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女報母仇
一聲嘶鳴,一匹通體棕黑的馬兒從旁邊巷子飛奔出來,迅若鬼魅。
當我穩穩坐在馬上,看到它那雙黑亮的眼眸,黑夜中一聲哨響,馬兒以之前的速度隐匿在雨夜之中。我緊緊抓住馬鬓,心裏暗驚:六芒,竟是六芒,莫不岑風就在京城,他一直跟在我身後?想起他那日牽着六芒離開的落寞背影,我就感到一陣陣心疼,那樣的他掩藏了太多的心事,讓人不敢觸摸。
六芒離春滿樓越來越遠了,阿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說:“昕月,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一會就去找你,記得,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黑暗之中。
雨水肆無忌憚地打在我身上,順着發梢直直往下淌,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六芒撒開四蹄,水花四濺,馬蹄聲在逼仄的巷子裏甚為清晰。它一會左轉,一會右轉,加上冷雨黑夜,我已經分不清身在何處。
突然,六芒揚起前蹄,長長嘶鳴一聲,馬身穩穩停了下來。我不知它為何突然停下,伸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但見夜色中走出一人來。他身着暗色衣服,頭戴鬥笠,一步一穩地向前走來,身形有些熟悉。他忽然擡起頭,冷風一吹,鬥笠倏然掉落,一個聲音沉穩傳來:“林澤林翰林是你父親?”身形陡然一僵,我愕然地看向他,心裏突然如巨浪般洶湧澎湃,我聽到自己鎮定卻微微顫動地聲音問他:“朱岑風,你,到底是何人?”
雨順着他的臉潑墨流下,他的目光筆直地落在我身上,一字一句道:“林昕月,你不想知道翰林府為何會被抄家滅族麽?”我緘默,眼前這個人的變化太過詭異,讓我有些茫然失措。他見我不語,再次道:“那麽,就讓我帶你去尋找真相。”
他嘴角蠕動,聲音似有似無地出來,在腦海裏反複響徹:
你不想不知道翰林府為何會被抄家滅族麽?
那麽,就讓我帶你去尋找真相。
……
真相,我一直想要的真相。
我有些困頓,仿佛自己在那雲裏霧端,等到冰冷地雨水突然被一頂鬥笠遮住,而身後傳來另外一個人的體溫,伴随着一聲“駕”,六芒四蹄開來。
“你要帶我去哪裏?”我掙紮着想要從他懷裏出來,卻被他單手緊緊箍在胸前。
“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他嘴角的熱氣輕輕呼在我勃子上。
岑風變得不一樣了,不再是月牙河畔醉酒哭喊娘親的孩子,他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沉穩,內斂,不可捉摸,眼眸深不見底。腦海翻湧出那日去往西郊學堂途中,他送我的桂花糕,臉上似要浮出笑意,可究竟什麽也沒有,所有的表情都在翰林府大火那日消失殆盡,所有的幸福也在那日之後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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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隐隐間,前方傳來歌女唱曲的聲音。我陡然擡頭問向岑風:“你說得真相,便是回到春滿樓麽?”
他沒出聲,在六芒快要到達之時,忽地将我攔腰抱起。
縱身一躍,便從窗子跳了進去。
春滿樓的生意異常火爆,到處都是活色生香的景致。
岑風腳底生風,沒多久就進到一間房子。房裏傳來若有若無地古筝聲,聲音蜿蜒悠長,栩栩如生。
在仙曲聲中,岑風帶着我悄悄潛入,最後躲進了女子閨房的床底。
此時,房門正口被一個印着臘梅圖案的屏風擋住,杳然間,屏風上顯露出幻琴姑娘窈窕的身姿,輕身曼舞,分外妖嬈。不遠圓桌上,成羌正自飲自酌。曲子中淺藏着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游弋人間,卻又出離之外,如同看客般,不喜不悲。
一聲悠然的嘆息從屏風內傳來,成羌擡起手臂,飲盡三杯。
曲子停駐,幻琴走近圓桌,擡起一壺酒倒入成羌手中已然空空的翡翠酒杯中,一雙盈盈秋水望向成羌。成羌有些醉了,他迷蒙着雙眼靜靜看着眼前女子,嘴角輕輕蠕動,說了句什麽,聲音似乎從低谷深淵傳來,他說:
然兒……
幻琴突地一怔,而後輕笑道:“成大人,你醉了。”
成羌搖搖晃晃站起來,道:“是麽?可為何我覺得這十幾年來我想醉生夢死,卻從來沒有醉過呢?”
“大人說笑了。”幻琴微微低頭,舉起一杯酒道:“幻琴敬大人一杯,人生之事,多有煩憂,這一杯濁酒,願大人可以享片刻安寧。”她檀口傾吐,整個房間似是籠上一層微醺之意,連沒有喝酒的我也有了暈眩感覺。
成羌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擦着杯子的邊沿,眸上帶着一絲愧疚,一絲遺憾,一絲悔恨,但他半分猶豫不帶,仰頭而起,酒杯立馬成空。
一聲輕笑從他嘴裏清晰傳來,他目光灼灼,似是要看清眼前這名女子,而後一個趔趄,手掌重重撐在圓桌上,桌上的酒壺和杯子輕顫,好像随時就會摔碎在地,一絲黑血從他嘴中緩緩流出,分外殷暗。成羌穩了一下身子,擡起了頭,他輕輕喚道:“你娘親,她還好麽?”
幻琴臉上一僵,恨恨道:“難為你還記得我娘親。”
成羌輕輕抹掉嘴角的血跡,右手放在胸口,但又有鮮血繼續流出來。“怎能不記得呢?,像,真像,你和你娘親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他望着幻琴,深深地,卻好像透過她的軀體去看向另外一個人的靈魂,死命壓抑着喉嚨裏不斷洶湧而出的血腥。
“這些年來,你們過的可好?”成羌繼續詢問。
幻琴嘲弄地笑道:“呵,好?好的不得了。”她擡起手裏的酒壺,酒水如屋檐下的雨水緩緩淌下,大理石砌成的地板上一灘水澤。
“我一直在找你們。”成羌的聲音有些虛弱。幻琴突然一個轉身,只聽“砰”一聲,翡翠酒壺摔得四零八落。她咬住下唇,血從她唇上滲出,仿佛地獄傳來的聲音:“你,是要找娘親的屍體麽?”
“什麽?!”成羌一愣,酒杯忽然滑落,他死死地盯住幻琴,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說,你是要找娘親的屍體麽?”幻琴重複道,聲音從未有過的冰冷無情。一時之間,成羌身上籠罩了層層悲傷,他一下癱坐在椅子上,道:“她、她是怎麽去世的?”
“憂思成疾,先傷脾,再傷心,身體一天天削弱,于十年之前不治而死。”幻琴悠悠地吐出這一段話來。
“我對不起她。”成羌沉默一會突然出聲。幻琴跨前一步,看着成羌嘴角不斷流出的黑血,眼裏的表情分外複雜,有憤怒,有憎恨,似乎還夾帶點猶豫,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聲音依舊冰冷:“你自然對不起她,你是殺害她的劊子手。”按理說來,越到這個時候幻琴的情緒撥動就越大,可她卻如此之平靜,仿佛一潭清澈無瀾的湖水。
“為什麽?為什麽當年要放棄她?”幻琴一聲聲問道,她一步步逼近成羌,“你知不知道,娘親彌留之際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對她說‘不要叫了,是成羌抛棄你的,他當年在你懷着我的時候流連青樓,讓身懷三甲的你心痛心傷,離家而去,這十九年來對我們母女從未有過半分憐惜,你還叫這樣一個無情無義之人的名字幹什麽’,可娘親還是義無反顧地叫着你,說你一直在她身邊,一直都在。那麽,成羌,成大人,你告訴我,你到底在不在?在不在?!!”幻琴的聲音裏有了一絲悲憤。
成羌一個撐不住,一大口黑血從嘴裏噗出來,眼角似乎有淚珠滑落。
“怎麽?你哭了?是不想死,還是害怕死?”幻琴悠悠說道,直到此刻,她依然冰冷的不似人間之人。
“你想讓我死?”
“難道你不該死?不該去地府陪我娘親麽?她一個人在底下已經十年,那裏那麽的寒冷潮濕,她太寂寞了,她臨死前都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早在十年前你就該下去陪她了。”
成羌擦幹血跡,臉色蒼白如雪,他道:“我會去陪她,但,不是現在。”他将眼睛望向冷風寒雨的夜色,這樣寂寥的表情讓我想起很多個夜晚,他與父親對飲時,尤其在喝得微醺的時候,總是這樣望着白色月光沉默不語,他的內心深處藏匿了太多的事,無法纾解。
我有些無法相信幻琴口中所說的事——成羌,被京師稱為最愛娘子的大丈夫,竟抛棄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就如同直到此刻我也無法相信成羌奉命屠殺掉我全家一樣。我想起蘭莜告訴我的那些,以及酒樓裏面聽到的,還有翰林府的殘垣斷壁、枯枝灰燼。
那些都是真相麽?
如果他死了,這所有的一切就真得成為事實了麽?
鐵山一般,無法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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