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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先瞞過桃青宜。桃青宜懷着身孕,長途跋涉已是艱辛,再告知樊渺失蹤的消息……真不知會怎麽樣。
說到信件,桃青宜小心翼翼地拿出懷中摩挲了好多遍的信紙——
“宜兒,我身在京城,歸程或晚,安好勿念。”
歸程或晚……過得不錯,就不想回家了?這樣模棱兩可的話,讓他勿念,卻無法不念。既然安好,爹爹已經毀去了條件,為何不歸?樊渺不是貪圖富貴浮華的人,桃青宜相信她。他只怕她是否牽扯了麻煩,他無法安心。
“爹爹,她……真的,安好麽?”
“安好,自然安好。她正做生意攢錢,堅持要攢夠了來風風光光地接回宜兒。宜兒莫擔心……此番戰事一過,就能團聚。”
桃青宜把信收起來,雙手放在了腹部。戰事過後……寶寶,受苦了。
“宜兒看寬些……女子不立業何以為家?她在京城是好事。日後團聚,也有着落。”坐在同一輛車上、一直沒說話的桃敏文開口。
桃青宜無言。
他想大哭一場,可是不能讓父母擔心。這次出城與逃亡無異,人心惶惶,他不能不識大體。桃青宜微蜷了身子坐在馬車的一角,閉上眼睛,雙手交疊在腹部……至少,渺是過得好的。
只是她大概還不知道,他和她的寶寶,還在腹中的時候,就已經跟着爹爹逃亡了。
出城很順利。京城在東邊,依照信上提醒避開兵家必争之地,桃家一行往西到了相城。
而七皇女,次日攻城,不費吹灰之力、半日攻陷,殺燒劫掠三日。沁殊派去尋桃青宜的人,趕到時面對一個劫後餘生的空城。
随後,七皇女謀反的消息,傳遍天下。
涼國境內,沁殊扔給樊渺最新情報的其中一條。這不是什麽機密,他只早一刻得到而已,不出半月全天下人都會知曉。紙上寥寥數語、怵目驚心——
七皇女謀反,柳城遭屠。桃府上下,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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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活着……另一條早些的消息說,桃府舉家往西行了。我已派人去相城等地尋找。”沁殊補充。
他應下保她全家平安,就要說到做到。
七皇女謀反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阻撓了他實踐對樊渺的承諾,但對于他的計劃卻是有利的。天下既然已亂,等到女帝與七皇女兩敗俱傷時是他出手的好時機。
樊渺還未從看見手中消息的震驚中緩解過來,又聽到沁殊的補充。情緒大起大落,一時算是寬慰——
至少,離了柳城!
可是,她與桃青宜,此時是真的失了聯絡了。
“沁殊陛下,人尋到時,請讓我去相城!”
樊渺想,她必須見一回桃青宜,親眼看他安好,她才能安心。
“不,你不能去。”沁殊看着樊渺,眼神幽暗,“舊玉玺的拓圖和樣式已經給你了……機關圖也給你了,你何時能找到一樣的材料,刻出玉玺,何時便能走出這金玉軒。”
“懇請……讓樊渺前往。見家人安好,當即回來,樊渺絕不做拖延之事。”
沁殊搖搖頭,釵上的珠子随着動作的幅度微微晃動,輕啓朱唇,眼裏一片深潭不見其底:
“不能。”
“為何?”樊渺聲音裏有怒意。
“我允你保她們性命周全,也應下為你抹去身份。這正是好時機,我給那七皇女送了個假玉玺。她已經殺了送玉玺的人。你這時候再出現,若被人認出,就前功盡棄了……還會危及你家人性命。”
樊渺沉默,眼神卻閃着光,激痛難平。
“等這天下換了,誰認出你都無所謂……可是現在不能。你且安心在這裏留着到嘉國換女帝。”
猛然,樊渺驚覺——
“柳城百花樓情況如何?”
哥哥,哥哥也在柳城!哥哥千萬不能有事!
沁殊疑惑地喳喳眼睛:
“百花樓?自然是依照慣例充了軍妓……你怎麽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莫不是你這家人……樓裏還有?你深情款款,倒也多情。”
他說對了一半。雖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她卻的确是有家人在百花樓。
“原先不是妓子的……處境如何?”軍妓,總沒有老鸨充軍妓的。哥哥或許處境沒那麽糟糕。
沁殊輕笑:
“遠隔千裏,我又不是神仙,如何得知?你若是告訴我原因,我倒還能繼續做虧本買賣,給你去查上一查。”
“……百花樓的老鸨,是家兄。”樊渺權衡一下,決定說出來。她需要沁殊的力量。至少目前,她必須依靠沁殊的力量知曉哥哥的安危。身為女子,如何能不護夫郎、哥哥周全!
沁殊遲疑間想起一個名字:
“玉靈意?”
“正是。”
“那好……我便派人去查。屠城之禍,不及青樓。你且安心研究玉玺仿制。”沁殊說話間起身,離開樊渺目前所居住的金玉軒。
樊渺又獨自在這宮殿。她恨不能一身化作多人,分處各地。伸手撫上胸口,感覺手下那木偶人的獨特觸感,目光望向窗外——
宜兒,千萬安好。還有,哥哥也是。
柳城三日屠城,城門未關,跑得快的逃走,跑得慢的被殺。多少人家中財物均被洗劫一空,整個柳城空得仿佛鬼城。
崔琦在臨近柳城時便聽到屠城消息。到了柳城時,大軍已過,劫後餘生的柳城空蕩蕩無人煙,掩埋人屍之景,觸目生悲涼。她已經不需要掩飾拖延了……七皇女的大軍無意中起了殺人滅口制造懸案的作用。崔琦當即飛鴿傳書到京城——
柳城遭屠,樊渺身份不可查,沿途聽聞七皇女已得玉玺,并殺了尋回玉玺獻上之人。
既然查明身份這條将功抵過的路走不通,她人又在柳城,女皇随即下令,要求她趕上七皇女的軍隊、深入七皇女大軍查探軍情。
崔琦領了旨意,卻只盼借此機會脫身。伴君如伴虎,嘉寀女帝尤其陰晴不定。她投身品意玉行、這麽多年為女帝做牛做馬的初衷,不過為了能在找見玉家兄妹時做個掩護而已。如今這掩護可以沒了,她自然要遠離朝堂是非。
有朝一日,踏遍山河萬裏,看能否尋回少時丢失的人,算清不曾忘卻的賬。
至于現在麽……她暫時遵照聖旨去投軍好了。都是嘉國人,她又是個只會醫術不會武藝的,料想對方也認不出她是卧底。
作者有話要說:白天做複習超人,晚上挂網上做蜘蛛俠的日子,真是……_
唉,推薦女尊一v一文:
類型一《湖畔炊煙》,《蒹葭曲》,《綠蟻新釀,紅泥正好》
類型二《落魄妻主》,《代號倒夜香》
☆、兩地,心與君同
兩地,心與君同
沁殊所給的拓圖十分清晰,而外形圖只有一面。樊渺翻看了許多關于傳國玉玺的描述,終是無法定型,只好去甘泉殿找沁殊再尋些史書來。
出了金玉軒,涼國皇宮畫棟雕梁、氣勢恢宏。貪看了一眼宮中建築,長廊回轉間,樊渺擡眼看見一片花開絢爛、草木葳蕤。渺這才發現,方才拐錯了彎,沒有到了甘泉殿,反而一路走到了禦花園。
走錯了,只好原路返回。樊渺正欲回返,卻看見劉姑姑從禦花園裏出來。要知道,她平日裏一直跟在沁殊身邊,沁殊在哪她就在哪的。樊渺遲疑一下,還是進了禦花園。
初入園時視野相對開闊,一會兒花草便遮了人視線,小徑曲折,樊渺順着走,漸漸皺起眉頭——這什麽時候是盡頭?也許回去,過些時候再去尋他……
草叢裏卻傳來不該有的聲音——
“嗯……啊……你慢些,冤家……別……”
聲線魅惑,有些熟悉。
看來沁殊是真的在這裏沒錯……樊渺明白自己來錯時候了。
“怎麽,有了那個金玉軒的新女寵,和我就不願意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聽到那個“別”字,情緒似有不滿。
樊渺不是刻意聽牆角的……可是這時候能走開的,都是傻瓜。被冠上“女寵”的名號了,不知接下來還能聽到什麽?沁殊找她是否有其它的用心也還是未知……
樊渺撤了幾步,到了更好的位置。樊渺把身體掩映進了旁邊較高的蕨類叢中,矮□子。蕨叢很密,密不透風。即使有人經過或者沁殊突然出來,也不會發現她。,
耳邊的呻吟喘息聲卻更加清晰,樊渺面紅耳赤地繼續聽着。
“別,啊,不是,阡兒你別……嗯……”
衣物摩挲或是那裏的撞擊聲……還真是激烈啊。樊渺自認太溫柔了,這女子是個真正的房事上的猛女。
“爽麽?”
“爽……”魅惑如斯,酥麻入骨。
“她能讓你這麽爽麽?”
“不能……”此時正是難解難分,沁殊無意間便說了這讓人誤解的話。
身上的女子擡起身來,猛然一坐——
“你還真與她……你怎的這般淫/蕩?我待你不好麽?”
沁殊雖沉迷于她情/欲之中,理智尚存。明明沒有的事,被身上的女子這麽一說,他生氣的很。畢竟身為帝王,哪裏容她人羞辱。猛地一把推開了女子——
“你不信我,你嫌我,何苦再這般?”
隔着密密的蕨叢,樊渺看不見的。若是能看見,便會發現,沁殊身上帶着狼藉的痕跡。他腿間的物什尚未抒發,坦露的胸前青青紫紫。腿上一片白濁,正是之前歡娛的結果。扶着樹木勉強站立,面上潮紅未退,卻是柳眉倒豎:
“是你要六妹去做嘉國的皇帝,我便依你,為她助力。這樊渺也是用得着的人,留在金玉軒。我何曾在金玉軒留宿過!淫/蕩?我後宮妃女無數,給誰睡哪裏輪的上你管!”
他已經對她夠縱容了。小小的質子,她哪裏來的飛醋,竟敢要求他為她守身如玉?
草草擦拭了身上,沁殊不理會發着瘋的女子,離了的倚靠着的樹,扶着軟軟的草木,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
那女子才又忙走過去扶住他。沁殊擡手甩開沒成功。女子力氣本就很大,剛才被推開是因為沒防備。這時候,沁殊是萬掙不脫的。拉扯間衣物破裂,樊渺耳邊就傳來裂帛之聲。
拉扯聲低下去,又變成纏綿的歡吟,樊渺聽得有幾分燥熱。
“事成之後,那人就別留着了……”性事好久才停歇,女子攬着沁殊開始吹耳邊風,“我信你,暫且不找她麻煩。”
沁殊怎麽回答……樊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若是答應,她要費的周折就多了。
“我自有計較。”沁殊的話模棱兩可,其實透着拒絕。
女子不悅,正要繼續,沁殊卻已經開始穿衣。收拾齊整,正裝掩去一身的痕跡,沁殊臉色嚴肅,與方才的模樣已經判若兩人:
“你管得太多了。”
說完,沁殊邁步走出了花草叢,毫不猶豫。步伐盡量保持了平穩,不仔細看完全不知剛剛經過了那麽激烈的情/事。
他已經被她左右的太多。嘉國易主,也是他的本意,所以答應的很容易。可是若因為她一句話就違背諾言草菅人命,今後必将在國事上也被她左右。失了本心,他這個帝王,不知還能做多久。她想要的太多了……貪心是要有代價的。
草叢裏的女子站起身來,憤然踢了一腳身邊的樹木,樹木搖動,樹葉嘩嘩作響。冷哼了一聲也離開。
樊渺等着腳步聲遠了,才慢慢移身出來。
沁殊所提到的六妹,難道是傳聞中癡傻、養在京城王府的嘉國六皇女?
回想剛才的話,樊渺明白,至少沁殊本意裏不想要她性命的。目前,青宜和哥哥的安危,仍要依靠沁殊。
樊渺無意此時再去甘泉殿找沁殊鬧尴尬,索性回了金玉軒。但尴尬不是她想避免就可以避免的。樊渺回到金玉軒不多時,就聽到外面一聲,
“皇上駕到——”
沁殊推門而入,神色行動過皆是如常。直接尋了軟榻坐下,揮退下人。
最後一個宮男退下,沁殊自顧自倒了茶水:
“玉玺可有眉目?”
“圖樣太簡略,樣式還不能确定。正想再尋幾本史書,看能否依據描述複原。”樊渺看着眼前的男帝。
不知是否換過了衣服。眼前的帝王,一身正裝,頭發梳得繁複精致,金釵珠玉恰到好處地裝扮了他的妖嬈。絲毫不顯淩亂,仿佛禦花園中魅惑如絲的聲音不是從他口中發出、只是一場錯覺。
“我着人晚些時候送來。”
“可有桃家和哥哥的消息?”樊渺這幾天食難安,寝難寐,最怕夢回家人遇難的場景。
“你夫郎和哥哥都已找到。桃家在相城安頓下來,玉靈意在七皇女大軍之中做夥夫。我已經着人在周圍留下保護。”
樊渺心中稍安。
相城安頓,雖然離了家鄉,可和其她人比起來,桃家處境已經太好。至于哥哥,夥夫雖苦,可也是最好的情況了。總好過被屠戮,總好過充軍妓……
沁殊派人護衛,應該更多了保障。
“多謝……以後有了消息,還望即刻告訴我。玉玺之事,我盡心盡力。”
青宜,相隔天涯,惟願安好。
此時的相城一片混亂。柳城遭難,相城與柳城挨着,難民紛紛湧入。桃家尋了房子安頓。因不一定在此地久居,所以桃家主夫租下了一個小院子。
桃敏文早年也受過困頓,住在這房子裏,便沒什麽。院子只是小些,該有的一應俱全。只是側室都是後來納的,一下子來了這裏,不免怨言。
更何況人生地不熟,不能随意招下人,這灑掃收拾的夥計全是自己來做,一群人大多不擅長,只弄得灰頭土臉。
其實逃亡時心情緊張沒什麽,安逸下來,各種想法都有了,也不想能逃離柳城是多大的幸運。比起屍首無存,能有這安身之所又是多麽不易。
桃家主夫安撫了衆人,一心操持生計。又憑着在桃家多年積威,沒人敢違抗他,帶着衆人把小院收拾妥帖。
桃敏文好面子,聽得抱怨本來很不高興。
看桃家主夫勞碌,安撫衆人,桃敏文想起從前共患難的日子。再想想此番免于災難全靠他從娘家得來的消息,心中生了愧疚。不知不覺,自己已冷落他多年。
當年,他面容也曾嬌美。雖然性子有些好強,可有一番特別的趣味。年歲流逝,他容貌不再,性子一天天變得更加強硬,教她漸漸退避三舍。此刻,她才發現他的強硬,原來有這麽多好處。
而且,他……只除了桃青宜那件事,這麽些年待她從未變過。
不由走上前去,接過了他提着的水桶。桃家主夫回頭看她,臉上有些驚訝。
“走吧。”
桃敏文臉色不大自然,行動起來卻不含糊。
畢竟是女子,桃敏文提着水桶,毫不吃力。方才桃家主夫提着時,腰背都是彎的。此番離開時,一起出來的只有桃敏文,桃家主夫,一衆侍夫和桃青宜。除桃敏文之外,年紀比桃家主夫輕的人有,可以做重活的卻是沒有。
“往哪裏提?”
“家裏,那邊。”桃家主夫指了一下,跟着她走進去。
桃青宜身子特殊,是在一邊休息的。
看見爹娘難得走這麽近,桃青宜臉上映出淡淡的笑容。好日子就是如此。即使颠沛流離,只要人心相向,生活就會從苦裏流出甜來。
樊渺,在京城該是好的吧……爹爹說,她生意做的很好。渺,我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你能否達成爹爹的條件,我只願你安好無憂。雖然流落至此,我一定好好守着孩兒,等你的消息。
卻有小人兒從門口跑進院子裏來,左右張望尋着人,看見桃青宜就奔過來,最後一頭紮進桃青宜的懷裏——
“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不好了,有壞人!今天晚上有壞人要來!”
把小人兒的頭擡起來,桃青宜看着半晌才辨認出——
“小綿?”
他瘦得完全沒了那粉雕玉琢的模樣,這時候像個小骨頭架子。再加上逃亡路上的居無定所,髒污遮蓋了他整個臉龐,衣服也髒的厲害。
“漂亮哥哥,小綿聽到了……”
“慢點說,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小綿跟着逃跑,她們說,住這裏的人是桃家,有錢,說好了今晚來打劫,小綿知道漂亮哥哥是桃家人,快想想辦法……”
桃青宜起身,趕緊去屋裏告知父母。才剛剛安頓下來就聽到這樣的消息,一行人已經避無可避。桃敏文急忙去報官,帶上小綿好描述情況。
可相城正值混亂,衙門無暇顧及這只是可能出現的打劫事件,不肯派人來,只怕失了人手,有暴民圍攻衙門。
桃敏文對這結果早已料到,還是失望了一把,只得回家再做計較。
誰料回家的路上,就見到幾個平日裏橫行強掠的流民惡霸,慘死街頭。
“就是她們……”
小綿的手指着地上的屍體,手指有些顫抖,他在害怕。小孩子大概知曉活人和死人的區別,可是驚吓之下,他還沒分別出來地上人是生是死。
桃敏文卻識得。
她把小綿拉住,伸手捂了小綿的眼睛接着往回走,松了一口氣。不必擔心被打劫了……不過這時候的相城太危險,以後還是得小心些。
這麽多惡霸一時慘死,人們拍手稱快。只是這事成了謎案,沒人曉得是哪個英雄俠客做的。目擊者說,一群穿一樣衣服的人出現,這些惡霸還沒反應過來就死了,那群人也很快消失了。
夜幕降臨,又一只信鴿被放飛,從相城飛往涼國。
作者有話要說:聽牆角神馬的情節……月的惡趣味之一啊
☆、錦書,不日即歸
錦書,不日即歸
這是七皇女軍中。
因為行軍中做飯需要用和人等高的大鍋,再讓人墊着凳子、站高了,用大鏟子來翻攪,所以一般由女子來承擔。男子只在下面洗菜、遞東西,照顧火竈,還有收拾殘局。
玉靈意在軍中是負責燒火添柴的。
幾口大鍋,從頭走到尾,看着哪個火不旺了,就要添柴。一次走完了,再接着走。柴火是劈好的,他只要撿上拿到貨邊添進去。
這幾日有傷亡,還支了小竈煎藥。玉靈意便要連藥一起看着。
行色匆匆的大夫出了帳篷,走到玉靈意身邊遞過來一個藥包:
“這個煎一個時辰。”
靈意在忙碌中,無暇擡頭,接過了藥包,與大夫擦肩而過。
不再是在妓院裏,玉靈意的妝容不能再那麽誇張,也沒了每日妝飾的時間。他畫了皺紋,淡淡撲了一層粉作為掩飾,這些天從來沒洗掉過。他此刻荊釵布裙,狼狽無比,一副中年男人的樣子。
他步履行走間故意帶着佝偻,似是怯懦,讓人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的易容術是以前和江湖騙子學來的,并不怎麽高明。 行家仔細看了,總能看出。所以這般行為,也是不想引人注目。
但眼前的大夫還是看出來了。她是由嘉國上任女帝,為嘉寀一手培養的人才。查顏色,識人心,經商,醫術,易容……一個好的心腹該有的技能她全部具備了。
不過此刻她只是皺了眉頭——
又一個可憐人罷了。
無意揭穿,無意窺探。與她無關的,深究又有何用?不過徒增煩惱。
大夫重新回到營帳裏,給傷病的士兵包紮。不緊不慢的動作,上藥,卷白布,打結。鮮血淋漓間仍舊透着優雅的美感——
此人正是借着大夫之名來行查探之事的崔琦。時機湊巧,她為七皇女治好了一個潰爛的舊傷,就此留在軍中,成了随軍前進的大夫。
七皇女常年駐守邊境 ,骁勇善戰,這些天來連番攻陷了許多城池。因為有玉玺在手,有那麽兩個城池甚至被攻心戰所迷惑,直接打開了城門迎接。
崔琦的書信傳了一封又一封後,女帝終于做好準備迎接七皇女的戰事了。七皇女勢如破竹、女帝節節敗退的場面即将結束,也許下一刻就是勢均力敵,再下一刻兩敗俱傷。
這是沁殊所願見的。他等着兩方鬥罷了,反對六皇女來繼承大統的人便少了。到時候再行事,就沒有人可以與他相抗衡了。
他無比期待着,女帝與七皇女的早日對決。對決過後,就是她們的末日。
這是後話,眼下讓沁殊感興趣的事情是另一件。他想知道,這兩個消息同時送達樊渺的桌上時,她會有什麽反應。
沁殊于是又到了金玉軒。
登基以來,他從未如此頻繁地造訪一個宮殿。宮中對于樊渺的猜測頗多,這些日子以來一天比一天多。可無論八卦是從哪個方面來說的,最後都坐實這麽一個說法:
“樊渺是男帝陛下從嘉國搶來的女寵,長相只是偏上,勾人的手段十分了得。”
男帝也是有後宮的,他是國家裏唯一可以同時有衆多女人的男子。有後宮就有是非。衆妃女們,一天天視樊渺為自身的最大威脅。按捺不住的,已經準備去拜訪樊渺了。
沁殊聽到了風聲,只是付之一笑。這些女子也是和男子一樣愛争風吃醋的啊。他眼界大開,心情舒暢的很。更加照訪不誤。
樊渺埋頭于一堆石料之中,她已經用易于雕刻的廢料,刻出了兩種可能的樣式。根據機關圖紙,樊渺一共畫出五種可能的樣式,此時還有三種樣式沒有雕刻。全部完成之後,就要和已經找來的文獻進行比較,最符合的那個,就會是将來以假亂真的“傳國玉玺”。
沁殊進門,下人們已經懂得自動退下了。他一如既往,直接走到樊渺桌前,把紙條放下。然後,又半坐到了軟榻上。胳膊支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看她。
樊渺看着紙條上的字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條消息,桃家險些遭到搶劫,沁殊派去的人護住了桃家。
第二條消息,青宜懷孕了。
懷孕?宜兒懷孕了!
因為看到第二條消息太過震撼,樊渺在一瞬間幾乎完全忽略了第一條信息的內容。臉上短暫的不可置信過後,露出狂喜的神色。
樊渺想要抱起桃青宜來轉圈。用她的臂膀,把他舉在胸前,來表示這樣的喜悅。她們的寶寶,自然是上天恩賜的禮物。她如何能夠不迎接?可惜他卻不在眼前。她觸碰都難。她和他的寶寶啊……
樊渺的手拿着紙條都要顫抖了——
“這是真的?”
沁殊稍微有些疑惑地點頭。她……怎麽這麽高興?
莫大的喜悅過後,桃青宜消瘦的背影開始在樊渺眼前腦海萦繞着不散。樊渺越想越擔心。
懷孕是艱辛的事,她一直都明白。那可怖的記憶,困擾她那麽多年的噩夢,正是哥哥當年生孩子的場景。青宜還那麽小,這樣的他如何承擔這麽重的負擔?她無法照顧左右,那是怎樣的遺憾。
終于想起了消息的第二條,樊渺再聯想近日種種——先是背井離鄉地逃亡,又是險些被打劫,桃青宜懷着寶寶,該有多辛苦。
她不在他身邊……
她想即刻飛到他身邊。
她到不了他身邊。
“沁殊陛下,我能寄封信麽?”
樊渺看着沁殊說。距離上次報平安的信已經有好久了。樊渺提過要寫信的,結果當時沁殊的回到是不能。如今她必須寄一封信,他需要靜養,她不能讓他憂心。桃青宜懷孕,對她來說是最期待也最擔憂的事,她不能完全缺席——
“還有,我只負責刻玉玺。無論天下如何,宜兒身子重了的時候,我必須回到他身邊。”
沁殊看她狂喜,看她擔憂,最後聽她提出要求。他手上把玩腰間流蘇的動作一步步慢了下來,目光漸漸迷離,眉頭微皺:
“懷孕……很好麽?男子懷孕不會變讨厭麽?”
他看到了她的急迫。她想去看他。可是,男子懷孕,不是會變醜陋、被女人避如蛇蠍麽?她怎麽沒有想要在涼國多留些時間,反而這麽急迫地想回去?變形的身材,怪異的胃口,再加上奇怪的脾氣,這樣的男子……不是,最醜了麽?
“怎麽會讨厭?”樊渺眼裏是認真的神色,還有不解。天下婦夫,還有不期待孩子的麽?
沁殊又不确定了。她的表情沒有撒謊的痕跡。可是大家都說,最不願意碰的,就是大肚子的男子了……這,又是怎麽回事?遲疑半晌,沁殊接着問:
“男子懷孕,真的不會變讨厭?”
“不會。”只會更需要照顧。所以,她必須早日歸去。
“……那就寫信吧。”
驚異于樊渺的狂喜反應,沁殊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樊渺。他在困惑,他想知道,懷孕這樣的事,到底哪裏好了。
事情還沒完。沁殊還沒有找到問題的答案。
當晚,漆黑的夜幕中,沁殊對身上的人說:
“阡兒……給我個孩子吧。”
他感到,身上的人瞬間便瘋了,那瘋狂的程度讓他幾乎要吃不消。後來,又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溫柔到,他以為不是她。
樊渺則對着白紙,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最後,仍是簡單的語句。
平安,勿念,不日即歸。
她終是,不能言,不願說謊言。宜兒,重逢之後,我還你無數年月,來抵過這離別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只大蝸牛,她勤奮地碼字……
月新建群,歡迎讨論劇情、推薦作品、催更等等~240292777(這麽多2是咋回事……)
本章字數不足,但是周日還有一更,麽。
☆、青宜,好久不見
相城的小院,度過了最初的混亂時光,生活仍然不安定,但是衆人已經适應了很多。今日桃敏文的夫侍們一起上街采買去了。而桃敏文本人去打聽城裏的局勢。
郵差剛送來了樊渺報平安的簡信,桃青宜臨窗而坐,看完淡笑。不日即歸……他等着她回來,給她個大驚喜。能寄信過來,看來爹爹告訴了她現在的落腳地方。
“青宜叔叔,有姐姐找……”
小綿瘦瘦小小的身影跑進院門,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是收拾得利落了好多。
小綿的娘親和繼父都已經在屠城中失散。他是不堪繼父的折磨,從家裏逃出來,一路逃到城外的。如今是真正的無依無靠。桃青宜提出收留他,桃敏文覺得他也是對桃家有恩的,便同意了。只是在青宜的幾番糾正下,小綿改了個靠譜的稱呼。
姐姐?桃青宜手中握着信紙,一緊。難道……
桃青宜疑惑地走到門口,正見門口站着一位少女——
一身束袖馬褲,風塵仆仆,發髻微有不整。下馬行禮,擡起頭來,正是于久。
原來不是樊渺啊……
桃青宜的心上劃過淡淡的嘆息。明知不可能,還是會期待。
“于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樊姐離開京城後即回了柳城,可有回家團聚?”
“回了柳城?”桃青宜眉頭緊皺,“她不是留在了京城嗎?”
于久頓覺不妙——她當時便已經離了京城。
“樊姐切出了福祿壽喜石,帝上有意嘉獎,是因為樊姐急于歸家才作罷的。樊姐當時便要回柳城。”
桃青宜心頭大亂。柳城……如今哪裏還有柳城。難道是遭遇了不測!不,不對……那封平安信又是怎麽回事?還有爹爹,爹爹也說樊渺在京城。難道是爹爹在隐瞞他……
桃青宜眉頭緊蹙,左思右想無果。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樊渺和爹爹。他不能因為于久的一句話,就胡亂去猜測。
不日即歸,她在信裏和他說了的,不日即歸。
于久從桃青宜的神情中确認了樊渺并不在此,目光微閃。
“樊姐定會吉人天相,青宜公子還要好好保重身體。于久近日在相城公幹,定下住處會來告知,有需要于久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
說罷,于久便告辭離去。
桃青宜強自鎮定地與她作別。于久的話對他的沖擊太大,青宜再怎麽鎮定,也于心難安,揮手的動作都有些不自然。
回到屋裏,一陣心慌,直拿出那剛剛收到的信看了又看,伸手撫過上面的字跡,感受熟悉的字體裏那人的氣息,這才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一些。她不會騙他的。他得相信。
相信是個蒼白的詞語。但是有時候真的需要它。桃青宜對着那封信,又像剛收到時那樣,淡淡暖暖地笑了。
無論證據多麽蒼白無力,她說了,他便相信。
于久在相城的公幹,其實就是來确認樊渺行蹤的。記得那時候她無意中和女帝說見過樊渺,女帝便派她來尋。于久并不清楚女帝尋找樊渺的真正原因,她只是聽命行事。沒過幾天于久定下住處,就在桃青宜隔壁。一半為了任務就近監視,一半因為私心。
接下來的日子裏,因為樊渺壓根沒有再出現的蹤跡,于久的監視工作毫無進展。可是疑似“挖牆角”的工作卻如火如荼——
帶着此行僅有的一個随從,于久早上挑水晚上劈柴,一天至少進桃家兩次。遠來是客,桃敏文開始自然是不答應于久來幫忙的。但是于久搬出自己娘親來,說自己身為晚輩這些都是應該的。堅持了一番,也就這麽着了。
“青宜……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于久看着眼前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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