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2)

前人的一首古詩——

“小山重疊金明滅,鬓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鹧鸪。”

這形容閨中怨夫的詩句,不正是說他麽?桃青宜對着鏡子看。看自己,再看看大紅色裝點的空曠房間,鼻頭不禁一酸。他都不清楚為什麽,就這麽被冷落了。

難道因為自己在那個時候吐了,她生氣了、開始讨厭自己?桃青宜愁眉不展,手中的簪子都不知用哪一支。用了有區別嗎?

都不知她會不會看一眼……

桃青宜嫁進來也有将近十日了。

每天裏,樊渺依舊過着晚上做餡料、白天賣包子的生活。似乎桃青宜來後的唯一改變,就是多了一個給她做晚飯、陪她一起吃晚飯的人。兩人之間的話語少得可憐,不像夫妻,倒像陌路人一般。

桃青宜喜歡靜,卻不是這樣牢籠一般的靜。這樣的生活一天兩天還好,可這都六七天了,還不知以後什麽時候是盡頭。

桃青宜拿起繡活放下,拿起詩書又放下,重新收拾了本就整潔無塵的房間,終于熬到樊渺回來。

樊渺回來時,桃青宜算準時間,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到門口去守門。

樊渺回來的時候手裏提了兩條大魚,另一只手裏是一個紙袋。紙袋裏裝了桂花糕。

樊渺把魚扔到廚房,回到餐桌上坐下,遞給桃青宜紙袋:

“這個是桂花糕。你看看喜歡不喜歡吃。要是有其它想吃的,記得和我說。”

桃青宜拿着紙袋,臉上笑得好像梨蕊初綻:

“嗯,這個我很喜歡。”

他本來就很喜歡吃桂花糕,這又是樊渺送的,他看着這紙袋就更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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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渺頓了頓,又說:

“你多吃些,這幾天瘦了。那條魚你找時間炖魚湯喝,補補身體。還有,你想吃什麽就做什麽,家裏沒有的話我去買。”

桃青宜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很開心。這是妻主第一次吃飯的時候和他說這麽多話。

其實樊渺婚前關于夫郎性格的考慮不無道理。樊渺話少,桃青宜話也不多,兩人居然就這麽沉默以對、交流少得可憐地過了好多天。

飯後,桃青宜去枕頭下面摸了荷包出來:

“妻主,我繡了新的荷包,你帶上看看。”

樊渺接過,荷包上雙宿雙栖的一對小鳥兒映入眼簾。畫面并不繁瑣,鳥兒彩色的羽毛還十分可親。兩只小小的頭相依偎着,很讨喜。接過來低頭系在腰上,樊渺看着很喜歡:

“很好看!”

看她心情不錯,桃青宜将思忖了一上午的話說出:

“妻主還在生氣嗎?我明白那天吐了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妻主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啊。”樊渺莫名——自己哪裏像生氣的樣子嗎?“那天是你吃不慣。不舒服了自然要吐出來。”

那為何冷落我……不是因為吐了這個問題,桃青宜更惆悵了:

“妻主,對青宜哪裏不滿意?”

“沒有。”樊渺不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她認真想了的。看着眼前委屈小夫郎樣的人,眉宇間抹不去的惆悵,她都不知道哪裏來的。

樊渺原本不喜歡大家閨秀。她對富家子女有着強烈的抵觸。可是對着眼前的人……她沒有一絲厭惡。

他很好。他曾是大家公子,卻不會因為身份看不起人,也不會因為貧富的差距自命不凡。他每天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個好夫郎。

而且,她喜歡看到他站在門口等自己回來。她看到他出現在門口的身影,莫名歡欣。他身上有溫暖的氣息,她喜歡靠近。

她在盡力想讓他過得好些,可他似乎越來越憂傷。這才十天而已,下巴都尖了。樊渺伸手撫上他的微蹙的眉頭:

“我做了什麽事,讓你傷心?”

桃青宜搖着頭。他要怎麽說出口。矜持如他,真的無法說出“妻主,你能不能不去賣包子陪我一天”這樣的話。

他沒要求過誰,從來沒有。沒期盼過誰的陪伴,這是他第一回想要有人可以靠近。

樊渺有些憋悶。桃青宜這不說話的可憐樣子,讓樊渺手足無措:

“青宜……我要是哪裏做的不對,你就對我說。”

桃青宜哀怨的心情,聽了這話,就往生氣發展了——她怎麽可以無知覺到這種地步!每天把他晾在家裏原來是無心的!他閨怨了那麽久,對着她到底有什麽意義……

他想她陪陪他,就這樣而已。

“妻主……我一個人在家裏很悶。”桃青宜說着,低頭,乖乖好像一只貓咪。既然她聽不出他寂寞的弦外之音,他也就沒那麽害羞了。

“哦,那就常去鄰居家串串門的。”

桃青宜擡頭:

“串門?”

他的世界裏,男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串門這樣的概念完全不存在。僅限于男節的時候,好友間的小聚。即使是要好的閨蜜,也只能在男節時見面而已。

樊渺這才後知後覺——他這麽些天都是一個人在家裏呆着嗎?

“就是以後可以多去鄰居家坐坐。”

可是桃青宜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她說讓他去串門,沒有其它了。她還是準備這麽着晾着他麽?

唔,他不給她做飯不給她洗衣服不給她幹活兒……她究竟,有沒有把他當做夫郎!還是真的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哦。妻主去做包子餡兒吧。我想睡覺了。”

他想說,妻主,咱們圓房吧。他想說,妻主,你陪陪我吧。

但他的矜持,意味着口是心非。桃青宜還有些害怕。她轉身的背影,總是在他眼前。他主動說出來,他主動轉身走,就沒有那種難受的感覺了吧。

于是,樊渺真的去做包子餡兒了。

于是,桃青宜真的……裝睡覺了。

桃青宜睜着一雙杏眼,盯着床頂,了無睡意。

他的妻主沒有任何惡習。吃喝嫖賭不做,坑蒙拐騙偷不沾。他原以為妻主心有所屬,後來也沒了蹤影。

明明很好了。

可是他的妻主就是,像個房客。吃了,睡了,走了。回來,又吃了,又睡了,又走了。

日子就在桃青宜日複一日的“妻主,你去做包子餡兒吧,我要睡了”這句話裏進行。樊渺最常做的事,是在賣包子的時候想起她賢惠的小夫郎。

那嫁妝,樊渺想好了用處。河曲又發大水了,幾家善人富戶一起開了接濟的棚子。這嫁妝讓桃青宜看着喜歡的留幾樣,其它樊渺想全施舍出去。

串門是這市井之中,留在家裏、不随妻主外出的夫郎們最熱衷的活動。可是桃青宜哪裏像會享受這項活動的人?性格如何先不論,他和這裏一衆男子缺少共同語言的。市井八卦他從來不關心、家長裏短他也沒什麽見解。

他的串門,僅限于去與自家院子隔堵牆的牛老爺爺家送點兒點心。老爺爺妻主走得早,一個人住,平時又沒什麽人拜訪,桃青宜去了聽些唠叨,還能坐得住。

這天,桃青宜去了,意外發現還有別人在。

“喲,這是樊家的夫郎?果然跟畫兒上的人似的。”來人是一位中年大叔,手裏端着木盆,木盆裏放了衣物。看來是來給牛爺爺洗涮收拾的。

桃青宜笑笑。不知如何言語。這裏人如此直白的說話方式,他一直不知如何回應。

“別說,你家妻主藏得還真緊。都聽說你長得好,這巷子裏,沒幾個人見過。我算是有眼福啊,見着了。”大叔自來熟地笑着說。說罷,大叔回頭看屋裏的牛爺爺:

“爹,還有要洗的沒?我一并洗了。”

“沒啦,人老了能穿多少啊。你也不小了,天天跟着我那不肖女兒擺攤子,也要注意着身體。慢慢洗不着急……”牛爺爺唠叨着,就是一長串。想起來還沒招呼桃青宜,這才打住。

“小渺家的,你來,坐這兒。這糕點,我一個老頭子也吃不了多少,你平日裏就別帶了。多過來坐坐就成。他是我女婿,就住這巷口兒,來收拾收拾。都不是外人,你別羞。”

“對,別羞。改天上大叔家裏坐坐!”牛爺爺的女婿在院子裏,邊敲打着木盆裏的衣服邊說,“大叔給你自家釀的好酒!”

桃青宜坐到椅子上,應下大叔的邀請。

這樣的環境裏,他向來是聽衆。今天裏多了一個人也不例外。他就聽着牛爺爺和牛爺爺的女婿一起唠叨,問啥答啥。

有這麽一個好聽衆,牛爺爺的女婿今兒個也說得起勁。洗完了衣服、整理了房間也不走,和牛爺爺一起,拉着桃青宜從開頭說到結尾。這種樸實溫暖的氛圍,感染到了桃青宜,他聽着也高興。

到了該做飯的時候,桃青宜才不得不起身告辭。

原來牛爺爺的女婿牛大叔從嫁過去開始就跟着牛大姐賣酒。男子不可抛頭露面是桃青宜以前所接受的教育。到了這裏,似乎也沒那麽絕對。聽牛大叔說,這巷子裏,整日留在家裏不出門的,還真沒幾家。

所以,桃青宜今晚對樊渺說的第一句話是:

“妻主,我和你一起賣包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渺:“我在盡力想讓他過得好些,可他似乎越來越憂傷。”

月:“小渺,直接上吧。你家小宜兒傷心是欲求不滿,絕對的。”

☆、所謂,包子西施

所謂,包子西施

樊渺本意裏不希望桃青宜去店裏一起賣包子。因為他長得太好了,容易惹麻煩。不過他自己提出來的,樊渺也就同意了——她留心看着,應該照應得過來。

桃青宜換下米白色的外衫,穿了水藍色束袖口的衫子,把頭發全盤起來,裝扮得利落了些。

桃青宜站到王記包子鋪前的時候,引來了裏裏外外的人看。包子鋪平時生意很好。可是今天只能用火爆來形容——

“夥計,來十個……”

“夥計,來二十個……”

鋪子裏的桌子早就滿了,門口第一次排起了長隊。每一籠包子出來有好幾屜,搬出來就沒了。人們也不避諱,看着桃青宜裝包子,笑得友好或者高興。男女皆有,女子居多。

和其它幾個賣包子的夥計一起站在門旁邊用來賣外帶的包子的窗戶邊,桃青宜保持着微笑,動作不急不緩地把包子裝袋遞出去。

其實桃青宜心裏緊張得很。他哪裏幹過這個,更沒有被這麽圍觀過。買包子的人怎麽這麽多?平日裏也是這樣嗎?心裏想的東西,旁人看不到的。他們眼裏,就是個天仙樣的公子,笑眯眯給裝包子呢。

手好酸……桃青宜擡起袖子擦擦汗,紅潤的臉上有微微的汗珠,陽光下耀眼得很。

樊渺不開心。很不開心。又一籠包子開賣的時候,她走到了桃青宜身邊:

“青宜,累了吧?回去坐坐吧。”

“啊,嗯,賣完這籠。”

桃青宜還想接着裝包子,卻被樊渺攔住了:

“不用,你出汗了,回來休息。”

“妻主,買包子的人好多啊。每天都是這麽多嗎?”桃青宜初次做這樣的工作,完成的不錯,心裏還是很開心的。他做的不錯的話,是不是每天都能陪妻主賣包子呢?

“不是,你回來休息。”樊渺拉着桃青宜進了廚房。

別說餡料快用完了,面粉都快用完了。平時哪有這麽多人。人都是來看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都見不着的桃家大公子的。

人們看着老板夫郎被老板拉走,紛紛很是惋惜。不過還是在隊裏等着,想看看那天仙樣的公子能不能再出來,給自個兒裝一袋包子。

不過衆人要失望了,樊渺把桃青宜藏在廚房裏一直藏到關門。

樊渺非常不開心。他是她的夫郎,不是招攬生意的招牌。她就想過,會有人專門來看人而不是買包子。只是沒想過這麽誇張。

好吧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心情,就是……不想再讓衆人這麽看他。可以這麽看他的,只有自己。所以,樊渺看着人多,自己去前面裝袋子了。人們失望的眼光她不是沒見,她就是……小氣?摳門兒?嗯,也許吧,反正不想讓桃青宜出來。

在包子鋪剛開門的時候,樊渺因為聽見有人說桃青宜的不好,關過一次門。那時候那個帶頭胡說八道的麻煩人這次聽着桃青宜在又來了。樊渺出去裝包子的時候她正好在。

“喲,我說上次樊小妹怎麽關門兒那麽着急,原來聽着害臊啊!我這張嘴沒遮攔,對不住對不住。樊妹子好本事!這桃家公子,嘿,還真是你夫郎!”

“過去就過去了,我也沒什麽本事不本事的。要多少包子?”樊渺都不記得她長相。聽她說到關門的事,才覺得她眼熟。

“三十個!嘿,樊妹子別計較,老姨光棍兒一個,也就會瞎說,後來瞎說也沒地兒了不是?”

“事兒早過去了,老姨常來!”樊渺本身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時間過了這麽久,她當然不會再生氣。老姨這時候說話很中聽,樊渺對她印象更是沒那麽差了。

“真過去啦,姨照顧生意!”旁邊小夥計也幫腔。

“老板沖冠一怒為藍顏啊!”一邊的年輕女子總結似的發言,埋沒在人群裏。

桃青宜從夥計們那裏知道了這件事情,抿唇一笑,又晃花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桃青宜心裏竊喜——她也不是表面那麽冷淡嘛。

生意太火爆的結果,就是餡料很快用完了,原本計劃還可以用兩三天的面粉,半天多一點兒也快用完了。樊渺和夥計們跟還在排着的人說材料用完了,改天再來,就準備收拾打烊。

桃青宜休息了一下子就沒那麽累了,樊渺還是要他在廚房多坐會兒,這一坐就坐到了鋪子打烊。桃青宜緩過勁兒來,大概也明白了。大家不是奔着包子來的,是來看他的。

好吧,他承認,看到這樣的場景,除了害羞之外,他還是有些飄飄然的——她不想見他,想見他的人多着呢。

再加上知道樊渺曾經因為有人在店裏議論自己就把門給關了,這麽些天的郁悶一掃而空,心情一時間暢快很多。

“妻主,你賣包子是因為開心嗎?”難得一起回家,桃青宜跟在樊渺身邊問道。路邊綠柳成蔭、花香四溢,景色和心情一樣美好。

“不是,賣包子才有飯吃。”樊渺當然不會覺得賣包子是因為開心。

“可是妻主,我帶的嫁妝……為什麽不用呢?”難道将來要連人一起退回去?

那嫁妝倒也不是完全放着不動。樊渺和他說過,有些債務。當時便拿了些出來償清了。其實桃青宜不知道,那債務是樊渺還桃家主夫錢的時候,跟舊巷的鄰居欠下的。

還債之後,樊渺便只當沒有那嫁妝了。

“嫁妝太多了。”樊渺回答。

“嗯?”桃青宜不懂,多了不好麽?

“河曲發大水了。”樊渺接着說。

“啊?”這有關系嗎?

“有很多難民吃不上飯……”

“嫁妝帶來了就是妻主的,妻主想要接濟他們青宜絕不反對。”桃青宜也是很同情難民的,他見過那餓狠了的小孩子,瘦得不似人形,好像幹柴一般。他就想着能怎麽幫就怎麽幫。

樊渺沉吟一下——

“咱全捐了吧。”

桃青宜愣了。她自己不是窮得叮當響嗎?一點兒不留?

“全部?”

“你挑喜歡的幾樣留下。我也挑一樣留下。”

“……嗯,好,全憑妻主做主。”

桃青宜不心疼錢。他跟着樊渺是窮苦了些,可是和難民是沒法比的。聽聞有難民食不果腹,他是恨不得全捐的。可是樊渺很窮,又不會自命清高,怎麽就能視金錢如糞土呢?

桃青宜越來越覺得,她離自己好遠。她的決定,他總是會在聽到的瞬間感到驚訝。她的想法,他從來不曾了解。

原來嫁人真的不是嫁了好人就萬事如意……她沒什麽不好的,他并不覺得日子有多如意。

好心情過去得很快,桃青宜還是不懂繁樊渺在想什麽,他無法像剛才一樣那麽高興了。有那麽一種看不見的膜,叫隔膜,它橫亘着。他感覺得到,他在這邊,她在那邊。

桃青宜的包子西施只當了一回,樊渺就舍不得了。說什麽也不讓他再去。

于是桃青宜又回到了守空閨、串門子的生活。

好在桃青宜很受娃娃們歡迎。

他只到過牛爺爺和牛大叔家。可是自從在牛大叔家裏見過牛大叔的小兒子之後,桃青宜身邊就總有小孩子圍上來叫着漂亮哥哥。小孩子們都是沒有秘密的,一個人喜歡哪個大人,大家都會跟着靠近。

桃青宜才十六歲,新梳的已婚發髻一點都擋不住孩子們甜甜的嗓音叫他“哥哥”——其實有的娃娃應該叫他叔叔的。

後來即使在家裏待着,也總有一群小孩子到院子裏來找他,送來蛐蛐兒,草兔子,或者野花兒。然後在院子裏翻跟頭玩兒、成群結隊地做游戲。

桃青宜将就着用吃飯的桌子畫了幅畫,小孩子們做游戲時的可愛樣子全在畫上。拿出來,大家搶着要。桃青宜就答應,一天一幅慢慢來,誰都有份。

要多作畫,沒有書桌是不行的。飯桌有些小,有些低,畫起來很不方便。

桃青宜跟樊渺說了缺一個書桌,樊渺第二天就給他做了一個。

正是最标準的樣式,打磨得漂亮,還刻了簡單大方的花紋。桃青宜用起來十分順手順心。他又知道了妻主的一個優點——

會木工,會雕刻。樣式還設計得好看又實用。而且……這次,他的桌子比包子重要了。

有了桌子,桃青宜每天裏看着一群孩子玩兒,寫寫畫畫,生活倒也惬意,沒那麽孤單了。

生病錯過了三朝回門,按習俗要推後一個月,在次月的這一天再回。所以,桃青宜回門時已是一個月後。

這一個月裏,發生了讓桃家主夫生氣的兩件事——

第一件,是桃青宜剛嫁過去就生病。

第二件,是河曲發大水,城主號召大家救災,樊渺把桃青宜的嫁妝全捐了。

所以,桃青宜剛進桃府大門,桃家主夫就出了西苑去迎接。

樊渺直接去主廳裏拜見桃敏文,樊渺則一路拉着桃青宜進了西苑。看着消瘦了一些的桃青宜,桃家主夫很是心疼:

“受苦了吧?”桃家主夫摸着桃青宜粗糙了一些的手,關心着。

“沒,爹爹,妻主待宜兒很好。”

桃青宜看着爹爹,心裏不是滋味——自己過得其實不差。就是把爹爹苦了。

開始時對樊渺又怕又怨是因為不了解。後來時間稍長,他才發現,只要他提出要求,樊渺其實很少不答應。所以日子自然是胡思亂想少了些,開心多了些。他怨她不解風情,可想來她待他其實不差。

“傻宜兒,都瘦了……別騙爹爹,她都把你的嫁妝全捐了,爹怎麽能不知道?”

桃青宜心虛地低頭——樊渺捐之前和他說了,他是同意的。

樊渺捐掉嫁妝的原因是錢財是萬惡之源要盡早散掉。這是桃青宜不知道的。桃青宜只是聽說了災民的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覺得捐了能真正救活好多人。

“宜兒,那嫁妝……她真的全捐了?一點兒都沒留?”

“也不是……妻主讓宜兒挑喜歡的留下,宜兒就選了三五樣。妻主又從剩下的裏面拿了一樣出來留下。”

“就三五樣?”桃家主夫聽到“也不是”的時候還有些慶幸,以為樊渺是假捐贈的名義,捐少留多賺名譽。聽到後面,簡直是從火爐掉進冰窟裏。

“嗯……”桃青宜低頭,不敢看爹爹。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嫁妝,它是跑龍套的。

明日撲倒。濃情蜜意可以橫流,河蟹過處寸草不生。

☆、誘惑,妻主要我

誘惑,妻主要我

“她……不是在外面養着別人吧?”桃家主夫猜測着,邊想邊說出來。

桃青宜一愣——

“應該不會……唔,宜兒不知。”

“你說她待你好,那她對你上心不?”

桃青宜瞬間哀怨了——

“也不知道。”她很少拒絕他提出的要求,可是她和他真的一天說不上幾句話。

“傻宜兒,那,她那個時候……對你滿意不?”

“什麽時候?”

“別害羞,就你和爹爹在,咱說的是私房話。晚上,她對你可滿意?”

“唔……她沒說什麽不滿意的。”她就是,成親後,還沒碰他。= =!

桃家主夫是過來人。看着桃青宜的神情,就覺得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

“宜兒別羞。你還年輕呢,。爹爹教你些東西,學着些。”說着,從隐蔽的角落拿了書出來,給桃青宜看。

桃青宜接過來,一打開,面紅耳赤,連忙合上——那,男女,糾纏的樣子……

“都成親的人了,害羞什麽呢!爹爹以前不想你嫁給她。可是你倔,非要嫁。既然嫁了,爹爹也就希望你過好。好好看看,女人啊,你趁早得抓住她的心,給她生個女兒,這輩子,就好過了。”

聽着這話,想起桃家主夫的半生遭遇,桃青宜默然——爹爹,宜兒恨不能是女兒身。

“還有,宜兒,你想什麽,該讓她知道的,就要讓她知道,別憋在心裏。主動些……”

桃青宜聽着漸漸沉默,只是點頭。

下午桃家主夫先給桃青宜看了兩個本子,內容說白了就是春、宮。桃青宜從未接觸這些,一時間十分羞窘。不過想一想夫妻之事總要行的,也就硬着頭皮看了。

說起來,桃青宜對郊外那一晚上完全沒有印象。他看着畫上那些糾纏的身體,就想,自己當初,是不是也是那麽……淫、蕩。那時妻主怎麽想?

除了春宮,還有別的事。

桃家主夫想過了,兒子才貌雙全,就是沒心機、平日裏缺情趣。心機是沒從小教他,現在想教也晚了。可是有些事,還是要做的。

世間有哪個女人不愛美色?可美色再美也有看膩的時候,說到底還要識情趣、會讨人歡心。宜兒長了一副好樣子不曉得用,以後怕他妻主膩煩。

桃家主夫是豁得出去的人。年輕好勝的時候,對各種手段研究過不少,用着也是個中高手。不過這些事他要是明着一一說來,以後見兒子,那就裏子面子都沒了。所以,他傳授的方式得婉轉些。

如看着自家木頭兒子,桃家主夫有些後悔自己以前老順着桃青宜,沒多講些人情世故。婚前忙着撮合桃青宜和白彥文,又沒來得及細說。所以趁着回門,除了告訴桃青宜主動些,桃家主夫還讓小厮去找了幾個才子佳人的話本。

等着桃青宜把那春、宮本子翻過了,就把話本給他。那些話本描述到香、豔處,男子都放、浪的很。

桃青宜自幼所習皆是桃敏文教授,不外乎詩書古文、聖賢禮義。

雖然按照習俗,男兒十二歲時都要了解陰陽調和之事、夫妻相合之意,桃青宜也只是知道那麽一回事,從不知有這麽多花樣、這麽多說法。按照教習當時所說,相合是常理,男兒家的矜持卻很重要,和這話本出入很大。

桃青宜現在一看,沖擊力那不是一般的大。他覺得自己做不來這些。臉上紅得滴血一般。

桃家主夫看他看懂了,稍稍寬慰幾句:

“宜兒別羞,都是這麽過來的。這做夫郎,再賢惠,妻主最愛的也是那愛嬌識趣的小侍。這夫郎該做的事,宜兒做來不會有差。這讨人歡心的事,宜兒也要學着些。爹爹沒和旁人說過,宜兒要好好記住。”

桃青宜低頭暗暗思量。雖然從不多言,可院子裏的得寵失寵,他看得明白。若是幾個月前,他估計還會對這些付之一笑。

可如今……暗暗握緊了手,桃青宜決心嘗試一次。

從桃府回到樊渺那裏去的時候,桃青宜面紅耳赤。

原來,這一個月,他時而很怨念很傷心、時而很滿足很開心的日子裏,他和她其實都只是在不鹹不淡。關于她的,他知之甚少。關于他的,她不聞不問。

他想要做到所有賢惠夫郎該做的事,卻唯獨不知道如何抓住她的人。

他不想去研究用什麽手段讓她寵愛自己,那不是他要的。不是不想被寵愛,而是總覺得強求來的東西總有一天上天還會收走。

桃青宜所求不多。樊渺并沒有表現出對他多喜歡的樣子,他在害怕萬一哪天被休掉。夫妻之禮……由他來主動一下,應該不為過吧?

另一邊的樊渺在聽桃敏文的教誨。桃敏文對她把嫁妝全給捐了倒是沒什麽意見。就是十分想要她多少去考個功名。

樊渺當時內心就在吐血——她的執念,除了金錢還有仕途。金錢不能多,仕途不能沾。她一把年紀了去考童生有意思呢?且不論考上考不上,她就算中了狀元,回來賣包子也沒用不是?

桃敏文卻一直覺得自家兒子嫁給樊渺是低就了。提親是她去提的。不過那是因為生米煮成熟飯,不成親沒法子。現在成親了,她桃敏文就得想法子再把這面子裝起來。

樊渺聽着桃敏文白日說夢樣的教誨,口頭上沒答應也沒違逆,聽聽也就過去了。倒是覺得這樣的父母教出桃青宜那樣的兒子,十分不易。

傍晚,兩人坐馬車一起回去的時候,樊渺見到的桃青宜,整個兒紅得像只大蘋果。

樊渺伸手摸摸桃青宜的額頭:

“沒有發燒啊,臉怎麽這麽紅?”

桃青宜搖搖頭,就着樊渺的攙扶上了馬車: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桃青宜心裏想着的事情很羞人,生怕樊渺知道。

樊渺見他只是臉紅,也不深究,随後自己也跨上馬車,吩咐了車婦目的地,和桃青宜坐一處回去了。

回到家裏當晚,趁着勇氣還沒消退,桃青宜在吃過晚飯後,樊渺去準備包子餡料之前,躊躇一下說:

“妻主,我想沐浴。”

于是樊渺燒好水放到浴桶裏。

“妻主……搓背。”

桃青宜畢竟不是很放得開的人。這方法是那些話本裏說過的最保守的一個了,桃青宜話音還是有些顫抖。

樊渺微微一愣。自從進門以來,桃青宜常常沐浴,叫她搓背卻是頭一回。

樊渺已經對兩人的朝夕相對卻靜默無言是習以為常的,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和王大娘相依為命的時候,一天裏只顧着生計,語言上的交流也是很少的。到了青宜這裏,她一直未覺兩人互動太少。

對于情//事,樊渺又有推遲的意思。這時候想起來,過了結婚那幾日,她每天晚上要準備好第二天的餡料才去睡覺,而桃青宜早已睡下。兩人竟是沒有赤、裸相待過。

繞過屏風,眼前就是坐在浴桶裏的桃青宜,樊渺呆住了——

浴桶裏,水霧淡淡萦繞着,桃青宜的長發濕透了披散着,眉眼水潤、熱氣蒸騰下膚色泛着粉紅。

他這時候只是香肩露出水面。

桃青宜一只手正撩着水,水流從肩膀滑過性感的鎖骨,滑落,泛着別樣的光澤。

看見樊渺進來,桃青宜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從浴桶裏站了起來。

人都說出水芙蓉,水滑落的時候都是很美的。更何況,它們是從一具美麗的裸、體上剝離,四濺,落入桶中。遮掩失去後,桃青宜勻稱的身材完美地呈現在樊渺眼前。

樊渺突然有些呼吸困難。

桃青宜雪白又微泛着粉色的胸膛上,鮮紅色的茱萸那麽顯眼、仿佛待人采撷。似乎由于原本的膚色太過剔透,此時露出水面的胴體上,膚色都是泛着些微的粉。

雖是夜裏,夏天的水霧也沒那麽多,眼前的軀體沒有任何阻隔、直接映入眼底,清晰可見。他似乎有些緊張,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似是太過緊張,胸部以輕微的幅度随着氣息有些起伏。

纖腰再往下,是那禁忌的地帶。

稀疏的毛發下粉紅色的漂亮東西軟軟地、乖乖地垂着。桃青宜的雙腳稍微開立,大腿也就沒有并緊。它們自然地分開些距離,引人遐想。

桃青宜伸手拿起棉巾:

“妻主,搓背……”

樊渺緩一口氣走過去,盡量保持理智,拿過棉巾沒有動作——

“我記得你昨日才沐浴過。”

桃青宜僵了。被,看出來了?

樊渺明白他的意圖。他反常的舉動有很多,想法不難看出。她只是沒想到,矜持如他,會這樣做。

不過……他成功了。

樊渺伸手,沒有搓背,直接把桃青宜從水桶裏抱出來,再用棉巾慢慢把桃青宜的身體擦幹。

這種自己不動,任由別人擦幹身體的感覺,桃青宜很是羞赧。從上擦到下,仿佛他全身被摸光一般。擦完了,樊渺抱着紅蝦米一般的人,放進被子裏。

“我原想再等一年。”樊渺對着被子裏的紅蝦米說。

“為什麽?”桃青宜皺眉。一年……真要等那麽長,她又不解釋,他該是怎樣的心如死灰?

“你還小。怕若是懷上了,你生産的時候受苦。”樊渺換了條幹的布巾繼續給桃青宜擦着頭發,

“新婚夜和第二天是意外。我沒想那個時候躲你,洞房花燭夜的意義是不同的。不過陰差陽錯,兩天都給錯過了。我也就沒了給自己放縱的理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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