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貞娘在廚下坐着,拿着木棍在地上寫着藥草名,她心亂的時候就會這樣。栀子、連翹、淡竹葉;附子、首烏、馬鞭草;龍葵、木棉、麥門冬;旱蓮、佩蘭、女貞子。
秦翰連進了屋,蹲下身來,柔聲問道:“在寫什麽,是方子嗎?”
“不是,我也不知道寫的什麽,就胡亂描的。”貞娘沒有擡頭,看着地面甕聲甕氣的回答。
秦翰連看着地面:“中藥裏邊也有旱蓮和貞子,真巧。”
“旱蓮生于夏至,女貞子生于冬至,終其一生二者都是不能相見的。”貞娘低聲說道。
“是這樣嗎?”秦翰連在她旁邊坐下:“可我聽說有一味丸藥,名曰二至丸,恰巧就是這兩味草藥糅合制成。你看,不管他們生在什麽時候,也不管他們原本是什麽樣子,相輔相成便能融為一起。”
貞娘覺得他話裏有話,卻也不想深究,垂着頭不說話。
秦翰連接着說道:“你娘親說你不願嫁給我,為什麽呢,你是覺得我有哪裏不好的?你說說,我都可以改的。”
貞娘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公子不好,是我……我同公子不堪配的。”
“什麽是堪配呢?我娘是公主,我爹不過是農家小子,憑着一腔血氣,一路拼殺成了将軍,最終我娘嫁予我爹,終其一生和和美美。姐姐和侯爺,門第相當,興趣相投,最後卻冷血算計,死生不複見。”秦翰連緩緩地說道。
“不一樣的……”貞娘頓了頓又說道:“我自小時就入宮,女工,中饋半絲不會,況且又是這般年紀……”
“說到年紀,我還比你大上三歲。況且我既不是找繡娘,也不是找管家。我想找的就是一個合心意的娘子,我就想着忙了累了,回到家裏邊有個人親親熱熱的說說話。說句不怕你笑的話,這兩日我每每想着,今後回到家能看見你,我心底就覺得高興。”貞娘說的他一一反駁。
貞娘努力下下心底慢慢升起的竊喜,這些不該是她肖想的。貞娘擡起頭:“不應該是這樣的,公子您的妻子應該是京城中的貴女,哪怕是尚公主……”
秦翰連手指微屈,輕輕敲上她的額:“傻子,我現在不過一介布衣罷了。帶着病,還拖個孩子,家中又沒有進項,有哪個貴女願意嫁給我這樣的……”說着一臉懊惱:“我算是明白了,你肯定就是覺得我太差,又找了自己不堪配的借口讓我自己知難而退,罷了,我都懂得……”秦翰連說着的起身就要走。
貞娘以為他傷了心,連忙拉住他:“公子沒有的,我從未這般想過……”
“你別安慰我了,像我這般一無是處的人,又怎麽有人願意嫁我?”秦翰連拉開她手。
“真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願意……”
“那你是願意嫁我?”秦翰連轉頭看她。
“我不是……”貞娘忽然覺得很繞,腦子開始不清楚。
“你別安慰我了,你就是不願意!”秦翰連一臉心灰意冷:“你放心吧,我不怪你,就只當我沒這個福分罷了……”
“我願意的,公子我願意的!”
秦翰連轉頭看向外邊:“伯父,伯母您都聽見了嗎,貞娘願意嫁我了。”
貞娘看向外邊,她爹和她娘尴尬的咳了咳,還是王媒婆最先反應過來:“姑娘願意就是最好了,來來來,大家都進來把這生庚八字瞧一瞧,我認識一位大師,合八字可準了。”哎喲,好開心,銀子穩了。
“對對對,合八字可是很重要。”蘇母跟着出去,蘇三貴看了貞娘一眼:“我也去瞧瞧……”
貞娘看着旁邊笑得露出大白牙的男子,公子怎麽是這個樣子的,清風朗月的形象全沒了。
貞娘松開秦翰連的衣袖兀自在一旁生悶氣,秦翰連湊過去:“不高興了?”
他靠的太近,貞娘不自在的躲開一些:“公子騙我了。”
“我是以言語相激,蓋是因為我太想娶貞娘了。”秦翰連蹲下看着她的眼。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驿館相見,你幫着秦家痛斥那個酸儒,我當時就在想這姑娘的眼睛真漂亮。為人又勇敢,真是個好姑娘。還有那次在船上,你救了那個孩子……後來在林子裏,你救了我。每次遇見我都在想,這大概就是上天憐我方才派了如此好心的仙子下凡搭救。每一次見我都會想,下一次還會見嗎,會不會就這麽錯過之後就漸行漸遠?”秦翰連說着又得意起來:“現在我抓到你了……我們訂了親,仙子就只能留在凡俗,相夫教子了。”
貞娘被他看得一陣臉紅:“我不是什麽仙子,公子才是天上神祗。”
“那終歸咱們也是一對。”秦翰連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有許多的不安。現下只是訂親而已。我尚在孝期,稍後我會同岳父岳母講明,咱們明年再成親。你可以慢慢想,慢慢看,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成為一家人。”
“公子的手在冒汗。”貞娘感覺到一個奇怪的點。
“因為真的好緊張,我好擔心貞娘又拒絕我。”秦翰連說着收回手,在衣裳上邊認真擦了擦。
這幅樣子真是完全同貞娘想象中不同了,她噗哧一笑,秦翰連也跟着她傻傻的笑。貞娘想如果她努力一些,應該就能慢慢配得上公子了吧。
先前表露心跡時候沒皮沒臉,這一下兩人不說話了,秦翰連開始臉紅:“咱……咱們出去吧。”
“好呀。”貞娘也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到裏邊的時候秦禮已經将秦翰連的情況說得差不多,只是沒點明他的身份,只說是父母雙亡,家中略有薄産。
“伯父伯母,我還尚在孝期,明年六月方才出孝,所以這婚期需得往後挪一挪。”秦翰連解釋道。
蘇母看這定下的女婿越看越滿意:“咱們都能理解,這婚期還得合了八字,請大師一起算算,到時候多選幾個大家再一起定奪。貞娘也才回來,我和他爹本就不願她這麽快出門子。”
王媒婆擔心貞娘考慮久了又變了主意,趕緊說道:“我認識的大師恰好下午在城隍廟蔔卦,要不先去給兩個孩子問問?”
蘇母有些猶豫:“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婚期定明年呢?”
“不過是問問吉兇罷了,那個大師很準的。每月只出一次攤,錯過了這一次再等就是下個月了。”王媒婆極力推薦:“況且一家子正好去逛逛城隍,添個喜氣。”
蘇母想着貞娘這處了宮還沒好好出門逛逛就定下:“那咱們午飯吃了就出門,大家也別嫌棄就在我家吃飯。”
午飯很豐盛,秦翰連拿來的東西裏有肉有菜,蘇母又炖了一只雞,王媒婆吃得心滿意足,要是天天都有這樣讓她做媒的,她睡着都能笑醒。
幾人吃了飯,啓程去城隍廟。臨出門碰上旁邊的王嫂子,她早上就注意秦翰連拿着東西來,現下看着一家高興地樣子想必是事情成了:“貞娘這是有喜事了,什麽時候擺酒啊?”這後生長得可真俊,早上還提了那麽些東西,真是羨慕死個人。
“擺酒得明年了,下午去城隍算算吉兇,大妹子是要出門?”蘇母沒有多談,想着招呼兩句就走。
王嫂子卻像是找到了發洩口:“大嫂子你可不知道,我家那個二弟昨兒在街上讓人砍死了,官府讓去把屍體運回來。我家那個又去了城裏,我正找他去呢。”
王媒婆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大白天砍死人的:“什麽人這麽兇殘,在街上就敢動手?”
王嫂子嘆了口氣:“這本是家醜,不過大家也不是外人。我那二弟一天到晚的不幹正事兒,前些日子當了地下錢莊的狗腿子,硬是把人家黃花大閨女給賣到青樓抵了債。那丫頭烈性,賣進樓子第一天晚上就咬舌自盡了。當娘的本來是出去走親戚,回來聽到這消息,人都哭得暈死過去。後邊拉着男人去青樓領屍的時候遇上了我們家二弟,一沖動,拿起旁邊豬肉鋪子的刀就捅死了他……”
“那婦人一個弱女子怎麽就能打過你兄弟一個大男人,街上還有那麽些人?”王媒婆覺得奇了怪了。
“官差說是我二弟本身就受了重傷,那胸膛裏邊五髒六腑都給震着了,說是捅死的其實那刀都沒進去多少,只是她推的一掌,加重傷勢,讓他沒了命。”王大嫂問得仔細。
“那這樣也要判那婦人的罪?”蘇母覺得太可憐了,要是誰動了她家孩子,她也是要拼命的。
“官府那邊說是收押三個月……這下我算是輕松了,你是不知道自從我嫁進來,給他那兄弟賠了多少銀子,收拾了多少爛攤子。好不容易熬到二老走了,分了家。這個混賬還是三天兩頭來打秋風。時常的在外惹事,你說我一年辛辛苦苦才多少進項,就擔心哪天全讓他賠進去。現在好了,我就最後再大度一次,給他買口薄棺,也算是全了情誼了。哎喲,這一打開話頭就收不住,我得走了,大嫂子回見啊!”
“回見,回見。”蘇母同她打了招呼,看着她風風火火的走,感嘆道:“這一家裏要是出了個敗家子,那可真是說不完的苦。”
“誰說不是呢……”王媒婆接過話頭一行人向前走。
“公子想什麽呢,出門了。”貞娘看秦翰連注視着王大嫂的背影發神。
秦翰連回過神:“沒什麽,就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覺得新奇。”
“這有什麽,村子裏的奇事兒多着呢……”
兩人一塊出了門,秦翰連想着還在擔心那人是個隐憂,沒想到老天爺都看不下去,這一下暴斃,倒是少了他諸多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冬至快樂呀!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