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說透

江大年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頭暈轉向半晌沒回過神來，江老太已經出來扶起江陽樹，把他拉進炕屋不讓他出去。

老江頭氣的呼哧呼哧喘粗氣，江大年閃躲着他的眼神退後一步，把羅氏讓了出來。

羅氏心裏罵翻了天，臉上卻堆起笑，嘴上小心翼翼道：“爹，大年和我都知道錯了，如今事兒也過去了，一家子沒有隔夜仇，趁着這大喜的日子，您就原諒我們吧。”

老江頭變幻莫測的看着眼前的幾個人，要不是跟孫女商議好了，現在他就想把這些人踢出去。

見老江頭沒說話，羅氏心裏一喜，看來他是松動了，也難怪，一共這麽一個兒子，難不成還真斷絕關系不成。

她笑的越發谄媚：“那我去竈房幫忙去，讓大年跟在爹身邊幫着爹。”說完也不待老江頭答應，擡腳就往竈房去。

江雨橋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發，可是眼神卻成功的阻住了羅氏的腳步，羅氏眯起眼睛瞅着她，現在江家所有的不幸都是從這個賠錢貨反抗開始的，叫她怎麽能不恨。

二人隔着三尺遠互相看着，院中看熱鬧的人也提起了氣，現在誰也不敢小看江雨橋，那可是能拿刀砍人的主。

羅氏閉上眼睛咽下快要到嘴邊的火氣，僵硬的笑了笑：“雨橋，娘進去幫忙去。”

江雨橋聲音冷淡：“不用了，王二嬸張嫂子孫大娘幾個都在竈房，如今人手夠了。”

雖然李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這氣氛也知道這二人絕對不對付，他探出頭來看了羅氏一眼：“這位嬸子，你這身板兒快別進來了，待會連我的一盤菜都端不動再給摔了，那可不砸了我李家招牌。”

羅氏瞪大眼睛望着他，這哪裏來的兔崽子？！江雨橋“好心”的給她解惑：“這是鎮上李大廚的獨子，深得李大廚真傳，今日這菜都是出自他手，叔伯們覺得味道可好？”

“好！”不知誰帶頭，竟然有人鼓起掌來：“今日這菜着實好，下回誰家擺宴咱們還去請李大廚。”

李牙就愛聽這話，當場對着笑眯眯喊道：“以後咱們村再有人請我做席面，全都最低價。”

這可是意外之喜了，誰家沒個婚喪嫁娶的時候，好的席面廚子可不好找，特別是李大廚那等十裏八鄉都出名的，如今能得了李大廚獨子這句話可真是比吃了大魚大肉還舒坦。

一時間院中氣氛又熱鬧起來，江大年和羅根兒幾個像是站在油鍋邊上，被這熱鬧沖的滿臉通紅，這些人越是給老房子捧場，越像是在嘲笑他們。

羅氏上被江雨橋一句話堵在那不來下不去的，從竈房窗戶口看着裏頭忙忙碌碌，濃郁的肉香彌漫着整個院子，越發清楚的認識到分了家的老房子過的比他們好多了。

她撐起臉來笑了一下：“你這孩子，怕娘累着就直說，娘知道你是心疼娘，既然竈房人夠了，娘去看看小樹去。”

說完也不管院中衆人怎麽看，匆匆進了炕屋，大家看的一愣一愣的，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怪不得江雨橋受了十年苦才鬧了出來，有這麽個會做戲的後娘，任誰也逃不過她。

江大年見羅氏竟然撇下他自己跑了，心裏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卻不得不自己面對老江頭，鼓起勇氣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爹，外頭冷，咱們進屋吧。”

老江頭悶不吭聲，不甩開他也不跟着他走，江大年更尴尬，用了兩份力，半拖着老江頭進了堂屋，這一路上他提心吊膽的生怕了老江頭把他甩推開，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跨進堂屋看到張村長等人他松了口氣，松開老江頭的胳膊對着衆人一拱手：“今日多謝各位賞光前來。”

張村長和村老們面面相觑，張勇這等年輕氣盛的可看不慣他：“大年叔這話說的，今日江爺爺擺席面可是為了雨橋。”

江大年被堵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張村長斥了張勇一聲：“這都是長輩，哪有你這小輩插嘴的份兒，沒上沒下的。”

張勇“嘻嘻”一笑：“爹說的對，這都是長輩，我可沒資格開口，我還是繼續吃這肉丸子吧。”

父子倆這話明眼人都知道在敲打誰，江大年臉上能滴下血來，可是來之前他就打定主意，不管今日再難堪，都得在村裏人面前露個面，這種被全村忽視鄙夷的日子他再也過不下去了。

院中羅根兒見江家人都走了，扯着自己媳婦靠近看着人少些的一桌咧開嘴：“哎哎哎，我親家今日可真是忙，你們來的都挺早哈。”

一邊說一邊用屁股頂開身邊的人，兩眼放光的盯着被吃了大半的菜，不客氣的直接下手在湯中撈起一塊半浮在表面若隐若現的豬蹄塞進嘴裏：“不錯不錯。”

一桌子人龇牙咧嘴的看着他，這也太惡心了，羅根兒和他媳婦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身邊人的筷子就開始撈菜，羅根兒的小兒子湊上來：“爹，我也要我也要。”

羅根兒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滾去別的桌去！”那小娃兒“嗷”的一聲哭的沖天響，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羅根兒和他媳婦都視而不見，抓起大盆裏的饅頭使勁吞着。

那小娃兒哭了幾聲見沒人搭理他，爬起來抹了一把臉，手上的泥土粘在臉上一道一道的，奔着最近的鄰桌就沖了過去。

今日為了來吃席，人人都穿了出門的幹淨衣裳，看見這麽個泥蛋子沖過來紛紛躲開，那小娃兒一下撲在長凳上，三兩下利落的爬上去，站在凳子上伸手去抓桌上的肉。

江雨橋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王二嬸“啧啧”兩聲湊到她耳邊：“咱就這麽看着？”

江雨橋嘆口氣：“我又能怎麽做呢，那畢竟...是我大舅...”

王二嬸憐憫的看着她，翻過年這孩子才十四呢，怎麽就遭了這麽一家子親戚。

外頭羅根兒一家鬧的這麽難看，屋裏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江大年端着酒杯挨個給村中的長輩們敬酒，好話說了一籮筐，還許願開春在村中開個小私塾，帶着孩子們讀書。

這話可真的觸動了張村長和村老們，一群人臉色都緩和下來，張村長看着他認真問道：“大年，你可是真心的？”

江大年灑出兩滴淚：“之前都是我的錯，傷了爹娘和孩子的心，也傷了大夥的心，如今我真的想透徹了，下回院試是三年後，這三年來我就在村中安安穩穩的教孩子們念書。”

幾人眼前一亮，只有老江頭在心裏冷哼幾聲，幸好孫女早就想到江大年會來這一出，也早早想了對策。

他也露出被感動的表情，主動拉住江大年的手：“大年啊，你能學好就好了，爹娘省吃儉用供你讀書，如今你能用學識報答村裏，爹娘看着也高興。”

張村長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清了清嗓子站起來對着老江頭一作揖：“多虧了老江叔供出了大年，不然今日哪裏能有孩子們的好處。”

村老們跟着他的話一想，這最該感謝的的确是老江頭，紛紛舉起酒杯來朝他敬酒，江大年被甩在一邊，臉上的笑別提多僵了。

老江頭趁勢轉頭看着江大年：“大年啊，本來有件事爹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但是今日一見你已經改好了，那爹就直說了。”

江大年直覺老江頭要說的話不是什麽好話，抖了抖嘴角只能咬着牙接：“爹...您說。”

老江頭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樹也九歲了，這陣子在鎮上做買賣，聽說小樹讀書的那個學堂裏面許多人都是去混日子的，咱家小樹可不能耽擱了，有人說縣城裏有個學堂最好不過，爹想把他送到縣城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