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身世之謎

兩日後，輪回閣大門咯吱一聲開了。

肖生往與離老頭走了出來。

阿奴一個起身，因坐得太久了，雙腿酸麻，差點跌倒在地，但還是急切地問道：“兩位前輩，我姥姥她怎麽樣了？”

肖生往一把扶住阿奴，道：“姑娘放心，你姥姥已安然無恙，只是——”

“只是甚麽？”阿奴問道。肖生往嘆息一聲，道：“只是何時醒來卻不明了。”阿奴一頓，道：“前輩不是道姥姥已安然無恙，又怎麽會醒不來呢？”肖生往道：“唉，楚心姥姥心神封閉，散掉六識，她若不想醒來，旁人是毫無辦法的。”阿奴頓時淚落下來，喃喃道：“姥姥，姥姥為甚麽這般，是要懲罰阿奴麽？”

肖生往拍了拍阿奴肩膀，輕聲道：“孩子，去看看你姥姥罷。”阿奴一聽，拱手謝了謝，身形一頓，瞬移進去，頃刻就消失在輪回閣前。

我剛要跟上前去，肖生往叫住了我，道：“名動，你跟我們來！”說罷，背着手朝輪回閣旁邊的起風亭踱去。我有些莫名，望向離老頭，就見離老頭格外嚴肅，竟沒了平日的浮誇，随肖生往而去。

片刻後，我行至起風亭，就見肖生往與離老頭站在一起，兩人望着荷花池沉默不語。我施上一禮，出聲道：“兩位前輩，不知要名動來此所為何事？”

肖生往首先轉身過來，他嘆了口氣，道：“名動，記得你我第一次相見麽？”我道：“自然記得。”肖生往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其實，老朽注意姑娘已經很久了。自姑娘從麒麟山出來，一路尋找幻醫族滅門之謎就已開始。”他頓了頓，道：“你知老朽為甚麽不關心別人，卻偏偏留意你這個新出江湖的小女子麽？”我自然搖了搖頭，而肖生往也不等我搖頭，就繼續道：“那你又知為甚麽碧海邪鶴‘江仙鶴’一生桀骜、風流不羁，不以俗世牽絆，卻偏偏收了你這個弟子呢？”

我自是又搖了搖頭。

肖生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裏精光閃現，道：“孩子，你知道你長得像一個人麽？”我一臉迷茫，問道：“長得像一個人？”

肖生往道：“對，一個人，一個令江湖人聞之色變的人。”

我有些驚詫，心道：林昕月是林翰林的女兒，天下竟還有人與我長得一模一樣，便道：“是誰？”

“名動天下——蕭伊！”

我頓時怔住，蕭伊，梨花帶雨的前任宮主，那個想要稱霸武林、傲視群雄，最後卻隕落瓊海之巅的女子。肖生往見我驚住，道：“想必你已知道，當年瓊海之巅發生的事了。”我微微點了點頭。離老頭這時轉身過來，道：“那些不過江湖人流傳杜撰罷了，其實另有乾坤，真相并非如此。”

我心中駭然，道：“那是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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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生往似是陷入回憶中，他喃喃道：“五十五年前，也是武林百年一次的比武盛會，各大門派齊聚瓊海之巅，切磋武技，最終勝者，便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盟主。在此之前的兩年前，江湖中一個叫‘梨花帶雨’的門派嶄露頭角，在武林中聲名鵲起、如日中天。其宮主蕭伊年僅雙十年華，以獨門絕技‘梨花帶雨’笑傲江湖，所有人都陷入她那傾國傾城的笑容中，為之瘋狂。許多人為博伊人一笑，幹出許多瘋狂蠢事來。最後以訛傳訛，蕭伊招有心之人嫉妒，竟以‘紅顏禍水’流傳江湖。五十五年前的那場比鬥空前絕後，最終以蕭伊、江仙鶴、離九霄、我四人站到最後。”

肖生往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四人中，論實力，當屬江仙鶴那老怪物最盛。可要掄技巧與謀略，蕭伊則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比鬥期間，我與離老頭敗北，而江仙鶴與蕭伊卻厮殺了整整七日七夜，彼時，瓊海之上，浪潮洶湧、碧浪滔天，人們甚至不可目視，只道兩股巨浪肆意翻湧，然而，英雄難過美人關，江仙鶴輸在蕭伊那獨門絕技‘梨花帶雨’之下，那輕輕一笑間，如梨花爛漫綻放，所有圍觀之人皆為之沉醉。待江仙鶴回神過來，蕭伊的劍已擱在他的頸上。”

“蕭伊成了當之無愧的武林第一人，名動天下，理應成為武林盟主，然武林中如華山派、崆峒派、岐山派、少林派、丐幫、嵩山派、岐山派、昆侖派等，認為女子怎可當得武林盟主之位，遂極力反對。蕭伊笑了，道：小女子意不在此，武林盟主還請另選賢明。卻不想拂了一些人面子，被記恨在心。瓊海一戰後，蕭伊回程遇到了一男子，一見鐘情，兩情相悅，遂執子之手，願與之偕老。第二年蕭伊就有了身孕，原以為此生就這般簡單幸福下去，卻不想，這竟是噩夢的開始。”

肖生往眼眸微亮，似乎對那噩夢也稍許懼意，他道：“原先那些暗暗記恨的小人浮出了水面，竟然在蕭伊夫婦游玩江南時暗下殺手，彼時，蕭伊已有了八個月的身孕，行動不便。那男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卻為了保護妻兒，被亂箭射死。蕭伊見丈夫身死，傷心欲絕，動了胎氣，雖身負高深武學，卻難以抵擋，被人連砍數刀，她拼命護住腹部，奪路狂奔，卻不幸中了劇毒。卻道，瓊海之戰後，江仙鶴就已對蕭伊情根深種，卻苦于面子，未曾表白，被那書生捷足先登，悔恨不疊。當此之時，江仙鶴聞得消息，馬不停蹄趕到蕭伊面前，将其于刀口救下。蕭伊動了胎氣，即刻産下一名女娃娃。當時，身疲力竭，毒血攻心，還未見女兒一面，就溘然閉目。江仙鶴恸哭流涕，伊人卻不再梨花帶雨傾國一笑。忽地，蕭伊女兒大哭，面色烏黑，顯然中了與蕭伊一般的劇毒。此毒兇猛，名曰：無解。乃一喇叭和尚由西域傳至中原，後經數人研制，一變再變。江仙鶴知一時無法找到解藥，為了保住蕭伊血脈，他以內力抵制女娃體內毒氣，連夜啓程，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奔至行隐寺，悄悄潛入霜寒洞中。霜寒洞終年冰冷，寒氣逼人，可抑制毒素發作。而霜寒洞最厲害的并非甚麽冰寒，而是一口冰棺。”

我稍稍疑惑，問道：“冰棺？有何作用？”肖生往答道：“此冰棺具容顏不變、年歲不老的功效。”

我心道：這世間竟有如此寶物存在。

就聽肖生往再道：“無解之所以稱之無解，除了毒氣霸道，更是因煉制無解的材質不同，解藥也自是不同。江仙鶴盜了行隐寺霜寒洞中的冰棺，以勁氣令女娃沉睡不醒。歷時半年卻也未尋得解藥。我未想到，江仙鶴雖傲世天下，對所有人不屑一顧，卻對蕭伊情深義重。他回到霜寒洞中，以自身功力為女娃娃祛毒，一晃就是三十五年。此時，江湖早就沒了名動天下——蕭伊，而是魔女，甚是，蕭伊死的那年，梨花帶雨就已被正道人士滅門，當時江湖謠言四起，說梨花帶雨與陰冥宮勾結欲要稱霸武林、一統江湖，故而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先發制人，鏟除後患，将其門派之人全部殺死。三十五年後，江仙鶴的陰冥宮宮主之位也早已被人取而代之。所幸，女娃娃身上的無解已清除完全，因長年沉睡，處身冰寒，女娃娃竟半分未長，就如初生嬰兒。江仙鶴将女娃娃送到一戶人家，盼望其幸福成長。然後回到霜寒洞中，想要将冰棺複歸原位，卻不想被行隐寺高僧發現，以六字玲珑陣困于混沌空間內，這一困，又是十五年過去。”

肖生往說了整整兩個時辰，頓了頓，又道：“你知他為何給你取名名動麽？”我一怔，似乎有甚麽在胸腔內輕輕碎裂開來。就聽肖生往繼續道：“那是因你是‘名動天下’蕭伊的女兒！”

我踉跄後退幾步，腦袋轟然而響。

蕭伊？

娘親？

名動天下？

想到蕭伊夫婦慘死的悲戚，我笑了笑，似有眼淚落了下來，說道：“肖前輩，你說笑得對麽？”

肖生往與離老頭臉上稍有不忍。離老頭跨前一步，伸手，想要撫摸我的頭發，他輕聲道：“孩子。”

我又退後了幾步，笑着流淚道：“這怎麽可能呢？我明明才二十歲，我父親乃當朝狀元林翰林，我娘親乃江南富家小姐，我又怎麽可能是你們口中的那個女娃娃呢？”

肖生往嘆息一聲，道：“名動，我知道一時半會你難以相信，但，這是事實！”

剎那之間，淚如泉湧，我嘶啞着嗓子喊道：“不要叫我名動！我不是名動！我是林昕月，翰林府的小姐！我叫林昕月，不是甚麽名動啊！”

驀地，我縱身而躍，虛空幾步，輕功盡顯，朝荷花池對岸急急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