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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轉身過來,見得兩位王弟下了馬車朝着自己走過來。
“本還想同三王兄道別,卻來不及了,不想在路上碰見。”
“兩位王弟是要回了麽?”
“正是要回去了,不比三王兄在京裏,不用來回奔波。”南宮鴻笑了笑,對着南宮莫惜說:“王兄自小極富恩寵,父皇和皇兄都舍不得王兄遠走。”
這話聽來刺耳,南宮莫惜卻不惱:“魏王哪裏的話。”
晉王上前一步:“七王兄這樣說莫不是嫉妒三王兄了,三王兄大晖第一雅士,就是番邦夷狄都慕名而來呢。”
這話說的就險惡了,南宮莫惜眼裏一冷:“怎麽敢當,本王不過弄墨之人,怎比得二位王弟的将兵能為。”輕輕笑了一笑:“到底是封地好啊,天子腳下做什麽都是備受牽制,二位王弟說是嗎?”
兩人面色一凜,哪裏聽不出來這是在說他二人擁兵自重。拱手道:“三王兄告辭。”便各自跳上馬車離京。南宮莫惜微微一笑,進了沁芳齋。剛一進門就看見內堂裏喝着茶的南宮夜。
這人此時在這裏,必然是把他剛才的那一番話聽了去。南宮莫惜淡然處之,在一旁坐下。夥計奉茶上來,比以往要淡定許多,估摸已經習慣了這二人經常來此。
南宮夜捧了茶盞,輕輕飲上一口:“從不知道,三哥的嘴這樣厲害。”
南宮夜也飲上一口:“吳王殿下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
這會兒連十七弟都不叫了,叫的是生疏之至的吳王殿下。南宮夜緊握茶盞,在捏碎之前将茶盞放在桌上。調整心态,含着笑意道:“三哥今天來是來看什麽的?”
“本王的事,吳王何須這樣關心?”南宮莫惜從眼底透出冷淡來,“吳王真是天潢貴胄,其它藩王都回了,吳王卻還在京裏。”
“自然還在,三哥大婚還沒參加,怎能說走就走的。”
南宮莫惜手輕微一抖,擡眼看了南宮夜一眼,“那就留下喝杯薄酒吧。”
“本王是怕,三哥和花小姐結不成這個親。”
南宮莫惜更是笑了:“哦?那本王看吳王的手段了。”他雙手在袖內握拳:這人果然還是站在太後一邊,也是,畢竟母子情深。
南宮夜望着南宮莫惜,只覺這人實在太過淡定,簡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一時惱火,卻面上不顯,兩人僵持一陣,趙信走了進來,見着南宮莫惜的時候行了禮。之後便對南宮夜說:“王府裏差人傳了信來,說如夫人再過兩月就生了,問王爺何時回去。”
此話一出,二人具是一驚。南宮莫惜笑了一笑:“恭喜十七弟。”
南宮夜見他笑意已達眼底,心裏更是冷成一片,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了。
南宮夜步步緊逼表情誼,煜親王怒擊三掌了斷情
“王爺?”
趙信提醒一句。南宮夜揚手讓人先出去,趙信颔首退了出去,剛出門就見老板要來招待,趙信一手鉗住老板,搖了搖頭。老板忙點頭退走了。
趙信心下擔憂,站在門口守着。他心裏清明的很,自家王爺對煜王殿下,實在是過于執念了。因了他站在內堂門口,整個沁芳齋的氣氛都變的詭異起來。
內堂裏,南宮夜堆起笑容,拱手對南宮莫惜道:“三哥客氣了。”他站起身來,在座椅面前踱了兩步:“三哥此次來,莫不是為了樂世清平的印章?”
南宮莫惜這次來還真就是為了那個,他擡頭望着南宮夜,毫不隐瞞的點了點頭。南宮夜卻笑了:“三哥莫不知道那方印早被薩布使者拿去了。”
“這樣麽?”南宮莫惜是真不知道,當日他們三人都見了那方印,各懷心思,誰都猜不準誰。現在到底是大哥先下了手。他雖喜歡那印,卻沒有非要得的意思,所以也不怎麽在意。“他先換得了,也好。”
“好什麽好,那是樂世清平印。”
“不過是個古物,吳王殿下就是想要,現在也沒了。”
南宮夜聽他平淡說着,語氣裏根本聽不出一絲情緒,當下更是覺得火氣上湧。“三哥,我們非得這樣說話嗎?”他有些急躁,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南宮莫惜卻很淡然,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不急着走,想看看這個弟弟究竟要做什麽。
“本王以為,昨兒夜裏已經把話說的明白了。”
南宮夜立馬停下轉身看着南宮莫惜,“說的明白?三哥已經堅信了那案子是母後做的,是讓我做選擇啊。”
“吳王誤會了。”南宮莫惜擡起眼,“本王是覺得,你我二人不該親厚。”
南宮夜這會兒只怕肺都要氣炸了,“三哥,那案子本王會查清楚。”
“本王當日就問過吳王,青白之後呢?”南宮莫惜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諷意:“吳王一定忘了青白之後是什麽,是一池血水,是一場殺戮,是皇城的兵戈。”
“不是!一定不是!”南宮夜瞪着眼睛,“你給我時間!”
南宮莫惜也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向南宮夜靠近,他進一步,南宮夜則退一步,他的氣勢居然蓋過這天潢貴胄:“吳王是認為,本王從來沒查過嗎?是以為這六年本王只是安安分分的被軟禁在京城嗎?”他的眼底神色複雜,像是說着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讓南宮夜心定了下來,沒了火氣。
南宮夜伸手想抓他,卻被人躲了過去。
“你已經查過了?”
“本王蒙冤被辱至此,怎可能忍氣吞聲。”南宮莫惜笑出聲來,“十七弟還是太天真了。”
他這時候叫一聲十七弟,是何等的讓人痛心。
南宮莫惜不想與人再多話,轉身欲走,身後卻傳來低低的笑聲,壓抑的甚至有些恐怖的笑聲。南宮莫惜立馬回身,看着南宮夜笑的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眼裏也不知道是些什麽感情。
“三哥,這就想走了?”他邊笑邊說,“三哥以為自己娶了花小姐就沒事了?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果然,母子情深啊。”
“三哥錯了。”南宮夜一手抓過去,南宮莫惜側身躲開,兩人一番纏鬥,可莫惜到底是被人抓在懷裏牢牢困住,“本王可以救三哥。”
“哦?”
“但是三哥決不能加害母後。”
南宮莫惜仰着頭,“笑話。”
南宮夜緩緩低頭,靠在對方耳邊:“三哥跟我回封地吧。”
此話一出,南宮莫惜立馬瞪大了眼睛,揚手一掌拍在南宮夜胸口,“放肆!”
南宮夜生生受了這一掌,卻不覺得痛,咧着嘴笑,白白的牙齒讓人覺得涼飕飕的,好像他整個人都要撲上來把人撕咬成兩塊。
“三哥想到哪裏去了,還是說三哥自己就存了什麽想法。”
這話說的人心裏一抖,竟不知道怎麽反駁,一時遲疑,又被人抓住了手。南宮夜就這樣靠上來,眼睛裏閃着狼見着獵物一樣的光亮:“本王的意思就如同三哥想的一樣。”
南宮莫惜心下惱怒不已,出掌如風,又打了南宮夜一掌。這盛怒下的一掌讓南宮夜如同風中飄絮一般飛了出去,裝在牆上掉下的時候壓碎了椅子。
門外趙信聽到裏面聲響不對,正想進去,卻聽南宮夜一聲:“不準進來!”他的腳步生生止住了,偏頭往外看去,見得一個褐色儒生裝扮的人往這邊來。趙信認得他,他是煜王府的先生——楚生。
南宮莫惜見得對方吐了一口血,心裏也是一驚,面上卻依舊涼薄一片。南宮夜擦擦嘴角,站立起來,看着那個負手而立看都不看自己的三哥,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他又笑:“三哥,本王要保全母後,要保全你,還有什麽別的選擇?”
“本王說過,你不需要站在本王這邊。”
南宮莫惜瞥一眼南宮夜,“本王得知真相的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也是故意接近本王。”
“三哥說什麽?”南宮夜不想被他如此懷疑,心裏一時接受不了。
“不過,本王後來覺得不是。你這樣天真,真是可惜了。”
他話裏嘲味甚濃,彷如刀片割在南宮夜心上。
南宮夜腳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好得很,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用顧及什麽。母後要殺你便殺你就是,本王原不用和你商量,待你生不如死之時,再來求本王吧。”
“就憑你?”南宮莫惜冷哼,“便是已經告訴你本王的立場,吳王殿下又能如何?先皇的遺命在那,本王雖被困在京,卻也不是誰都能動的了的。”
這話不錯,先皇的遺命在那,若不能罪證确鑿,煜王的确不是誰都能動。他從不憂心自己會死于刑場,只憂心被人抓住把柄,因此處處乖巧步步維艱。南宮夜顯然忽略了這一點,又覺胸口疼,便往後退坐在了椅子上。他眼底迷茫,望着南宮莫惜的眼神變的有些無辜。
“三哥...我...不能看在我的份上。我去求母後...”
“那我母妃的命呢?”
南宮夜傻眼,“你是說,虞妃娘娘的死?”
“還有我姑母的命呢?”
“還有長公主?不會的,母後不會這樣。”
南宮莫惜冷冷一笑,“她是你母後,卻不是我的。”
“三哥!”南宮夜沖上來抱住南宮莫惜:“三哥,你相信我,真的不會是母後。”
他記得父皇還在的時候,母後和虞妃二人關系雖然并不太好,但是兩人卻是互相記挂對方。他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母後病了,是虞妃娘娘在一旁照顧着的,母後但凡得了什麽好的也都會留一份給虞妃娘娘。絕不可能是母後啊。
南宮莫惜掙紮一番,卻沒有掙紮開來,他心中憤恨,這事情在心裏壓了這麽多年,如今對着南宮夜說出來,不但沒有輕松反而更沉重了。
他不想與他親厚,也不想和他為敵。可是這人就是不懂,愚蠢哪。
“你若有心,便去查吧。”南宮莫惜松了口。“本王又沒有通天的本事。”說報仇就報仇的。
南宮夜點點頭,靠在南宮莫惜肩膀上,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三哥,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什麽都給你。可是你得給我些時間。”
“好。”
南宮莫惜有時候有些恨自己,他對着這樣的南宮夜總是很難拒絕。
“你別娶花想容。”
“不行。”
他拒絕了他。南宮莫惜是不能不娶花想容的,不娶也就意味着他在違抗太後的旨意,他韬光養晦這麽多年,不可能為了這麽點小事一朝喪。而且,花想容對他夠癡心,以後說不定能綁上忙,娶了她并無壞處。
“可是,三哥,我傷心。”
“你快要做爹的人了,你傷心什麽?”該傷心的是我啊。
“你不能自己拒絕娶他,若是我從中破壞,可不可以?”
“不行。”
“為什麽不行!”
南宮夜望着南宮莫惜,只覺得這人從剛剛到現在的态度一直沒變。他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的意思?
南宮莫惜卻不知道怎麽回話。他撇開頭,不想對上南宮夜的一雙眼睛。
他一撇開頭,便露出脖子到耳根大片的肌膚。南宮夜望着那一大片白色的頸子,只覺眼底一花,腦袋跟糊了漿糊一樣。待他反應過來已經又被南宮莫惜一掌打飛出去。這時,內堂的門被踹開,楚生沒被趙信拉住沖了進來,兩人一見屋內的場景均是一愣。
南宮莫惜還保持出掌的姿勢,而南宮夜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吐血。
“王爺!”
“王爺!”
兩聲疊起,楚生趙信各自跑到自家王爺跟前,趙信看見南宮夜傷勢不輕,眼底一寒就要拼命,楚生見他那樣立馬擋在南宮莫惜身前。可趙信卻被南宮夜拉住了,“不關三哥的事,是本王自己不好。”
這話說的誰都不信,這場景難不成還是南宮夜自己打自己不成?可他已經這樣說了,趙信又能不聽麽,趕忙扶了人起來。
南宮夜望向南宮莫惜,見對方一雙眸子裏滿是不可置信,便感到心底疼的慌,又吐了一口血去。三哥不能相信,他自己又如何能相信呢?
就在剛剛,南宮莫惜撇開頭去的那會兒,南宮夜的唇親到了他的脖子上,還情|色的咬了一口。這才被人打了出去。
“王爺,回吧,您的傷勢不得拖延。”
“回吧。”
他擦擦嘴角的血,靠着趙信出門。幸而今天是坐馬車出來的,不然哪還有力氣騎馬呢。楚生看着吳王遠走,又檢查南宮莫惜全身并不見傷患這才放心下來。可他扶着南宮莫惜才走一步,卻見得人往前一探身,一口血噴出,竟似比南宮夜傷的還深了。
“王爺!”
楚生當即吓傻,立馬去扶。對方卻推開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回王府去。
一場禍兄弟倆同時病倒,出塵酒表姐弟相互生情
沁芳齋事件之後,煜王南宮莫惜難得的生了一場大病,前前後後來了四個太醫開的藥不盡相同,說的話都是:請王爺寬心些。楚生知道,他這是郁結難舒了。坐在床邊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只把人的汗擦去,看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白的像紙一樣。
王爺,你不才說自個兒不會病麽。
楚生幽幽的想着,偷偷去外間抹了兩把眼淚,跟着又進了屋裏,看躺在床上沒了一絲生氣的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下一狠,就捧着他那日穿的衣服,準備去燒了幹淨。
他早先還不明白王爺為何要燒衣服,這下可都懂了。
只是他還沒動,南宮莫惜就拉住了他的手,滿眼的迷茫,竟是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看着南宮莫惜一根一根的松開手指,接着一撇頭背了楚生,楚生便覺得心裏跟燒了火一樣。他輕輕叫了一聲王爺,可對方偏不理他。
在床前站了許久,府裏丫鬟端了藥碗過來,他這才轉過頭來,眼底紅的很,卻好似是哭過一樣。楚生心底抽疼一片,張張嘴,一點話都說不出來。
見人喝了藥靠在床邊上,擡眼看了看自己,楚生便将懷裏的衣服抱得更緊了些。南宮莫惜這下想笑,卻連扯動嘴角的力氣也沒有。他的眼神恢複往日的冷靜,“拿去燒了吧。”
“諾。”
楚生出門,心底還不安的看看房裏,見得那人又倒在床上好似睡下,這才放心下來。
他燒了衣服,心中不平,便想去吳王別苑那讨個說法。還沒到門口,就見幾位太醫慌慌張張的跑進去,楚生這才想到,那日,吳王也吐了血。
兩位王爺一同生了大病,這簡直是奇聞。皇上派人送了上好的補品,南宮莫惜吃不下去,拖了十來天,才能下地。他能下地了便也好的差不多。
這期間花想容來過許多次,因煜王覺得還未行婚典不好同處一室,她便被拒在卧室外面。可她也沒閑着,親自熬藥煮粥,是一點也不落下。楚生看了也覺這花小姐是真心待南宮莫惜好的。
只是這事傳到南宮夜那兒便少不得要嘲上幾句。
“花想容?花太尉的千金啊,還知不知道廉恥!”
“她還沒嫁呢,就這麽等不及湊上去!”
“哼,本王還是她表弟,怎麽不見她來看看。真是好姐姐啊!”
如此這般的言語幾乎天天從吳王的卧室傳來,趙信只是默默的低着頭,由着自家王爺在一旁咆哮。一般情況只要連續吼上三句,他就站不住了,扶着桌子重重的喘着氣。南宮莫惜的那三掌是真真實實打上來的,若非他底子好,只怕真被打死了。
這三掌幾乎打斷了南宮夜的所有念想,本來該是心死成灰,可他突然又想,那人還沒拔劍,是不是還有機會呢?這念一起,就收不住,接着就是安安靜靜的養病,想早些好了再去三哥府上道歉。
這還沒好利索,花想容的事就急的他直跳腳。
“王爺保重身體。”
“她以為她一定能嫁進去,本王偏不讓她如願。”
趙信知曉這會兒是說什麽都沒用的,所以只低着頭站在一旁。
“本王一定要早點好起來,讓她好看。”
“王爺,您預備怎麽辦?”終究還是忍不住,趙信開口:“花小姐畢竟是太尉的千金,也是王爺的表姐,王爺還是想深一些。”
南宮夜擡眼一瞥,“你以為本王要做什麽,本王還沒王妃呢,愛慕表姐難道不成麽?”
趙信一愣,低頭道:“王爺說的是。”
南宮夜已經有了想法,更好似成竹在胸,對送藥的丫鬟也沒有像往日一樣難為,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這幾日,兩位王爺各自養病,花想容又在煜王府待得勤,宮裏倒冷清不少。太後偶爾念叨,皇上皇後便陪過來,他們見太醫回禀吳王情況好轉,便也安心些。只是太後确實是不放心的,又問了為何生病,太醫遲疑,并不敢答。
這不答,就大有問題了。還沒等太後将怒,皇後就先質問起來,老太醫瑟瑟跪下,只說王爺受了內傷。再問如何受的內傷卻不知了。
老太醫正要走,又被叫住,“煜王的病可好啊。”
“回太後的話,煜王爺郁結難舒,自損心脈,這病還得他自己看開。”
“哦,這樣啊。”
太後放下心來才真的讓太醫退下去。她靠在榻上,也不知在想什麽,只是一陣一陣的不安。
待到吳王傷勢大好,在院子裏打了套拳,感覺胸口沒那麽悶了才舒緩過來。找人備了馬車,往天仙居去。
天仙居是京城有名的酒家,會做些別人都叫不上名字的菜。南宮夜記得早年的時候三哥就很喜歡裏面的酒菜。天仙居還有一樣出名的酒,名字很文雅叫出塵瓊漿,南宮夜曾喝過一次,口齒留香卻是極好的佳釀。只是那酒也不是出錢就能買的到的,到了出酒的時辰,天仙居的老板見着誰有眼緣便給上一壇子。南宮夜就是六年前離京時候和的眼緣。
而現下便要到出酒的時辰了。
到了天仙居,南宮夜讓小二引着人上樓進了雅間。他随意叫了壺酒,叫了幾個菜便坐在一旁,從頭至尾筷子都沒動一下。
直到酒樓門口出現一頂轎子,他才站起來。往下面去。
轎子裏的正是花太尉家的小姐,花想容。
花想容一出轎子,就引起一酒樓的人看過來。她本就生的極美,又加上那高雅氣質便更顯端莊秀麗了。她進了酒樓,剛想請小二引路,卻被南宮夜攔住。
對這個表弟,花想容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總覺得這次再見他,對方就對自己充滿敵意。
“沒想姐姐也來了,姐姐要是不嫌棄,就與小弟一桌如何?”
花想容自然不會拒絕,只點了頭,随人上去。
她現在正是奇怪,吳王為這出塵瓊漿并不意外,可為何親自出門相迎?
進了屋,南宮夜等花想容坐下,他才坐下,現在距離出酒不過兩刻時分。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正好聊些話題。
“我聽說吳王近日生了病,可好些了?”
“姐姐也不來看看弟弟,弟弟可傷心呢。”
被這樣的話一沖,花想容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定睛去看南宮夜,卻見對方望着自己偷笑,心下微惱:“殿下這樣說,小女子承受不起。”
“跟姐姐開個玩笑,姐姐別惱。”
南宮夜若想讨好什麽人那是容易的很,他是惹人喜歡的長相,又擅長說讨喜的話,幾乎見了他的沒幾個不喜歡的。若是不喜歡的,那便是他壓根就不想你喜歡他。
果然這樣說了,花想容容色稍霁。
“姐姐今日來這也是為了酒?”
“若不是為了酒,又怎麽會來?”
南宮夜笑笑,看對面女子拾起被子聞了聞杯裏的酒:“這酒也是極好的。”
“比不得出塵瓊漿。”
花想容放下酒杯擡起眼來,卻不看南宮夜,只望着樓下的人越來越多。
“若我得了眼緣,酒一定送給姐姐。”
這話一出,花想容詫異了。他扭頭望着南宮夜笑的一臉真誠樣子,心下有些迷惑。“這緣分難得,怎讓得的。”花想容幽幽說着。
南宮夜心中想:自是讓不得,所以才不讓了你去。心中雖這般想,嘴裏卻說:“姐姐喜歡什麽,本王都給你弄來。就是緣分也讓得,姐姐可知曉本王的意思?”
花想容心下一驚。想到那日百花争豔之時,正是南宮夜解了局,她擡眼去看,正巧望進南宮夜漆黑的眸子裏,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臉頰飛紅,轉開頭去,心中念叨,再不去看這人。
“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南宮夜見她那樣,哪裏是不懂,分明是懂了卻不認。不過他卻不急,只望着對面人,什麽也不說。
兩人保持這般姿勢許久,待到出酒的時辰了。他們才回神過來。
見得天仙居的老板走進酒樓,身後人捧着一壇子封好的酒。因這酒早就名聲在外,他一來便讓人覺得滿酒樓的酒香。
這老板的性子極是高傲,進來先環顧一圈,揚了揚手。大家都懂他這意思,是今兒沒和眼緣的人了。大堂裏鬧哄哄的,多少有些不滿。
老板性子上來,雙眼一瞪,搶過出塵瓊漿舉過頭頂。他這動作的意思明顯,若再鬧,這酒就是砸了也不給。花想容沒見過這陣仗,輕輕低呼了一聲。照理說,這一聲早應該淹沒在大堂衆多大漢的鬧騰裏,卻不想着,老板循着看了過來。微微一驚,倒放下酒了。
衆人循着老板的目光看去,二樓雅間上,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氣宇軒昂,女的嬌俏可人,乍一眼看真以為是牆上壁畫。見着老板這模樣,大家都知曉今兒得了眼緣的是誰。于是也都消停下來,坐在自個兒位置看着。
花想容有些吃驚,直到南宮夜拉她方才反應過來,由南宮夜陪着下了樓。到了廳裏,老板一笑,把酒給了夥計,上前躬身問:“敢問小姐芳名?”
“姓花,小字想容。”
老板一笑,贊道好名字。轉身從夥計手上端了酒過來,鄭重其事的遞了上去。
這可使得周圍人都吃了一驚。因為他遞給的不是花小姐,而是南宮夜。繼而衆人笑了,只道這老板好眼力,女兒家拿不動這壇酒的,自然給旁邊護花人幫忙拿着。
南宮正要接過,卻聽老板說:“吳王殿下如何這樣好的本事,第二回得我眼緣了。”
話說到這,誰還能不懂呢。花想容臉上一紅,有些羞惱。可她畢竟大家出生的,直挺挺站着,不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南宮夜接過酒,遞給趙信,見花想容面上神色不好,便走到她旁邊,“姐姐累了,本王送你回府。”
兩人一走,場面安靜下來。
待人走的不見了,便有人問老板,怎麽吳王就和了眼緣。
那老板笑笑瞅了一眼問話人,并不回答。一臉的狼崽子樣還裝羊,怎麽能不和眼緣。
花想容回了府,南宮夜将出塵瓊漿送給她,她并不接。
南宮夜卻說:“方才本王說過,既是姐姐想要,緣分都可以讓給姐姐的。”
那酒,千斤重。花想容更是迷惑,她從不覺得南宮夜對自己有思慕之心,可如今他說緣分讓人說的如此委屈,竟讓她也受了感染。
“姐姐收下吧,當還了本王的心願。”
“你...”花想容伸出手去,一小壇子酒,她又如何會拿不住。她收下了。
“本王看着姐姐進去。”
花小姐心底很多不明白卻又不好意思去問,只得回了府裏。旁邊丫鬟可是熱心,忙問吳王殿下是不是看上小姐了,這話說的花想容臉上又一紅。心中只覺不該,可又不明白若非如此,他今日去天仙居又為了什麽呢?
十七弟步步為營逼人心死,花小姐三尺白绫換郎真心
當夜,花想容失眠了。她房內的燭火一直燃到二更,侍女催了幾次,她才躺上床。可便是如此,也是睡不着的,腦子裏全是白天的事情。
這事兒,絕沒有這麽簡單。
撩開床帳,看着桌上那一小壇子的出塵瓊漿,心裏不安起來。
第二天清早,她起了身。侍女給她添了精致的妝容,問她今兒可要去煜王府。她搖了搖頭,心裏亂糟糟的。
直到午後,她才招了侍女來,讓人把酒送回去。
侍女有些不明白小姐的意思,搖頭不肯。她美目一瞪,非要人把酒送回去。
可這侍女與她自小一道長大并不怕她:“小姐,您怎麽回事,既然已經收了這禮,哪還有送回去的道理。”她着急的在一旁勸道:“您喜歡煜王殿下,可他根本沒有将您當做自己妻子對待啊。可吳王殿下呢,昨兒他說的那麽清楚,小姐怎麽就不明白。”
“你不懂。”花想容轉過頭不看她,她卻又走到一旁再來勸。
花想容煩悶的站了起來:“我嫁給煜王爺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吳王他....反正沒那麽簡單。讓你退回去就退回去是了。”
“反正我不去。”
小侍女雙手一叉,一副打死也不去的樣子。花想容皺了眉頭,捧起那壇子酒狠狠砸向屋外。小侍女一見,驚叫了一聲。
一聲響,酒剛好砸在一雙龍紋靴邊上。
“既然姐姐這麽不喜歡,本王真是不知道怎麽讨姐姐的歡心了。”
來人正是南宮夜。
他一說話,語氣裏沒了日前的溫和,顯出一股子寒意來。太尉站在一旁,忙拉了女兒道歉,南宮夜輕笑一聲:“免了,本王受不起姐姐這聲歉意。”
他這話雖說的冷淡,卻又透出一股委屈。花想容心底一驚,莫不是自己想錯了。可下一秒她便覺得自己并沒有錯。只見南宮夜負手站着,眼睛瞄着那碎掉的一壇子酒,寒意森森。看的花想容背脊發涼。
“姐姐既然把讓的緣分都摔碎了,那本王就不再讓了!”
這話一出,花太尉猛然擡眼。看着自家閨女和吳王兩人對峙站着,竟有些大打出手的趨勢,他忙拉着女兒後退給南宮夜道歉。南宮夜笑道:“舅舅不用致歉,姐姐脾性本王是知道的。”他森森一笑,轉頭出了太尉府。
花想容見他走遠,力道一脫,侍女忙去扶人。
她心下大亂,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吳王真的生氣了,而且....而且聽這意思,他是真的要娶她。
這怎麽行!
花想容被扶着坐在椅子上,求救的望着父親。可花太尉對這事好似樂見其成只安慰幾句就走了。她一時沒了方寸,只怪剛剛脾氣太倔,斷不該砸了那壇子酒。
“小姐,王爺這意思是要提親嗎?”
她根本不想回答,腦中一團亂麻,南宮莫惜是她自己選的夫婿,她絕不會放棄。可南宮夜,如何将他掙脫開呢?他是太後的寵兒,是天潢貴胄,只要他開了口,太後就不可能不答應。況且,太後一直不太同意她嫁給南宮莫惜。
慌神了一個下午,就連晚飯都吃不上幾口便扔了筷子。
今夜,是別再想睡了。
“柳兒,柳兒,你過來。”
侍女上來,她将方才寫好的信給遞上去:“你給煜王府送去。”
“小姐!”
“柳兒,若他不回,我便死心了。”
柳兒點頭,把信揣進懷裏,往煜王府的方向跑。
一路上上,南宮夜的探子都暗暗跟着。探子給南宮夜禀報此事,南宮夜笑了,把擦了手的汗巾丢在臉盆裏。
“本王就知道她會這樣做。”
趙信上前:“王爺怎知花小姐會如此。”
“我那個姐姐脾性剛烈,若不讓她死了心,她怎能這樣輕易放棄。”
從送酒到發怒再到求救,幾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王爺,那煜王那邊。”
“三哥要活命,必然會回信的。”
他把茶盞的蓋子重重放下發出一聲碰撞聲響:“想法子把這封調換了。”
“諾。”
南宮夜眯着眼睛喝上一杯茶,他的眼睛似狼,竟是不再掩飾自己的念想了:三哥,本王絕不會讓你成親的。
因了南宮夜的攪局,柳兒從煜王府拿出來的信件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一封了。她渾然不覺的将信遞給了自家小姐,可小姐看過之後面色蒼白,居然站不住了。
“他說什麽了沒有?”
“王爺只說,讓小姐寬心些。”
寬心些?怎麽寬心些?花想容只想笑,她原以為自己要嫁的那個人是良人,不想卻是這般的無情。他病的時候,她是怎樣的衣不解帶,怎樣的事必躬親。可現下呢,她被逼婚,他卻視若無睹。她是他未來的妻子啊。
花想容只覺心裏涼透了,趴在床沿哭了起來。柳兒看的心疼多安慰了幾句,說來說去也是那幾句話。
“煜王殿下既然這樣說了,小姐就寬心些吧。”
花想容是什麽人,怎可能被人逼迫。她跟定了那個人,那個人不要她,她也跟定了。眼底有了決心,便止住了眼淚。她讓柳兒出去,将自己打扮整齊。卻已經決定去了。
柳兒心中覺得小姐的眼神不對,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所以來。聽得房內一聲響,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她深覺不好,忙叫了人來。家丁撞門進去,卻見得花想容挂在三尺白绫之上,柳兒吓得差些暈了過去。
她還有氣,卻已經入氣少,出氣多了。
她是真下了必死的決心。
柳兒趴在床前哭花了臉,連連問着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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