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6)

會懇求太後的。”

南宮莫惜點了點頭,放她去了。

剛想進府,又想到一些事情,便拉着那傳信的人說:“可知太後跟前念着什麽麽?”

“聽太醫說,一直念着吳王殿下。”

南宮莫惜放下心來,這便好了,他的母親還是信着他的。

回了府中,南宮莫惜望着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有些煩悶,于是終于忍不住出了府,去了長橋。他原是想去散散心,卻不想在長橋之上碰見了南宮夜。那人獨自坐在橋上,跟前還生了一堆火,走進一看才發現南宮夜在燒紙錢。

他算算日子,今天離南宮瑜死去正好七天。

南宮莫惜在橋下望着人,見人澆了酒在地上,将紙錢都燒盡了也不站起來。一陣風吹過,吹的那燒掉的灰燼肆意的飛散。帶着火的紙落入水中,是立馬就熄滅了。

他見南宮夜勉力站起,拿過身邊的一把的劍,手腕一轉,是一朵劍花。

他這劍舞的亂中有序,只怕是心理難受只得來這處發洩。南宮莫惜看出這套劍法是南宮瑜的上善如水。這劍招,南宮莫惜也會,是極為仁慈的劍法,招式繁複好看,與人對招也并不攻人致命之處,若那日南宮瑜是用這招式與南宮夜對決,就并不是抱着殺心的。

只見南宮夜手上招式徒然轉變,上善若水接着踏雪尋梅,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招。

南宮莫惜抽出劍來,縱身一躍,長劍從身前刺出。他來的不動聲色,讓南宮夜突然招架不能。這招式南宮莫惜很少使用,真正的踏雪尋梅最後一式,九種變化,每一招都對準敵人要害之處。給人形成巨大壓力,讓人避無可避。

南宮莫惜非是有意要殺南宮夜,所以在對準南宮夜咽喉的時候,他的劍停了下來。他看着南宮夜一頭的冷汗,心中略微不忍,卻仍舊問道:“你為何要殺九王弟。”

南宮夜如一盆冷水澆下,只覺得涼透了心。他并不回話,只盯着南宮莫惜看,接着一聲大笑:“三哥說什麽笑話,要殺九王兄的難道不是三哥嗎?我不過順從三哥的意思。”

“他已無威脅,你殺了他,真是辱了自己。”

南宮夜恍若聽到世間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大笑起來,他一腳踢翻了橋上放着的酒壺,只聽咕咚一聲,酒壺掉進湖裏,惹得魚兒四散。

“本王怕過什麽麽?”

“你難道不怕命。”

“笑話,什麽命敢來擋本王的路,本王從來沒怕過,就是皇命都不怕。”

南宮莫惜淺淺一笑:“我說的是你的命。”

“我的命?”南宮夜這才有了些許醒悟,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又張狂笑起:“三哥開什麽玩笑,誰還能要本王的命?”

“你自己啊。”南宮莫惜說的特別慢,“你覺得呢?”

南宮夜向前走了一步,将脖子往劍尖的地方更靠近了一些:“我覺得,是三哥。”

南宮莫惜無奈,也往前走了一步,劍與肉相貼合,只要稍有不慎,南宮夜的命就終結在這裏了。

“三哥想要給九王兄報仇嗎?”

“我為何要給他報仇?”

“那三哥為何責怪我?”

南宮莫惜蹙蹙眉,好像也想不出什麽原因。剛要移開劍,卻被南宮夜徒手抓住抵在自己咽喉上:“三哥殺了我吧。”他緊緊握住劍身,任由劍刃削了自己手上的血肉。

南宮莫惜見他這幅樣子不知怎地有些害怕,卻又不敢動生怕傷了他。

只聽他道:“三哥,你不殺我,我怕、我怕有一天你寧死也不依我。若是有那種時候,我寧願死在你手上。”

“你......這不就是自己要了自己的命麽?”南宮莫惜低低一笑。風吹亂了他鬓旁的發絲,讓人能清晰的看到那一縷華發。南宮夜突然撲了上去,吓了南宮莫惜一跳。心裏漏跳一拍,接着被人摟緊懷裏。

南宮夜的血染在南宮莫惜背後的衣服上,他緊緊的抱住人好似要把人嵌入身體一般。今天是南宮瑜的頭七,他想到自己夢中那張慘白的臉變成了南宮莫惜就覺得怕的不行。

“三哥......”他想說他害怕,卻說不出口,只能緊緊抱着人,感覺對方的體溫,讓他覺得他還是活着的。

南宮莫惜沒有掙紮,只淺淺的微笑着,覺得這個十七弟對自己用情至深。他仔細想了許多,然後附在南宮夜的耳旁:“十七,你想沒想過,咱們這條路走不下去。”

“不管,我不管。”南宮夜突然如同任性的孩子,“我什麽都不管,便是走不下去了,也要和三哥死在一起。三哥現在下不了手殺我,那日後如果避免不了兄弟相殘,只要三哥一去,我便随着去。我本不要旁的什麽,只想要三哥一世安康。若我沒那貴人命,再護不了三哥,可讓我如何放心的下。”

這番真心剖白是第一次。南宮莫惜怔怔聽着,他一直以為南宮夜任性妄為但卻又赤子之心,從未想他為自己想的這樣多。原來他也知道他自己除了天生貴人命便再無其他長處了。

南宮莫惜發出一聲輕笑,搖了搖頭。

“三哥為何搖頭。”

“日後我們定要兄弟相殘,你是為保住南宮家的江山,我是為複仇奪位。”

“黃泉路上,絕不放下三哥一人。”

“可你尚有顧及,若随了我去,太後如何是好?”

南宮夜緊抿嘴角,不再答話,就聽南宮莫惜說:“況且,非一定是我輸的。到那時,我也絕不可能随了你去。”

他話說的明白,讓人心裏涼作一片,好似沒了活路。

“我今日來,便是告知你。我們糾纏至此,該是了結了。現如今三足而立,你有你的勢力,我有我的能為,何必強扭做一起。當初本就是不想你介入其中不得不......”南宮莫惜沒有再說下去,可南宮夜哪有不懂的道理。他松了鉗制,退後一步,看着南宮莫惜的眼神裏滿滿的不可置信。

“你說什麽?”

“本王為了大業,沒有什麽事舍棄不了的。”

他話裏冰冷,竟是把和南宮夜的關系一刀切了幹淨。

“我癡心一片,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

“你給了我心,有什麽用,除非那是南宮晟的心。”南宮莫惜定定看着他,“我一直想着挖了南宮晟的心祭拜母親。”

南宮莫惜見着對方的臉白了一片,于是睜大了眼睛,露出些無辜神采來:“你若不入這局來我姑且陪你玩下去,你入了這局。我就不想玩了。”

“三哥騙我,你肯定得知了什麽,故意攆我。”

“你若是覺得這樣想心裏舒服,就這樣吧。”

南宮莫惜轉身欲走,卻被南宮夜一把抓住,“我不會再受騙,三哥一直為我着想,到了現在這種局面我還看不出來就真的是沒腦子了。你騙我遠離,不糾纏你;你騙我回封地,不讓我進京;你以為我設局引七哥九哥,就自己引火上身;你為不使我名聲受損就故意聯絡太傅,讓母後護着我不攙和盜寶之事;現在,你又想騙我走嗎?”南宮夜聲音哽咽:“你每日看着堯兒,是不是都在想着我?三哥......便是讓你說一句實話都不肯嗎?你總是說謊,總是騙我,之前瞞着自己身世是為了讓我安心留在封地,假意任你差遣,後來向我說明不過是為了吓走我,逼走我。你知道我誤會了你,也從來不說一句實話。弟不忘昔日,三哥忘了嗎?你愁的白了頭發,熬幹了心,你的心流血不止,以為我感受不到嗎?還是三哥覺得,你的十七弟從頭至尾都是一個大傻蛋,不值得你說一句實話?”

背身站立的人絲毫不動,南宮夜繼續說道:“三哥,我這輩子就做錯了一件事,便是欺負了花姐姐。你責怪我,對不對?你也責怪我不安分的待在封地,偏偏來京裏鬧騰,還當了別人的劊子手殺了七哥九哥,對不對?你更責怪我在這時候變的靈敏起來,不再被你騙了,對不對?那日你大婚,你想對我說什麽?我或許就那時候可能得了你一句真話,對不對?”

他這一連番的問題,讓南宮莫惜回答不出,咬緊了下唇,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滾落下來。南宮夜突然松了手,從後面抱住南宮莫惜:“三哥你怎麽不回答我呢?”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來問。”

“我只想讓三哥說一句實話罷了。”

南宮莫惜只覺心中疼痛的厲害,熬幹的心神更是受到了擠壓,他望着鬓旁的那縷華發,苦澀的笑了笑:“你想讓我說什麽呢?我......”南宮莫惜想了一想,深深搖頭:“我便是對你有心又如何,你赤子之心待我,我卻步步算計,所說每一句,所做每一件事無不有用意。你讓我說什麽呢。”

南宮夜将人轉了過來,見得那一雙鳳目已經憋得通紅。“只想問三哥,那日你大婚時候,你轉身叫了我,若非楚生打岔,你預備說的是什麽?”

南宮莫惜細細一想,望着南宮夜的眼睛:“我想說......”

“王爺!太後病急,請王爺速速進宮!”

趙信得了消息,尋了許久才找着了南宮夜,這會兒宮中熱鬧,太醫診斷太後是只怕是今晚難過了。趙信根本不敢耽誤,也顧不得王爺在和煜王說些什麽,只得朗聲禀報,生怕王爺錯過與母親的最後一面,成為一生憾事。

“太後病急!?”

南宮夜大驚,立馬松開南宮莫惜轉身看了過來。“快,本王要入宮!”他突然想到什麽,又轉身望着南宮莫惜:“三哥一同去嗎?”

“我不便去。”

“那、三哥等我!”

南宮莫惜點點頭,站在長橋之上,看着南宮夜打馬離去的背影。

晚一步錯過母親相見,退一步為奪天子之尊

這一路回宮,南宮夜只覺心中七上八下似乎有什麽說不出的不祥預感。快馬加鞭,到了宮門直撲太後寝宮。一路小跑,路上遇見匆匆而過的宮人,見得他們行色匆匆,不詳之感更是濃重了。還未到太後寝宮,喪鐘便響了起來。

南宮夜豁然停住,往哪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周遭的宮人一聽這響聲,立馬跪地低頭滿面哀痛之色。南宮夜瞪大雙眼,傻杵一會兒就大步跑進寝宮裏。

病榻之上,那一生榮華的女人已經瞌上了眼睛,寝宮之內一片肅穆,幾名宮人早已淚流滿面。南宮夜看向皇兄,只見那人也滿面隐忍哀痛,皇後已經止不住的落下淚來。

這一幕,與父皇去時,何曾相似。

那時他們幾位兄弟闖入宮中,還未見着父皇就聽到了喪鐘,再入父皇宮裏就只見得那蒼白如紙的臉。皇兄哀痛,旁邊的三哥落淚。為何...他不能見父皇最後一面,到了如今連母後最後一面都見不上呢?

南宮夜眼底澀澀的,往床前一撲,他張大了嘴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心中念叨母後,腦中回想許多母親在世時的樣子,顫抖不已。

他不該、不該這幾日都避着的,他應該日日陪在她身邊,不至于在她最後一刻都見不着自己。南宮夜撲在母親身上,只痛恨自己。

他多想,她能再睜開眼睛,多想她能再寵溺的叫自己一聲“夜兒”。

“十七弟,你怎麽現在才來。”

皇後的聲音哽咽,淚珠連串的落下來。“母後最後還念着你呢。”

南宮夜猛然轉頭,一雙含淚的眼睛看向皇後,他想說,他總是晚了一步,他想說,父皇臨去時也念着自己。他有千般萬般的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皇後見他難受的說不出話的模樣着實不忍,便道:“你也不用過去自責,母後這病本就拖了許久,現下只是拖不下去了。”她說着又是一陣難受,撇過身去默默抹淚。

南宮夜點頭,站起身來,容人給母後處理身後事。

“母後臨去的時候囑咐什麽了嗎?”

他這般問,衆人只互相看看,又看向帝君。

“母後交代,讓朕準你回封地去,做一世逍遙王爺,切莫再入政局。”

南宮夜心想,着實是母後會說的話,不疑有他,點了點頭。“母後沒有責怪于我嗎?”

“她心中最疼愛你,你便是有錯,她又怎麽忍心責備。如今他去陪七弟九弟,只說不讓旁人再欺負了他們。”

說到此處,皇帝也忍不住哽咽出聲,南宮夜更是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料理了母後的身後事,你就會封地吧,此生都別再入京,免得母後操心。”

南宮夜不答,只站在原地發愣。

收了憂傷,着起素袍。那孝服穿在身上,竟比父皇去時還要重上許多。

這段時日,他只想待在宮裏,好好的陪一賠母親。

吩咐了趙信去長橋知會南宮莫惜,趙信回來告知那處早沒了人影。南宮夜心中又是一疼,現如今只覺得挂心之人都離自己而去了。

太後仙逝,國之大喪。南宮夜求了恩典,親自守靈。他跪在正殿前,手中燒着紙。望着母親牌位,心裏居然空蕩蕩的。

五日之後,太後靈柩牽入皇陵。南宮夜抱着牌位走在最前面,宮人們舉着幡兒一路往先皇陵地去。京城大街無人出門,一路上衆臣啼哭之聲不絕于耳。

送太後入地宮之後,南宮夜轉過身來。見着同樣着素袍的南宮莫惜與花想容。

袍子燒在皇陵跟前,一切喪事就此結束。

南宮莫惜望着南宮夜,點了點頭。接着抱起南宮堯往回走,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如此和諧,看的人不忍打破。南宮夜心中縱然有千般痛萬般痛此時也絕計做不出什麽來。

“王爺,回吧。”

南宮夜搖頭,“本王想在這裏再陪父皇母後一陣子。”

他現在不能回封地去,他雖不懷疑母後臨終前的那番話,卻也不能全信。他失了母親庇佑,皇兄若想懲治自己,豈不是極為簡單的事情?

十二王兄一生謹慎,若是皇兄想要辦他,這一次不是一并辦了嗎?三哥舉步維艱,不照樣讓皇兄抓到把柄?何況自己,張揚的不可一世。南宮夜想到親哥哥怎樣除掉親弟弟的種種算計,便覺得可怕。他自認心冷情冷,天下之事只要自己快活便不再去管,可比之皇兄實在是太過不及。

如今母後故去,南宮夜覺得自己唯一的顧慮都沒有了。

他一定要拿到那個位置,然後好好的保護三哥。他是斷不能再失去三哥的了。

南宮夜望着帝陵,雙膝一軟,跪在地上,“父皇,您別怪兒臣!”他叩了一個響頭,然後站起朝着皇陵行宮去。

“趙信,本王想去看看那尊墳。”南宮夜邊走邊道:“別讓皇上知曉了。”

“諾!”

當夜,南宮夜身着墨色衣衫走入月色之中。他緊跟趙信往皇陵東邊去。父皇生前曾說一定要帝後合葬,東邊皇後陵的位置葬的是虞妃娘娘。

南宮夜蹙眉,心覺這條路不太對。可他并不相問,只跟在後面。到了虞妃墓前,趙信道:“王爺,就是此處。”

“這是虞妃娘娘的陵墓。”

南宮夜又一想,莫非父皇将那人與虞妃葬在了一起。

“他們本是夫妻,同穴而葬。”

果然如此。南宮夜望着這皇後規格的陵墓心中想了許多,那人得葬皇陵不知是什麽福分,只可惜,這碑上只有虞妃的名字,并不見那人名姓。

便是死了也沒個名字,着實可悲的緊。

“你當日說京郊,便是這裏?”

“因不敢說皇陵,請王爺恕罪!”趙信跪地。南宮夜如何不知他的顧及,讓人起身。想了一想,便在這陵前跪了下來。他有許多話想說,許多歉意想要告知,卻憋在心中說不出口。父皇的心意,南宮夜能懂,只是他又對這墓中夫妻深懷歉疚。

若不是有父皇,你們如何會...

南宮夜想着便叩了三個響頭,只願你們也原諒了我,原諒了三哥。

他與三哥此時都無依靠了,只能靠着自己。

南宮夜咬起嘴唇,收拾心情站了起來。他無意去探究父親隐私,所以并不問南宮莫惜生父名姓。他站了一些時間,便讓趙信領着回去。

這在陵前一住又是七天,七天之後南宮夜回宮,拜了皇上。

他深知此時皇帝正盯着自己盯得緊,于是也乖順許多,入宮南宮莫惜一般乖順。

出了宮,過了天仙居,南宮夜再度打聽老板情況,店裏夥計依舊是上次的回答。現如今,皇帝命他三日之內回封地,他想拖個三日。

早派出人去查那天仙居老板的背景,又多出設了暗樁。他想好了,這次回去之後,下次再見便是天子之争,你死我活的局面。

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趙信領人進來回報,南宮夜一聽,略微吃驚。

“一個江湖派別,怎麽涉入朝政了。”

“王爺,我大晖建朝本就是依靠江湖勢力,他們滲入朝堂本就難以拔出。”

南宮夜點點頭,想想也對。

“陛下籠絡人心的手法一流,就是有綠林高手暗中幫助也不是不可能。”

南宮夜搖了搖頭,“本王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

他心裏總覺得如若那天仙居老板是皇兄的人,就太過明顯了,他總覺的背後還有一股力量一樣。等等,南宮夜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幫着南宮莫惜,他從哪來的兵去政變?

也不對,他自然由北澶的句咄幫着,而且他那時也說禦林軍的虎符在他手上。

南宮夜覺得南宮莫惜不會擅自運用北澶兵力,他還不至于通敵叛國,可僅僅憑借禦林軍,是不是又太過兒戲了一點?

這時候,他便想到了天仙居的那個神秘人。江湖人雖不比軍隊,不能行軍布陣,可若有神功相助,在不經意間取人項上首級還是易如反掌的。屆時禦林軍突然兵變,皇兄必然反應不過。南宮夜這樣一想,倒覺得那人更像是三哥的暗樁了。

他笑了一笑:“這事辦的不差。”

趙信讓人退去,見南宮夜神色輕松,反而不解:“王爺覺得不是威脅。”

南宮夜搖頭:“不。只是現在我們沒有精力去管這個,稍微準備一下,三日後我們回封地去。”

趙信道了一句是,接着突然想到什麽的轉身過來:“王爺還是小心一點煜王爺吧。”

“本王心中有數。”

他和他的三哥遲早是要正面為敵,他現在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他若是先起兵了,那他的三哥預備怎麽辦?幫皇帝?幫自己?他想不出來。南宮夜一直被動,如今,他想主動一把。

什麽時候去看看三哥吧。

只要這樣一想,南宮夜就有些忍不住了。他想到那日長橋之上,南宮莫惜好像正要說句實話卻被趙信打斷了去。

要去問問這句話。

他轉身出門,朝着煜王府的方向去。可剛上了車,便覺得這樣實在唐突,想了一想,讓人往長橋去了。他本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這裏碰上三哥,現在看來,卻是沒有那個緣分。

長橋之上空空如也,他一步一步走上橋,望着湖中錦鯉吐着氣泡,笑了一笑。

“三哥啊三哥,我真好奇,你會與我說什麽呢?”

莫惜夜起空對白玉琴,陛下相逼正視心底意

南宮莫惜那日回了府裏整個人都恹恹的,鬧得花想容也很憂心,因為太後去前皇上沒有讓她見着太後,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她不知道太後臨終的遺言是什麽,又見南宮莫惜的最近的情緒低落便更是擔憂起來。

而南宮莫惜的人脈早已經告知他太後的真正遺命,便是讓皇帝處置了這位煜王爺。他早就料到也并不吃驚,他只是不明白皇帝是怎麽想的。聽聞他當時還為自己求情來着,若不是做給旁人看的,便是有別的想法。

這日夜裏,南宮莫惜睡不着覺,見得花想容已經入眠便下了床來。他在卧房的桌前坐着,望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南宮莫惜便站起身來,走出門外,朝着書房去。

這會兒雪化了,正是冷的很。南宮莫惜披着一件外衫往書房去。

路過府中後院的長橋,他微微停了一下,想到那日南宮夜在長橋上的逼問心底沉的厲害。他當時差點就被逼得說出真心話來了。

咬了咬嘴唇,讓自己吃痛清醒,又朝書房去,腦子中想的都是南宮夜從小到大的樣子,他一恸,轉了方向,朝着堯兒的屋子去。

輕輕的推開門,床上的堯兒睡的十分安穩,小小的臉蛋上漾着微笑。南宮莫惜瞧着這小臉,又回憶腦中南宮夜的模樣,将他們重疊一起居然如此相似。

南宮莫惜望着兒子許久,笑了一笑,将兒子的被子拉好,才出了門。

他再度的朝書房去,進了屋子,點了燈。橘黃的燈光印出了他逐漸削瘦的身影,讓人産生一些溫暖的錯覺。

南宮莫惜坐書案前,他只呆呆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什麽。他眨了眨眼,擡頭望着蠟燭,過了一會兒自嘲一笑,然後撲紙研墨,靜心作畫。

畫只完成一半,南宮莫惜便覺得心煩意亂,揉了畫紙扔在地上,接着癡癡的坐在椅子上,繼續發愣。

燭火燒了一小半,時間過了許久。南宮莫惜再度擡起頭來,朝着窗外看了看,書房的窗都是嚴嚴實實的,并不透風,可他卻覺得周身的寒冷。他拉了一把披着的衣服,然後朝着一個鎖着的櫃子走去。猶豫再三才掏出鑰匙,打開櫃門,拿出那藏琴的盒子。

古漢白玉琴,他幾乎覺得自己忘記了它。

南宮夜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去求它,南宮莫惜是知道的。他習慣了裝作不知道,習慣了處處算計,他幾乎都快失去了真心了。

南宮莫惜輕微的撥了琴弦,一聲琴音想起,在寂靜的夜裏十分突兀。南宮莫惜趴在琴上,細細回想這麽些年的自己。要說沒了真心,那現在又是什麽呢?

處處為了南宮夜着想,甚至是為了他折了自己。而這時候,他睡不着,他心中煩亂的原因卻是,若是自己死了,那人在這世上可還有依靠,是不是會孤寂一世?

便是這樣想着,就覺得痛心不已。

他明明已經答應了花想容替她報仇,可此時卻這般心煩意亂。

真正的癡兒,怕是自己吧。

南宮莫惜心底無奈,輕輕嘆了一聲,趴在白玉琴上瞌了眼。他今日就在書房過這一夜吧。

他在書房中,花想容在書房外。一對夫妻,一門之隔,卻如同隔了銀河之遠。

花想容這才明白過來,南宮夜對南宮莫惜的執着是為什麽,王爺對吳王的那般好又是為了什麽。原來她這個妻子是那麽的多餘,他想到南宮夜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那些話原都不是對自己說的。

花想容心中羞憤,卻又覺得他們可憐,一時之間迷了方寸,便陪着夫君站在書房外,這一站便是一宿。

次日,夫妻兩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互相道了早,花想容問南宮莫惜昨夜怎沒有宿在卧房,又貼心的熬了湯藥讓南宮莫惜飲下,說是怕人受了寒。

剛剛飲下,便被告知皇上急召入宮。南宮莫惜心想,該來的總是會來,收拾了自己,便随人往宮裏去。花想容送人到了門口,見南宮莫惜上了車,心裏更是不安的緊。

她趕走兩步,叫了等一等,然後湊在車窗邊上,蹙着眉首:“王爺,妾只想你平安,其它的事情妾都可以忘了。”

南宮莫惜點了點頭,“你放心吧。”

馬車一路往皇城深處去。

入了宮,見了陛下。南宮莫惜恭敬的請了聖安,等了許久,直到帝君讓衆人退去他才擡起頭來,将收起的氣勢肆意鋪開。

皇帝感受到了這股氣勢,朝人靠了靠。

“三弟,你還好嗎?”

這是南宮莫惜出獄以來,第一次見皇帝。想不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南宮莫惜想不出他打的什麽主意,點了點頭,道:“陛下好手段,又照顧了臣弟,又除了威脅。”

“三弟別這樣說,三弟突然入局也讓朕着實着急了一把。”

這話半真半假,讓人分辨不清。南宮莫惜道:“皇兄,我們二人相鬥,再扯上旁人,不好。”

“朕也不想扯上旁人,怪只怪,那人與父皇太過相似。”

南宮莫惜不說話了,撇開頭去。

皇帝見他明顯不耐的樣子,輕聲一笑:“朕沒見過博先生,卻不知三弟與他幾分相似,想來是極為想象的。”

他這話不但辱了南宮莫惜也辱了南宮夜,更是辱了先皇。南宮莫惜轉頭怒目而視:“陛下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皇帝見好就收,正了正神色,道:“朕想讓你幫朕。”

“怎麽幫?”

“母後遺命,朕不得不從。”

南宮莫惜了然。這果然是個好辦法,一來除了南宮莫惜,二來引起南宮夜兵變,兩人一除,他便安穩了。南宮莫惜低低的笑着,“陛下讓臣弟幫着你弄死臣弟?好想法。”

“如何?”

南宮莫惜擡眼看着南宮晟,這個兄長,他自小與他一同上學,因為年紀相近,幼時也十分交好,只是,皇權争鬥,讓二人的關系疏離了這麽多。他的手段太狠,狠的讓南宮莫惜忍不住恨他。

“好啊,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南宮莫惜突然跪在地上,給這位兄長行了一個大禮。他拜的不是皇帝,而是把這一生對一個兄長的感情都拜了進去。從此,他們不死不休。

南宮莫惜拜完之後站直身子,“陛下若沒有什麽事,臣弟就走了。”

他不等人回答,轉身欲走,南宮晟卻突然出手,将人攔腰抱住。南宮莫惜心下一驚,連忙出手反擊,南宮晟本就握有優勢,在他詫異之時就已經鉗住了人去。

“南宮晟,你做什麽!”

南宮莫惜心下羞惱,怒喝一聲,居然直接喚了皇帝的名諱。他看不見身後人的臉,只覺得對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懷好意。

“朕心疼你。”四個字一出口,南宮莫惜嗤笑出聲,卻又聽南宮晟說:“朕見你越來越多的白發,心中真正疼的很。你比朕還小上幾歲,為何會如此?”

他問出口的問題并非是讓南宮莫惜回答,只是将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南宮晟伸手撫了撫南宮莫惜白了的鬓角:“南宮夜讓你這樣操心,你又何必呢?”

南宮莫惜心底一抖:“陛下說什麽混話!”

“三弟不懂嗎,若是三弟不與十七弟親厚至此,朕又何必......”

南宮莫惜大笑出聲:“陛下是真的嫉恨十七了?莫非陛下想告知臣弟,陛下也像了先皇?”

南宮晟松了手,往後退了兩步,有些不可置信。

南宮莫惜整了整衣衫,道:“陛下最愛的從來都是皇位,臣弟最不稀罕的從來也都是這個皇位。”

“三弟不稀罕?”

“從來不稀罕。”他望着南宮晟的眼裏很是真誠:“當初就算先皇癡了想讓臣弟繼承大統,臣弟也是不願意的。只是陛下你......心裏根本沒有手足情,只将我們兄弟當做對手。”南宮莫惜停了一停:“說起來,七弟和九弟,他們都是你親弟弟又為何要反你呢?你當初若是放了他們進皇城來,讓他們聽了先皇遺言,他們只會是你的忠臣良将。可你......你卻将他們逼成反賊。”

“你說,這都怪朕?”

“難道不是?”南宮莫惜輕聲一嘆:“臣弟剛剛一拜,就将咱們的情誼拜走了。皇兄讓臣弟做什麽,臣弟就做什麽,臣弟最後再做一次乖順臣子。”

南宮晟心底一駭:“三弟,你......”

他想伸手去抓南宮莫惜,卻被人躲了過去,南宮莫惜道:“陛下自重。”

“十七弟就這樣的好?”

“他心冷情冷沒什麽好,不過他有一顆心。那便是陛下失去了的東西。”

南宮莫惜最後說了這句,拉開門走出殿外。殿外的宮人不知是從哪一句離去的,外面空空蕩蕩。南宮莫惜慢慢朝宮外走,突然之間,十分的想去見一見南宮夜,只當是這麽多年的最後一面。

他想着,過陣子南宮夜就要離京了,自己恐怕再也見不着他。南宮莫惜望着晴天的陽光,微微笑起,心中想着,最後的仇就讓南宮夜幫着自己報了吧。

這人生在世,欠人的總是要還,南宮晟欠他的要還,南宮夜欠花想容的要還,他欠花想容的要還,那他欠南宮夜的呢?又如何還。

南宮莫惜悠悠一嘆,讓自己不再去想這問題。

今日,他只想主動去見見那人,說一句心底話。

白日裏遍尋不着擦肩而過,月夜下長橋相見真心真情

煜王爺下定決心快活三日,晖陛下一張聖旨三尺白绫

南宮莫惜在吳王別苑住了三天,這三天時間他要麽吹簫弄曲,要麽讀書作圖。南宮夜時時刻刻都陪着他,有時候過分了就把人圈在腿上抱着,咬着人頸子後面的嫩肉,一副得逞了的模樣。南宮莫惜這幾日連衣裳不想規矩穿好,每日裏披着一件大褂,在暖閣裏走來走去。他喜歡畫各種南宮夜的樣子,從小到大,然後将這些樣子連在一起,管它叫做吳王成長史。南宮夜不滿了就把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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