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4)
杏仁兒酥可還夠?”
“夠呢。銀杏兒,我且問你個問題。”桃青宜遲疑着。他是不願與人分享妻主的,但是他确實會有很長時間不能那個……
“公子問就是了。”
“如果你嫁了妻主……可願意與人分享?”
“自是不願意,公子,天下男兒哪還有趕着與人分享妻主的。要是非要一起,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家主和公子教銀杏兒很是羨慕。要是将來妻主待我有家主待公子的一半兒好,也就足夠了。”
銀杏兒一下子答了這麽多句,也是終于有機會跟公子說出自己真實的心中所想。
羨慕啊……桃青宜回想最近自己養豬一樣的生活,他确實被樊渺照顧得無微不至,也享受着她的愛與付出。可是想想那兩個通房,還有什麽好羨慕的。桃青宜側頭想一下,希望妻主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也是人之常情吧……他管什麽夫訓呢,做妒夫也值得了。
自從來到京城,桃青宜是沒有給樊渺等過門的。因為他有時候會睡着,即使不睡着的時候,也要考慮到寶寶。今天中午,樊渺快回來的時候,桃青宜卻站到了大門口。
久違的感覺呢……桃青宜微笑。
渺每天裏對他的照顧細致到這般,他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了。明日,早些起床給孩子做衣服吧,這些日子的困倦荒廢了好些時光。很惬意,卻不能一直這麽下去的,他要和樊渺過一輩子,除了納通房和納侍夫,他要做好一個夫郎該做的所有事。
低頭摸摸肚子,桃青宜最後還是把手扶在了腰上。這姿勢不大好看,其實能省好些力氣的。時間差不多了,他又側身往門外看看……看見的人卻讓他呼吸一窒——
樊渺回來了。
但是身邊還有一個男子。那是真正的美人,與瓶兒和桉兒不同的,是和從前的桃青宜不相上下的美人……
美人伸手拍了樊渺的肩膀,樊渺笑着看他,氛圍很是親昵。
☆、非也,想歪歪也
小院裏的桌子邊上,桃青宜坐在玉靈意對面,滿臉的羞赧。玉靈意就是剛才跟在樊渺身邊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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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想入菲菲得太過投入,在樊渺對他說“宜兒,這是哥哥……”的時候,他自動把這話歸為樊渺在給他介紹“新兄弟”,于是整個人都呆住了。然後他不看玉靈意,看着樊渺的眼神有失望有憤怒……
這眼神何其明顯,玉靈意一看便知桃青宜誤會了。有時候是真遲鈍的樊渺,卻并沒有發覺。她只是接着喚了玉靈意一聲“哥哥”,向玉靈意說桃青宜是她夫郎。桃青宜一聽到“哥哥”兩字,自然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時間回到現在。
“哥哥……喝茶。”
桃青宜用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端給玉靈意。此時他臉上似乎除了淡淡的紅暈之外沒什麽特別的,還坦然地把目光投向玉靈意。不過他心裏其實有萬馬奔騰而過,神經繃得緊緊的,好像每一條經絡都有火烤着一樣……緊張。沒有人看見他藏在鞋子和襪子裏的腳趾,卷曲地抓緊地面。
玉靈意接過茶水抿一口,頓一頓,又慢慢喝完,然後笑着說:
“我可是半天沒喝到水了……在小渺的鋪子裏,她拖着我非要和我說話,自己又不說,累死我了。還是妹夫好!”
桃青宜咧嘴笑了:
“哥哥,剛才對不起,我是真想歪了。”
玉靈意不介意地搖搖頭。他才不會告訴桃青宜,方才看到桃青宜的樣子他莫名覺得喜感,他很努力地忍耐才沒有笑出來。
不過眼前的妹夫真真令他吃驚。在柳城時他去看過桃青宜的。當時的桃青宜,站在桃府的朱紅大門前,一襲青衣有如點萃,身材可以說是弱柳扶風,清俊漂亮。
如今……那得長年老柳樹加上蓬松的柳條,滾瓜溜圓。當然,美人圓了還是好看的,只是個圓美人而已。而且就算不好看,這等妹夫陪自家妹妹也是足夠了。
“想歪?哪裏想歪了?”
這聲是樊渺遲鈍君發出的。要知道,這時候離玉靈意對桃青宜搖頭也有一段時間了,樊渺遲鈍君是真的在想迄今為止的事情裏到底哪件值得桃青宜道歉。她開口問了,說明她思考的結果是——
百思不得其解。
冷不丁被打斷思路十分不爽,玉靈意玉手一揮:
“男兒家的事,小渺就別計較了。”
樊渺遲鈍君側頭皺眉——
“哦。”
這對話對得……桃青宜內心在狂笑。忍不住也不用忍,于是真的笑了,聲如銀鈴。玉靈意拍拍手,輕哼一聲,嘴角上揚。
從再次見到樊渺至今,桃青宜越來越覺得,自家妻主就是個呆瓜。
當初被她做家務做包子的利落勁兒給蒙騙過去了,怎麽就沒看出來,在與人的交流上她這麽呆……完全呆瓜一個!怪不得不解風情那麽久,害他擔心又胡思亂想那麽多!話說他倒忘了,既然自家妻主這麽呆,她是不是有可能和自己一樣不知道哪兩個小厮是用來暖床的?
桃青宜想到這個可能,吃醋勁兒全下去了。可憐樊渺,她壓根沒察覺夫郎這次“不明顯”的吃醋,完全享受不到這樂趣……
且看看好了,桃青宜想着,他倒要問問,她到底怎麽想的。
“喝茶談天吃飯,玉靈意就這麽在小院裏住了下來。
本來院子就不大,玉靈意要住下也沒有合适的人同住,自然得有單獨房間。和別的下人不同,管家家有老小,她只白天在樊渺這裏,晚飯時間一過就回家去住。于是管家的安置場所被壓縮,從一個房間,變成了書房裏的桌子……
管家看着小院無數次哀怨,好歹小厮們是兩人一間房呢!有她這樣靠一張桌子管人的管家麽?
可是,主子的哥哥那也是主子……管家利落地收拾了東西,從此白天靠一張桌子過活……唯一可以作為安慰的是,至少還有書房的床可以供她午睡。
玉靈意一住下,樊渺就讓瓶兒和桉兒兩個人過去,任他挑一個做小厮。瓶兒和桉兒初時也只是微微胖了,後來發現變胖并不能吸引樊渺的眼光,也就沒有刻意多吃,如今站在玉靈意面前又是一對兒妙人。
玉靈意自幼覽遍各家宅門抵事,後來又是在百花樓做老鸨,眼光自然和從小與王大娘相依為命的樊渺不同。眼光都是練出來的。見慣人情,便能犀利如刀如戟。他一眼便看出,這樣的小厮,一般是要留着做通房的。一個還可以說是湊巧,兩個就不那麽湊巧了。
既然如此……
“長得都不錯啊,模樣水靈甚合我意。既然青宜那裏有牛大叔和銀杏兒,這兩個我就都要了。”
“好。”樊渺自然答應,幹脆爽快。玉靈意話裏故意沒說樊渺的小厮,其實樊渺也真的不需要小厮……
這樣的回答讓玉靈意舒心,卻還是忍不住囑咐樊渺:
“小渺,小時候的事我不願多提,相信你也不願多想。可是,有些事,莫要重蹈娘親的覆轍。”
樊渺看來,她娘親的覆轍多了去了。得罪皇帝是最大的,錢財多卻任人争搶算一個,花天酒地不理正事也算一個……哥哥卻是要提醒她哪一個?
“哥哥,你說明白些吧。我肯定聽。”
別納侍,別納通房……若不是任由夫侍們争寵,寵侍滅夫,樊渺這個本應是下一輩中身份最高的人,幼年怎能被欺淩到窩在那一方小院裏無人理會。但是話稱“母去從姊妹”,樊渺有權力管玉靈意婚嫁,玉靈意沒這個權力管樊渺納侍的。玉靈意只囑咐:
“好好對青宜,莫辜負了。”
“那是自然。”
樊渺眼裏全是堅定,讓玉靈意覺得自己杞人憂天。
罷了……看樣子這兩個還是處兒,他過些日子給他們找好妻主得了。樊渺的性格和感情向來都是那麽簡單……這個妹妹也是自幼讓他心疼呵護過來的啊。當時在百花樓門外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從她的眼睛裏看出,自己的妹妹一如當年。
她說了會做的事,就是真的會做,用心甚至用命去做。他信自己的妹妹不會做出讓他失望的事。
樊渺得了囑咐就出門回去了,瓶兒和桉兒卻是愁眉苦臉。主子用不着,打發他們來伺候客人了。客人……若是長住,他們就再沒有伺候主子的機會。若是短住,客人走了,他們無處安置,就得被掃地出門了。
“莫要擔心,我不會為難你們。好好做灑掃就行了,我不用額外伺候……我在這裏停留半年左右。你們若是遇到了中意的女子,就與我說,我給你們做主。若是沒有中意的女子,以後也安心做小厮就好。”
玉靈意把人扣下,是真的沒有刻意為難的意思。那故意為難下人的主兒,他見過,領教過,厭惡過,時至今日心裏也只剩唾棄了。
瓶兒和桉兒低頭,臉上的愁苦舒展開來——若新主子說的是真的,那他們确實沒什麽好擔心的。
“好了,這房間有些空落。我帶了行禮,你們與我一起整理擺放一下。”玉靈意說着,首先拆開一個包袱。
“是。”瓶兒和桉兒乖巧地齊聲道,上前開始一起整理。
這廂平靜了,桃青宜和樊渺房間裏的氛圍卻很是微妙。
因為玉靈意的到來,樊渺讓人去通報包子鋪那邊她下午不去。這晌午時間一過,桃青宜應該午睡了。可是樊渺從哥哥那裏回來,桃青宜的眼睛還是睜得圓咕嚕嚕大,坐在床邊,沒有要睡覺的樣子。
“宜兒今天不困麽?”
桃青宜點點頭:
“我有話想問你。”
“是想問我的來歷麽?宜兒若真想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想到今天哥哥突然出現,樊渺覺得應該給桃青宜解疑釋惑。
桃青宜搖搖頭——
“不是。這個不着急。”
“那是什麽?”樊渺疑惑了。
“渺……我說了你別怨我。我不希望你那麽做。你要是真想,我也沒辦法……你到底為什麽找了兩個通房小厮?”
“我沒有找通房小厮。”樊渺陳述事實,當然,這事實是她眼中,和真實有那麽一點偏差。仔細想想,她又補充說着:
“家裏的小厮只銀杏兒、瓶兒、桉兒,還有牛大叔,宜兒莫不是誤會了什麽?”
他就知道……桃青宜如釋重負,完全沒有懷疑樊渺這話是騙他的想法。樊渺是不會騙人的,至少怎麽都不會騙他。
“你去和管家說明白。管家大概誤會了你的意思。”不用想也能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桃青宜甚至有點兒生氣——
什麽事嘛,自從家給她,他天天自尋煩惱。對着這樣呆的一個妻主,他動心,他吃醋,他死心塌地。當初他那樣不好,她愣是不睜眼看,他得擔心她別休了他。如今他娃娃都快給她生了,還得擔心她是不是要納通房。
她呢?他做什麽她接受什麽,自始至終連個煩惱的影子都沒見着,事情都過去了她還不知道發生過!
當然,這是桃青宜此刻的想法而已。樊渺也有吃醋的時候,有些桃青宜知道,有些桃青宜不知道。那吃醋吃的不明顯,程度也确實不夠。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要紅杏出牆!我要讓渺也為我煩惱一把!”
桃青宜先是被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怒火被驚滅了一半。随後低頭捧着圓圓的肚子,看看圓圓的手,桃青宜又覺得,似乎這個想法有些晚了。
其實完全不晚,完全不晚的……出牆成功不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一顆願做一枝紅杏的心吶。
作者有話要說:= =無言蹲牆角畫圈圈。
☆、胎動,細語夜話
胎動,細語夜話
桃青宜月份漸漸大了,睡覺的時間卻短了起來。夜裏不容易入睡,睡着時也不安穩,總要半夜醒好多回,免不了把樊渺也折騰醒。
有時候是想去廁所,畢竟孕夫月份大了,起夜的次數會頻繁些。有時候則是忽然就醒了怎麽也睡不着。
桃青宜本意不想因為自己讓樊渺睡不成,那無緣無故突然醒了的時候,他就睜着眼睛看床頂看到再次入睡,也不翻身。因為現在樊渺心裏想着他晚上要醒的事,一直淺眠。他一翻身了,她就得醒。
有那麽一兩晚上,他能看上一宿床頂愣是睡不着。
樊渺開始不知道啊,只曉得後來有一天夜裏水喝多了,起身掀了床帳準備下去,覺得枕邊人呼吸不對,湊近一看,正對上他月色下亮晶晶的一雙眼睛。
“宜兒哪裏難受?”樊渺聽大夫囑咐說到了月份,可能腿上會抽筋的,讓她留心些。如今看桃青宜醒着,就有些擔心。
“沒,就是不困。”桃青宜清明的很,語調沒一點初醒的慵懶,可見醒了有一陣子了。
“醒了多久了?怎的不叫我。”樊渺半坐在床上,微微側身,底下頭來看着桃青宜。
桃青宜依然平躺着,目光離了床帳望向樊渺。她倒是在這些時候細心……他以為她會一直發現不了的。此刻樊渺這話,加上她這關切的姿勢,讓人覺得十分窩心。因為睡不着而産生的隐隐的煩躁感也消散了不少。桃青宜抿唇一笑:
“你醒了我也還是不困吶……”似乎光說這個寬慰還不夠,桃青宜覺得後半句話說出來羞,不說又不甘心——
“而且我又怎麽舍得叫醒你。”
樊渺發出了類似于傻笑的笑聲,伸手就把他撈起來——
“睡不着就坐起來吧,老躺着更睡不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樊渺一路跑着去了廁所再跑回來鑽進被窩。覺得身上暖和了,湊過去摟緊桃青宜一起半坐着,伸手去摸他更加圓圓的肚子。
“寶寶好安靜。”
“嗯……”桃青宜皺眉。這個孩子安靜的過分呢。五個月到了的時候,它是動過那麽一兩回。後來又動了一兩回。都是還沒反應過來呢,就過去了。樊渺專門想摸摸它的時候,它從來都沒動過。
“也不知道寶寶将來會是什麽樣子……渺,你說寶寶會不會生下來和我懷着的時候一樣能吃能睡?”
“那好啊,健康。”樊渺不甘心地把手停留在桃青宜的腹部,想着小家夥也許和它爹親一樣正精神着,說不準擡擡胳膊動動腿兒,和她這個娘親提前打個招呼。
“那豈不是一天到晚只會吃和睡,和豬一樣哪裏好了。”
“……”宜兒,你前陣子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樊渺是最近才從包子夢裏解脫出來的,桃青宜的飯量已經漸漸恢複正常了。當然身形依然如故。不,因為寶寶的成長,是更加孕味十足。
桃青宜把手也搭到腹上,默默鼓勵寶寶最好動一下。不能太懶呢……他要是生了個小懶蟲出來,以後可怎麽辦呢。而且,這都八個月了,它娘親都沒見過它動。他真的很想讓她感受到的……
壞寶寶,太懶了的話,爹不親娘不愛哦。
樊渺的手擡起來,握住桃青宜的手,交疊在那裏,好像一個人的左右手一般……
突然,好像有什麽動靜。很輕微,若有似無一下子就消失了。
“渺,寶寶是不是動了?”
“好像……”
突然寶寶的小腳丫子大力地踹了一下,桃青宜悶哼了一聲……真疼啊。正是樊渺和桃青宜雙手交疊的地方,一腳踹進樊渺的手心。
“動了!宜兒,寶寶動了!”
聽語氣就知道樊渺多高興了,簡直過節似的。用方才被寶寶踹到的手使勁握緊桃青宜的手,用另一只手把桃青宜整個兒抱住,樊渺笑得像彌勒佛。
這強有力的一踹哦,桃青宜沒法再嫌棄它懶了。就是疼的很,靠在樊渺懷裏半晌才慢慢緩過勁來:
“說明寶寶,嗯,不懶。”
“……”
原來青宜還真的擔心着這個。看着桃青宜這時候說話還有些吃力,樊渺才反應過來寶寶那一腳是先踹在青宜肚子裏面的,伸手輕輕摩挲那小腳丫踢到的地方,讓桃青宜更好受一些。
“不用,已經好了。”這疼來得快去得快,而且不曉得懷着這個小祖宗揉了是好還是不好。說話和寶寶動不知不覺耗去一些精力,被人抱着又最容易安心,倦意上來,桃青宜在樊渺懷裏掙一掙:
“渺,困了。”
“嗯,睡覺。”樊渺又扶着他躺下,桃青宜困了入睡便快,馬上就繼續好眠了。樊渺盯着桃青宜的側臉咧嘴高興了一會兒,才合眼睡去。這是第一次摸到寶寶動啊。她要做娘親這個認識,又具體了那麽一層。這怎麽想……都是高興得不能再高興的事。
按說晚上睡不好了白天會困。可如今桃青宜在白天更是精神的很,午睡也沒有了。
桃青宜覺得自己迷糊了好幾個月,如今總算是睡醒了。前幾個月的時候太過困倦,每日裏除了睡再沒有別的事情,時間荒廢了許多。他現在要趕緊給未出生的寶寶縫衣服呢。
樊渺這些天留在家裏的時間漸長,看看包子鋪的賬目卻不那麽對了。材料消耗和收入稍微有些出入,相差雖不多,但一定有。沒什麽精确測量方法,樊渺做這麽多年,粗粗看一眼便看個差不多。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為何她不在,這包子鋪的生意便明顯不好?
而且新鋪子的生意,只要不是鋪子有問題,都應該是越來越好的,這個月包子鋪的生意卻反而下降了不少。即使後來她在鋪子裏的時間,也能感覺到不如從前。樊渺從籠裏拿了一個包子出來啃一口——
味道沒什麽差錯。樊渺到鋪子外看看,也不覺得自家鋪子哪裏看着不好。
卻聽得外面有買到包子的人說:
“今天的包子有昨天的兩個大,餡兒也比昨天的足呢!”
“是麽?說也奇怪,這家的包子一天大一天小的。開始買着小的,我還以為新鋪子開張就剛開的時候好好做,後來就……”
兩人說着走遠了。
樊渺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明白自家鋪子裏是有了蛀蟲。昨天樊渺不在鋪子裏。樊渺不到鋪子裏的時候,就會讓人和雇來的掌櫃說一聲。然後真的一整天都不到,夥計和掌櫃做什麽事情她都是不知道的。
樊渺嘆息一聲。鋪子裏有兩個夥計、一個掌櫃兼做賬房。她沒什麽別的法子,只能證實一下情況,把人辭了重新招。京城到底和柳城不同。從前柳城的鋪子裏,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辭退容易,再招卻是難的。她又如何清楚重新招來的人不會做其它手腳。
更何況這包子的材料就算只用一半,另一半扣下,也扣不出多少來,怎麽就值得有人去做這種事?樊渺賣包子這麽多年,沒做過偷工減料的事,如今知道自家鋪子裏賣出的包子有不好的,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其實……她喜歡做包子。如今不是沒有做其它事情的機會。但樊渺從跟着王大娘賣包子一直到長大,不開包子鋪似乎就不算完滿。她做的包子好,是她引以為豪的本事。前幾個月青宜喜歡每天想吃各種餡兒的包子的時候,她做包子其實做得很滿足很開心。
她最好的本事被最愛的人需要,這本身就是天賜的幸運。
樊渺先辭了店裏兼做賬房的掌櫃,每日裏都到鋪子裏自己做賬。新招了兩個個夥計,過一陣子才把舊的夥計辭了。這不是長久之計,青宜快要生的時候,樊渺再找不上掌櫃就得關門一段時間。鋪子關門往往損失的不是那一兩天的收入,而是慢慢積攢的人氣兒。
就像我今天很想吃包子,可今天吃不到,明天還吃不到。後天能吃到的時候,也許我已經不想吃了。
樊渺一籌莫展,新的掌櫃還沒找到,鋪子裏卻又出了事情,比偷工減料的問題嚴重許多。
白發蒼蒼的老公公,跪到樊渺的鋪子門口,聲淚俱下:
“哎呀我的閨女……吃了這黑心鋪子的包子,拉了三天肚子,今兒早上就去了……哎呀我可憐的閨女……哇呀這黑心的包子……”
老人身形伛偻,柴瘦幹枯,身上的衣服打着補丁。旁邊是個小平車。小平車上有一卷席子,裏面裹着個女人,只剩臉在外面,面色灰暗、不似活人。
旁觀的人指指點點。各種說法都有,但多是說這老公公和他家閨女可憐,這包子鋪黑心,以後不能再來買之類的話。
“哎呀我就這一個閨女喲……剛說好了夫郎,小孫女還沒抱上,人沒啦,這鋪子這麽黑心吶……要遭報應啊……”
老人繼續不停喊着,隔一會兒喊一句,意思是自家窮,全靠閨女一個人做苦力養活。如今閨女去了,回去要全家一起投河的話。旁邊有寬慰的,勸阻老人的,有人已經忍不住幫着罵包子鋪老板黑心。
一人開口,衆人跟腔,都站在了老人這邊,齊聲責罵鋪子和鋪子老板,各種粗話也多了起來。
樊渺放下和着的面團,從鋪子裏走出來,看着這幅場景,眉頭緊蹙。
☆、化解,前塵盡湮
樊渺明白,包子不會單單哪一個出問題。若是真出了事,那來找的就不會是一個人了。只是為什麽針對這剛剛開張的小包子鋪呢?這行業,怎麽想都不是能結怨的營生。
面對一面倒的場景,夥計的解釋變得微不足道。樊渺明白自己此刻說什麽也都是多餘,因此她索性一言不發,看老人下一步怎麽做。不知是不是錯覺……樊渺覺得眼前的老人有些面熟。
四周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密集,随着人群中有人吼着要鋪子老板給個說法,其它人也漸漸附和。樊渺人生地不熟,這時候除了鋪子裏的夥計,再沒人能幫她說話。
一籌莫展。樊渺把眼光投向老人旁邊的平車,上面的席子……過分整齊了。若是在平車上颠簸一路,哪會是這樣子,更別說一個年老體衰的老人推着平車了。老人一直哭訴,間或夾雜一些叫罵,卻一直沒有提任何補償的要求。等不到他說出目的,樊渺只能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開口:
“煩請各位稍安靜。若真是我鋪子裏的包子出了問題,我任憑老人家處置。”
一句任憑處置,擲地有聲,四周的叫罵聲低落下去直至消失。
樊渺要是跟夥計一樣,一句接一句解釋,多半會被衆人的唾沫星子埋起來。畢竟衆口铄金,她就這一張嘴,吵架吵起來,還真不怎麽靈光。衆人見到她如此表态,肯定就要安靜下來,看她到底是怎麽個被處置法。
“你說話算話,大夥兒看着,我是專給閨女讨公道的,不是來訛人要錢的!我一不要金,二不要銀,我要你關了這黑心的鋪子!”
老人家抓緊時間開口,刻意忽略樊渺話中的前提條件。他擡手抹去眼角的淚,眼中精光閃現。這時候樊渺只要一強調自己那任憑處置的前提條件,肯定顯得前面的話誠意不夠,衆人難免會再發難。
樊渺一愣。
這是……真的是開這包子鋪得罪了人?這老人家精明是精明,目标卻暴露得早了。她只說是包子出了問題才任他處置,可目前還不能确認是包子的問題不是嗎?
“好。”樊渺說完,也不等确認是否真的是她包子的問題,轉身關了鋪子的門。吩咐一個夥計去關窗,再讓另一個夥計去小心摘牌匾,自己回過身來問被她此舉弄得措手不及的老人:
“只是這位老人家能否告知,我鋪子裏的包子都是一樣的餡料和面,要出事也是一天的包子一起出事……怎的就單單你家閨女吃完不對?”
衆人見老板關鋪子這麽爽快,也是一下子被噎住,不知作何回應,于是都圍觀在四周沒啥話說。聽得她這麽反問,也都對這問題感興趣——畢竟,沒買過包子的純粹憑個好奇想知道,而買過包子的人有不少,關心着自己吃過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呢。
老人卻是人精,這樣的問題他答不出來就不答:“我不管,反正我閨女沒了,你說什麽都沒用!”
說完覺得這樣回答有些氣虛,于是又補一嗓子哀嚎——
“哎呦我的閨女,你怎麽這麽慘喲……”
方才有所懷疑的人,一聽這哀嚎,同情心占了上風,也就不追究答案了。樊渺卻不能這麽算,正要繼續問話,人群裏卻有熟悉的聲音幫腔:
“莫不是吃了別的什麽?鋪子老板人不錯,老人家莫要找錯了人。”
話音剛落,旁邊另一個人說道:
“是呢是呢,老板人忠厚老實,聽老人家你的話鋪子關得這麽爽快,也要關的值呢。這包子再沒有別人出事,老人家弄錯了就可惜的很。”
樊渺擡眼看去。
前一聲說話的,是崔琦。後一聲,是于久。算不上交往多深的人……可是此番看見了,心裏竟不知覺踏實許多,隐約還有些暖意。人地荒涼,能有相識的人雪中送炭,便是難得的運氣。
人群中竊竊私語多起來,也有勸老人家再回想回想的。畢竟一般少有人一天三頓只吃包子,總要吃些別的。
老人家臉上挂不住,有些局促。幹嚎了幾聲沒什麽力度。人群裏方才率先發難的那人,這時候又開口了:
“兩面三刀的黑心老板,大家別信,她這是抵賴呢!她答應了老人家又反悔,這不是……這還不是做做樣子!”
看來她是一夥兒的,樊渺明白做這事的人是誰了。眼神示意于久和崔琦那人不對,樊渺進行自己的下一步——既然說她假關門,她就吩咐夥計去拿火把來,要燒鋪子。
這時候衆人看見火把,腳步都往後退了退。有人心存不忍,老人和人群中那女子的神色都高興起來。樊渺接過火把,方向似乎是去引燃店鋪外的木架子,快走到時忽然把火把扔向平車尾。火把掃過席子邊落到地上,席子冒起一點火星。
老人大叫:
“別燒我閨女!”
衆人剎那愣神後驚叫着要上前去,又停住——
那車上的席子自己動了,地上滾幾滾,滾出個活人來!
樊渺火把扔得把握了力道,那人身上沒事,席子也燒了個邊以後熄滅了。但是老人編造的所謂“包子吃死人”的戲碼,不攻自破。
那女子見事情敗露,向樊渺撲過來。樊渺閃身躲開,兩個夥計一起上去扭住她,按在地上——女子正是樊渺曾經聘到鋪子裏的掌櫃。人群中那女子也被崔琦一手扭住,不得動彈。老人作勢要逃走,被近處的人幫着抓住脫不了身。
他做了這捉弄衆人的明顯騙局,想要輕易離開怎麽可能!
樊渺向四周拱拱手:
“我方才說了,若真是我鋪子的包子有問題,我任憑老人家處置。如今看來,不是我鋪子裏包子的問題,卻要大家做個見證!”
頓了頓,又接着說道,“這老人家的閨女,是我鋪子裏以前的掌櫃。她指使夥計做缺斤少兩的事,被我辭退了,如今不服氣來尋釁。鋪子裏的包子從不用舊料,這吃包子拉肚子的事自是不可能。事實大家有目共睹,公道自在人心!”
“好!”卻是于久叫了一聲。
衆人便也跟着紛紛道了好。人愛熱鬧,這場熱鬧不必一場大戲差。給臺階要下,方才為難過樊渺的人此刻也都覺不好意思,瞅着這機會,彌補一下。
樊渺見事情解決得順利,放下心來。官衙的人這時候也到了。
看來于久和崔琦她們到得很早,讓下人去通報過了。因着于久的緣故,官衙的人對樊渺分外客氣。
樊渺讓夥計重新開了鋪門,把包子送予衆人免費吃。
她自己率先拿了一個包子來吃,崔琦、于久和各自的下人也上前去拿。官衙的人自是跟着去拿——不拿白不拿啊。一經咬下去,包子的香味飄散出來,開始有所猶疑的衆人也都上前去拿着吃了。
包子自然是沒話說。口味齊全新穎,皮薄餡兒厚,汁香味美。衆人吃了贊口不絕,只後悔沒早些下手多拿幾個。
等到幾籠包子見底,官衙的人走了、人群散去,樊渺反應過來——這鋪子沒關成,反倒像是打出了名聲。這些包子……也算損失得值吧,樊渺清楚,以後憑着今天的事,她這包子鋪也能名聲大噪。
事情結束,樊渺請崔琦和于久到家裏做客。于久應下,崔琦有些猶疑,最後說是忙着,拒絕了。樊渺不疑有他,邀請崔琦以後常去。崔琦輕笑着回答說一定,那笑容有幾分微妙。
于久心心念念跟着樊渺走,有些忐忑如何見桃青宜。她快要成婚了……娘親給她訂下的,工部尚書家小公子。那人她還沒見過,不過娘親選的夫婿應該不會有錯。
上次相城一別,她對桃青宜就再沒有非分之想。如今只是平常心再見,也算完全了卻一樁心事,來日方長總要尋常以待。不過她大概不知道,此時的桃青宜幾個月不見,已非彼時的桃青宜,她見了要驚絕的。
果然,于久和樊渺閑聊着進了小院,就看見……院中似乎有兩個男子坐在桌子的一邊,在繡着什麽。一個人身形姣好,另一個身形不能說是虎背熊腰,卻能說是……橫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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