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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來源,讓她安生地生活到現在。以後包子鋪慢慢擴大了,也會讓她和桃青宜有安逸的生活。

所以樊渺用桃家主夫給的所謂本金做的第一件事,是盤下了前些日子看中的鋪子,花些時間安頓好。樊渺并沒有将原先的舊店盤出。她雇傭掌櫃,自己做甩手老板,一家店和兩家店耗費的時間便差別不大的。

請了匠人,和自己一起把新店門面裝好,挂起“王記包子鋪”的牌匾。又挑選了夥計,讓舊店的賬房過來做掌櫃,給舊店雇了新人。新店店面很大,因為臨近集市,一天下來生意好很多。

樊渺在新店剛開業時,跟夥計們一起忙碌了些時候。

傍晚,店鋪在集市閉市後打烊。走出店門,能看見不遠處的百花樓。經過門口時,樊渺停下了腳步。看着人們來來往往,想到裏面紙醉金迷的景象,她擔心的只有哥哥而已。

狠狠心走過——她該準備遠行了。

不能告別,她要做的事,大概是哥哥不希望的。岳父大人在監視她的行蹤,她一直知道。所以她在這兒盤了鋪子卻一次都沒進過百花樓呢。

等回來……她想多和哥哥接觸接觸的。

包子鋪之外,樊渺不懂得經商。她不明白什麽東西從哪裏運到哪裏會掙多少錢,什麽東西又會賠本。她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摸爬滾打弄明白做生意的規則。

她所能做的只有兩個選擇。根雕,還是賭石,二者選其一。她只該有一樣才能被世人所知,另一樣必須埋沒直到老死。兩樣都埋沒了其實最好。

樊渺決定去京城一次。那裏風行賭石。她出手一次,最多兩次,便可達成目的。路上來回行一個月。然後接桃青宜回家過日子。

所謂一年……只是為變數多一層保障。她總能做到的。

樊渺回到家裏,簡單再規整一下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搬進這房子時伴随着新婚,從住進來開始便一直有一個人陪伴。一個月了,樊渺還是沒習慣這空落的房間。

樊渺一向不是愛後悔的人,現在開始後悔一件事。

當時嫁妝若沒有全部捐出去,是不是就沒有今天的分離了。

她該早一點走出記憶的魔潭,早一點認清自己身為妻主該做的事。樊渺絲毫沒有反抗地答應桃家主夫的要求,多半是因為愧疚。她憑着在常人眼裏微不足道的理由,讓桃青宜陷入了和她一起柴米油鹽的境地,所以才會認了桃家主夫的指責、認了桃家主夫提出的彌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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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念那個軟軟暖暖的人,那個在她彷徨間忽略時從沒有怨言的人。青宜……她對他的想念總在晚上變得格外清晰。

她早就動心了……不是麽?

本是一見鐘情。

去桃府好多次,每一次見他都覺得看不夠。他在家裏時,她白白錯過了那麽多的時間讓他獨守空閨又獨自彷徨。

去做晚飯,原本準備簡單應付。想起他的唠叨,樊渺最後做了豐盛的飯菜。做好了,又覺得一個人吃真的太多了。

“樊姐姐,漂亮姐夫還不回來嗎?”有一群小蘿蔔頭來找他了,為首的孩子忍不住問一聲。

“再過些時候。”樊渺回答。他到了哪裏都讨喜,快成孩子王了。

于是小蘿蔔頭們一臉失望。

回來,便生這麽一群吧。樊渺想着輕笑一下——到時候就養得起了。

孩子們走光了,只剩一個小人兒,一臉垂涎地看着樊渺的飯桌子。

“想吃不?”

小人兒搖搖頭,接着看。

“過來,坐下。”

小人兒乖乖坐下。

樊渺從廚房拿了雙筷子塞他手裏。

“吃飽。”

然後,小人兒的手伸出,夾了菜送到嘴裏。

樊渺見他伸筷子了,便低頭扒飯,沒看見小小的胳膊上,隐約有傷口的痕跡。

“叫什麽名字?”

“小綿。”

“別急。一會兒送你回家。”樊渺見他着急扒飯都快噎住了,不由說道。

小人兒一聽卻放下了筷子。看她一眼,蹬蹬蹬跑掉了。

樊渺詫異一下,跟出去看看門外,小綿已經跑出去好遠。可能是因為想起來要回家吧……樊渺回去接着吃飯了。

明天就要走了。樊渺想去和桃青宜告別一下,又怕惹他傷心。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了。樊渺用上次的根雕剩下的木料,做了一個桃青宜的模樣的木偶,放進衣服裏。

又做了一個……自己模樣的木偶。然後,去桃府。

此時的桃府,桃青宜和桃家主夫一起住在西苑。桃家主夫稱病,其實這些時候以來煎的藥是給桃青宜對症的,每日裏喝藥的人是他。

桃家主夫平時每天裏不過吃齋念經。最近心境卻沒表面上那麽平靜——這都一個月了,樊渺還是在開包子鋪。桃家主夫有些不滿。這是不想接宜兒回家麽?賣包子,哪裏可能掙回四百兩黃金來?

他放下手裏正抄寫的經書,伸手揉了揉眉頭,去找桃青宜。

“宜兒。”

“爹爹?”看着桃家主夫有話要說的樣子,桃青宜讓身邊新來代替宛兒的小厮先下去了。

“這樊渺來看你這麽多次,可有說什麽?”

桃青宜紅着臉低頭。

“爹爹不是問閨房話。她可有提怎麽去籌夠那四百兩?”

“沒有……她只說最快再過一個月便能籌夠了。”桃青宜回答。

樊渺話不多的。兩人相見,桃青宜囑咐了許多話,她只聽着。她喜歡看着他,不說話。或者輕輕地吻他,抱在懷裏。所以更多的時候,兩人只是溫存。樊渺沒有提過怎麽去籌足夠的錢。桃青宜不願表現自己的心急,那只會讓她難受,所以并沒有問她如何籌得夠錢。

他所做的事情是,任由她抱着,對她唠叨從不曾唠叨過的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麽羅嗦。可是好像她喜歡聽。

桃家主夫點點頭。也許是他着急了,繼續等等看好了。看她除了賣包子,還會做些什麽。

“宜兒可怨爹爹?”桃家主夫看到桃青宜這一個月的相思,有些不忍。折騰樊渺的,卻連兒子一起折騰了。

“沒,爹爹是為我好,宜兒都明白。”桃青宜明白爹爹的考慮,他不認同,卻談不上怨的。桃青宜心疼爹爹,明白他為自己操碎心了。

桃家主夫稍稍寬心。

作者有話要說:= =吾病了,每月病一回的那種。T-T疼死了。

☆、相思,真的想你

相思,真的想你

西苑樹多草多,從傍晚到拂曉時候,都有一片蟲鳴。夏蟲聲聲,擾人清夢。

桃青宜早上很早醒來,聽着耳邊的聲音,心中有些絞絞的。起床開窗,窗臺上,放着一個小木偶。所刻正是樊渺的樣子。

他看着,先是高興。沖出門去,沒看見人。問了經過的下人,也沒人看見過她。

桃青宜有些迷茫。

再後來,他就落淚了——

她是,遠行了麽。這就是告別了。

桃青宜把木偶人兒貼近了心口放着,緊緊攥住,忍了淚水,換上笑容。他努力地彎起嘴角,眼睛看看天,眼睛裏全是堅定。

既然已經答應了爹爹、答應了樊渺,他就不能軟弱猶豫。他等她回來,接他回家。

樊渺已經在路上。柳城郊外芳草萋萋,道路筆直通往遠方。出了城,往北行,她要騎馬到連州去換水路。

昨晚她難得矯情一回,爬了桃家的牆,西苑裏全是樹,牆好爬的很。

她在桃青宜的門外躊躇好久沒敲他的門。她不忍看他的淚光……就這樣告別吧,所謂相對無語,執手凝噎,她又怎麽忍心見。快去快回就好,她明白等待很苦的。

一天的路程過去,到的地方是一個小鎮。樊渺下馬找到客棧,訂好房間後就在大堂裏吃飯,四面八方口音的人就在這兒彙集。客棧很小,飯堂裏只擺了三張大方桌。

樊渺剛坐下,便過來兩人挨着坐下。

“姐頭兒,我就說,咱咋這麽倒黴到延州那破地方當差吶。”其中一個對着另一個人說着,“我可是聽說了,那兒真打着仗吶!”

“哪兒那麽多話?讓去就去。真打着就打。”

樊渺一愣。又有人說在打仗了……那個時候梁雲岫也說在打仗。卻不知為何這麽神秘。延州……離柳城不遠,竟是一點消息沒有。樊渺不禁疑問:

“不知兩位大姐哪裏來的?”

“倒黴,從京城來,到延州去!”一開始說話的人說,“嘿,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說不定還……”

“別多話。”另一個呵斥她一聲,擡起酒杯來對着樊渺一舉,“這位妹子,我們是公差,不便回答,多諒解。對不住。”

樊渺笑,也舉杯,與她碰了一下:

“相逢是緣,即是公差便不問了。”

京城……延州開戰,柳城不知,卻是京城直接派人去。只能說明,京城裏也許并不平靜。她得小心些了。

再行八天便到了連州,樊渺換水路五日夜便能進京城。樊渺一路上低調行事、一心趕路,便順暢的很。路途多經過荒無人煙的道上,沿途美景美不勝收,樊渺只想今後能和桃青宜出門共賞。

路程越接近,樊渺的心情就越急切。早一天到,便早一天回。早一天回去,就能早一天接到桃青宜。

離船踏岸,樊渺看着眼前陌生的京城,長舒一口氣——

終于到了。

記憶并不如想象的深刻,她熟悉的只是一個地名。如今觸目所及的景象完全沒有印象,盡管她幼時也曾從這個碼頭離開此地。河面比之南方的已經不寬,青綠的水面映着一半山色,河岸垂柳系了多少離人思緒。

熱風拂面,有揮手作別的人,有歸家受到迎接的人,不管來回,碼頭上總是親人送迎相聚許多場景。引人動容。

樊渺只是一個過客,即來便回。

原本就沒計劃長久待着,路上聽到風聲,現在更是決定速戰速決。所以,樊渺客棧都沒有定,直接背着行李去尋玉行。一日解決,到了晚上就能直接坐船回去。

京城最大的玉行名為品意,在全國許多地方設了分店,不過賭石的生意只在京城有。而且品意玉行實際上是皇商,皇家的生意。

此時的柳城,桃家。

樊渺走了半個月了,桃青宜每天裏只是尋常看書作畫。作幾首相思詩難以寄出,也只壓在桌子上一沓子紙下面。

“宜兒……”桃家主夫這些天也有些擔心。桃青宜并沒有以淚洗面或是唉聲嘆氣,但是人都知道,他把思念都藏着呢,也不必每天裏唉聲嘆氣好多少。他的做法也不知是對是錯……兒子對那個賣包子的這麽上心,他咋沒早看出來?

這是罰樊渺呢,卻連桃青宜一起罰了。想起桃青宜和自己說過的話,桃家主夫出言安慰:

“別太心急宜兒。她說了最快一個月,那說不定一個月就回來接你了。爹爹打聽了,她是往京城去。一個月來回,且等着看她本事。”

“爹爹,沒事。我明白的 ,不管多久,等她回來就好了。”桃青宜放下手中的筆,朝桃家主夫微微一笑。

“宜兒明白就好。”桃家主夫嘆息,“你嫁了她,也好。等着回來呀,就全是好日子了。爹爹機關算盡,反倒不如你這一根筋的腦袋選的人好……”

“可是彥文表姐又有什麽消息?”說到選人,桃青宜馬上便知曉了說的是白彥文。

“正鬧着呢。宜兒,爹爹說與你,也算分散分散心思。”桃家主夫坐到椅子上,慢慢道來,“你彥文表姐跑了夫郎,這是全城都知道的。這夫郎丢的離奇,也是一件奇事。”

桃青宜點點頭。雲岫哥哥走的時候找過他,這事兒他是最清楚的。

“她正夫在的時候,是不怎麽受寵的。這個時候她竟說是正夫去延州參軍了,她也要去延州參軍,找人去。”

桃青宜詫異——彥文表姐那樣軟弱的人,如何下得了這樣的決心?

“延州不太平啊,開戰了。朝廷封鎖着消息呢。白家主家的生意遍布天下,消息也就靈通一些。爹爹說與你,你別說與外人。至于白家旁系,也都還是不知道的。你彥文表姐應該也是不知道的。”

“她走了?”

“走了,剛走。老主夫剛給她物色了新夫郎人選 ,城守家公子,她連畫像都沒看就走了。老主夫這些天鬧騰着,想雇人把她綁回來。”

桃青宜默然。

“宜兒幸虧沒嫁過去……當時爹爹糊塗,明知道那老主夫不能共事還為個表面兒的好門第勸你。如今這事一過啊,爹爹想開了,不争了。争來争去,不如不争的好。如今吃齋念佛好些日子,爹爹心境比從前平靜了許多。”桃家主夫微側了頭,

“想一想,這樊渺回來,不管掙不掙得夠錢財,爹爹都同意你們團聚。晚啦……要是爹爹我早些想開,我兒也不用受這相思苦。”

“爹爹,無論早晚,總是清明了好。說來不嫌晚,爹爹以後還有大把的清福可享受呢。妻主她過些日子也就回來了,回來了,就都好了。”桃青宜為爹爹能想通,感到高興。這麽些年違心計較,爹爹過得極累的。

“宜兒你說的好,也要做的好。今日裏飯菜吃少了,以後不能這樣。她回來,我得還她個水靈靈的宜兒。”桃家主夫也覺得,她能回來就好了,所以不多說,只勸青宜言行如一、顧好自己。

桃青宜點點頭,目送桃家主夫起身離去。他自己,揮退了一邊的小厮,從懷裏拿出一個木偶小人兒來仔細端詳:

“渺,等你回來呢。我今天很想你。比昨天想你多一些,明天也許會更想你。你若是聽得到……便回來吧,沒有錢,也是一樣的。”

心裏話默念完,桃青宜一陣空落。她聽不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吾寫到現在只有這麽些,嗯,夠一章了。周五雙更哦親。╭(╯3╰)╮

☆、切玉,石破天驚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一下:四色翡翠稱福祿壽喜,珍貴稀缺,現實中是有的。文中設定是賭石興起時間不長的時候,許多還沒發掘出來,所以稱沒見過。

月只是加注釋,內容變化不大,下一更新在晚上,吾碼字中。

京城的繁華景象一直如故,品意玉行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遠近聞名。樊渺一路問詢打聽走到了玉行門口,徑直走了進去。

“客觀裏面請,可是來賭石的?”

店小二熱心招呼着。這樣的店裏,店小二都是有眼力的,看樊渺一身打扮就知不是為買玉來的。不過來即是客,賭石的生意玉行也不少賺錢。

“嗯,是。”

“那這邊兒走。客觀外地來的吧?”

樊渺點點頭。

“您看看先,過幾日啊,有我們品意玉行一年一度的鑒寶大會。不止珍品玉石,各種稀世珍寶也都是有的。您要是有意,就多留幾日。”

樊渺不語,只跟着走。小二做完介紹也就不再多說。

到了裏面一個挺大的展廳裏。首先是邊兒上,一堆灰蒙蒙的石頭在地上,圍了幾個人細細看着。還有幾塊石頭,在絲綢墊着的盤子裏放着,有師傅在給身着绫羅綢緞、坐在邊兒上品茶的幾位貴女介紹外表特征。

這些石頭都是從南垂小國運來的,與在原産地南垂的賭石活動已有不同。首先,經過了行家的挑選、加價。其原石價格擡高,開刀見綠的概率也要高很多。一定程度上也是玉行在分散風險——對于分不清是否有翡翠能開出的原石,讓這些達官貴人買了,玉行再收購,雖然利潤少了、卻是穩賺不賠。

因此京城的賭石更多的用途是供達官貴人作為玩賞樂趣,一般會有人專門在一邊給介紹。幾人相聚共品幾塊石頭也是常有的樂事。像樊渺這樣真從石頭裏找錢的客人占一少半。畢竟南垂偏遠又未開化,到京城比去南垂安全的多。

展廳中央正有師傅介紹着一塊表面不錯的礦石。那塊是标價最高的,标了黃金五百兩。這樣的交易出手需要一定的實力和勇氣。關鍵,還是得有財力、輸得起。

那塊石頭表面即隐約透出許多藍綠色,岩石顆粒質地細膩。沿着表面脈絡來看,有翡翠的可能性幾乎已是十有□。

翡翠色澤分綠色、紫色、紅色、黃色、灰色、黑色、白色等,其中以綠色為最好。若能出來成色極好的綠翡翠,五百兩黃金可以翻番。

樊渺聽着那石頭在玉行的師傅口中誇出花來,不禁走近了多看幾眼。就第一眼來看,的确是各個方面都不錯的原石。不過再仔細看來……樊渺皺眉,這石頭有些蹊跷。

師傅介紹了一些時候,已經有貴女心動。

師傅當即開了一刀,當即見綠,師傅卻也和樊渺一樣皺起了眉頭。

當即有一位貴女說:

“好!我買下了!師傅,我就選你給這石頭開刀!”

這裏可以請玉行師傅開刀,行家也可以自己開刀。

老師傅搖搖頭:

“錢貴女确定?這是定了不能反悔的買賣。老婦方才所說也不一定對。”

“戚師傅,我買這麽些石頭了,可從來都沒反悔過!”方才的貴女似乎不滿老師傅的啰嗦。其實這是師傅對于熟客的隐晦提示,這樣問了,說明這石頭多半是出問題了。

那石頭表面許多藍綠色,若是真的,裏面其實也多是這個顏色,有綠翡翠的幾率很高。雖然藍色是為邪色,綠若偏藍則價值大減。但這礦石外表如此難得,已是值得一賭。綠色正了,價值翻番;若偏藍色,也是有價值的。

只是有賭就有作假。這石頭進貨時查識不清,竟是被南垂當地的商販做過手腳的,手法很常見,表面是用了好翡翠的外殼,又處理過了,糊上去的。處理時方法多樣繁雜,但總歸會有粘連痕跡。

方才師傅一刀下去,已見粘連痕跡。其實,若是眼力足夠,不見其裏也能看出,這石頭有作假痕跡。樊渺便是覺得這石頭賣相太好,多看了幾眼,發現脈絡有些怪異,這才看出作假的。賭石本就是風險的活計,品意玉行自己不做假,卻也不會主動去賠錢。

貴女伸手拿出一張銀契,放在桌面上,正折合五百兩黃金。旁邊的小二訓練有素地上前接過,示意師傅開刀。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說話點到為止。戚師傅見貴女執意,便不再多言、接着下刀——

那綠色只最初的一抹,就再也沒了。切了許多刀,整個石頭裏再沒半點綠色。直到完全揭開廬山真面目,裏面竟是完全沒有翡翠的。

那個錢姓的貴女似乎對着情形習以為常,把扇子往手裏一敲,搖搖頭,嘆一口氣,也不發火:

“唉,倒黴倒黴,算了,師傅繼續。”

于是,又換了一塊石頭,開始新一輪的講解。

樊渺走到邊上一群人仔細看着的那堆石頭上,一個挨一個看過來,最後默默嘆息——都是尋常的,沒有那罕見的。即使有了翡翠,若成色一般,即使切出來、也沒有多大的利可賺。四百兩黃金……樊渺不能随意出手,她只尋那值當的石頭出手、只買賣一兩次。

師傅還在講解,樊渺目光掃過那些盤子裏的石頭,皺眉——竟是沒有值得買下的麽?

樊渺已經看了好些時候,神色一直不大滿意。周圍的人們來來往往,陸續有人挑了原石開刀,有幾個人是有收獲的,不過收獲和買入價相比,倒不一定賺了。

盤子裏的礦石沒有幾個,樊渺最開始便挨着看完,沒有目标中的珍品。她走到地上的礦石堆裏翻撿,最終選定了一個人頭大小的大石頭。這石頭外表很是普通。質地倒是細膩,顏色卻稱不上好。有些混雜,難以辨認。

樊渺看到這塊礦石時感覺有些奇怪。細查表面,應該是有上好翡翠在裏面的。顏色卻又完全不像是能有純色翡翠的樣子。要知道色澤若混雜了,價值也就低下來了。這石頭她完全沒把握,不過好奇的緊。今天幾乎已經确定了沒收獲,樊渺便想看看這石頭裏究竟是什麽。

她只是有個判斷,卻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樊渺轉身向方才引她進來、一直默默跟着的小二問道:

“這個要多少錢?”

“地上靠西邊兒這一片裏,是最便宜的,都是三百兩銀子一個。”然後,小二又說,“您要是拿不準,能開一刀,價格要加一百兩銀子。”

搖搖頭,樊渺直接拿出銀兩來付了賬,又問師傅要了刀。樊渺端起石頭來放到眼前再看看:

“可有火燭?”

“有的,客官稍等。”小二麻利地遞來火燭。

樊渺将石頭放在臺子上,将蠟燭稍微湊近些照着,一刀下去——

什麽也沒有。

樊渺一開始便表現得十拿九穩。後來又拿了火燭來照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這時候已經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衆人一見這情形,有那哄笑的:

“唉,又一個假行家,白擺了這麽大架子。”

也有給建議的:

“別心疼銀子,揀貴些的買!總比銀子打了水漂好!”

樊渺不理會,繼續下刀。

觸目一片紫色的翡翠石。

玉質細膩,顏色鮮亮,色澤均勻。

“喲,賺啦!”

翡翠以綠為尊,但色澤鮮亮、質地上好的其它顏色也是價格不菲。

樊渺看到紫色,神色有些激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又下一刀,衆人驚呼——

“黃的!”

不是顏色混雜,而是兩色間有明顯的分界線。單看紫色部分,色濃、勻,沒有一絲雜色。單看紅色部分,也是一樣的濃、勻。

要說顏色混雜了,價值不高。如此好的顏色質地連着一起、卻是不同色,甚是少見——

至少賭石興起的這幾十年來,還未見過如此成色的翡翠可以連在一起。

樊渺放開了蠟燭,根據方才判斷的方位下刀,又切出了兩色。

最後切出的翡翠體積有成人兩個拳頭那麽大,而且是難得的具備四色、各不混雜。正、陽、濃、勻兼備,這翡翠價值簡直難以估量。

其中最後切出來的綠色,是面積最大的。顏色鮮豔濃亮、主體部分不摻一絲雜色,與上面的黃色部分有明顯的分界。這綠色部分堪稱帝王綠,即使切出來單賣也是價格不菲。

老師傅湊上來,擦了擦眼睛,臉上全是不可置信。這從沒有見過的,怎麽定價?只是聽說過南垂有過上等翡翠粘連的,國內卻是第一次見!

方才在衆人驚呼間已經跑出去的店小二,這時候跑回來:

“這位……客官,可有意賣出?我們掌櫃有請。”

☆、将回,青宜有孕

将回,青宜有孕

樊渺看着臺上的翡翠,有些後悔。

她今日本只是一探究竟的,卻真的切出了這福祿壽喜,成色還十分上乘。記得奶奶曾經說過,國外有這樣的翡翠存在,兆頭祥瑞、價值不可估量。今天……她若是直接翻出一塊祖母綠來還能說是碰了運氣。這般切出一塊翡翠,卻是不得不轟動了……

樊渺當即放下手中的翡翠,轉頭對店小二說:

“五百兩黃金,若接受,我就賣。”

在場的人一片唏噓——這不懂行情的,價格要低了。這樣的稀世珍品,至少千兩黃金是不在話下的。

“客官可與掌櫃商議,客官裏面請。”店小二得了掌櫃的吩咐,已不敢私自定價收購。即使深知樊渺的要價大大低于這翡翠的價值,這便宜她也貪不起。

“只在這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必商議。不然我就不賣了。”樊渺堅持。

“這……”店小二也遲疑了。

卻有人從裏間走了出來——

“客官稍慢。”

樊渺看她,先出來的人文質彬彬、舉手投足間十分優雅。穿了月白的長衫,折扇展開,用手一側擋在身前,正是留人的動作:

“在這裏交易也是可以的。我是這品意玉行的掌櫃,崔琦。客官方才眼力,膽識,技藝,均是了得。不知客官貴姓?”

“姓樊。”

“樊姐姐!”話音未落,即有人喊道。晚一些出來的人一臉驚喜——她正是壽宴時候見過的、向樊渺挑戰詩文的少女。

“樊小姐與小久早已相識?”玉行掌櫃崔琦問道。

“崔姐姐,這正是我與你說過的那送出松鶴延年又作了包子詩的人。”少女聽到,急切地向崔琦解釋。之後又看向樊渺:

“一直佩服姐姐才學,卻兩次想見都未來得及自我介紹呢。我姓于,名久,樊姐姐可以喚我小久。”

“既然是舊相識,樊小姐可不能再推辭,來喝杯茶。這價格樊小姐要低了,可以再議。”崔琦順勢挽留。

她本就不能放過這識玉的高手。又兼聽到送松鶴延年根雕的也是眼前人,更是對樊渺勢在必得。樊渺似乎不想久留?那就更有趣了。

“多謝崔掌櫃、小久。只是我今日即要趕回柳城,五百兩黃金也足夠了,好意心領。若是崔掌櫃同意,這翡翠我便賣了。”樊渺無意多留,只能婉拒。更何況這翡翠太過特殊,必定引人注意,她能早回一刻便不在京城留着。

“為何不多留些時日?妹妹只盼着能邀樊姐姐到府中做客,共議詩文。”于久說道。

“不了,時間匆忙,以後再聚。家中有事不便相告,樊某今天即需啓程回柳城,還望兩位能體諒。”樊渺急于告辭。她隐約覺得這塊翡翠是禍事。

崔琦沉吟片刻——

“也好,既然有急事,在下便不強留。”然後吩咐了小二拿來千兩黃金的銀契,“這翡翠價值難以估量,五百兩卻是太少。這是千兩黃金的銀契,以這翡翠的成色來看,價格絕對不算高。還請拿好。”

“多謝。”不再多做推诿,樊渺拿起銀契,對崔琦和于久兩人抱拳告別。

兩人送她出了門外、目送她遠去。

“崔姐姐,她來去匆匆,莫不是看不上小妹?我是真心想要結交的。”樊渺已經走了,于久仍有些惆悵。

“這便不挂記你的青宜公子了?”崔琦打趣。兩人是好友,崔琦常聽到于久說起她那夢中情人,青宜公子。後來又聽她說起樊渺,知道樊渺正是桃青宜的妻主。

“不是……我其實不服氣的。”于久聲音低低地說。

“日後,若給你青宜公子,你可還想要?”

“當然想要!”于久話說出來又有些害臊,畢竟桃青宜是有婦之夫,少女羞紅了臉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也只想想。”

崔琦淡笑不語。看一眼樊渺消失的方向,嘴角笑得輕淺又意味深長。她好像終于等到了什麽……得來全不費工夫呢。

樊渺離了玉行後,先将所有銀契、銀兩都存到了錢莊裏,準備到了柳城再拿出。然後,向渡口走。

她心裏只剩下兩個詞語。回家,團聚。

半月未見宜兒了……不知道會不會又瘦了。今番回去,萬事得宜,她便再不讓他受半點委屈。樊渺從衣襟裏拿出木偶小人兒來看一眼,臉上全是溫柔——

“宜兒,這便接你回家。”

柳城桃府裏,桃青宜此刻正臨窗而坐,拿着包梅子,吃着很是享受。他這幾日慵懶的很,什麽都不想做。就這樣午後曬曬太陽、閑來看窗外綠樹紅花相稱,聽耳邊陣陣蟲鳴。至于書畫繡工,想起來便犯懶。

“宜兒,與爹爹說說話,莫整日裏發呆。”桃家主夫這些日子天天陪着桃青宜,也不再成天抄佛經,多了許多人氣兒。

“爹爹來了……可要吃梅子?桌上有許多。我差人去買了些,味道很好。”

桌子上擺了個大盤子,盤子裏裝了梅子,堆得滿滿的。桃家主夫聞言,伸手拿起一個梅子來放進嘴裏……随即皺眉,直将臉上皺巴在了一起:

“酸……牙都倒了,宜兒不嫌酸麽?”

桃青宜詫異地搖搖頭:

“我才想說今年的梅子不酸的……味道好的很。爹爹可是拿了個酸的?”

桃家主夫伸手又拿起一個梅子來放嘴裏,只一下,沒等嘗出完全的味道就吐了出來:

“都酸的很。”

然後桃家主夫想起了什麽——

“宜兒近來可是嗜睡?”

“爹爹也發現了麽?宜兒近來身上感覺十分慵懶……卻不知為何提不起精神。”桃青宜皺着眉頭說,“之外也沒什麽不适,難道是天熱的過……”

“吃飯可有惡心嘔吐?”

“沒有,只比以前吃的多了。”

桃青宜覺得,自己近來胃口大增。按說與樊渺分離,他應該食不下咽的,近來胃口卻出奇的好。從前半碗的飯,如今要吃一大碗才能吃飽 ,下午還會餓,要吃梅子和糕點。

桃家主夫也不知該喜該憂:

“宜兒,怕是有了。”

“有了?”

“怕是有孩子了……月事可還正常?”

桃青宜一聽到“有孩子了”這幾個字,腦海中便一直環繞着這句話的聲音。整個人都呆住了——

有寶寶了?他和渺的?

這個期待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小家夥……他要怎麽……

“爹爹,是真的麽?”桃青宜看向桃家主夫,眼睛裏全是期待,“這個月的月事……還不到時候。”

“十有□!傻宜兒,自己有孕了怎麽不曉得,還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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