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心思
兩人又說了會話,大多時候都是顧大嫂說,貞娘只是靜靜的聽着,看着時間差不多,站起身給顧大嫂打了招呼,進去起針。秦翰連睡得很熟,貞娘輕手輕腳起了針,又起身查看了旁邊的安魂香,方才收拾了東西去外院等着。
西邊天上一片火紅,顧大嫂回去做飯了,小石頭坐在院中,他旁邊有個小搖籃,貞娘走過去裏邊躺着兩個小孩,這個小木頭好像也沒有顧大嫂說得那麽醜啊。只是看起來沒有團團那麽白嫩,有些瘦弱。
“姐姐……”小石頭喊道。
“你可不能叫我姐姐,我是你表姑姑。”貞娘從袖袋裏邊掏出兩塊麥芽糖遞給他。
小石頭拿着糖:“表姑姑給你看,這是我媳婦兒。”他指着團團:“是不是很好看?”他說着将手中的糖果湊到團團面前,團團舔了一小口,嘗到了甜味沖他笑。她正在長牙,一笑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流,小石頭拿着帕子給她擦口水。
“誰告訴你的這是你媳婦兒?”貞娘已經知道答案。
“我娘啊。”小石頭頭也沒回的答道,繼續用黏糊糊的手摸着團團白白的臉。
貞娘擋着他的手:“你手上黏糊糊的,抹到妹妹你臉上她會不舒服。妹妹還小呢,不能一直說是你媳婦兒。”
“就因她還小,我多說幾遍她就記着了,今後也忘不掉。”小石頭帶着孩童的狡黠,貞娘不知道該怎麽說。想了想完全是自己多慮了,以公子這般人才終歸是會離開的,隔得遠了,這些想法都會消失的。
院外有人敲門,小石頭飛跑過去開門,貞娘一看:“爹,你怎麽來了?”
“村長說你在這邊看診,我瞧着天晚了,擔心你一個人回家害怕,我來接你回去。完事了沒有?”蘇三貴看了看這院子,青磚大瓦房,這秦公子看來有些身家。
“差不多了,只是秦禮去買藥還沒回來,再略坐一坐,等着他回來,我告訴他怎麽煎藥便回去。”貞娘去端了椅子,讓他爹坐一會兒。
“今日去城裏藥鋪的怎麽說?”
“藥材是能賣出去,具體價格還沒談,今日翻曬的藥材怎麽樣?”貞娘看風起來了,伸手給團團把小被攏了攏。
蘇三貴看着孩子皺皺眉:“今兒天好,葉片已經開始蔫兒了,明天再翻着曬一曬。這孩子……是那位秦公子的?”看着挺年輕怎麽孩子都有了,也沒見着夫人。難不成是個鳏夫?
“不是,這是他姐姐的孩子。他姐……出了意外,就留了一個孩子。”先前顧大嫂就給她提過,貞娘真是替秦旬月不值得。當初那個什麽侯爺不過就是京中破落戶,仗着秦家的勢,才能起死回生,沒成想這般沒良心。
“哦,是這樣啊,那……”蘇三貴還想說什麽,秦禮回來了。
秦禮手上不只有藥包,還提着幾盒糕點,上前來一臉愧色:“這是鄭夫人硬要塞給我的,讓我帶給你。她說你提的要求她都應下,後日就差人來請您去看診。”
貞娘看他漲紅了臉,急出一腦門兒的汗:“多大的事兒,不過幾盒糕點,不怪你的。我先說說這藥該怎麽熬。”貞娘拿着方子一一給他說來,貞娘說得細致,秦禮記下了。貞娘臨到出門又叮囑:“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去将公子叫醒,晚餐熬粥,忌生冷油膩。現下天氣晚間溫差大,公子晚間起來要記得提醒他加衣裳。着了涼對腦部淤血不益……吃了飯要走一走,公子若是晚間要看書記得不能超過半個時辰,夜間看書傷神費腦……”
貞娘一套囑咐下來,天已經呈青色。秦禮擔心夜路不好走,連忙說道:“姑娘只管放心回去,我都記下了,管保不讓少爺有一點差池。”
貞娘點點頭,又看到顧大嫂來抱團團,有些話想了想也沒說,轉身跟着她爹回去。
蘇三貴這一路看下來,真是覺得自家姑娘對這位秦公子非同一般,心下思量着,什麽時候探探口風,為人父母不易,尤其是他與貞娘多年未見,更加小心維系。愣神之間,手上被扯了一下:“爹,你想什麽呢,該走這邊了。”
蘇三貴回神:“哦。那個秦公子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沒成家呢?”
“他以前定親的那個姑娘,外出上香的時候驚了馬,摔在山崖下邊去了。後邊他爹……過世了,又發生許多的事……”貞娘說着:“終歸是耽誤了。”
“可惜了這麽好的人才。”蘇三貴跟着嘆了一聲。
父女倆又聊到別的事,一路回了家。
那邊秦禮剛把藥煎上,正想着進去叫秦翰連,就看見他自己起來了。他就穿着一身單衣,秦禮連忙拿了衣裳給他披上:“夜裏天涼,剛才蘇姑娘特意囑咐了,您要是起身一定得加衣裳。”
她竟特意叮囑說過,秦翰連心底微甜,掩飾着唇邊帶的笑,一邊系着衣裳帶子一邊問:“蘇姑娘什麽時候走的?”
“還沒到一盞茶的時間呢。”
秦翰連看着外邊的天色:“你怎麽不送送她,她一個弱女子走夜路,出了什麽事怎麽辦?”說着就要出門。
秦禮拉住他:“公子別急,蘇姑娘她爹來接她的。”
秦翰連這才發現自己是關心則亂,坐在一旁:“團團呢?”
“顧大嫂抱去了。”秦禮熬着藥,沒看見秦翰連皺皺眉:“待會兒去把她抱回來,顧大嫂自己還帶着孩子,不能太麻煩別人。”
“是,一會兒熬好藥了,我就去把團團抱回來。”秦禮說着又開始給秦翰連說其他的事:“這蘇姑娘有相貌,有醫術,可惜是從宮裏出來的……”
秦翰連不太喜歡他這語氣:“宮裏出來的怎麽了?”
“他們都說宮裏出來的心眼兒多,人嬌氣,年歲也大了……”
“閉嘴!”秦翰連板着臉看他:“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什麽時候都學着街邊長舌婦一樣的潑人髒水。蘇姑娘三番兩次的救了我們,她為人如何,別人不清楚,我們還不清楚嗎?再從你嘴裏聽了一句诋毀她的話,你就別跟着我!”
“少爺,我錯了,我不該胡咧咧。”秦禮連忙認錯。
“以前我總想着你年紀小不該過分約束,現下看來這性子真該好好管管,今晚多紮半個時辰的馬步。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兒!”秦翰連一通的疾言厲色,第二日貞娘看見他的時候他都一臉委屈巴巴的表情。
貞娘一邊給秦翰連診脈一邊問道:“秦禮怎麽了,看起來不太高興。”
秦翰連看了外邊探頭探腦的秦禮一眼,那小子像猴一樣又蹿到別的地方:“他昨天做錯了事,我罵了他,估計心裏委屈呢?”
“公子還會罵人?”貞娘微哂:“做了什麽事惹得公子生氣了?”
“小事罷了。”秦翰連不想說出來惹她傷心。
貞娘看他不說也不細問只将昨日顧大嫂的言論說與他聽,秦翰連聽了這話,狠狠的皺眉:“我只是覺着她對團團好過了頭,沒成想她竟有這樣的心思。”
貞娘看了看外邊:“公子也覺得不合适?”
“這也不是我能定下的。姐姐走的時候就說過,今後給團團挑人家的時候要格外慎重,她吃過一次虧,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走了老路。現下孩子還小,顧大嫂成日裏這麽唠叨,少不得孩子就會記在心裏,我想的是今後她能好好的挑一挑,不要局限在一處。”秦翰連說着急了起來。
貞娘趕緊遞了一杯茶給他:“您別着急,這還哪兒跟哪兒。今後您回了京城,她就算有這些念想也不會有門路。”
“誰說我要回京城了?”秦翰連喝了茶。
“我上次在街上聽到消息陛下已經在着手為将軍正名,您回去是理所當然的。”貞娘看秦翰連臉色不對:“難不成我說錯了什麽?”
“說什麽正名不過都是做給天下人看的,我真要現在出現在京城,他反倒要擔心得睡不好覺了。還是不說這些了,先針灸,過兩日我讓秦禮去城中看看,也不能坐吃山空,終歸要做些什麽才好。”秦翰連說着閉上眼開始想事情,貞娘施着針也不再說話,屋子裏邊安靜下來。
想着明日要進城去,貞娘還要做些準備,施完針就匆匆離去。
昨晚秦翰連睡得好,今日施針之後也都還醒着,秦禮端着藥進來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看慣了他跳脫的樣子,秦翰連還真有些不習慣:“今日倒是乖覺,團團呢?”
“顧大嫂帶着在院中曬太陽。”
“你也去看着些,顧大嫂一人帶兩個兩個孩子辛苦。”秦翰連說話間聽到外邊有些喧鬧:“外邊這是怎麽了?”
“聽說新朝陛下重開了雁門關,允許互市,鄉鄰之中有人的子女流落關外,聽聞此消息,正高興呢。”秦禮說完又想着少爺不喜歡他多嘴多舌半句話不敢多說。
“傳信讓黑鷹他們入關。”
“是!”
關外。
冷風夾雜着黃沙吹在沉重的木門上,不過才九月天,關外已是微寒。擠擠攘攘的人群在門外嘈雜着,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列車隊,領頭的一輛馬車,拉車的駿馬渾身雪白,唯有四蹄帶黑,前邊侍從皆一臉嚴謹。
木門緩緩而開,馬車中伸出一雙手,潔白修長,馬車緩緩向前,男子深吸一口氣……他也要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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