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楚心姥姥

幻醫族流傳千年,門徒稀少,總共下來也不過數十人整,門下弟子多乖張兇戾、張揚跋扈,不按常理出牌,游弋于正派與魔道之間,正道人士稱之為離經叛道。不過其醫術超群,族內弟子各個都可稱名醫聖手,兼之靈狐一脈視其為主,行蹤詭異,不可琢磨。

族規有雲,族內弟子年方十八便須出山歷練一番。

晨曦奴年方十八,卻因平平日張揚跋扈,弄得到處雞飛狗跳,被稱之為混世小魔女,幻醫族一致決定,由第一長老楚心與其一同下山,可在其忘乎所以之時嚴加管教,早日歷練,早日歸來。

“你個小兔崽子!給我停下,聽到沒有!”

一名銀發女子手拿炒勺追在一個帶着鬼面面具的姑娘之後,臉上全然怒色,像是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生吞活剝了去。

鬼面女子手裏不知拿着什麽東西,忽地跑到一尖石之上,轉過身來,對着銀發女子張牙舞爪,直吐舌頭。眼見銀發女就要追上了,她壞壞一笑,一個翻滾,往空中一躍,瞬間便到了屋頂之上,踩着那片瓦得意不已,道:“姥姥快來追喽,不然這東西我可就給仙兒享用啦。”說完她晃了晃手裏的東西,仔細一瞧,為一草莖,卻不知其叫什名什。

銀發女氣得青筋暴露,她死命壓抑着快要噴火的怒氣,道:“快些将東西還回來,不然,屋裏的那兩人決計活不過今日。”

鬼面女也不惱,笑嘻嘻道:“姥姥真個不救?”

銀發女沉默一會,嗤鼻道:“想讓我救人,除非那冬雷震震、江水為竭。”

“那好吧。”鬼面女嘆息一聲,面露失望,道:“那我就只好給仙兒啦,反正它觊觎這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敢!”銀發女随即躍上屋頂,伸手過去便要搶奪。

鬼面女似是料到她這一招,退後兩步,一個虛晃,人便到了銀發女身後,蹦蹦跳跳得往前躍去,邊蹦邊道:“仙兒,仙兒,快些來哦,這萬年靈犀草送你啦。”

這便是我推門出來後看到的情景。

在鬼面女喊仙兒的時候,對面屋子的窗戶突然打開,一只通體白毛的狐貍閃電躍出,直直到了鬼面女身邊,在那肩膀站定,胡亂噌着女子的臉頰,眯着眼,說不出的歡暢。

我只依稀記得自己被銀發女子一巴掌扇倒在地,接着她一劍刺入少年心肺。而今除了臉頰略帶火辣外,我完好無損,卻不見了少年蹤影。

正回憶着,一道勁風過來,眼睛一花,兩根手指摸到了我喉嚨之上,耳邊一聲音道:“兔崽子,快些将靈犀草還回來,姥姥我可是說一是一,再不聽話,這姑娘立馬就給我見閻王去!”說着她手指略微用力,指力再加三分,呼吸不暢,疼得我眼淚差點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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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兒見我落入銀發女子手裏,吱吱直叫,一臉的慌亂,便想往我這邊跑來。鬼面女一把将它抱入懷內,摸着其毛絨絨的毛發一陣嘀咕,過了會,她将手裏的草莖往仙兒嘴邊送去,滿不在乎道:“仙兒,這可是萬年靈犀草哦,你吃了它,今後方圓千萬裏內的好東西都逃不過你的鼻子。”

眼見草莖一點點靠前,我脖子上的力道越發大了,整個人面紅耳赤,喘息不過,半句聲音也出不來。當我以為自己就要被這銀發女子殺死的時候,勃頸忽地一松,整個人癱軟在地,就聽那銀發女子道:“罷了,罷了,我便救他一救,死丫頭,就知道威脅姥姥,哼!”

鬼面女子抱着仙兒從屋頂上下來,她嬉笑道:“好姥姥,就知道您老人家最好了,怎麽可能見死不救呢。”

銀發女子哼唧一聲,非常不滿,道:“要我救他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鬼面女滴溜着一雙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她往後退了幾步,道:“姥姥,咱可說好啦,你救了他我還你靈犀草,不帶旁的條件。”

“那你到底是想讓我救他,還是不救呢?”銀發女很是随意地詢問。

“姥姥!”鬼面女子嬌嗔道。

“你是喜歡上了那名男子?”

鬼面女郁悶至極,道:“姥姥,你可真是老不修,我怎麽可能歡喜男人呢,我啊最最喜歡的是姥姥您呀,見不着您我就心慌意亂,特想時時刻刻跟在您身邊。”

“呸,就知道往嘴裏抹蜂蜜,不過這條件你還是得答應,不然,即便你用靈犀草威脅,那人的性命也與我毫無半點幹系。”

不知那銀發女子讓鬼面女答應的條件是什麽,何以鬼面女在聽到那條件後,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殘影一揮,銀發女眨眼便去了另外一間屋子。

臉上一陣濕熱,毛絨絨的身影到了我身上,仙兒伸長舌頭舔我的臉頰。一個身影擋住了光線,鬼面女俯身下來,她将我扶起,道:“你終于醒啦。”聲音裏滿是雀躍。

我撕扯了下嗓子,卻沙啞的不像樣子,半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鬼面女子道:“你現在還不能講話,姥姥的點穴手法比較另類,傷了你的聲帶,可要好好修養一段時日方能恢複。”

她将我扶到屋內床邊坐好,從桌上倒了一杯茶給我。之後,便撐着下巴上下左右的打量我,看得我渾身毛毛的。

喝了一口茶,卻毫無味道,我便也悄悄地打量起她。

她突然出聲,道:“那名少年可是你喜歡的人?”我一下怔住,剛想答話,說我與其素不相識,實是他救了我,況且我是有婚約在身的。

女子接着問:“你可喚月兒?”

我很是吃驚,似乎之前并未告訴她我叫什麽名字。女子見我一臉吃驚樣子,呵呵笑了,道:“看來是真的哦,你們兩個難不成是私奔?”

我口不能言,臉上全是着急,可不能這樣被人誤會了去。

“好啦,好啦,我了解,你不用着急解釋。”女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喚我,或者叫仙兒也一樣。”說完她幾步跨到屋外,閉上了房門。

不知是不是之前太費精力的緣故,我總是覺得很累,一連幾天躺在床上也不願下來。那天鬼面女送我回房後便再也沒出現,不知在忙些什麽,倒是仙兒經常出現在我床頭,拿一些好吃的果子給我。

這天我感覺好轉,便想出去曬曬太陽,走動走動。

剛走出房門,便聽到一陣響動,似乎是什麽東西被打翻,就聽得鬼面女子一陣鬼哭狼嚎:“死姥姥,我不要學這救人害人的醫術啦,你随便在族裏另找一個,只要不是我就好。”緊接着再咕嗵一聲,我往對面屋子一瞅,一個搪瓷砂鍋摔碎在地,地上全是湯藥渣子,就見鬼面女子可憐兮兮地望着銀發女子。

山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嘯,聲音聒噪,耳鳴不覺,隐隐讓我有些不安。

銀發女子忽地一怔,便從屋內走了出來,臉上陰晴不定。她面色嚴肅,對鬼面女子道:“奴兒,姥姥下山去看看,你一人好生待着,別再給我惹什麽事。”說罷,縱身一躍,人便從崖邊落了下去。

“姥姥,要是有什麽好玩好耍的東西,給奴兒帶回來啊。”鬼面女子朝人影消失的地方喊了喊。

山風陣陣,樹影婆娑,所有聲音湮沒于山谷之中。

“可算是清閑了。”鬼面女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東瞅西看,便看到我穿着單衣站在門口,她一個瞬移過來。

“你手中可有什麽值錢的物什?”她笑得有些奸詐。

我身上自然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之前所有的銀錢都輸給賭坊了,且我不喜金銀首飾,更是兩手空空,身無長物,我問她:“你要銀子幹什麽?”

“算了,既然你沒有,我去找他要。”鬼面女子說着便往另外一間屋子走去,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道:“你不想知道他好的怎樣了麽?”于是,我便跟在女子身後。

女子邊走邊道:“原本仙兒已經治好他了,誰想被姥姥發現,幻醫族規矩,族內之人不能随便用仙兒救人,不過救他是仙兒自願的,也就談不上壞了規矩,不然無論我如何軟磨硬泡,姥姥也決計是不會救他的。”說着女子推開了門,我便看到木桌上正冒着熱氣的藥碗。

視線越過木桌,掃向木床,只見床上空空,無半個人影。女子臉上露出疑惑,道:“奇怪了,先前他還在的,怎麽這會功夫便不見了人影。”

床上被子淩亂,且紗帳掉在地上,旁邊木櫃竟有些許裂縫,似是打鬥過一番的樣子。

女子往前幾步,審視着眼前狀況,忽地她轉頭回來,一個翻滾将我拉到木床底下,只聽得“砰砰砰”幾聲響,窗戶被人撞開,一群蒙面漢子跳了進來。

為首那人于木桌前坐定,氣定神閑,道:“奴兒小姐,還請出來一見。”

女子并未答聲,看了我一眼,意思讓我不要出聲。

那人接着道:“奴兒小姐,也罷,您不想出來,老朽也不能勉強了你,只不過身邊這人就只能是斷胳膊斷腿的命了。”

一人被推了出來,赫然是纏着繃帶的少年,他面色蒼白,很是憔悴,俨然處于昏迷狀态。

“來人,給我剁了他一根手指!”那人厲聲喝道。

我有些急切,想要出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少年被剁掉一根手指。

奴兒一把抓住我的手,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出去,她從床底閃身出去,道:“呵,在下區區一人,何勞陰冥宮衆人煞費苦心。”

“不敢,不敢,為了少宮主快快康健,即便整個陰冥宮宮人全部喪命,也是在所不惜的。”那人悠悠然道。

旁邊之人面露崇敬,顯然對于頭領敬佩非凡。

衆人齊道:“生亦陰冥,死亦陰冥,悠悠天地,唯武至尊。”聲音嘹亮,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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