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便宜兒子

“嘿!我這不也是讓你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嗎?”王中郎抓了一大把花生米,放在手裏搓了皮,扔進嘴角,嘎嘣嘎嘣的嚼。

季闳咋舌,搖搖頭。不知是不屑還是無奈,只是把王中郎的花生米都倒給路邊的一個小乞丐。

小乞丐年齡不大,黑漆漆的小臉和一雙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瞧見季闳也只是露出個腼腆的笑來,伸出雙手接花生米。

“我問你,你父母呢?”季闳挑眉。

小乞丐把花生米攥得緊緊的,偷偷摸摸的看了季闳一眼,又很快垂下頭去,抹了下流出的鼻涕,只是小聲道:“謝謝貴人。”

“小小年紀,詞倒是會的不少。”季闳哈哈一笑,一手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酒,當真是快意。

“我可不是什麽貴人,不過我家裏到真有位貴人,長得比仙女還美,脾氣比精怪還壞。”

小乞丐聽得入了迷,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對着一個乞兒說什麽?”王中郎撇撇嘴:“難不成季大将軍還真變成活菩薩啦?”

季闳心軟是人盡皆知,卻算不上什麽活菩薩,他看着小乞丐吃花生米的模樣,心裏沒由來的發酸。

“我都說完了,你可有名字?”

小乞丐笑着搖搖頭:“打記事,就一直被人叫乞兒,沒爹也沒娘。”

季闳看着幹巴巴的小孩,只是一樂:“我剛才和你說了,我家供奉着位貴人,人美心善,你若是一時找不到去出,先來我家做個工也是可以的。”

小乞丐聽不懂,只是撓了撓頭皮,傻乎乎的瞅着他。

“還不快謝過季将軍!”王中郎大大咧咧一笑:“這是能保你今後榮華富貴的大魚,你說你這命是好也是不好,生來就是個乞兒,可卻又遇到了這麽金枝玉葉的好人,有趣有趣。”

季闳笑着把酒杯扔到他頭上:“胡咧咧什麽?!”

“走了。”季闳起身,看着小乞丐道:“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小乞丐不吭聲,反而一溜煙跑了。

“哈哈哈!!”王中郎一擦臉上被季闳潑的酒,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看來先前說得還是不對,菩薩啊……也渡不了不願回頭的人。”

他自己神神叨叨看着天空飄下來的雪花,眼神空洞:“那我們這想被渡的人,怎麽就沒人管呢?”

“洗洗睡吧。”季闳哈出一口白氣來,眼神有些溫柔面容卻疲倦:“三年了,該放下了。”

“你這人,最大的本事怕就是能過得去,你母親把你這不經世事的奶娃娃扔到戰場上,尋常人早就吓瘋了,可你不,你還他媽竟然能屢立戰功,當了将軍。”

“皇帝說撤就撤了你的兵權,給了你個不會下蛋的妻子,你竟然也能過得挺快樂。”

“季闳啊……”王中郎笑着看他,眼神如風雪冰涼:“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不痛也不會癢?”

季闳一笑:“不然呢?如你所說。我一頭撞死在金銮殿上就有出息啦?”

王中郎哈哈大笑:“滾你的吧。”

“可不啊。”季闳扔給他一錠金元寶:“回家去吧,你媳婦和孩子都等着你呢,有家的人容不得任性兩個字。”

“我有家就不能風流快活了?”王中郎嗤笑。

“世人皆有各自責任。”季闳頭也不回的走了。

月華總是跟他提及因果兩字,二字深奧難懂,唯有一事季闳是明白的。

人之無常,世事難料。

握不住生死,掌不住金銀,看不透愛恨,說不了別離。

窩囊是窩囊,可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勝利,剩下的,你叫它去死。

季闳一路是走回去的,只覺得這天是真冷啊,凍得耳朵疼。

“給……你。”脆生生的童音,有些膽怯。

季闳回頭,剛才跑走的小乞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跟着他,赤裸着一雙凍得發紅的腳,伸出手遞給他半張沾了泥的餅。

“我只有這個,我知道……”小乞丐膽小的看着他,卻露出個笑來:“大人你什麽都不缺,可是……我只有這個,你心善,我還是想把這個給你。”

“給了我,你吃什麽?”季闳蹲下來笑着問他。

風雪越加大,路上行人加快了腳步回家。

小乞丐不敢看他,左右移開目光,最後傻乎乎的朝着季闳笑:“我不餓,吃了大人給的花生米,能撐好長時間呢?”

“好長是多長?”季闳問他。

“就是好長……好長。”小乞丐聲音越來越小。

“你這是又想跟我回家了?”季闳笑了一聲。

小乞丐把頭低的快低到地上去了,不敢看他。

“走吧,讓你見見我家裏的那位貴人,生的是一等一的美。”

季闳伸手抱住小乞丐,轉身就進了自家府邸。

才往前走了兩步,虞瑾就站在門前等他,撐着一把墨藍色的傘,當真是舉世無雙,公子如玉。

“我撿了個孩子。”季闳簡言道。

虞瑾淡淡道:“不瞎。”

又道:“小桃,帶那孩子洗洗,再換身幹淨衣服。”

小桃立馬哎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抱過孩子,小乞丐憋着眼淚看着季闳。

季闳心裏暗罵小桃這個馬屁精,見人下菜碟。

一邊又安慰小乞丐:“沒事,這個姐姐不吃人。”

等小桃把小孩抱走以後,虞瑾看門見山:“私生子?”

“你想什麽呢?!”季闳瞪他:“我今年左右才十八,能生出來五六歲的孩子來?!”

“十三歲。”虞瑾冷淡開口:“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饒了我吧,大寶貝。”季闳和他求饒:“左右是個孩子,家裏又不缺一口吃的,你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準是我又惹了你了,說吧,怎麽了?”

虞瑾這才緩和下臉來,只回了屋,坐在椅子上。

季闳不知道這位神仙哥哥又怎麽了,只好上跟前哄着:“怎麽了?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沒事,下雪了天氣冷,手腕有些疼。”

“手腕疼?”季闳皺眉:“你才多大?怎麽就落下病根了?”說罷蹲下哈了口熱氣,給他捏捏手腕:“好點沒有?”

虞瑾才露出個笑來,只是搖搖頭:“不好,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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