,雖然煙翠勉強保住了命,可畢竟受了那麽重的傷,再經了冬月的河水一冰,落下了病根,加上憂心,身體虛弱的不比她這個孕婦好多少,她們自然走不快,已經跟丢了一撥又一撥逃難的,這一日落單後,雪姬索性就坐在河邊倒下的枯樹上不走了。

這些樹是被人扒光皮後,枯死的,比起觀音土,樹皮已算得上是極好的食物——至少,吃不死人。

突然發現這河裏居然還有魚,這些魚竟沒被人抓去吃掉,真是稀奇,肚子又在咕咕的叫,看見魚,自然想起原嬸煲得魚肉羹,那樣的美味,真叫人懷念,越是懷念,越覺得饑渴難耐,最後竟全無意識的朝着河中的魚伸了手。

二月的天,河水冰冷刺骨,指尖剛觸及水面,便被冰醒,條件反射的縮了回來,不覺戚戚然。

煙翠站在雪姬身後,默不作聲的看她,心中一陣陣的抽痛,剛得知雪姬懷孕那會兒,她曾專門打聽過的,聽說懷孕的女人會很饞嘴,她發誓要好好照顧她,可連頓飽飯不能給她。

河邊有間空着的茅草屋,勉強擋擋風,雪姬犯了困,煙翠将茅草屋簡單的拾掇了拾掇,找出厚衣服給她披上,看着她睡。

将将打了個盹便被餓醒,睜開惺忪的眼,煙翠沒在跟前,輕喚一聲,沒有回應;複又大聲的喚,仍無回應,雪姬心頭一緊,站起身跑出茅屋,舉目望去,僵愣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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