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6)

确定。

桃青宜覺得,自己應該更放心了。

可也更糾結了。

她那晚,睡的如果是頭公豬,後來娶的是頭公豬,也是這樣對待麽……

事實沒有如果。不過說到這裏,不多想也難。還好桃青宜也明白那是沒用的杞人憂天,沒讓這念頭困擾自己。

桃青宜穿戴好了,用樊渺打好的水洗了把臉,從雞籠裏放出了大木頭任它自己出去找吃的,它已經會覓食了。

大木頭走的簡直歡騰,撲棱棱就奔出去,桃青宜伸出的手都沒趕上摸一下。

都是白眼狼……不曉得是他天天照顧着麽。桃青宜關上雞籠的門,去廚房做飯去。

看一眼自己的手,桃青宜覺得可惜。當初十指纖纖,弄錦瑟,舞文墨……如今天天淘米做飯,指尖的薄繭沒了,手背上多了些紋路。

他沒怨言的,只是惋惜罷了,男兒哪個不愛美呢。

桃青宜其實明白在這方圓附近,他已經是最清閑的夫郎了。樊渺平日裏重活兒都做了,他就做飯,其它都是随意去做了。這小街上,四周鄰居家裏是男子做全部家務活兒的多。女人稱一句女子主外……家裏事半點不過問。

他看着一些新夫郎,炎炎烈日下去河邊洗衣服,沒幾日就曬得很黑。牛老爺爺與他講這坊間巷裏一般好夫郎每日裏要做的事,他聽了有些驚訝。

早起生火準備全家吃食,拔豬草或是拌食料來喂家裏的雞鴨豬狗,收拾家裏、灑掃庭院,然後與女人一起出門勞作或是在家裏做針線活計補貼家用。大多都是這麽過來的,也沒有誰辛苦誰不辛苦之說。

這裏沒那麽多下人使喚,這些事也是生活所迫,不是誰刻意為難。除了那麽幾個清閑的,家家的夫郎幾乎都要這麽做。若是有人不幸遇上了妻主不憐惜,再或者碰上了惡公公,只能是勞碌多憔悴。

人都道平淡是福,平淡也不是那麽好守呢。

桃青宜做好了早飯,樊渺已經把裏外都收拾利落,桶裏打好了白天用的水。桃青宜看着,就覺得,美好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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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樊渺先到了店裏。

王記包子鋪的生意,意外地持續着火爆的景象,比與桃青宜成婚前好很多。其實人們一開始是湊個熱鬧,後來一直買就是因為包子口味确實好。短短近兩個月時間,包子鋪就進賬了不少錢。

樊渺決定換一個更大的店面,多雇些人手,自己只管賬目、試做新花色的餡料。現在的鋪子轉手出去,加上近日的進賬,換一個大的鋪子是差不多的。

她一個人的時候,一天怎麽樣都是活着。可是現在想想桃青宜,樊渺越來越覺得,許多事沒錢不行。桃青宜清瘦的身板,怎麽都養不胖。以後若是有了孩子,更要小心将養。

王大娘去世,說到底因為勞累又沒吃好沒穿好。王大娘彌留之際,樊渺偷偷賣過玉石買珍貴藥材,可惜為時已晚。現在……樊渺就想着,這輩子,能不能好好的,讓桃青宜不止衣食無憂,更要錦衣玉食。

她只有桃青宜一個夫郎,除此之外無親無故。若是生出來兒女都像他那般好,也不用擔心會有那些懊糟事。

天下事終有不同,事本在人為。一味抗拒錢財……也許,是她執意過頭了。

樊渺有了想法,就去實行。要盤大店面,選址很重要。即使貴那麽幾兩銀子,也是熱鬧的地方比偏僻的地方好。

樊渺走了幾條街,有意出盤的多是不太好的地方。

最後,樊渺看中了一個臨街角的店面。店面有原先的三倍大,周圍很熱鬧,離集市很近。只是要盤下它,銀兩還不太充裕。店家還不急着走,樊渺就想着再攢攢錢——既然要換,就換個值當的。若是這房子錯過了,再找個相當的,估計也差不多是這個價。

樊渺看個差不多,就想回了。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小姐,都走到門口了……到裏面來坐坐?”

感到背上被拍了一下,樊渺一回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慘白脂粉臉。那粉的味道是獨此一家的特別,又撲太多了很能掉,樊渺一不留神就打了個噴嚏。

即使青樓,攬客的也是小倌。這個老鸨出來攬客,又是怎麽一說?

“不了。”樊渺擺擺手,轉身感覺走,卻又被拉住了——

“姐兒,上次應了多來,怎的一去不見蹤影?別忘了花爹爹我說的話啊,”老鸨香帕一摔,媚眼一抛,教人欲死……還是欲死的。

她什麽時候答應了常來了,是他要她常來吧?樊渺想起來,上次,這老鸨有那麽一句話古怪的很,她一直記得。芙蓉帳,芙蓉糕?這,有什麽謎語不成?

“姐兒,來了不讓您後悔。您這第二次來吧?花爹爹我卻是早見過你的!咱吃不了你,花爹爹我不收你銀子,姐兒,來喝杯酒水吧,茶水也成!”

樊渺一囧,她倒顯得多怕進去了……不過也想看看究竟怎麽回事,就跟着進去了。反正她是女人,又沒錢,進去也不能怎麽的不是?

樊渺就這麽,跟着進了百花樓。這才發現,這店面有個壞處,離百花樓很近,只隔了半條街。她日後要往回走,就得經常經過百花樓前。這老鸨……難纏的很。

進了百花樓,見着是花爹爹親自領來的人,一群莺莺燕燕就圍了上來——

“姐兒,奴家伺候你舒服……”

樊渺趕緊躲着,避開那香帕的波及範圍。

這些人妝容倒是沒老鸨那麽誇張,只修飾得個個兒都有些媚氣。樊渺以前以為花樓裏的都是美人,這時候才知道,還是平常的男子居多的。

不過不管長相如何,她沒什麽興趣——她感興趣的只有一個,已經在家裏乖乖待着了。

樊渺正躲得匆忙,誰知老鸨花爹爹又語出驚人了一句,叫樊渺徹底外焦裏嫩——

“小蹄子們,下去伺候別的主子。這是我看上的人。你們爹爹我這些年好容易開一次葷,別給我攪和咯……”

作者有話要說:我喜歡花爹爹,不許和我搶╭(╯^╰)╮(猜猜他的身份?他以真實身份在樊渺的回憶裏出現過一回的。)

☆、哥哥,等你回家

哥哥,等你回家

老鸨的手帕香味果然與衆不同,輕輕一揮,衆小倌兒的帕香都被壓了下去。鼻尖只剩這甜膩又異常濃烈的味道氤氲着。

樊渺忍着這撲鼻香,被老鸨引着繼續往裏面走,一直走到後院。這老鸨,行事怪異的緊。樊渺漸漸覺得,要是不進來,一定會錯過什麽重要的東西。

來到後院,沒有了前面的熱鬧,一片幽靜。老鸨沒再故弄姿态,正正常常走着,樊渺竟然覺得,有些好看。老鸨又帶着她進了屋裏,轉身把門插上。

對樊渺一笑,樊渺又一抽抽……這,粉,落的太誇張。看到樊渺抽筋一樣的笑,老鸨偏開頭繼續笑,笑中幾分淚花。眨一眨,眨去淚光,再看着樊渺,老鸨不刻意谄媚的聲音很好聽:

“你且等等,看看認不認識我。”

然後,做到梳妝鏡前,擡起手來,袖口滑落,皓腕纖纖,開始拆頭飾。金鑲玉的簪子拔下,誇張的粉紅色大花拆下,細碎的金扣子一個一個地摘下……最後解開發繩,披下一頭如瀑的青絲,散到腰際以下,現在他的背影……可以用美麗形容。

樊渺愣愣地看着,覺得這背影好熟悉。那個時候……

老鸨拆完了頭飾,拿起一些瓶瓶罐罐,對着梳妝鏡做着卸妝的動作。最後,轉過身來,樊渺瞬間驚得瞠目結舌——

眼前的人,眉目如畫。

“哥哥……”樊渺輕喃。

對面的人點點頭,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容。

樊渺走近了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那和她相似的眉眼,只是更好看許多。開口幾次,無言,終于憋出了一句:

“哥哥還活着!”

樊渺聲音有些顫抖,伸手卻不敢觸碰眼前的人。

老鸨,現在應該叫玉靈意,帶着淡淡的笑,伸手摸摸樊渺的頭:

“小渺,我活着。不好麽?”

“好,太好了。”樊渺聲音竟有些哽咽。

這是她歷經生死,失而複得的哥哥啊!他能活着,簡直是上天的恩賜,她都不知該如何去感謝。當年分別的場景,是萦繞了她多少年的噩夢。結果讓她心痛至碎的人,又活生生出現在面前,這又是怎樣的驚喜……

樊渺喜極而泣。

“怎麽長大了反倒愛哭了?”玉靈意輕笑,眉目中全是喜意。他早些知道,這時候倒沒這麽激動。全然看不出,在認出樊渺的當晚,他曾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哥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樊渺哽咽着說。看着眼前的人,怕他會消失一般。這麽突然的出現,她怕這是一場空夢。

樊渺端詳着眼前除了更成熟一些外,并沒有多少變化的哥哥,驚喜之後,是困惑。樊渺很驚訝哥哥怎麽會成為倌樓老鸨——

“哥哥怎的在這裏生活?”

玉靈意眨眨眼睛:

“這裏不好麽?我如今很自在。”

自在……樊渺一時不知如何對答。倌樓裏,怎麽會很好。哥哥又經歷了什麽,才落腳在這裏。

“小渺,我見你,只是告訴你,哥哥還活着,你在這世上還有親人。”玉靈意臉上的淡笑掩去,“有了難處,記得有哥哥在。平日裏……還當沒有我的好。”

“為何?”樊渺不解。

“小渺,我如今很自在。”玉靈意低頭,不讓樊渺看到他眼中的掙紮與不舍。

樊渺皺眉,又想起很重要的問題——

“哥哥,你是怎麽到這裏的?”

“我嫁了人。這是妻主的産業。她死了,這裏就歸我。沒什麽曲折的。”玉靈意輕描淡寫地解釋着,又把話轉到樊渺身上,“小渺這些年可好?哥哥打聽到你在賣包子,娶了夫郎,可稱心?”

“我很好,夫郎他……哥哥可願意跟我回家看看?若是舍不得這樓,哥哥還可以過來,只是要住在家裏。”

玉靈意搖搖頭:“說了哥哥喜歡自在。你既然過的好,哥哥就放心了。成了親……那你沒事也別過來。”

樊渺當然不依:

“哥哥且随我回家,家裏一樣自在。”為何非要在這裏,既然相逢,怎麽不能相聚?

玉靈意搖頭,嘆一口氣:

“小渺,不是我不想。實話對你說好了……你可知現在有多少人拼了命想找到你我?哥哥還想多活幾年。這裏很好,沒誰會懷疑到我,我也過的不缺金銀。你如今雖然面貌變化很大,平日裏也要注意些。”

樊渺皺眉——那些人還沒有放棄麽……

“還有,小渺,記得不要與人提起我。夫郎也不要。”

樊渺沉默。

“小渺的夫郎,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是要見的。哥哥自己去看看他,你別對他說。”玉靈意又開始重新對着鏡子梳起發髻,“你且從後門回去吧,時候不早了。我這個偶爾開葷的老鸨,也該接着招呼生意去了。”

玉靈意最後一句話故意說得輕松,樊渺卻一點都不想笑。哥哥……

樊渺看着玉靈意梳妝好,又從美貌佳人變身“花爹爹”,一直不曾邁開腳步。

邁出房門去前院之前,玉靈意回身開口:

“小渺,回吧,哥哥去前面了。”

樊渺看着他消失,心中默念:哥哥,我等你回家。

然後,從後門回去,帶着深深的不舍。

樊渺出門看一眼那個和百花樓只差半條街的門面房,更下定了決心要買到。她要哥哥回家。哥哥是美貌的男兒,總不能一直做老鸨,總要嫁人過安穩日子。況且以哥哥的容貌,在那百花樓,萬一不慎被發現了,給誰纏上,也是危險的很。

再向舊巷的鄰居借一次債好了……這些年家家的情形都好了許多,籌到的錢還是夠盤下這個店面的。盤下店面後,沒有不掙錢的道理,一時的周轉後,還清不成問題。

樊渺倒是不曾後悔捐出桃青宜的嫁妝,只因太多了。如今世道不穩,不怕小富即安,怕的是錢財如山。就算沒有家宅瑣事,也怕盜賊橫行、他人觊觎。

唯一遺憾的事情,是她當時厭惡錢財的執念過重,重過了對生計的考慮,沒有留下一些小錢備不時之需。

樊渺決定先回家計劃一下。

樊渺進門的時候,桃青宜正給樊渺縫着寶藍的綢緞長衫。過陣子桃敏文要過生日,他給樊渺縫一身新衣去拜壽。

擡頭看見樊渺進門,桃青宜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迎上去:

“渺,你回來啦。鋪子裏沒事吧?”

“沒事。我想換個大些的店面,剛才去看好了地方,就回來合計一下……宜兒在做什麽?衣服做起來太累,若是想要,可以請裁縫師傅的。”

“沒事,我慢慢做。”不一樣的,我給你做的,和裁縫做的自然是不一樣的,你個……不識趣的。不過——

“渺,盤店面的錢夠嗎?嫁妝我留了三件,都是可以拿去賣的。要是再不夠……拜壽的時候,我可以找爹爹……借。”桃青宜原想着說找爹爹拿,可臨到口邊,怕樊渺不答應,改成了借。

樊渺抱一把桃青宜清瘦的身子:

“宜兒受苦了。”

“沒……挺好的。”桃青宜小鳥依人地往樊渺身上靠,卻聞到,樊渺身上有股香氣,十分的……刺鼻。眉頭不禁皺起——這種劣質的香味,她不會是去了……

“錢不用擔心。”樊渺輕輕抱一下便放開,在離着不遠的桌子上坐下,準備了紙筆來列單子,不忘囑咐:“宜兒縫衣服別着急,多歇一歇。看久了傷眼睛。”

桃青宜應了一聲,卻因為鼻尖不曾散去的香氣有些黯然。她怎麽可能……桃青宜不信樊渺會去倌樓,想是自己多想了,桃青宜決定先問一下她:

“渺,你今日……不曾去倌樓吧?”

樊渺的背脊僵直一下——

“去了。”

桃青宜瞬間就心涼了。昨夜明明……怎麽今天還青天白日的去了倌樓?

“渺……為何?”

樊渺沉默。

“渺,你……以後別去了好麽?”她是妻主,他不希望失去她,所以他要溫柔……他不能怨,不能斥責……

樊渺依舊沉默。

桃青宜等着,等了半晌,她的回答依舊是沉默,沒有那句他聽了千萬遍的、熟悉的“好”字。

手裏的衣服,完全沒有心情再縫下去,桃青宜早已淚流滿面。她去了他都沒怨她,她怎麽就,連句假話都不願意哄他……她為什麽非要去倌樓呢……

“他……比我好看嗎?”桃青宜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

樊渺依舊沉默。

“你喜歡他?”

“……”

等不到回答,桃青宜的淚水順着臉頰無聲落下,落在手裏的綢緞布料上,蔓延開來,浸濕了一大塊。

樊渺不敢回頭看他失望的眼神,卻不知道,他已是無聲落淚、心碎萬分。

對第一個問題,她不想對他說謊。也不能說謊,她确實去了倌樓,以後還會去,瞞不住的。

對第二個問題,她去了不做風流事,那會做什麽……又是不能說的。況且,哥哥說的掩人耳目的話裏,本就是和她……

對第三個問題,她答應不了。

對第四個問題,她……無法回答。青宜和哥哥是不同的好看。都好看。

對第五個問題,她喜歡哥哥,純然的親情,無關情愛。她不會對人否認,同樣,不想對他說謊。

桃青宜不知如何是好。她不能,她怎麽能……

“我不常去的。”樊渺好半天,想出這麽一句用來彌補的話,很是無力。

“那……你喜歡我麽?”

“喜歡。”樊渺回答的很确定。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呢。

“我要你別去,你可以不去嗎?”

“……”

桃青宜死心了。他不想問了。結果已經知道了。怎麽一個賣包子的,還有這麽多人和他搶……他怎麽就看上她了呢!傷心湧上心頭,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暗……

樊渺聽見背後沒了聲音,不放心地回頭一看,吓了一大跳——他暈過去了,滿面淚痕。

“宜兒!”喚了一聲沒醒,樊渺慌了,“青宜!青宜!你醒醒,不是那樣的,我以後對你說!”

樊渺忙着喚他,掐着人中,又不敢抛下他去找大夫,着急的很。

看着他手中浸濕的綢緞和臉上滿滿的淚痕,更是心疼的很。她怎麽就沒多想想,好好和他說呢……不管他會不會問去做什麽了,至少先告訴他,她不是去做那種事的……

樊渺又是心疼又是內疚,一時間着急死了。

樊渺掐了人中,桃青宜不見醒。她心一橫,抱起桃青宜就往醫館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某月學校測試兩千米跑,中午十一點測的,高溫下拼了老命跑了個滿分,光榮中暑……

☆、妻主,你壞透了

妻主,你壞透了

桃青宜再睜眼已經是在醫館裏,聞到濃濃的藥香。眼前的景象漸漸明朗——

樊渺在床邊陪着,老大夫在把脈。

從桃青宜腕上撤了手,老大夫沉吟一下——

“夫郎的病……怕是要慢些調理。”

樊渺和桃青宜具是一驚。平日裏,不是好好的嗎?今天裏情緒波動的緣故,暈倒了這麽一次,難道是痼疾所致?

“這次暈倒只是一時心情所致,無礙。不過從前應是服過什麽虎狼之藥、還有不入流的藥物,又傷過根本……”老大夫眉頭深鎖,“阻塞了經脈……當時雖調養了,卻沒調養夠時候,大概少服了一個月,病沒去根兒。如今再不調理,就要落□弱的毛病。”

桃青宜抿唇,睫毛微微垂下。他知道怎麽回事了。

那時候他被灌了春、藥,胡天胡地行了性、事,又在祠堂外跪了半日,最後只剩半口氣,服了猛藥救命。後來用方子調養着……嫁給樊渺,便沒有再服藥了。

“大夫,您開方子調理便是。”樊渺一陣後怕。

“這方子之前令夫郎應該也服用過的。變化不大,只添兩味要就好。只是方子名貴,價錢不低。這次可萬不能停藥,需服用兩月。你先拿五日的藥,五日過後再來,要減一味藥。”

樊渺應下,去抓了藥。粗略一算,用兩個月這個方子,盤鋪子的錢是一定沒有了。不過兩相比較自然是不用考慮的,青宜的身體最重要。只有一點她不明白——

“宜兒,以前為何停藥?”

“以為好了的。”桃青宜淡淡地說。

當時身體感覺上已經無礙了,他自然不想給她一副病秧子的印象,抱着個藥罐子嫁過來。他保持着健健康康的樣子,她尚去倌樓,他每日裏喝藥,豈不是更招她嫌惡。

桃青宜覺得現在再說原因很矯情。他是很想讓樊渺對他真心以待,可她既然已經去了倌樓……他也就沒必要說那些事來讓她內疚、博她同情了。

樊渺不疑有他,信了桃青宜的解釋,出門雇了輛馬車,讓桃青宜能坐着。

回到家裏,樊渺本想着如何開口對桃青宜解釋。門口早卻有了人在守着——

是風塵仆仆的白彥文。衣冠尚算整齊,滿面的霜塵,好像趕了很遠的路,又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

“青宜……表姐有事問你。”桃彥文看見桃青宜下車,第一句話便是追問——

“雲岫走之前,來找過你嗎?”

她總算來了……雲岫哥哥都走了半個月了。桃青宜見她一付剛剛出了遠門回來、還沒休整的樣子,稍稍心軟:

“找過的。表姐,進去說吧。”

白彥文精神楞忡地跟着進去坐下——

“青宜……雲岫他有讓你給我帶什麽話沒?”

“沒有。”

“那……他身邊跟着的人,是什麽樣?”

桃青宜皺眉:

“沒有,雲岫哥哥就一個人。去參軍,自然是不帶下人的。”

“參軍?”白彥文驚訝了,許是長途跋涉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手裏端着的水杯抖了一下,“他不是……”

“怎麽了?”

白彥文明白事情不對了:

“沒事……他當真沒留下只言片語給我、當真是去參軍?”

桃青宜點頭:

“沒錯,雲岫哥哥是去參軍,沒有留下什麽話給你。”

白彥文握一握拳——

“雲岫他,去投奔他娘親嗎?”

“雲岫哥哥走之前,梁姨去世了啊。”表姐……至今不知?桃青宜越聽越覺得,表姐這半個多月來,可能什麽都不知情。

白彥文聽聞,瞪大了眼睛:

“去世?雲岫不是前幾天走的嗎,怎麽岳母大人去世沒有半點消息?”

“梁姨去世的消息半個月前傳來的,雲岫哥哥也是半個月前就走了。表姐不知嗎?”桃青宜可以确定,這半個月,表姐都不在柳城了。怪不得不曾來找……

白彥文搖搖頭——

“你,沒騙我?”

“表姐若是不信青宜所說,就去這城裏問問。梁家一夕之間消失,粱雲岫也走的無影無蹤,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桃青宜為粱雲岫不平,說話也沒了客氣。

“沒,我就問問……宜兒所說自然都是真的……”白彥文無力擡手抹了一把臉。又忍不住地第三次問起——

“雲岫他,真的沒有什麽對我說的嗎?”

“确定沒有。”桃青宜十分肯定地說。

“那……我先走了。”白彥文走的時候,比來的時候更落魄。老主夫對她說,粱雲岫是前幾天跟人私奔走的。她不信,她就知道不是……

她不在的時候,雲岫被欺負了嗎……怎麽就,參軍走了不留一句話呢?沙場的魅力真有那麽大,要他這樣走?把她白彥文當什麽?

回到白府,她去見了上次新納的小侍,也就是樊渺去時正號稱發燒的那位。

“畫兒……你可知雲岫怎麽走的?”

畫兒純真的臉上,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白彥文笑笑:

“你且說,沒事,說對了我獎勵你。”

“那我說實話咯……不許生氣?”大眼睛眨巴一下,閃閃的。

白彥文摸摸他的頭:

“說吧,我獎勵你。”

“雲岫哥哥三日前不甘寂寞和人私奔了,畫兒看到的。”說着,他貼上了白彥文的身體,“妻主給什麽獎勵呀?”

白彥文渾身冰涼。她推開畫兒走了出去,不理會身後人的挽留。問詢了所有的小侍,答案只有兩個。私奔,或者不知道。答不知道的,也只有一個……

這廂,白彥文走了,剩下桃青宜和樊渺兩相對望。

“青宜……其實我去百花樓……”

“不……”桃青宜打斷了。他不想聽,他不想知道她和誰卿卿我我。他委曲求全夠多了,現在累了,“妻主,我身體不好,你去別人那裏也是正常,我犯了妒忌之條,是我不對。”

桃青宜說話時面色平靜,看着樊渺,目光澄澈,沒有絲毫勉強。他死心就好了。反正這些年不會被休掉的,他做什麽非要喜歡她?過些年去廟裏自在去。

她要才沒才、要貌沒貌,對他還時好時壞,還愛去百花樓!他不喜歡就是了。只要不動心,她做什麽又有什麽關系。

可是現在心裏仍舊微酸……沒事,習慣就好了。

“你這麽想?”樊渺驚訝,桃青宜從沒這麽說過話。

“是。妻主想做什麽,豈是夫郎可以幹涉的。”桃青宜微微一笑,仿佛尋常,“更何況,我還是硬嫁過來的。”

“……”

說罷,桃青宜便轉身進了廚房做飯,利落地做好了飯菜,又端上餐桌:

“妻主,請用餐。”

樊渺伸手夾起一筷子菜,卻沒有自己吃掉,而是放進了桃青宜的碗裏。

桃青宜順從的吃掉:

“謝謝妻主。”

“別這樣。”樊渺放下了筷子,看着他。

“妻主,青宜哪裏做錯了嗎?請責罰。”桃青宜也放下了筷子。雙手放好,坐直了身子,微微低頭。

責罰?她什麽時候罰過他!樊渺嘆一口氣:

“青宜,如果還在生氣,你聽我解釋……”

“沒有生氣,先前是青宜逾矩了。妻主吃飯吧,涼了不好吃。”是他亂了心。其實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委曲求全太多了。他真以為,可以和她舉案齊眉呢。

“……”

樊渺于是,又夾了一筷子菜給他。好吧,看他吃飯的樣子,還舒心些。他現在不想聽,就吃完飯再說好了。

桃青宜慢慢夾了沒幾筷子飯菜,飯也吃的不多。樊渺皺眉:

“多吃些,吃完我有話對你說。”

桃青宜多夾了幾筷子,依然沒多少。

樊渺皺眉,幾下扒拉完碗裏的飯。端起菜碗給他多夾了肉——

“都吃完。”

桃青宜于是完成任務般吃完她給夾的菜,起身收拾碗筷。

“別動,我來。你且休息一下。”樊渺攔下桃青宜的手,接過碗筷擺在一邊,擦了桌子去洗碗。

桃青宜坐在凳子上,一陣迷茫——

又是這樣。她總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讓他覺得,她是把他捧在手心的。

可明明不是。

樊渺從廚房回來的時候,桃青宜還在坐着。已經過了許久了。她洗好了碗筷,收拾了廚房,又熬好了藥端來。

單薄落寞的身影,就這麽撞進她眼底,讓她的心抽抽的疼,又泛起柔柔的一片憐惜:

“宜兒,喝藥了。”

桃青宜擡頭,看見樊渺端着藥走近。臉上神色微動,又很快歸于平靜。

他是該,如何應對?

他可以荊釵布裙,可以不慕榮華。但不可以與人共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所以……

桃青宜接過藥碗,一口喝完。口中好像也沒那麽苦澀。麽什麽感覺。和心裏的痛苦比起來,這藥味香甜的很。以後,只當她是妻主就好。等過些年爹爹想開了,他去廟裏吃齋念佛就好。

樊渺看他一口喝完,自己都覺得苦了。端起另一個盛着的好像是清水的碗:

“再喝這個。”

桃青宜接過來,還是一口。可是這次……清甜的味道彌漫舌尖,沖淡了藥味。桃青宜低眉,全是苦澀。她要是不風流花心,可以不去百花樓,就好了。

這是一碗糖水。

“還苦麽?”

“不苦了。”桃青宜喝完了藥去鋪床,樊渺又收拾了藥碗。

桃青宜轉身看着門口,心口好像堵了棉花。真的,她要是能不去百花樓就好了。

樊渺這次很快回來,油燈朦胧,她在燈光下走來的身影,透着溫暖,讓人想要依靠。

“宜兒,我有話跟你說,你得聽完。”

“妻主說就是了,青宜。”

“夫妻之間的事,我只與你一人做的。”

桃青宜站着不動,有些懵——什麽意思?

“我去百花樓有別的事,暫時答應了不能說,以後會告訴你的。”

所以?

樊渺過去親親他:

“宜兒,你是我的夫郎,我只會有你一個夫郎。”

所以?

所以……你就從了我吧。樊渺伸手抱住,這個……獨自生悶氣的人。

桃青宜站着,不知道自己做什麽樣的舉動好。他想說……妻主,你壞透了!

樊渺傾身上前……拉燈時間到。

口是心非的美人兒,明天回過神來再訓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這個梗,一章解決了應該就不虐了。我好善良好善良。

☆、交心,揮去陰霾

交心,揮去陰霾

“青宜,不要輕易放棄我。”樊渺說。

“什麽?”

言語湮沒在肢體的糾纏中。樊渺熱烈地擁吻着桃青宜的每一寸皮膚,點燃他身體內藏着的……熱情。

桃青宜開始有些抗拒。他在生氣,他在困惑,他還沒弄清事情的來由。怎麽她一句話就一切都變了……

身體的熱情那麽誠實,承受着她熱情的唇,桃青宜推拒的手變得無力。漸漸放軟了力道,最後搭在她身上,再然後,緊緊攥住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宜兒,你很誘人。”樊渺伸手解了他的羅裳,輕挑過他着了一層玫瑰色的肌膚,愛惜地撫弄,

“你太好,我舍不得失去……所以不要輕易地放棄我,我不好,可也沒那麽糟糕。”

桃青宜心亂的很,身體也……亂的很。他想不清她說的是什麽。

樊渺輕柔地愛他,纏綿地愛他……今天一切溫柔的有如夢幻,桃青宜沉醉着,喘息着,無法再多想其它。

那極致的一下過後,桃青宜猛地平躺回床上,喘息着,半晌——

“渺……”

“嗯?”

“你壞透了……”桃青宜已經平複下來。今天的性、事并不激烈,只是水□融,溫和卻不失熱烈。桃青宜并不累,還保持着清醒。

清醒了,他就回想她的話。然後覺得,她真的壞透了……說了不好,又不準他死心。

而且她看出來他有些心冷。她……其實沒那麽遲鈍。

樊渺半坐起來,再伸手撈起眼睛睜得老大的小貓兒,往背後墊一個靠背,讓他也半坐着,把被子拉上來一些。把床幔掀開一邊,不再一片黑暗,微弱的月光讓他的輪廓朦胧起來。

“你壞透了。”桃青宜目光水潤,看着她,這句肯定語氣說出來的話,好像不是抱怨,只是一個評價。

“你覺得我不好?”

桃青宜點頭。

“可是我覺得你很好,怎麽辦?”

“……”她不是不善言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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